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真想換一件合適的衣服再來。」齊默爾曼太太嘟囔著，這時她和福利神父、喬納森·巴納維爾特、羅絲·麗塔正穿過草地，朝著理查森樹林的方向走去。儘管他們速度很快，但當他們到那個地方時，已經快到傍晚了。

  羅絲·麗塔不禁打了個寒戰。雖然風吹得不是很猛烈，但這些樹木看起來又黑又怪，還在不停地左右晃動。「我們要怎麼辦？」她問道，「是氣勢洶洶地衝進去，還是先念個什麼咒語之類的？」

  「給你，」喬納森叔叔一邊說著，一邊遞給了她一個小瓶子，「這是聖水，也許能保護你。我們幾個的身上都有一些。大家注意，這個怪物非常狡猾鬼祟，所以千萬不要讓它出現在我們的盲區!我們得背靠背地站在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路易斯。」

  他們靠在一起，慢慢地走下山坡。羅絲·麗塔提心弔膽地望著前方，每一根樹枝或每一叢草的晃動都會讓她嚇一大跳，以為有什麼東西馬上就要跳出來撲倒她。雖然她不知道要拿那個瓶子幹什麼，但她還是用手緊緊地攥住了它。她的腦海中迅速閃過自己看過的每一部吸血鬼電影，但是殺吸血鬼不是要用木樁刺穿心臟嗎？還是得用陽光呢？

  然而，陽光很快就要消失了。當他們到達山腳下時，天已經快黑了。

  喬納森叔叔喊道：「路易斯!你在這兒嗎？」這一聲洪亮的呼叫把羅絲·麗塔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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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回答。事實上，儘管他們頭頂上的樹葉正在沙沙作響，但一切都似乎過於安靜了。「也許他並不在這裡。」羅絲·麗塔說。

  「他就在這裡，一定沒錯，」齊默爾曼太太反駁道，「我感覺到他正和一個可怕的東西在這裡，快走吧!」

  樹林下的天色變得更暗了，一切都被籠罩在一片幽暗的綠色之中。突然，腳下的地面變成了岩石，他們終於來到了那片空地上。

  路易斯就在那裡，正把那枚銀哨子舉到自己的嘴邊。

  在他的身後，站著一個怪物，就是羅絲·麗塔將在噩夢裡一次又一次地看到的那個怪物。

  路易斯正站在那塊石頭上。他被定在了那裡，仿佛他的雙腿已經石化了一樣。他屏住呼吸，只見汗水從他的臉上流了下來。他咬緊牙關，對自己說：「我不吹!我不會吹的!我永遠都不會吹這枚哨子的!」

  但拉彌亞的意志就好像是從石頭上傳過來的一樣，一直在逼迫他把哨子舉到嘴邊。路易斯感覺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突然，他隱約看見了他的朋友們。羅絲·麗塔正驚恐地盯著那個像蛇一樣的怪物，她正盤繞在那塊石頭上，在路易斯的身後抬起了一個幽靈般的腦袋。齊默爾曼太太舉起了她的魔杖，只見魔杖頂端的水晶球中閃現出了一道紫色亮光。喬納森叔叔也舉著魔杖，嘴裡喊著一些咒語。此外，還有一個人從他們三個的身後出現了——福利神父!

  鮮血在路易斯的耳朵里翻湧了起來，他感到一陣冰冷的恨意從拉彌亞那邊席捲而來：是你!我久違的敵人!

  路易斯不顧一切地把哨子從他的嘴邊拉遠了幾厘米。他呼出了一口氣。拉彌亞兇狠的魔法又迫使他將哨子靠近嘴巴，他的手臂在不停地顫抖著。

  路易斯能感受到拉彌亞對福利神父的憤怒，還有想將他毀滅的欲望。雖然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但他能感應到，那是一種極其強烈的憤怒。他也知道，一旦他第三次吹響哨子，它的邪惡靈魂就會流進他的身體，讓他成為它用來復仇的傀儡。路易斯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幻象：他的身體燃燒成了一團火焰，他從石頭上跳下來，消滅了喬納森叔叔和齊默爾曼太太，並用他們的魔法力量讓自己變得強大了起來。最後，他又殺掉了福利神父。突然，他感到嘴唇上襲來一陣銀白色的寒意，他抽泣著使勁想把銀哨子推開。

  福利神父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路易斯!聽我說!你不能吹響那個哨子!」

  但他必須這麼做。

  路易斯吸了一口氣。他要吹響哨子。他必須吹響它。

  福利神父用雷鳴般的聲音對他吼道：「你這個又懶又壞的傢伙!你到底懂多少拉丁語？給我翻譯這句話：Quantum materiae materietur marmota monaxsi marmota monax materiam possit meteriari？快點兒翻譯!」

  路易斯突然一陣頭暈，只感覺那些拉丁文詞語不停地縈繞在他的腦海里。他的注意力從拉彌亞的那個聲音轉到了福利神父這裡，就好像一隻抓住他的大手終於鬆開了一些。這時，在福利神父熾熱的目光下，他屏住呼吸，終於把哨子從嘴邊拿開了。對了，他還要翻譯那段拉丁文。「啊，」他結結巴巴地說，「怎……怎麼會……」

  福利神父舉著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念了一句咒語，然後哨子突然就從路易斯的手中飛了出去。「我要收回它!」福利神父喊道，伸出手準備去抓住銀哨，但是太晚了!

