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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本章講述機靈的逮不著如何遇到了麻煩

2024-10-02 06:13:18 作者: (英)狄更斯

  「你說的那位朋友原來就是你自己啊?」克萊波爾先生,也就是博爾特先生問。根據兩人達成的協議,他第二天就搬到了老猶太的住所。「我當然沒那麼傻,昨晚我就猜到了!」

  

  「每個人都是他自己的朋友,親愛的。」費金答道,滿臉都是諂笑,「到哪兒都找不到比自己更好的朋友了。」

  「也有例外的時候。」莫里斯·博爾特答道,露出一副老於世故的模樣,「某些人不和別人為敵,只跟自己過不去,你知道的。」

  「別信這個。」費金說,「一個人之所以同自己過不去,只是因為對自己好過了頭,絕不是因為只關心別人不關心自己。呸!呸!世上可沒有這樣的事。」

  「即便有,也是不應該的。」博爾特先生應道。

  「那當然。有的魔術師說,三號是有魔力的數字,有的說是七號。其實兩個都不是,我的朋友,都不是。真正有魔力的數字是一號。」

  「哈哈!」博爾特先生叫道,「永遠是一號。」

  「在我們這個小群體裡,親愛的,」費金認為有必要解釋一下這個觀點,便說,「我們有一個共同的一號。也就是說,你不能認為你自己是一號,除非你把我和其他所有年輕人都看成是一號。」

  「噢,該死!」博爾特先生嚷道。

  「你要明白,」費金繼續道,假裝不理會他的插話,「我們是融為一體的,我們的利益完全一致,所以你必須這樣看。比方說,你的目標是關心一號——也就是關心你自己。」

  「當然,」博爾特先生說,「這話在理。」

  「嗯!但你不能只關心你自己這個一號,不關心我這個一號。」

  「你是說二號吧?」博爾特先生說,他天生就是個極端自私的人。

  「不,我不是說二號!」費金反駁道,「對你來說,我也是一號,同你自己一樣重要。」

  「我看,」博爾特先生插話道,「你是個不錯的人,我非常喜歡你。但說到底,我們的交情還沒那麼深呀。」

  「你想想看,」老猶太說,聳聳肩,攤開手,「好好考慮一下。你幹了件非常漂亮的事情,所以我喜歡你。但你同時也在脖子上套了條領帶,這領帶系起來很容易,解開卻很難——用大白話說,就是絞索!」

  博爾特先生一手按在圍巾上,好像系得太緊,很不舒服。他一個字也沒說,只是哼哼了兩聲,聽語氣是在表示同意。

  「絞架,」費金接著說,「絞架,親愛的,是一塊醜陋的指路牌,指向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斷送了許許多多勇士的大好前程。要始終走在平坦的大路上,遠離那塊指路牌,這才是你的頭號目標。」

  「當然,」博爾特先生應道,「你幹嗎說這個?」

  「無非是想讓你明白我的意思。」老猶太揚起眉毛說,「你要想不上絞架,就得依靠我;我要把小買賣順順噹噹做下去,就得依靠你。前者是你的頭號目標,後者是我的頭號目標。你越重視你的頭號目標,就必須越重視我的頭號目標,這樣我們又最終回到我一開始跟你講的道理上——以一號為重,我們所有人才能合為一體。我們必須這樣,不然就只能散攤子走人。」

  「沒錯。」博爾特先生若有所思地說,「噢!你真是個狡猾的老怪物!」

  費金先生欣喜地看出,博爾特先生對他才智的稱讚絕不是一般的恭維,自己確實在這個新手的腦子裡留下了足智多謀的印象——在結識之初就給對方這樣的印象是至關緊要的。為了強化這一既有利又有用的印象,老猶太繼續自吹自擂,向他詳細介紹自己的業務規模和範圍,而且是真話里摻著假話,以最有效地達到目的。他將虛虛實實這套運用得爐火純青,博爾特先生顯然對他越發崇敬了,同時也萌生了幾分畏懼——這對老猶太來說是有益的,也是他非常希望在這個新手心中喚起的。

