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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奧利弗的一位老相識展現出明確無誤的天才特徵,成為倫敦的知名人物

2024-10-02 06:13:14 作者: (英)狄更斯

  就在南希用安眠藥使賽克斯先生入睡,為自願承擔的使命匆匆造訪羅絲·梅利的那晚,有兩個人正沿著北方大道[1]朝倫敦趕來。對這兩人,本傳記應當予以一定的關注。

  那是一個漢子和一個婦人——或許稱他們一個男性和一個女性更合適,因為男的四肢細長,兩膝內拐,步履蹣跚,骨瘦如柴,是那種年齡難以確定的人——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們像是發育不良的成人;差不多成年的時候,他們卻像是發育過快的孩子。女的年紀還輕,但體格粗壯結實,似乎必須由她背負那個綁在她背上的大包裹。她的旅伴沒有拿多少行李,只在肩上扛著一根棍子,上面掛著一個用普通手帕紮成的小包,顯然很輕巧。因為這點,加上他長著兩條奇長的腿,他無比輕鬆地走在旅伴前五六步遠的地方,不時不耐煩地扭過頭來,似在責怪她走得太慢,催她再使點勁兒。

  他們就這樣艱難跋涉在塵土飛揚的大路上,對眼前的風景毫不在意,只是偶爾閃到一旁,給從倫敦飛馳而來的郵車讓路。直到穿過海格特拱門,走在前頭的那人才停下腳步,焦躁地催促旅伴:「快跟上,行不行?你真是懶骨頭,夏洛特。」

  「說真的,背上的包太沉了。」女的走上前說,累得幾乎喘不上氣來。

  「太沉?你在說啥?你是幹啥吃的?」男的一邊說,一邊把自己扛的小包換到另一側肩上,「噢,瞧你,又想休息了!哎呀,真不知道還有誰比你更讓人心急的!」

  「還有很遠嗎?」女的靠在路旁的土堤上,臉上汗水直淌,抬頭問道。

  「遠什麼!差不多已經到了。」這個長腿的徒步旅行者指著前方說,「瞧那裡!那就是倫敦的燈火。」

  「至少還有足足兩英里呀。」女的垂頭喪氣地說。

  「別管是兩英里還是二十英里,」諾厄·克萊波爾說。那男的就是他。「給我站起來接著走,不然我就踢你了,我先警告你。」

  

  諾厄氣得鼻頭更紅了,邊說邊從路對面走過來,好像真要將威脅付諸行動。女的一聲不吭地站起來,拖著沉重的腳步,在他身邊繼續往前走。

  「你打算在哪兒過夜,諾厄?」走出幾百碼後,女的問。

  「我怎麼知道?」諾厄答道,因為長途跋涉,他的脾氣更火暴了。

  「我希望就在附近。」夏洛特說。

  「不,不在附近。」克萊波爾先生答道,「聽著!不在附近,你想都別想。」

  「為什麼不?」

  「我告訴你我不打算做某件事,這就夠了,別問我為什麼。」克萊波爾先生威嚴地答道。

  「哎呀,也犯不著發這麼大的火嘛。」他的旅伴說。

  「如果我們在城外一見到客店就住進去,讓索爾伯里追上來,發現我們的蹤跡,把我們銬起來,裝到大車上拉回去,那就好玩了,是不是?」克萊波爾先生譏諷道,「不行!我要往前走,挑個最窄的小巷鑽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在找到最偏僻的客店之前,我是不會停下來的。天啊,你應該感謝你的運氣,我是個有腦子的人。要不是我們一開始故意走錯路,穿過田野折回來的話,你在一個禮拜前就已經被嚴嚴實實地關起來了,我的女士。但果真如此的話,也是你活該,誰叫你那麼傻呢。」

  「我知道我沒你機靈。」夏洛特應道,「但你也不能把罪責都推在我身上,還說我會被關起來。反正我被關起來了,你也跑不了。」

  「是你從錢櫃裡拿的錢,你知道是你乾的。」克萊波爾先生說。

  「諾厄,我是為了你才拿的,親愛的。」夏洛特應道。

  「錢難道在我身上?」克萊波爾先生問。

  「不在。你信任我,讓我把錢像寶貝似的帶在身上。你也是我的寶貝呀。」那位女士說,輕輕拍了拍他的下巴,挽住他的一條胳膊。

  這倒不假。不過,鑑於克萊波爾先生向來不會盲目而愚蠢地輕信任何人,倒應該替這位紳士說句公道話:他之所以如此信任夏洛特,是因為一旦他們被抓住,錢會從她身上搜出來,而他可以藉機否認自己參與了盜竊,從而提高脫罪的可能性。當然,此時此刻,他不會解釋自己的動機,於是兩人繼續親親熱熱地一同趕路。