  拉彌亞從他的上方沖了下來，營造了一種傾瀉而下的恐懼感。路易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那張床單和那些草葉統統都傾倒在了福利神父的身上，讓他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那枚哨子掉了下來。

  但有一隻手在半空中抓住了它。「我拿到了!」羅絲·麗塔尖叫道，然後轉身就跑開了。

  路易斯仿佛是一個被剪斷線的木偶，瞬間倒了下來。他先是撞到石頭上，然後又從上面滾下來，摔在了地上。但現在，他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他讓自己站了起來。羅絲·麗塔在樹林間飛奔著，沖了出去。福利神父癱倒在地上，一條巨大的蟒蛇從他的身上爬下來，不斷地盤繞著，發出了噝噝的聲音。喬納森叔叔和齊默爾曼太太都用魔杖指著那個怪物，嘴裡喊著某種咒語。齊默爾曼太太的魔杖發出了紫色的光，而喬納森叔叔的魔杖發出了耀眼的白光，但它們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接著，他們兩個跟在拉彌亞的後面飛奔起來，而拉彌亞則在樹林中蜿蜒盤旋，在羅絲·麗塔的身後緊追不捨。

  福利神父呻吟著，路易斯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他的身邊：「福利神父……」

  老神父微笑了一下，低聲說：「我盡力了。他們沒辦法消滅那個怪物的，他們必須先消滅——」他咳嗽起來：「他們必須先消滅聯結!快告訴他們!快去!」

  路易斯離開福利神父，往草地那邊跑了過去。羅絲·麗塔已經爬到了長滿草的山頂上，但是那條蛇，居然已經變得有十多米那麼長了，她的身體盤繞成一個巨大的圓圈，把羅絲·麗塔給團團圍住了。她懸在羅絲·麗塔的頭頂，左右搖晃著。羅絲·麗塔的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完全被嚇呆了。

  路易斯向齊默爾曼太太跑過去，看見她還在用魔法對付那個怪物。「沒用的!」他尖叫道，「福利神父說要消滅聯結!」

  「聯結？」齊默爾曼太太問道，但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晃動的怪物，「那是什麼？」

  「路易斯!」羅絲·麗塔尖叫道，「在這兒!」她突然停下來，朝他扔了什麼東西。

  然後，只見拖著鏈子的哨子向路易斯飛了過來。羅絲·麗塔被拉彌亞猛擊了一下，倒在了地上。這時，那個怪物的前半部分已經不再是人的模樣了，她的頭上長出了一個看起來長長鈍鈍的大鼻子，就像是一條巨蟒的頭一樣。她的手臂也已經變成了爪子，那雙兇狠的眼睛仍然閃爍著紅色的光芒。

  「哨子上的聯結!」路易斯大聲喊道。他向前衝去，想要伸手去接那枚哨子。

  那條巨蛇先是向後縮了一下，然後又立即向前攻擊路易斯。

  路易斯趴在地上，接到了哨子：「就是它!這就是聯結!」

  「把它扔到地上!」齊默爾曼太太喊道，「喬納森，幫我拖延一下時間!」

  喬納森·巴納維爾特縱身一躍，攔在毒蛇面前：「哦，你可不能這樣，毒牙怪!我還有一大筆帳要跟你算呢。這一下是為了我的侄子!這一下是我特別贈送的!」

  一團團白色火焰從喬納森叔叔的魔杖中呼嘯而出，包裹住了怪物的腦袋。她往後一仰，痛苦地發出噝噝聲，只見那張皺巴巴的床單被燒成了黑色的碎片。但不知何故，怪物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形狀，只是現在變成了一堆灰燼和煙霧而已。她惡狠狠地一擊，把喬納森叔叔撞到了一邊。然後，她又用尾巴大力甩了一下，喬納森叔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此時，齊默爾曼太太已經把她的魔杖指向了哨子。她喊出了一個又長又複雜的咒語，裡面似乎包含了許多不同的語言。剎那間，一束細細的紫色光束擊中了哨子。

  拉彌亞想要抓住哨子，但哨子發出了一束炙熱的白色光芒，她那隻乾枯的小爪子只好縮了回去。

  路易斯不由得眉頭一皺，因為他又在腦海里聽到了那個怪物的聲音：「不!你不能那麼做!我不允許!」

  齊默爾曼太太好像也聽到了這些話，她咆哮道：「好好看看吧，你這個滿身鱗片的鬼傢伙!」隨著一聲讓她雙臂都顫抖起來的巨響，齊默爾曼太太又朝地上投出了一束明亮的紫色亮光。那枚哨子開始熔化，然後就蒸發不見了。一股銀色的蒸氣噴向空中，在一陣微風中消散了。

  拉彌亞在齊默爾曼太太的頭頂上將身子立了起來，憤怒地咆哮著。接著，她向前倒了下去，路易斯舉起他的一隻手臂試圖抵擋這致命的一擊。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拉彌亞灰飛煙滅了。長長的草葉如雨點般落在了路易斯的臉上，燒焦的布料殘片也被微風吹走了，而她那聲憤怒的尖叫也漸漸弱了下來，變成了像蚊子一樣的嗡嗡聲。

  齊默爾曼太太拄著她的魔杖，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她的一雙藍眼睛已經疲憊不堪，變得黯淡了許多，但她還是伸出了一隻手臂，把路易斯攬進了她的懷抱。

  他們兩個依偎在一起，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然後，他們擔心地轉過身去，想看看其他人是否都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