  「正是這種相互信任,讓我在蒙受重大損失時獲得了一絲安慰。」費金說,「昨天上午,我失去了最得力的幫手。」

  「你該不是說他死了吧?」博爾特先生驚呼道。

  「不,不,」費金答道,「還沒有,還沒有那麼壞。」

  「那我猜他是——」

  「被抓了,」老猶太插話道,「是的,他被警察抓了。」

  「什麼重罪?」博爾特先生問。

  「不,」老猶太答道,「不是什麼重罪。他被指控企圖扒竊,從他身上搜出了一隻銀質鼻煙盒——那是他自己的,親愛的,是他自己的,因為他自己也吸鼻煙,非常喜歡吸。他們以為可以找到失主,一直把他關押到今天。啊!他可值五十個鼻煙盒呀,我寧願付這筆錢把他弄出來。你真該認識認識逮不著,親愛的,你真該認識認識逮不著啊。」

  「嗯,我將來會認識他的。我希望會有的,你不覺得嗎?」博爾特先生說。

  「我看不大可能。」費金答道,嘆了口氣,「如果他們找不出新的證據,就只能進行即決裁判,那樣他差不多過六個禮拜就能回來。但萬一他們找到了新證據,那他就得『出國游』了。他們知道他是個多麼聰明的孩子,肯定會給他一張『終身券』。他們起碼也會給逮不著一張『終身券』。」

  「你說的『出國游』和『終身券』是什麼意思?」博爾特先生問道,「你這麼對我說話有什麼用?幹嗎不說我聽得懂的話呢?」

  費金正要用大白話解釋這兩個神秘的詞語,讓博爾特先生明白,它們合起來表示「終身流放」的意思,貝茨少爺突然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那少年兩手插在馬褲兜里,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看上去有點滑稽。

  「這下全完了,費金。」經介紹同新夥伴認識之後,查理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找到了鼻煙盒的失主,另外還有兩三個人要來指認他。這回逮不著『出國游』的船票算是訂好了。」貝茨少爺答道,「在他動身之前,費金,我一定要穿上全套喪服,戴一頂有黑帶的帽子去探監。想想吧,傑克·道金斯——了不起的傑克——逮不著——機靈的逮不著——竟然因為一個只值兩便士半的普通鼻煙盒要被送出國!我一直認為,他要想出國游,起碼也得因為一塊帶鏈子和印章的金表呢。噢,他幹嗎不找一個有錢的老紳士,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偷個精光?那還可以像個體面的上等人一樣出國,而不是作為一個不起眼的小偷,既不氣派,也不光榮!」

  為他倒霉的朋友發表一番感慨之後,貝茨少爺在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一臉懊惱和失望。

  「你怎能說他既不氣派也不光榮呢?」費金喝道,朝徒弟投去憤怒的目光,「他難道不一直都是你們當中拔尖的嗎?你們當中誰的鼻子有他那麼靈,或者說接近他的水平,嗯?」

  「一個也沒有。」貝茨少爺答道,悔恨得連嗓音都嘶啞了,「一個都沒有。」

  「那你怎麼那樣說呢?」老猶太氣呼呼地質問道,「你號個什麼勁兒?」

  「因為你說的這些不會被記錄下來,對吧?」查理說。萬般懊惱之下,他竟然頂撞起了這位可敬的朋友。「起訴書上不會提這些,永遠都沒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新門監獄著名囚犯名錄》上,他會占什麼地位呢?或許他的名字壓根兒就不會列進去。噢,天啊,天啊,這是多麼沉重的打擊啊!」

  「哈哈!」老猶太伸出右手,轉身面對博爾特先生,笑得渾身打戰,跟中風了似的,「你瞧,他們對自己的行業感到多自豪呀,親愛的。難道這不是好極了嗎?」

  博爾特先生點頭贊同。費金注視了悲痛的查理·貝茨一會兒,顯然十分滿意,於是走上前去,在那位小紳士肩上輕輕拍了幾下。

  「別難過,查理,」費金安慰道,「他的事跡會為人所知的,一定會的。世人會知道他是個多麼機靈的孩子,他自己也會向世人展示這一點,絕不會給他的老夥計和老師父丟臉。想想他還多麼年輕!他在這樣的年紀就能出國游,查理,那是多麼光榮啊!」

