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們無法在六小時內騎車趕回來，」羅絲·麗塔說，「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呢？」

  「我們必須試一試!」路易斯堅定地說。他衝進地窖，拿回一捆繩子和一把又長又重的手電筒。他把這些東西遞給羅絲·麗塔，然後又跑回自己的房間做了最後一件事。接著，路易斯匆匆下樓，大喊道：「走吧!」

  就在他們從後門準備出發時，羅絲·麗塔突然叫道：「看!齊默爾曼太太在家!」果然，齊默爾曼太太家的客廳側窗透出了黃色的燈光。路易斯和羅絲·麗塔趕緊跑了過去，一陣猛敲門。

  讓路易斯吃驚的是，來開門的並不是齊默爾曼太太，而是一位和善的女人。「路易斯!」那個女人喊道，「羅絲·麗塔!」

  「耶格太太!」羅絲·麗塔脫口而出，「您在這裡做什麼？」

  

  米爾德麗德·謝爾曼·耶格太太對她苦笑了一下。「哦，親愛的，今晚所有的魔法師都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齊默爾曼太太卻忘記帶上她可能會用到的一個護身符，你們也知道，我的魔法還不是很可靠，所以我就主動請纓回來了，」她朝他們舉起一個白色的小盒子，「我希望這正是齊默爾曼太太所需要的。」

  「我們可以幫忙，耶格太太，」路易斯說，「可是您得開車載我們去一個農場。」

  「你的眼睛怎麼了？」耶格太太問。

  「我的頭撞了一個包，但不是很嚴重。」路易斯告訴她，「耶格太太，您得幫幫我們。」看見耶格太太還是有些猶豫的樣子，路易斯又補充道：「這很重要!而且我們也知道那顆紅彗星和穆特夫婦的事。」

  「哦，天哪!」耶格太太說，「看來我非得幫你們不可了!我的車就在路邊。」

  於是，他們三個人擠進了耶格太太的那輛1939年產的雪佛蘭。一路上，羅絲·麗塔都在氣喘吁吁地給耶格太太指路。這時，南邊的最後幾朵雲也已經散開了，太陽正在向西邊落下。路易斯希望他們能在天黑之前到達克拉伯農農場，因為他真的不想天黑以後還待在那裡。

  耶格太太是一個非常謹慎的司機，即使是在她要加速趕著去救人的情況下，她的車速也只有每小時六十千米。他們的車穿過那座新橋，又在十字路口的小商店轉了個彎，就在快七點時，他們終於到達了破敗的克拉伯農農場。這時，太陽就像是一隻膨脹的紅色圓盤，低低地垂在地平線上。他們剛下車，路易斯就覺得天旋地轉，但這不僅僅是因為他之前摔到了頭，還因為這個地方飄出的一股噁心臭味。

  他們三個排成一列，一起走到房子的後面，又繞過了那個塌陷的地窖——羅絲·麗塔離地窖尤其遠——最後來到了一口磚砌的井邊。直到這個時候，路易斯才完全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做什麼——現在得有人下到那個黑暗的井裡去。他不能叫耶格太太下去，而羅絲·麗塔又非常害怕黑暗和封閉的空間。

  他只能自己下去了。

  他站在井邊，雙手緊緊抓著井沿上的磚塊，踮著腳尖，朝那口黑暗的井裡望去。這口井的直徑大約有兩米。路易斯拿手電筒往下照，看到了長滿青苔的磚塊。手電筒的光照射在了黑漆漆的水面上，他目測這口井大約有六七米深。羅絲·麗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做到嗎？」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我必須這麼做。」路易斯回答說，儘管他一想到要下到井裡去，就忍不住害怕了起來。他們先試了一下固定著轆轤和水桶的鐵架子，它們都非常牢固。然後，路易斯就把繩子的一頭系在上面，再把另外一頭拴在自己的腰上。羅絲·麗塔解開自己運動鞋的鞋帶，又把鞋帶穿過手電筒底部的吊環，最後把手電筒掛在了路易斯的脖子上。路易斯感覺手電筒有些重。最後，他問羅絲·麗塔和耶格太太：「如果我在下面遇到了麻煩，你們確定能把我拉上來嗎？」

  「我們會想盡一切辦法的，」羅絲·麗塔苦笑著說，「你要小心!」

  路易斯往身上繞了幾圈繩子，然後爬過了井沿。他試圖在長滿青苔的磚上站穩，但它們實在是太滑了，每當他一寸一寸地往下墜時，他的雙手都像在被繩子灼燒一樣。他脖子上懸掛的手電筒照亮了下面的井壁，剛好能讓他看清磚塊上並沒有什麼古怪的東西，或者怪物之類的。除此之外，它好像也沒什麼其他作用。

  似乎過了好幾小時，纏在路易斯身上的繩子終於全部放完了。於是，他就懸在那裡，用左手緊緊地抓著繩子，然後讓手電筒往下照。他的腳趾就在離水面大概一米處的位置晃動著，水面仍然像一面瀝青一樣黑的鏡子，讓他無法分清它究竟是只有幾厘米深，還是一個無底的深淵。路易斯不停扭動著繩子，環顧了整個豎井之後，他什麼都沒有發現。忽然——