  按照這一周密的計劃,克萊波爾先生一直走到伊斯林頓的天使客店才停下。路上行人如織,車水馬龍,他據此做出英明的判斷:他們終於抵達倫敦了。他駐足片刻,觀察哪條街道最熱鬧,因此也最應當繞過,然後拐入聖約翰路,不久便進入格雷律師學院路和史密斯菲爾德之間雜亂、骯髒、陰暗的小巷。這裡沒有經過改建,是倫敦市中心最低俗、最糟糕的地區之一。

  諾厄·克萊波爾拖著夏洛特在那些小巷中穿行,不時走到路邊,將某家小客店的整個外觀快速打量一遍,然後繼續緩步前行——可能是覺得那裡什麼地方太顯眼,不符合他的要求吧。終於,他在一家客店門口停下來——這裡比他先前見過的所有客店都更寒磣、更骯髒——又到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將其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才大發慈悲地宣布,今晚他打算住這裡。

  「把包裹給我。」諾厄說,把包裹從那女的肩上卸下來,背在自己身上,「除非問到你,不然別開口。這家客店叫什麼名字?三——三什麼來著?」

  「跛子。」夏洛特說。

  「三跛子。」諾厄重複道,「這招牌真不錯。好啦!緊跟著我,進去吧。」吩咐完畢,他用肩膀撞開一扇嘎吱作響的店門,進入店內,身後跟著他的旅伴。

  酒吧里只有一個年輕猶太人,兩肘支在櫃檯上,看著一份髒兮兮的報紙。他緊盯著諾厄,諾厄也緊盯著他。

  倘若諾厄仍穿著慈善學校的制服,猶太人把眼睛瞪得如此之大還有幾分道理。可諾厄已經丟掉了外套和徽章,此刻是下身皮短褲、上身短罩衫的打扮。就這副形象而論,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足以在客店引起如此多的關注。

  「這裡是三跛子客店嗎?」諾厄問。

  「這正是本店的名號。」猶太人答道。

  「我們打鄉下來,路上碰見一位紳士,他介紹我們到這裡來的。」諾厄說,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夏洛特,也許是為了提醒她留意這個贏得尊敬的絕妙主意,也許是為了警告她不要大驚小怪,「我們想在這裡過夜。」

  「這事我做不了主,」巴尼說,他就是這裡的服務員,「不過我可以去問一下。」

  「先帶我們去酒吧,來點冷肉和啤酒,然後再去問,行不行?」諾厄說。

  巴尼同意了,把他們領入一間小小的後屋,將他們要的食物擺到他們面前。他告訴這兩位旅客當晚可以住這裡,然後便退了出來,讓這對可愛的男女進餐。

  這間後屋就在酒吧後面,往下走幾級台階就到了。任何與這家客店有關係的人,只要拉開小窗簾,透過酒吧板壁上離地約五英尺的唯一玻璃窗,就可以看見下面房間中客人的一舉一動,而且沒有被發現的危險(窗子設在一個陰暗的牆角,窺視者必須擠在牆角和一根筆直的大柱子之間)。如果把耳朵貼在板壁上,還能相當清楚地聽見客人的談話內容。店主的眼睛離開那個窺視點還不到五分鐘,巴尼告訴客人可以留宿之後也剛回來,晚上外出辦事的費金就走進酒吧,打聽他年輕徒弟的情況。

  「噓!」巴尼說,「隔壁屋裡有生人。」

  「生人?」老猶太低聲重複道。

  「是啊!相當可疑,」巴尼接著說,「說是從鄉下來。不過,要是我沒看錯,也許跟你是同行。」

  費金聽到這個消息,似乎非常感興趣。他站到一個凳子上,眼睛小心翼翼湊到窗前,從那個秘密的窺視點往下一看,只見克萊波爾先生正一邊吃著盤中的冷牛肉,喝著壺裡的黑啤酒,一邊按照順勢療法[2]的劑量,將酒肉一點點地分給夏洛特。後者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克萊波爾先生給她多少,她就吃多少喝多少。

