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關於若干新發現,表明意外往往接二連三,正如禍不單行一樣
2024-10-02 06:13:11
作者: (英)狄更斯
羅絲確實面臨著不同尋常的考驗和困難。她懷著極其迫切、焦灼的渴望,想驅散籠罩在奧利弗身世上的重重迷霧,但與此同時,剛才與她談話的苦命女人如此信任她,將她視為年輕單純的姑娘,她不能不無比鄭重地對待這份信任。南希的言談舉止打動了羅絲·梅利的心,羅絲深情地希望能幫助那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幡然悔悟,重燃希望,這種感情同她對受自己照顧的小奧利弗的愛交融在一起,其真誠、熱烈的程度幾乎不相上下。
他們本來只打算在倫敦逗留三天,然後去較遠的海濱住幾個禮拜。現在是第一天的午夜。在四十八小時內,她該決定採取什麼行動呢?或者說,她該怎樣推遲行程又不讓人起疑呢?
洛斯本先生同他們一起來到倫敦,準備再陪他們兩天。但羅絲深知這位傑出的紳士性情急躁,所以她十分清晰地預見到,只要提到那個受人支使、重新劫走奧利弗的姑娘,洛斯本先生準會大發雷霆,對那姑娘恨之入骨,因此羅絲不敢貿然向他透露秘密,除非自己為那姑娘辯解時得到有經驗的人的支持。正是基於這個原因,若要將秘密告訴梅利太太,也必須極其謹慎,行事周全才行。因為,梅利太太的第一個反應肯定是去找那位可敬的大夫商量。至於去請教哪位法律顧問,即便羅絲知道如何操作,因為同樣的理由,她也幾乎不會考慮。她曾一度想找哈里求助,可這又讓她回憶起上次分手時的情景——回顧昨日種種,她不由得淚水漣漣——也許哈里此時已經學會了如何忘掉她,去更加快樂地生活,現在叫他回來似乎很不合適。
各種想法接連不斷地在腦海中浮現,擾得羅絲不得安寧,時而傾向這樣做,時而打算那樣干,時而又將前面的計劃全部推翻。她就這樣,在焦急中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經過反覆思量之後,她終於決定拋開所有顧慮,請哈里來商量。
如果說,回到這裡對他而言是一種痛苦,她思量道,那我不是更痛苦嗎?不過,他也許不會來。他也許只會寫信,或者親自來了卻竭力避免見我——他離開的時候就是這樣做的。我當時沒料到他會如此,但這對我們倆都有好處。想到這裡,羅絲放下筆,把臉別向一邊,仿佛不想讓那充當使者的信箋看到她在哭泣。
她那支筆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重複了五十次。她反反覆覆地考慮這封信的第一行該如何寫,卻始終沒有落筆。這時,由賈爾斯保護著上街去散步的奧利弗氣喘吁吁、匆匆忙忙、興奮不已地跑進房來,似乎發生了什麼令人驚恐的事。
「你為什麼這樣慌張?」羅絲迎上去問。
「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奧利弗答道,「噢,天啊!想不到,我總算見到他了,你們總算可以知道,我對你們說的話句句屬實了!」
「我從未懷疑你對我們說了假話。」羅絲安慰他道,「不過,這是怎麼回事?你在說誰呀?」
「我見到了那位紳士。」奧利弗答道,幾乎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那位待我極好的紳士——布朗洛先生,我們經常談起的那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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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兒?」羅絲問道。