  「嗯,這的確是一件光榮的事。」查理說,心中稍感寬慰。

  「他要什麼有什麼。」老猶太接著說,「他會被關在『石瓮』里,查理,過著上等人一樣的日子。上等人一樣!天天都有啤酒喝,口袋裡的錢多到花不完,只好跟人家玩擲錢遊戲[1]。」

  「不可能吧?他真能這樣?」查理·貝茨大聲問。

  「當然,當然能。」老猶太答道,「我們要請一位聲名赫赫、能說會道的律師來替他辯護,查理,而且他要是願意,也可以自己辯護。我們到時候就能在報紙上讀到:『機靈的逮不著……尖聲大笑……法庭上爆發出哄堂大笑。』怎麼樣,查理,嗯?」

  「哈哈!」貝茨少爺笑道,「那多好玩呀,對吧,費金?照我說,逮不著準會把他們搞得焦頭爛額的,對不對?」

  「那當然!」費金嚷道,「一定會——一定會的!」

  「啊,他一定會的!」查理搓著手重複道。

  「我好像現在就看見他了。」老猶太大聲說,目光轉向徒弟。

  「我也是!」查理·貝茨喊道,「哈哈哈!我也是。那些場面好像都在我眼前一樣,我發誓是真的,費金。多好玩呀!真是太好玩了!所有的法官都努力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而傑克·道金斯在親密又輕鬆地同他們說話,就像他是法官的兒子,正在宴會結束後發表演說呢——哈哈哈!」

  貝茨少爺起先覺得身陷囹圄的逮不著是可憐的受害者,可老猶太巧妙地迎合了這個年輕朋友的古怪性格,現在,貝茨少爺已經把逮不著看成是一出無比精彩的滑稽劇的主角,渴望著那天早點到來,好讓他的老夥計有機會大展才華。

  「我們必須找個簡便的方法打聽他目前的情況,」費金說,「我想想看。」

  「要不要我走一趟?」查理問。

  「絕對不行。」費金答道,「你瘋了嗎,我的乖乖?你準是徹底瘋了,才要去那個地方——不行,查理,不行,一次損失一個徒弟已經夠多的了。」

  「你不是打算親自出馬吧?」查理說,詼諧地斜瞟著費金。

  「那不太合適。」費金答道,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不派這個新來的夥計去?」貝茨少爺問,一手搭在諾厄的胳膊上,「那裡沒人認識他。」

  「哎呀,如果他不反對的話——」費金說。

  「反對?」查理插話道,「他有什麼好反對的?」

  「確實沒什麼好反對的,親愛的,」費金說,轉向博爾特先生,「確實沒有。」

  「噢,我可不行,你是知道的。」諾厄說,搖著頭向門口退去。他這會兒清醒過來,臉上寫滿了恐慌,「不行,不行——這種事我幹不了。這不是我的專長,不是。」

  「他的專長是什麼,費金?」貝茨少爺問,用極端鄙夷的目光打量著身材瘦長的諾厄,「風頭不對就溜之大吉,順風順水就胡吃海塞,這就是他的專長嗎?」

  「你管不著。」博爾特先生反駁道,「別在長輩面前放肆,小子,小心找錯了人。」

  聽到這番氣勢洶洶的威脅,貝茨少爺不禁爆發出一陣狂笑。過了好一會兒,費金才插得上嘴,向博爾特先生解釋說,他去一趟警察局是絕無危險的,因為關於他參與的那樁小事的通報,以及關於他相貌的描述,都還沒有送到首都來,很可能沒有人懷疑他躲到這裡來了。只要適當地喬裝打扮,去趟警察局其實跟去倫敦任何別的地方一樣安全,因為誰也不會想到他會主動跑到那個地方去。

  博爾特先生被這一建議說服了,但更大程度上是因為害怕得罪老猶太。不管怎樣,博爾特先生終於勉強同意去警察局走一趟。根據費金的指示,他立刻脫掉自己的衣服,換上趕車人的長罩衫和平絨馬褲,裹上皮綁腿。這些東西老猶太這兒隨手都能搞到。此外,他還戴了一頂氈帽,上面煞有介事地插著幾張過路稅票,手上拿著一根趕車人的鞭子。經過這番裝扮,他便可以假冒考文特花園市場[2]來的鄉下小子,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溜達進了警察局。他本來就笨手笨腳,土裡土氣,皮包骨頭,費金先生堅信他能把這個角色演得滴水不漏,一點也不用擔心露餡。