  「啊哈!」老猶太轉頭對巴尼小聲說,「我喜歡那小子的模樣。他會對我們有用的,他已經懂得如何馴服那丫頭了。像耗子一樣別出聲,親愛的,讓我聽聽他們在講些什麼——讓我聽聽。」

  老猶太又把眼睛湊到窗前,把耳朵轉向板壁,凝神傾聽,臉上露出老妖怪般又陰險又急迫的神情。

  「所以,我打算做一個上等人。」克萊波爾先生把兩條腿往外一伸,繼續說道。費金來晚了,沒能聽到這段話開頭的部分。「我再也不跟那些該死的舊棺材打交道了,夏洛特,我要過上等人的日子。你要是願意的話,也可以做個上等女人。」

  「我非常願意,親愛的,」夏洛特應道,「但不是天天都有錢櫃可以偷,也不是每次偷了都能把追捕的人甩掉。」

  「去他媽的錢櫃!」克萊波爾先生說,「除了錢櫃,還有多得很的地方可以偷哩。」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的旅伴問。

  「口袋啦,女人的小提包啦,住宅啦,郵車啦,銀行啦!」克萊波爾先生喝了啤酒,越說越帶勁。

  「可這麼多地方,你偷不過來呀,親愛的。」夏洛特問。

  「總有人幹得了,我要想辦法入他們的伙。」諾厄答道,「他們會讓咱們派上用場的。哎呀,你自個兒就頂得上五十個娘兒們。只要我放你去干,我還找不到像你這樣狡猾、詭詐的丫頭呢。」

  「天啊,聽你這樣說話,我還真是高興!」夏洛特驚叫道,在他那張醜臉上印了一個吻。

  「哎呀,行啦,你可別太熱情,小心把我惹火了。」諾厄說,一本正經掙脫出來,「我想當上一幫人的頭兒,把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還要偷偷跟蹤他們,不讓他們察覺。油水大的話,就正合我的意。只要能結識幾個這樣的人物,就是花掉你身上那張二十英鎊的票據也划得來——何況我們也不太清楚怎麼把這東西兌成錢。」

  發表完這通見解之後,克萊波爾先生高深莫測地朝啤酒壺裡看了看,拿起來使勁搖了搖,屈尊朝夏洛特點了點頭,然後喝了一大口,似乎頓時精神大振。正盤算著再來一口時,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陌生人闖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這陌生人正是費金先生。老猶太看上去十分和藹,上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在最近的桌子旁坐下,吩咐咧嘴怪笑的巴尼給他來點喝的。

  「這是個令人愉快的夜晚,先生,不過按時令來說還是冷了點。」費金搓著手說,「我看,你們是從鄉下來的吧,先生?」

  「你怎麼看出來的?」諾厄·克萊波爾問。

  「我們倫敦城裡可沒有那麼多塵土。」費金答道,指了指諾厄的鞋子,又指了指他旅伴的鞋子,然後指了指他們的包裹。

  「你這人倒是眼尖。」諾厄說,「哈哈!聽聽吧,夏洛特!」

  「是啊,在倫敦城裡,你非得眼尖手快不可,親愛的。」老猶太壓低嗓門,秘密地耳語道,「這是大實話。」

  老猶太發表完感慨後,用右手食指在鼻子一側敲了幾下。諾厄試圖模仿這個動作,但不是很成功,因為他的鼻子還不夠大。然而,費金先生卻把這一努力視為完全贊同他觀點的表示,於是把巴尼端來的酒十分友好地敬向對方。