「他正從馬車上下來,」奧利弗流著喜悅的眼淚答道,「要進入一座房子。我沒跟他說話——我沒法跟他說話,因為他沒看見我,我渾身發抖,沒法向他走過去。不過,賈爾斯替我打聽了他是不是住那兒,他們說是的。瞧,」奧利弗說著展開一張紙,「瞧,這是他住的地方——我馬上就要去那兒!噢,天啊,天啊!當我再次見到他,聽到他說話的時候,我該怎麼辦啊?」
這番話之後,奧利弗又語無倫次地發出許多聲歡呼,大大分散了羅絲的注意力。她看到紙條上的地址是「斯特倫德大道克雷文街」,當即決定利用這一發現。
「快!」她說,「讓他們去叫一輛出租馬車,你準備跟我一起走。我馬上帶你去那兒,一分鐘也不耽擱。我這就去告訴姑媽,說我們要出去一個小時。你儘快做好準備。」
奧利弗根本無須催促。僅僅過了五分鐘,他們就已經在前往克雷文街的路上了。到那裡之後,羅絲把奧利弗留在車上,藉口要讓老紳士做好準備再來接他。她將名片遞給僕人送上去,說有非常急的事要見布朗洛先生。僕人很快回來請她上樓。梅利小姐跟著僕人來到樓上的一個房間,被介紹給一位慈眉善目、身著深綠色大衣的老紳士。離他不遠處,坐著另一位老紳士,穿著黃棉布馬褲,裹著綁腿,相貌不太和善,雙手交握,放在一根粗手杖的頂端,下巴擱在手背上。
「天啊!」穿深綠色大衣的紳士十分禮貌地連忙起身說,「請原諒,小姐——我還以為是哪個胡攪蠻纏的人呢——望你多包涵,請坐。」
「我想,您就是布朗洛先生吧?」羅絲說,目光從另一位紳士移向這位說話的紳士。
「正是鄙人。」老紳士說,「這位是我的朋友,格里姆維格先生。格里姆維格,你能讓我們私下談幾分鐘嗎?」
「我想,」梅利小姐插話道,「在我們談話的這個階段,還不必勞煩這位先生迴避。如果我所聞屬實,我希望同您談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布朗洛先生點了點頭。格里姆維格先生本已從椅子裡站起來,非常僵硬地鞠了一躬,準備離開,這會兒又非常僵硬地鞠上一躬,重新坐下。
「毫無疑問,我會讓您感到很意外。」羅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是理所當然的,「您曾經懷著極大的仁慈和好意對待我十分疼愛的一個小朋友。我相信,您肯定有興趣再次聽到他的消息。」
「當然!」布朗洛先生說。
「您知道,他的名字叫奧利弗·特威斯特。」羅絲應道。
她的話剛一出口,本來假裝專心閱讀桌上一本大書的格里姆維格先生,便啪的一聲把書翻了個個兒,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臉上只剩下純粹的驚愕,其他所有表情都不見了。他茫然地瞪了許久眼睛。接著,他似乎為過度暴露自己的情緒感到羞愧,突然抽搐似的一扭身,恢復到原先的姿態,眼睛盯著正前方,吹出一聲悠長而低沉的口哨。那聲音最後似乎不是飄散在空中,而是漸漸消失在他腹腔的最深處。
布朗洛先生同樣深感震驚,只是他的驚訝沒有通過那樣怪異的方式表現出來。他把自己的椅子向梅利小姐挪近些,說:「親愛的小姐,請你再也別提起你所說的仁慈和好意,反正別人對此一無所知。如果你能提供什麼證據,改變我曾對那個可憐孩子不得不抱有的壞印象,那麼請看在上帝分上,趕快告訴我吧!」
「他是個壞東西!他要不是,我甘願把自個兒的腦袋吃下去。」格里姆維格先生低吼道。他說的好像是腹語,臉上的肌肉紋絲不動。
「他是個天性高貴、心腸火熱的孩子。」羅絲紅著臉說,「上帝認為應當讓他經受與其年齡不相符的磨難,並在他的內心種下了豐富的愛心和情感。即使年歲是他六倍的人,也會為擁有這樣的愛心和情感而自豪。」
「我才六十一,」格里姆維格先生依然板著臉說,「而那個奧利弗正好至少十二歲了。我不明白你這番話在針對誰。」
「別介意我這位朋友,梅利小姐,」布朗洛先生說,「他是個有口無心的人。」
「不,我是有口有心的。」格里姆維格先生粗聲粗氣地說。
「不,他是有口無心的。」布朗洛先生說,顯然開始冒火了。
「如果是那樣,我甘願把自個兒的腦袋吃下去。」格里姆維格先生咆哮道。