  一切準備停當,他們又將機靈的逮不著的外貌特徵告訴了博爾特先生,以備他辨認。然後,貝茨少爺陪著他穿過陰暗曲折的小路,來到離弓街很近的地方。查理·貝茨向他描述了警察局的確切位置,詳細教導他如何筆直地穿過通道,進院子上樓,來到右側門前,脫去帽子再進房間。交代完畢後,貝茨少爺叫他趕快獨自前去,還答應在兩人分手的地點等他回來。

  諾厄·克萊波爾——或者說莫里斯·博爾特,讀者愛怎麼叫都行——嚴格遵照貝茨少爺的指示行事。貝茨少爺對那個地方非常熟悉,將位置描述得十分精確,克萊波爾既沒問過路,也沒遇到任何阻撓,便順利到達警務法庭。他擠進一間又髒又臭的屋子,混在多數是婦女的人群中。屋子上端有一座高台,用欄杆與屋子其餘部分隔開;左邊靠牆是被告席,中間是證人席,右邊則是法官的審判桌。最後提到的那個可怕地方前面,擋著一道隔板,以免法官席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一來,便可任由普通民眾去想像(如果他們有這種能力的話)法官是多麼威嚴。

  被告席上只有兩個女人,正向自己眾多的崇拜者點頭致意。書記官正向兩名警察和趴在桌上的一個穿便服的人念書面證詞。一名獄卒靠在被告席的欄杆上,用一把大鑰匙無精打采地輕敲著自己的鼻子。他偶爾也會打起精神,大喝一聲「肅靜」,制止閒雜人員不成體統的交談;或者嚴肅地抬起頭,命令某個女人「把孩子帶出去」——那個瘦小的嬰兒被悶在母親的披巾下,發出虛弱的哭聲,打破了法庭莊嚴肅穆的氣氛。屋子裡空氣沉悶污濁,牆壁骯髒不堪,天花板也黑漆漆的。壁爐架上有一尊被燻黑的半身雕像。被告席上方掛著一口落滿灰塵的掛鍾,看上去是這地方現在唯一正常運轉的東西。這裡所有的人都染上了墮落或貧窮的污點,或像常見的那樣兩者兼而有之;而這裡所有的物都蒙上了厚厚的、油膩的污垢,愁眉苦臉地望著所有的人。無論是人的污點還是物的污垢,都同樣令人不快。

  諾厄急切地環顧四周,搜尋逮不著的身影。雖然這裡有幾個女人完全可以充當那位傑出人物的母親或姐姐,也有不止一個男人看上去很像那人的父親,但就是找不到一個人符合別人向他描述的道金斯先生的形象。諾厄忐忑不安地等候著,直到那兩個被宣布送交上級法庭審理的女人神氣活現地走了出去,另一個囚犯被押了上來。諾厄見狀鬆了口氣,當即意識到,此人正是他要打聽的對象。

  來者果然就是道金斯先生。他像往常一樣挽著大衣袖子,左手插在口袋裡,右手拿著帽子,身後跟著獄卒,以一種難以描述的踉蹌步態,拖著腳走進法庭,來到被告席,大聲質問為什麼要把他放在這個丟人現眼的位置。

  「閉嘴,聽見沒?」獄卒喝道。

  「我是英國人,對吧?」逮不著答道,「我的權利上哪兒去了?」

  「你馬上就可以享受到你的權利。」獄卒反唇相譏,「還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呢。」

  「要是我享受不到應有的權利,我們倒要看看,內政大臣打算怎麼教訓那幫『喙子』,」道金斯先生答道,「行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法官大人早點判明這點小事,而不是坐那兒看報紙叫我瞎等,我會好好感謝他們的。我已經約好一位紳士要在老城會面。我是個說到辦到的人,在正經事上向來守時。如果我屆時不到他可就走了,那樣的話,我也許會控告法官大人把我扣在這兒,害我蒙受損失。噢不,我決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到這兒,逮不著擺出一副正經八百要打官司的架勢,要求獄卒告訴他「坐在審判席上的那兩個老賊叫什麼名字」,逗得旁聽的人捧腹大笑。要是貝茨少爺聽到這句話,也同樣會笑破肚皮的。