  「真是好東西呀。」克萊波爾先生咂著嘴道。

  「親愛的!」費金說,「一個人要想經常喝好酒,非得去偷錢櫃,要不然就去偷口袋啦,女人的小提包啦,住宅啦,郵車啦,銀行啦。」

  克萊波爾先生一聽到對方引用的正是自己的高論,登時癱倒在椅子裡,面如死灰、驚恐萬狀地看看老猶太,又望望夏洛特。

  「別緊張,親愛的,」費金說,把自己坐的椅子挪近了些,「哈哈!幸虧只有我一個人偶然聽見。幸虧只有我一個人。」

  「錢不是我拿的,」諾厄結結巴巴地說,兩條腿不再是像自由自在的紳士那樣伸得老長,而是儘量縮到椅子底下,「都是她乾的。錢在你身上,夏洛特,你知道在你身上。」

  「無論錢在誰身上,無論是誰幹的,都無關緊要,親愛的!」費金說,卻用鷹隼般犀利的目光掃了一眼那姑娘和兩個包裹,「我跟你們都是那一路的,所以我喜歡你們。」

  「哪一路?」克萊波爾問,情緒稍稍平靜下來。

  「同一個行當,」費金答道,「這店裡的人也都幹這個行當。你們真是來對了地方呀,這兒再安全不過了。全倫敦城再也找不到比跛子客店更安全的地方,不過,這得看我樂不樂意讓它成為安全的地方。我喜歡你和這個姑娘,所以我才這麼說話,你們大可以放寬心。」

  聽到這番保證,諾厄·克萊波爾倒是可以放寬心了,但身子卻肯定不自在。他扭來扭去,變換著各種不雅的姿勢,用夾雜著恐懼和疑慮的目光打量著他的新朋友。

  費金對那個姑娘友善地點點頭,還嘟噥著鼓勵了幾句,讓她安下心來,接著又說:「我還可以告訴你,我有個朋友可以滿足你的美好心愿,幫你走上正道。在他那裡,你可以先在這個行當里選一個你覺得最合適的門類,其餘的以後再學。」

  「你說這話好像是認真的呀。」諾厄應道。

  「我要是開玩笑,對我有什麼好處?」費金聳了聳肩,問道,「走!我們到外面去說幾句。」

  「我們不必換地方,怪麻煩的。」諾厄說,腿又漸漸伸了出去,「可以讓她趁我們談話的工夫把行李拿到樓上去。夏洛特,包裹就交給你了!」

  這道命令發布得威風凜凜,又毫無異議地得到了執行。夏洛特拿起行李急忙朝外走,諾厄開了門,目送她離開。

  「她被我調教得很聽話,對不對?」他邊問邊回到老位子坐下,那口氣像是個馴服了某種野獸的飼養員。

  「對極了。」費金答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天才,親愛的。」

  「哎呀,我想,我要不是天才的話,也不會到這兒的。」諾厄應道,「不過,我說,你要是再磨蹭下去她就回來了喲。」

  「好吧,你是怎麼想的?」費金說,「如果你喜歡我的朋友,不如索性入伙一起干。」

  「他在那行幹得好不好,這才是關鍵!」諾厄眨著一隻小眼睛答道。

  「數一數二。」老猶太道,「他手下有一大幫人,都是這一行的高手。」

  「都是地道的城裡人嗎?」克萊波爾先生問。

  「裡面一個鄉下人也沒有。要不是他最近特別缺人手,就算有我推薦,恐怕他也不會要你。」費金答道。

  「我是不是應該先送點禮?」諾厄說,拍了拍他的馬褲口袋。

  「不送禮當然是辦不成事的。」費金斬釘截鐵地答道。

  「二十英鎊——那可是一大筆錢啊!」

  「但如果是一張無法兌現的票據,就算不上大錢了。」費金反駁道,「失主恐怕已經記下號碼和日期了吧?已經通知銀行停止支付了吧?啊!這票據對我說的那人沒多大價值。得把它弄到國外去,而且在市場上賣不到幾個錢。」

  「我什麼時候可以見他?」諾厄滿腹狐疑地問。

  「明天上午。」

  「夏洛特,包裹就交給你了!」

  「什麼地方?」

  「這裡。」

  「嗯!」諾厄道,「報酬多少?」

  「你可以像上等人一樣生活——菸酒食宿一律免費——你賺的錢一半歸你,那姑娘賺的一半也歸你。」費金先生答道。

  諾厄·克萊波爾是個不知饜足的人,如果他能自由選擇,這樣誘人的條件接不接受還不一定呢。可他轉念一想,要是拒絕的話,這位新朋友就可以立刻把他扭送到法官那裡(更不可思議的事情也曾發生過),於是他的態度漸漸軟化下來,表示這份工作還算合適。

