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家爭鳴:士再就業的影響
2024-10-02 06:33:09
作者: 何善蒙
由於禮崩樂壞的事實,士被迫從政權結構中游離出來,這是春秋戰國時代最為典型的特徵,也構成了中國古代思想第一次重大轉折的社會基礎。士需要在一個混亂的時代生存,就要面臨再就業的挑戰。士再就業的事實,對於中國早期社會思想史來說,具有重要的影響。
首先,它帶來的是社會階層的流動。如果說在周代所設定的禮樂制度之下,社會基本上處於一種相對穩定的狀態,那麼權威的解體、士的游離,則給整個社會階層帶來了變化的可能,《管子》中有一段很直接的描述:
是故農之子常為農,樸野而不慝,(註:農人之子樸質而野,不為奸慝。)其秀才之能為士者,則足賴也。(註:農人之子,有秀異之材可為士者,即所謂生而知之、不習而成者也。故其賢足可賴也。)[6]
「農之子常為農」(同樣,士之子常為士、工之子常為工、商之子常為商)是在正常的禮樂制度下的安排,但是,這裡也很清楚地說明,農之子中優秀的人可以成為士。這表明,階層不再是固定不變的,農可以成為士,士自然也可以變成農。這種流動性對於士來說,自然意味著生存壓力的增大,但從總體上來說,它為整個社會的自由和活力提供了重要的空間。正是因為如此,士才能在這個時代獲得更多的思想和社會空間。
其次,這種變動最為突出的表現就是私學的興起。如前所言,學在官府的狀態被打破,有知識的士從政權中游離出來,對於他們來說,其再就業的直接選擇就是以他們從官學系統中所習得的知識出發,通過傳授自身的知識從而再就業。這就催生了中國教育史上極為重要的一個現象,私學首次進入了中國社會的舞台,並且深刻影響了中國思想傳統。孔夫子在《論語》中,曾經很直接地說,「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7]。我們通常把孔子視為中國的第一位老師,這也是就私學的意義來說的。其實對於先秦諸子來說,何嘗不是如此呢?從本質上來說,面對再就業的壓力,諸子百家必須不斷地堅持並強化自身思想的特點,才能夠吸引更多的追隨者,才能夠在生存競爭中占得優勢地位。如果以私學為中心來考察先秦諸子百家的發展,我們就會發現一個非常值得深思的現象,那就是先秦諸子思想的繁榮是以私學的興起為開端的,也是以私學的廢除為尾聲的。這樣的事實,多少提醒我們在考察思想形態的時候,應當給予教育制度本身更多的關注,畢竟思想就是教育的產物。
最後,再就業的精神實質,就是多元思想的湧現。這種多元的思想,對於早期中國思想史來說,就是軸心時代中國思想的突破。我們需要注意到的是,私學的興起,同樣也促進了學術思想的社會性特徵的形成和發展。先秦諸子出於現實生存狀態的需要,其思想的基本要求是必須解決現實中的問題,唯其如此,才能獲得更多的現實支持和發展。於是,現實問題、人的基本生存狀態,幾乎成了諸子百家時期中國思想關注的焦點,這也與私學的現實存在狀態有著密切的關係。
禮崩樂壞導致士產生再就業需求,從而促進私學的興盛。無論是後世諸子百家的稱謂,還是九流十家的說法,都體現了這一時期中國思想的豐富性。中國思想由此實現了突破,並因而確立了中國傳統思想的基本精神價值,從而塑造了國人的精神世界。中國哲學的基本精神,也在這個背景下被不斷地塑造成型。
[1] 王利器:《風俗通義校注》,中華書局,1981年,第267頁。
[2] 司馬遷:《史記》(第一冊),中華書局,2020年,第14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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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黃汝成:《日知錄集釋》,欒保群、呂宗力點校,花山文藝出版社,1990年,第336頁。
[4] 王文錦:《禮記譯解》,中華書局,2001年,第514頁。
[5] 馬一浮:《泰和宜山會語》,《馬一浮全集》第一冊,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8頁。
[6] 黎翔鳳:《管子校注》,中華書局,2004年,第401頁。
[7] 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第9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