第八章
2024-10-02 06:59:37
作者: (美)布拉德·斯特里克蘭
幾天過去了,還是沒人找到那根丟失的魔杖。這是六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四,吃早餐的時候,喬納森叔叔漫不經心地說:「路易斯,你今晚能在齊默爾曼太太家過夜嗎?我要出一趟遠門去辦點兒事,可能要明天才能回來。」
「出遠門?你要去哪裡?」路易斯急切地問,而他剛從碗裡舀出的一勺牛奶燕麥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我要開車去蘭辛市看看馬維爾博士到底出了什麼事,」他的叔叔微笑著回答,但他的神情中仍然流露出了一絲焦急,「你知道的,我非常擔心我的這位老朋友。幾個星期以來,我一直都感覺很不安,我給很多人打過電話,但都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哪裡,在做些什麼。噢,他確實有可能出去度假了,但我得承認他的身體可能去不了太遠的地方。總之,他都快九十歲了,要是他一個人待在家裡,又不小心摔斷了腿,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哎喲,我想都不敢想!」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路易斯什麼也沒說,但他好像明白自己過度活躍的想像力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了。
喬納森叔叔喝完咖啡,又補充道:「不管怎樣,我幾小時後就要出發去蘭辛市了,我可能要到今天深夜,甚至明天下午才能回家。我知道你害怕一個人待在家裡,所以我問了一下弗洛倫斯,而她也很熱心地同意讓你住在她的客房裡。」然而,在路易斯聽起來喬納森叔叔的語氣似乎有些過於隨意了。
「為什麼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呢?」路易斯問道,「我的腳踝好多了,而且——」
「不用了,我並不想讓你一整個晚上都待在外面,」喬納森叔叔堅定地說,「我可能還需要在蘭辛市四處調查一下。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想讓你傷心的,但或許我一個人會更方便一些。」
「那我為什麼不能待在家裡呢?」路易斯又問,「我又不需要保姆什麼的!」
他的叔叔同情地笑了笑:「沒錯,你已經長大了,應該可以獨自在這座房子裡度過一個晚上了,而且我也真覺得不會發生什麼糟糕的事,尤其弗洛倫斯還施了一大堆有保護作用的魔法咒語。不過,為了讓你安心——好吧,我承認,也是為了讓我安心!——我很希望你能好好享受一下弗洛倫斯的熱情款待,就一個晚上而已。」
「好吧。」路易斯不情願地說。他很不開心地盯著自己的麥片粥,已經全然失去了胃口。
路易斯很清楚,往北開車到密西根州的首府蘭辛市大約有五十千米。他在五年級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實踐活動去過那裡,雖然是擠在一輛十分顛簸、叮噹作響、聞起來還有嘔吐物味道的黃色校車去的。當時,他只覺得那輛校車恐怕永遠都無法到達蘭辛市了,但後來,他們不僅到了,還參觀了州議會大廈,就是那座穹頂很像是一顆雞蛋,占地足足有四千平方米,外牆上都畫滿了各種裝飾畫的大廈。
路易斯回想起了那次短途旅行,便猜測喬納森叔叔開車去那裡大約要一個半小時,而回程也是同樣的時間。如果他早上十一點出發,並且順利地找到了他以前的大學教授,也許他就能在晚上十點或十一點的時候回來了。不管怎樣,路易斯已經決定自己至少要等到那個時候再去睡覺。
於是,在大約十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喬納森叔叔把他的小手提箱放進後備廂,開上他那輛四四方方的馬金斯·西蒙車,朝路易斯、羅絲·麗塔和齊默爾曼太太揮了揮手後,就在一團藍白色的尾氣中出發,沿著街道飛馳而去了。
