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與驅逐》

  米開朗琪羅

  （Michelangelo， 1475—1564）

  1508—1512年

  濕壁畫

  羅馬梵蒂岡西斯廷教堂

  西斯廷天花板上的前三個場景與諾亞和大洪水的歷史有關，畫面擠滿了各種人物，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誘惑與驅逐》，這個場景尺寸很大，人物卻寥寥無幾。亞當和夏娃在墮落之前和之後一共出現了兩次，這種呈現方式多少有些古板。畫面的左右兩側形成了鮮明的視覺對比，這對敘事有幫助；我們從左邊走到右邊，從植物相對茂密、更加隱秘的伊甸園來到這對夫妻被流放的貧瘠的廣闊平原。向左是一派純真，向右是伴隨著罪惡和死亡的生活。

  在花園的中心，差不多也是作品構圖的中心，是知識之樹。纏繞在粗大樹幹周圍的是隨光線色彩變幻的、盤起的蟒蛇，它似乎要扼殺另一邊已無綠葉僅剩下的生命。那蛇盤了一層還是兩層？如果我們試圖了解蛇的身體是如何纏繞的，就等於受到了引誘，運用起知識和智力；而這兩樣東西正是上帝所禁止的，也是最初引誘兩個人類犯下原罪的罪魁禍首。

  蛇（傳統上以女性表現）引誘了夏娃，而與此同時亞當朝智慧之樹伸出手去，主動摘下了禁果。與其說是女人引誘男人，不如說是亞當從恩典中墮落，自作自受。米開朗琪羅是一位本質上極其虔誠的、十分細膩的思考者，他對這個將一切責任推給夏娃的「厭女主義」版本沒有什麼好感。他為我們提供的，是對原罪和誘惑進行的更加細緻入微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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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可怕的墮落到來之前，亞當和夏娃的身體緊緊纏繞在一起，令人聯想起他們本來就是從一具肉體中創造出來的。現在他們失去了純真，這種身體上的親密暗示著一種色情的擁抱，染上了原罪色彩。到目前為止，這對情侶還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處境已經發生了變化，但米開朗琪羅暗示，觀看者們——他們生活在離墮落時刻十分久遠的年代——的思想之罪惡，幾乎沒有止境可言，他們甚至將墮落之前的擁抱想像成一種口淫。夏娃轉向亞當時，她與他來自同樣一副身軀；轉身離開時，她就走上了死亡之路。她扭曲的姿勢和向前伸出手去的姿勢與天空中不祥的枯枝相似。在另一邊的場景中，她青春豐饒、天真無邪的身體成了一具憔悴、粗壯的身軀，她將要承受分娩和衰老。亞當和夏娃兩人都露出驚恐的表情，情緒開始顯現出來，他們失去了純真，隨之而洞開的，是一個巨大的、未知的世界。

  米開朗琪羅的創造力為傳統的基督教題材賦予了活力，這在他的作品中俯拾皆是。但表面上看起來他總是循規蹈矩的，只有那些孜孜以求，想要深入探究信仰的人，才能看到他非正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