  「不過,你看,」諾厄說,「我的同伴能幹許多活兒,所以我希望自己只做點很輕鬆的活兒。」

  「做點輕鬆有趣的活兒?」費金逗引著他。

  「啊!就是這麼回事。」諾厄答道,「你看眼下我合適幹什麼?最好是不大費力氣,又沒什麼危險的,你知道。我就只想做這樣的事!」

  「剛才我聽你提到了跟蹤別人的事,親愛的。」費金說,「我的朋友急需這方面的行家裡手。」

  「哎呀,我確實提到了這個,也不介意有時候幹上一次。」克萊波爾先生慢悠悠地應道,「不過,這種事本身賺不到錢,你也是知道的。」

  「這倒也是!」老猶太說,陷入了深思,或者說假裝陷入了深思,「沒錯,恐怕確實賺不到錢。」

  「那你怎麼想呢?」諾厄問,焦急地看著他,「是不是可以干點偷雞摸狗的事?只要十拿九穩,而且風險也不比待在家裡大。」

  「你覺得在老太太身上打主意怎麼樣?」費金問,「把她們手裡的提包和袋子搶走,一拐彎就跑掉,倒是可以賺一大筆。」

  「可她們會大喊大叫,有時還會在你身上亂抓亂撓,不是嗎?」諾厄問,連連搖頭,「我覺得這不中我的意,就沒別的事可幹嗎?」

  「有了!」老猶太說,一手搭在諾厄的膝蓋上,「撂崽子。」

  「那是什麼意思?」克萊波爾先生問。

  「『崽子』,親愛的,」費金說,「就是被母親派去辦事的小孩,身上往往帶著六便士或一先令的銀幣;『撂』,就是拿走他們的錢——他們總是把錢捏在手裡——把他們推到陰溝里,然後若無其事地慢悠悠走開,就像他們是自己掉進溝里摔疼了一樣。哈哈哈!」

  「哈哈!」克萊波爾先生放聲大笑,欣喜若狂地踢著雙腿,「老天,這就是我想乾的活兒!」

  「當然是啦。」費金應道,「我們可以在卡姆登鎮和巴特爾橋那一帶給你找幾塊好地盤,那裡總有小孩被派出來買東西。白天無論什麼時候,你愛撂多少崽子都可以,哈哈哈!」

  說著,費金用手指戳了戳克萊波爾先生的腰,兩人一起狂笑不已。

  「好吧,就這麼辦!」諾厄說,這時他已止住了笑,夏洛特也回來了,「明天約在什麼時候見面?」

  「十點怎麼樣?」費金問,見克萊波爾先生點頭同意,他又補充道,「我跟那位好朋友說的時候,該怎樣稱呼你呢?」

  「博爾特先生,」諾厄答道,他對這種緊急狀況早有準備,「莫里斯·博爾特先生。這位是博爾特太太。」

  「在下願為您效勞,博爾特太太。」費金邊說著邊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樣子頗為滑稽,「希望不久後能對博爾特太太有更多的了解。」

  「這位紳士的話你聽見沒,夏洛特?」克萊波爾先生大吼道。

  「聽見了,諾厄,親愛的!」博爾特太太答道,伸出一隻手來。

  「她叫我諾厄,是一種暱稱。」如今的莫里斯·博爾特先生——從前的克萊波爾——轉頭對費金說,「你明白嗎?」

  「噢,我明白——完全明白。」費金答道,第一次講了真話,「晚安!晚安!」

  費金先生一再道別,又說了許多祝福的話之後,終於動身走了。諾厄·克萊波爾叫他的好太太集中注意力,然後便開始告訴她自己做出的安排。那不可一世、自命不凡的神氣,不但無愧於他男子漢大丈夫的身份,而且彰顯出他是一位高貴的紳士——這位紳士剛接受了去倫敦及其周邊撂崽子的特別任務,並為此深感光榮。

  [1] 連接倫敦和北方的愛丁堡之間的長途馬車線。沿路有旅館、馬舍等設施。

  [2] 18世紀末,德國醫生薩繆爾·哈內曼提出的一種治療方法,其理念是「以毒攻毒」,也就是說,在一個健康人身上引起某種疾病症狀的極小劑量的物質,就能緩解一個病人身上的類似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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