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後,路易斯和羅絲·麗塔坐在齊默爾曼太太的飯廳里,大家玩起了一些規則古怪的撲克遊戲,比如「單張萬能牌」「四暗一明」「德州撲克」等。他們這一次是用牙籤來記帳,而不是喬納森叔叔經常用的那袋外國舊硬幣。然而,路易斯的心思並不在遊戲上,所以他總是無法弄懂複雜的規則,沒一會兒,羅絲·麗塔就把他打敗了。
正當羅絲·麗塔和齊默爾曼太太為了剩下的那堆牙籤決一死戰時,路易斯從飯廳走出來,獨自坐在了前門的台階上看書——不是那本關於迷信的書,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夠緊張了——而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一本謀殺懸疑小說。這部小說講述了一個名叫赫爾克里·波洛的偵探的冒險故事,他是一個住在英國的比利時人,憑藉自己的足智多謀和錯綜複雜的線索,最終解決了一個棘手的謀殺案。不過,這個精彩的故事並沒有讓路易斯忘記自己的憂慮,因為阿加莎·克里斯蒂在第一次提到波洛的「像雞蛋一樣的圓腦袋」時,他就想起了州議會大廈的圓形穹頂,接著想起了蘭辛市,最後又想起了他的叔叔。路易斯發現自己很難集中注意力,但就在他出來大約一小時後,他突然聽到家裡的電話鈴響了。
路易斯以為是他的叔叔打來的,於是他匆匆穿過草坪,打開門,拿起了電話。這時,電話鈴大約已經響了六次。「餵?」
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餵?是路易斯嗎?」
「是的。」
然後,那個聲音用一種自以為是的語氣咕噥著:「路易斯,我是帕克鎮長。我要和喬納森談談。」
路易斯的心裡突然一緊,是帕克鎮長!「呃,他現在沒在家。」路易斯回答。
「是嗎?那讓他儘快給我回電話吧,但不要到處聲張,請記住要保密。我得和他談談我聽到的一些事情,」那個聲音說道,「謝謝你了。」緊接著,電話就掛斷了。
路易斯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了齊默爾曼太太的家,他在懷疑那場派對可能讓喬納森叔叔惹上了政府層面的大麻煩。難道觸犯了小鎮的法律也是「三之咒」的一部分嗎?路易斯本想告訴齊默爾曼太太的,但鎮長警告過他要保密,而在路易斯的字典中,這就等同於最高的機密了。於是,他繼續坐在齊默爾曼太太家的台階上,憂心忡忡的。
那天下午的時間過得很慢。在輸給了齊默爾曼太太最後一局牌後,羅絲·麗塔也走了出來,和路易斯漫不經心地玩著接球遊戲。直到再晚一些的時候,齊默爾曼太太從後門出來,告訴他們羅絲·麗塔的媽媽讓她快點兒回家。然後,羅絲·麗塔就拿起她的棒球和守場員手套,騎上自行車離開了。
現在是下午四點鐘。在過去的幾小時裡,路易斯試著聽收音機、在地板上踱來踱去、玩「拿破崙進軍莫斯科」——這是喬納森叔叔教過他的一種非常複雜的單人紙牌遊戲,但他仍然無法集中注意力。儘管齊默爾曼太太在晚餐時做了很拿手的瓦罐燉肉,這也是路易斯最喜歡的菜之一,但他還是沒什麼胃口。實際上,一直到了九點鐘,也就是該上床睡覺的時候,他才感到如釋重負。
齊默爾曼太太家的客房裝飾得很雅致,牆上貼著乳白色的壁紙,上面還點綴著一些紫色的條紋圖案,還有一扇高高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草坪以及隔壁的巴納維爾特家。透過窗戶,儘管路易斯看不到自己家的車庫,因為它在整座房子的另一頭,但他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房子的前面和車道。如果喬納森叔叔開車進了車庫,或者打開了門廊附近的任何一盞燈,路易斯就會立馬知道他已經安全回來了。
路易斯把右手放在臉頰下側躺著,一直凝視著窗外,但他始終只看到了一片黑漆漆的夜幕。直到快十點鐘的時候,一場雷陣雨突然從西邊席捲而來,急促的雨點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戶玻璃上,緊接著又是一陣電閃雷鳴。雖然新西伯德鎮有時會出現很可怕的暴雨,甚至還會有龍捲風,但相比之下,今天晚上的算是溫和許多了。
大約半小時以後,隨著最後幾聲勉強的雷聲漸漸在東邊消失,雨也終於停了下來。路易斯的眼皮開始感到沉重,眼睛也有些乾澀,就好像被吹進了細沙一樣,但他仍然盯著窗外看,不願入睡,或者說,他是無法入睡。