  「肅靜!」獄卒喝道。

  「這是什麼案子?」一位法官問。

  「一起扒竊案,大人。」

  「這孩子以前來過這兒沒有?」

  「應該來過好多次了,」獄卒答道,「別的法庭也都去過。我非常了解他,大人。」

  「噢!你了解我,是嗎?」逮不著嚷道,揪住這句話不放,「好極了。不管怎樣,你犯了誹謗名譽罪。」

  堂下再次爆發出一陣鬨笑,接著又是一聲「肅靜」的吆喝。

  「好呀,證人在哪兒?」書記官問。

  「啊!說得對,」逮不著接著說,「證人在哪兒?我倒要看看他們。」

  這一願望立即得到了滿足。一個警察走上前來說,他曾看見被告在人群中企圖對一位不知姓名的紳士行竊,也確實從紳士口袋裡掏走了一塊手帕,只是手帕太舊,被告只用它擦了擦臉,就從容地放回了原處。於是,警察一有機會靠近被告,就將其逮捕拘留。對這個叫逮不著的被告進行搜身之後,發現他身上有一隻銀質鼻煙盒,盒蓋上刻著失主的姓名。通過查閱《名紳錄》,警察找到了這位紳士。失主本人此刻就在現場,他宣了誓,說鼻煙盒就是他的,昨天從人群里擠出來就發現東西掉了。他記得當時有一個小紳士在人群里拼命地擠來擠去,而這個小紳士就是面前的囚犯。

  「你有什麼話要問證人嗎,孩子?」法官說。

  「我可不願自貶身價同他說話。」逮不著答道。

  「你到底有沒有話要說?」

  「聽見沒,大人在問你有沒有話要說?」獄卒問,用胳膊肘捅了捅默不作聲的逮不著。

  「對不起,」逮不著道,心不在焉地抬起頭,「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夥計?」

  「我從沒見過這樣徹頭徹尾的小流氓,大人。」獄卒苦笑道,「你沒有話要說嗎,小崽子?」

  「沒有。」逮不著答道,「我不想在這兒說,因為這兒不是主持正義的地方。再說,我的律師今天早上要與下議院副議長[3]共進早餐。不過,我換個地方就有話要說了,我的律師也是,我許許多多可敬的朋友也是。到時候,我要叫那些『喙子』後悔不已,只怨爹媽生了他們,要不就恨今早出門跟我作對前,沒吩咐僕人把他們吊死在帽釘上。我要——」

  「夠了!證據確鑿,交上級法庭審理!」書記官打斷他的話,「帶他下去。」

  「走!」獄卒道。

  「啊哈,走就走。」逮不著答道,用手掌撣了撣帽子,「餵!」他轉向審判席,「看樣子你們害怕啦,但這沒用,我不會饒了你們的,半分也不饒!你們會付出代價的,我的好夥計。我決不會跟你們交換位置!給我什麼都不干!現在,你們就是跪下來求我回去,我也不會走。來吧,帶我回牢里去!帶我去!」

  說完最後一句話,逮不著便被獄卒揪著衣領帶走了,一路揚言要把這事鬧到議會去,直到進入院子才作罷。接著,他興高采烈、得意揚揚地沖那獄卒咧嘴直笑。

  目睹逮不著被單獨關進一間小牢房後,諾厄拼命跑回與貝茨少爺分手的地點。他在那裡稍候片刻,那位小紳士也來了。查理·貝茨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個安全的藏身處,警惕地四下張望,斷定他的新朋友後面沒跟什麼不相干的人之後才現身。

  兩人一起匆匆趕回家,向費金先生報告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逮不著沒有辜負恩師的栽培,並為自己贏得了顯赫的名聲。

  [1] 把錢投向目標,投得最接近目標的人把全部的錢撿起後往上拋擲,掉在地面的錢中正面向上的即歸為己有。

  [2] 當時倫敦中部的一個蔬菜、水果、花卉市場。

  [3] 英國議會下議院從未有過議長或副議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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