  他發現自己的腳邊有一塊鬆動的磚頭，而磚頭的邊緣竟然發出了微弱的紅光。路易斯穩住身子，向下看了看。這塊磚往外突出了幾厘米，一定是有人把它從井壁上撬下來過，然後又塞了回去。磚頭的縫隙周圍都透出了紅色的光芒。

  然而，路易斯卻怎麼也夠不到它，這讓他非常著急。

  路易斯痛苦地哼了一聲，摘下脖子上的手電筒，把它掛在手腕上，另一隻手則用力地拽著繩結。如果他能再下降不到一米，他也許就能——

  繩結突然鬆開了!路易斯用受傷的左手死死地抓住繩子，承受自己所有的重量——接著，繩子卻開始從他的左手裡滑了出去!路易斯絕望地伸出右手去抓，但並沒有抓住，他掉進了冰冷的水裡，驚恐地大叫起來。

  冰冷的井水淹到了路易斯的膝蓋。此刻，他正站在一堆滑溜溜的稀泥里，而那塊鬆動的磚頭就在他的頭頂上方，現在他終於能夠到了。

  然而，新的問題是，他卻夠不到繩子了。眼前的繩子靠得那麼近，但他用盡全力伸出手指，卻還差那麼一點點。他看見羅絲·麗塔和耶格太太就在自己的頭頂，向下俯視著井底，接著他還聽到羅絲·麗塔的聲音在迴響：「出什麼事了？」

  「我掉下來了!」路易斯大喊道，「我需要更多的繩子!快點兒!」她們倆開始把繩子往上拉。為了不讓自己害怕得發瘋，路易斯把那塊鬆動的磚頭撬了出來。

  當他看到磚頭後面的東西時，他知道自己真的解開了那個謎語。

  那是一顆閃耀著光芒的寶石，應該算是一顆紅寶石吧，而且非常大——至少有十厘米寬。它被雕刻成了一顆心的形狀，但不是那種愛心，而是一顆真正的人的心臟的模樣。

  路易斯感覺到這顆邪惡的心臟在跳動，就像真正的心跳一樣，它的光芒也在有規律地閃爍著。接著，路易斯迅速抓住寶石，塞進了牛仔褲口袋。他不停地喘著粗氣，感覺身體就快被凍僵了。

  然後，他聽到上面傳來了什麼聲音。等他抬起頭時，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羅絲·麗塔，她正順著繩子向他滑下來。

  路易斯知道，她該有多害怕。

  突然間，他的恐懼都消失了。

  羅絲·麗塔最討厭封閉的空間，可是，她現在卻穩穩地向路易斯靠近。如果羅絲·麗塔能來救他，那他同樣也能去救他的叔叔和朋友們。

  他只是希望一切還沒有太遲。

  羅絲·麗塔放完了所有的繩子。她把繩子綁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使勁揮一下右手，擺動著自己的身體。她用一種快要窒息的聲音說：「在這兒!快抓住!」

  「你拉不住我!」路易斯說，「讓我先把找到的東西給你——」

  「我們倆一定都要出去，」羅絲·麗塔鄭重地說，「抓住我的手!」

  路易斯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羅絲·麗塔一邊呻吟著，一邊把路易斯往上拉。他的雙腳用力地撐在光滑的井壁上，另一隻手終於抓住了繩子的另一端，他拼了命地死死抓住，然後說道：「你快往上爬!我好了!快!」

  羅絲·麗塔開始往上爬。路易斯先把繩子的另一端繞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再用雙手緊緊抓住繩子，但羅絲·麗塔的爬動讓他不禁左右搖晃起來。她在半路停了下來，喘著粗氣，嗚咽著說：「我做不到!」

  路易斯在她的下面繼續往上爬：「你能做到的，加油!我們比賽，看誰先到井口!就像我們之前在體育課上學的攀岩一樣!」

  「我當時也沒做到!」羅絲·麗塔哭著說。

  「明年你就可以了!」路易斯喊道，「因為我們現在正在練習!下面的手往上放!用膝蓋夾住繩子!如果害怕的話，每次爬一英寸就好!」

  慢慢地，羅絲·麗塔又開始往上爬了起來。儘管路易斯覺得自己的胳膊快要從胳肢窩斷下來了，他還是忍著疼痛，一點一點地跟著羅絲·麗塔往上爬。最後，耶格太太幫忙把羅絲·麗塔拉出了井口，然後她們倆又一起彎下身去拉路易斯。他終於出現在了暮色中，這時太陽已經落在樹林的後面了。「幾點了？」路易斯急忙問。

  「已經八點多了，」耶格太太說，「哦，天哪，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忽然，一陣刺耳的笑聲從破敗的農舍那頭傳了過來：「抓緊時間嗎？很可惜，你們統統都得留下來!我命令你們!」

  羅絲·麗塔驚恐地尖叫起來，路易斯也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在那間破舊農舍的陰影中，一個滿頭白髮的高大身影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根魔杖。

  沒想到，厄爾敏·穆特找到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