最後,就在快到十二點鐘的時候,他從床上坐了起來,鬆了一口氣。他看見那輛四四方方的老古董車剛剛駛過大街,拐進了家門口的車道。於是,他滿意地嘆了口氣,又重新靠在了枕頭上。一下子,他感覺身體裡所有緊張的情緒都涌了出去,他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了。
雖然他有點兒想從床上起來,立刻跑回家,但他也不想讓喬納森叔叔知道自己一直在焦急地等著他。路易斯對自己說,喬納森叔叔已經平安地從蘭辛市回來了,然後他終於放鬆了下來。他實在是疲憊極了,沒幾分鐘就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路易斯向齊默爾曼太太道了謝。「我已經準備好回家了。」他說完,拎起了一個裝著他的衣服和牙刷的運動包。
「喬納森是今天早上回來的嗎?」齊默爾曼太太從眼鏡的上方盯著他問道。
「昨晚我看見他已經回來了。」路易斯不慌不忙地說。但齊默爾曼太太一直在用銳利、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差點兒讓他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齊默爾曼太太歪了一下頭,一臉責備的神情:「所以你究竟什麼時候睡的,路易斯?」
「呃,我真的不太清楚,」他含糊其詞地回答,「當時下了一場雷雨,然後雷聲把我給吵醒了。」但事實上,並不是雷聲讓他一直都沒能睡著。路易斯對自己說,這並不算是一個真正的謊言,或者至少不是一個很大的謊。
「好吧。」齊默爾曼太太說完,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瞥了一眼金色的手錶,又說道:「嗯……就快八點鐘了。我和你一起過去吧,然後你去叫醒大鬍子,我就負責準備一頓豐盛的早餐。我們可以一邊吃,一邊聽聽喬納森發現了些什麼。」
他們兩個穿過濕漉漉的草坪,走到了隔壁,身後留下了一串黑色的腳印。這是七月份的第一天,雨後的空氣十分清新宜人,迎面吹來的晨風讓人感到很涼爽。然而,路易斯卻發現前門是鎖著的——在新西伯德鎮,人們一般很少鎖門,除非他們要外出過夜——於是,他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了鑰匙。在和齊默爾曼太太進屋之後,路易斯立刻噔噔噔地上了樓。他把運動包扔進自己的房間,然後敲了敲喬納森叔叔臥室的門:「嘿,喬納森叔叔!起床了!齊默爾曼太太已經在樓下了!」
沒有人回答。路易斯感覺有些不妥,就直接打開了門。喬納森叔叔的床上根本沒有人睡過的痕跡——只有幾張報紙散落在上面。路易斯看了看其中的一張報紙,發現這是昨天的晨報。
突然,他聽到樓下傳來齊默爾曼太太焦急的聲音:「路易斯!快到這裡來!」
路易斯立馬向樓下跑去:「齊默爾曼太太,喬納森叔叔並沒有——」
「我知道了。走吧,我們去看看他的車在不在這兒。」齊默爾曼太太快步穿過走廊,來到了後門。
他們走出後門,穿過後院來到了車庫。路易斯看到車庫的門是敞開的,感覺到了一絲絕望——喬納森叔叔從不會讓它那樣敞開的,因為他一直都很擔心自己的古董車會受到天氣的影響。不過,至少他的那輛黑色馬金斯·西蒙是停在車庫裡的,但喬納森叔叔並不在車裡,只有他的鑰匙還插在點火開關上。齊默爾曼太太把鑰匙拿出來,打開了後備廂,發現喬納森叔叔的小提箱還在裡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路易斯驚慌地問。
「還不知道,」齊默爾曼太太嚴肅地回答,「你把車庫門關上,然後鎖起來吧。」
路易斯伸手把車庫門拉了下來,聽見它發出咔嗒咔嗒的響聲。他在喬納森叔叔的鑰匙圈上找到了車庫門的鑰匙,接著就把門鎖起來了。路易斯跟著齊默爾曼太太回到了屋裡。「你有粉筆嗎?」她問道。
「應該有的。」路易斯走進廚房,在裝著一堆零碎工具的抽屜里翻找起來,他看到了一些螺栓和螺母、開罐器,還有早在1945年就過期了的濃湯罐頭優惠券。最後,他終於發現了一塊裁縫用的灰色畫粉,喬納森叔叔之前製作模型帆船的時候,就是用它在布料上畫出船帆形狀的。
「謝謝你,路易斯。」齊默爾曼太太說道。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們去書房吧,那裡應該是最適合的地方了。」
在書房裡,他們把硬木地板上的地毯給卷了起來。「現在,」齊默爾曼太太說,「路易斯,請你站在門外,無論如何都不要進來。接下來,我會施一個魔法,它可能看起來會很奇怪,甚至還會令人有些不安,但它並不危險。所以,請相信我,並向我保證,在一切結束之前,你絕對不會進來。」
「好……好的。」路易斯回答。
他站在門外,雙手抓住門框,看到齊默爾曼太太往下俯身,用左臂把身上那件寬鬆的紫色連衣裙緊緊地攬在腰上,並在書房的地板上畫出了一個圓。她又在這個圓裡面畫了一個同心圓,然後開始在兩個圓圈之間的區域畫了十幾個神秘的圖案,看起來有點兒像埃及的象形文字。
她站了起來,把畫粉扔到喬納森的書桌上,又拍了拍手,好像是在撣灰塵。然後,她順手把一縷零亂的灰發往後捋了一下,慢慢地轉過身來,專心地看著她剛剛畫出來的這幅神奇的圖畫。「很好,」她說道,「現在,路易斯,記住你的保證,只要待在原地不動,就不會有什麼事的。」
接著,齊默爾曼太太開始朝逆時針的方向慢慢地繞著內圈的邊緣走起來,嘴裡還低聲念著一些咒語。雖然路易斯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他能聽出裡面包含了許多咆哮聲、顫音和低沉的吼音。齊默爾曼太太走了三圈之後,就站在兩個圓圈的正中間,伸出雙手,手肘彎曲,兩手掌心朝上。
突然,路易斯感覺脖子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看見圓圈裡出現了一些乳白色的微光,就像某種飄浮著的水蒸氣一樣。在齊默爾曼太太的周圍,還有一些更加濃稠,但又很纖細的白色物體在不停地打轉,看起來像是一些在水中漂浮著的人影。它們不斷地聚合在一起,消散開來,又重新聚合在一起。接著,它們開始在房間裡遊蕩起來,這讓路易斯感到很不安。當那些漂浮的身影游到路易斯的那一邊時,它們完全變成了人的模樣大小,但當它們慢慢地又漂到了另一邊時,它們就好像在有五十米那麼遠的地方消失了,而不是實際上的十二米。然後,齊默爾曼太太灰白的頭髮開始飄動起來,仿佛有一陣慵懶的旋風一直在她的周圍刮來刮去一樣。每隔一小會兒,她的頭就會抽搐一下,就好像突然遭到了電擊一般。儘管她的嘴唇不停地在動,但路易斯還是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只聽到了一種模糊的、低沉的嗡嗡聲。在路易斯看來,齊默爾曼太太似乎是在和一團飄浮的薄霧說話。
後來,就像無聲的爆炸一樣,一束明亮的紫色光從圓圈中瞬間迸發了出來,讓路易斯不禁眯起了眼睛。齊默爾曼太太居然完全消失了,但又過了一會兒,那束光散去了,路易斯只覺得自己的視野里出現了一些晃來晃去的斑駁黑點。緊接著,他看到齊默爾曼太太喘著粗氣,踉踉蹌蹌地走出圓圈,癱倒在了扶手椅上:「我的老天!我已經快三十年沒念過喚醒咒了,竟然都忘了它會這麼消耗能量。路易斯,麻煩你給我倒一杯水,然後再拿一塊濕抹布把這些圓圈擦乾淨,我們再也用不著了。」
路易斯急匆匆地按照她所說的去做了,但他的心裡卻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孤獨感。突然間,他覺得這座房子看起來空蕩蕩的,就好像已經空了二十年一樣,走廊上還迴蕩著一些陌生的回音,角落裡還蜷縮著一些陌生的陰影。他只能強忍住害怕,顫抖著往杯子裡倒好了水,然後又找到了一塊抹布,把它用水浸濕了。
「謝謝你,」齊默爾曼太太說完,從路易斯手裡接過了水杯,喝下了一大口,「啊!感覺好多了。路易斯,快把這些圓圈擦掉吧。你不用擔心,它們現在就是普通的粉筆畫而已。等地板幹了以後,我們再把地毯重新鋪上去。」
路易斯趴在地上把粉筆畫全都擦掉了。「您剛才是在做什麼呢?」他不解地問道,然後又站了起來。
齊默爾曼太太此時已經喝完了一整杯的水,回答道:「做了一件不應該經常做,或者輕易做的事:我在詢問鬼魂關於這座房子的事。」
「鬼……鬼魂嗎?」路易斯尖聲問道。
「不是像伊扎德那樣的邪惡鬼魂,」齊默爾曼太太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這座房子也並沒有在鬧鬼,路易斯,所以別擔心!我剛剛是在詢問一些善良的鬼魂,他們都和這座房子有過淵源——其中就有一位親切的木匠,他曾經參與修建了這座房子;還有一位好心的醫生,他甚至還幫伊扎德治療過;以及其他的一兩個鬼魂。你也看到了,我只能去問他們,因為他們才是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
雖然路易斯很害怕,但他還是問出了那個不得不問的問題:「您是在問他們喬納森叔叔去哪兒了嗎?」
「不完全是。他們是不可能,而且也不會告訴我的,因為活人只能從死人嘴裡知道特定的幾件事情。和鬼魂交流的時候,需要遵守一些非常嚴格和明確的規定,雖然一些邪惡的魔法師可能會無視這些規定,但我是絕對不會冒險那麼做的。只是我今天早上過來之後,覺得這裡有了一種奇怪的變化,所以我想確認一下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我也感覺到了,」路易斯脫口而出,「這裡就像是很多年都沒人住過一樣!」
齊默爾曼太太看了看他,又調整了一下眼鏡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恐怕要比那更糟,路易斯,你得勇敢一點兒。」
路易斯一下子畏縮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但奇怪的是,每當他陷入真正的危險中時,他都會變得勇敢一些——他曾經勇敢地面對過很多可怕的威脅——但每當他意識到將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時,他很快就會變得像一碗果凍一樣,顫抖得不行。就像現在,他似乎已經喘不過氣來說任何話了,只能睜大一雙充滿懇求的眼睛望著齊默爾曼太太。
齊默爾曼太太慢慢地轉動著手中的空杯子,輕聲說道:「路易斯,令人費解的是,你叔叔的魔法已經完全從這座房子裡消失了,什麼也沒留下!就像莎士比亞在《暴風雨》中說過的那樣,一切就如蠟燭的火焰被大風吹滅一樣,就連一個燭台也沒有留下。」
「不會的!」路易斯激動地說。他馬上跑到前廳,卻發現衣帽架上的鏡子已經變得暗淡無光了,他只能在上面看到自己模糊的臉。在他看來,這面鏡子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普通過,真是讓人唏噓!然後,路易斯又衝到了南邊的後樓梯上。這座房子裡到處都有彩色的玻璃窗,但最為顯眼的玻璃窗就是後樓梯上的這一扇了,因為它的色彩最為鮮明,而且每天都會顯現出一些不同的畫面。然而,今天它卻變成了一扇普通的,只帶有花飾鉛條的橢圓形透明玻璃窗,上面並沒有出現任何畫面。路易斯感到喉嚨一陣發緊,他用力咽了口唾沫。他很清楚,喬納森叔叔所施下的魔法總是會慢慢地失效,所以他時不時地需要重新再施魔法,就比如那個曾經住在地窖里的保險絲盒小矮人,每當有人走下樓梯的時候,它總會跳出來喊道:「咕嘰咕嘰!咕嘰咕嘰!」但後來,它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就消失了。此外,還有鄰居家那隻叫傑爾伯德的貓,是喬納森叔叔把它變成了一隻會吹口哨的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也慢慢失去了自己的音樂才能。
不過,在這座房子裡,喬納森叔叔還是保留了許多常見的魔法咒語,比如那扇彩色的玻璃窗。如果所有的魔法真的都消失了——路易斯馬上沖回了書房。「他死了嗎?」路易斯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告訴我,齊默爾曼太太,我必須知道——我的喬納森叔叔是不是死了?」
帶著一種同情和體諒的表情,齊默爾曼太太回答道:「路易斯,我原本可以對你撒謊的,但你已經長大了,應該知道事實的真相,哪怕這個真相是難以接受的。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我現在無法確定喬納森是否還活著。」
一瞬間,路易斯感到全身發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已經是一個最難以接受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