「如果不是那樣,他那顆腦袋就該敲下來才對。」布朗洛先生說。
「我很想看看,誰敢來敲!」格里姆維格先生應道,用手杖敲打著地面。
吵到這時,兩位老紳士分別嗅了嗅鼻煙,然後按照慣例握手言和。
「好了,梅利小姐,」布朗洛先生說,「咱們回過頭來談談你那仁愛之心極為關切的話題吧。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有關那個可憐孩子的消息告訴我?請允許我先向你保證,為了能找到他,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一開始,我認為他欺騙了我,在過去的同夥的唆使下來打劫,可自從我出國之後,這個想法就大大地動搖了。」
羅絲這時已經理清了思路,便將奧利弗離開布朗洛先生家之後的全部遭遇簡要陳述了一遍,只保留了南希報信那一段,準備跟布朗洛先生單獨說。最後她言之鑿鑿地說,過去幾個月中,奧利弗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與他從前的恩人和朋友見面。
「謝天謝地!」老紳士說,「這對我來說真是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但你還沒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梅利小姐。請原諒我對你吹毛求疵,但你為什麼不把他一起帶來呢?」
「他就在門外的馬車上等著呢。」羅絲答道。
「就在門外!」老紳士喊起來,然後二話不說就衝出門,跑下樓梯,跳上馬車踏板,鑽進車廂。
布朗洛先生隨手關上房門後,格里姆維格先生抬起頭,身體仍坐在椅中,以一條椅子後腿為軸,藉助手杖和桌子,在原地轉了整整三周,然後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在房間裡一瘸一拐地走了至少十二個來回,接著突然停在羅絲面前,沒有任何開場白就吻了她一下。
「噓!」見小姐被他這一反常舉動嚇得站了起來,他說,「別害怕。我的歲數夠當你爺爺了。你是個可愛的姑娘。我喜歡你。他們來了!」
果然,當他敏捷地躥回座位時,布朗洛先生帶著奧利弗回來了。格里姆維格先生十分親切地迎接了那個孩子。羅絲·梅利為奧利弗付出了那麼多的擔心和關懷,即便此刻的喜悅是唯一的報償,她也覺得十分豐厚了。
「對了,不該把另一個人忘了!」布朗洛先生說著便去拉鈴,「請把貝德溫太太叫來。」
這位老管家聞召連忙趕來,在門口行了屈膝禮,聽候吩咐。
「哎呀,你眼神真是一天如不一天了,貝德溫。」布朗洛先生說,語氣相當急躁。
「沒錯,就是這樣,先生。」老太太道,「人到了我這把年紀,眼神只會越來越糟,先生。」
「我本來可以直接告訴你的。」布朗洛先生應道,「不過,你還是把眼鏡戴上自己看看吧,看你能不能明白我為什麼要叫你來,行嗎?」
老太太開始在口袋裡摸眼鏡,但奧利弗的耐心經不起新的考驗,激動不已地一頭撲進她的懷裡。
「仁慈的上帝啊!」老太太驚呼道,緊緊抱住了奧利弗,「這不是我那無辜的孩子嗎?」
「親愛的老保姆!」奧利弗喊道。
「他會回來的——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老太太摟著奧利弗說,「瞧他氣色多好啊!他又打扮得像個體面人家的孩子了!這麼長的時間,你跑哪兒去啦?啊!臉龐還那麼可愛,但不那麼蒼白了;眼神還是那麼溫柔,但不那麼憂傷了。這些我全都記得,還有他文靜的笑容。我天天都夢見他和我那些親愛的孩子在一起。我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年輕女子的時候,那些孩子就都死了。」這位好心的老太太就這樣嘮叨著,時而讓奧利弗後退一步,看他長了多高,時而又把他緊緊摟在懷裡,用手指溫柔地梳著他的頭髮,一會兒笑,一會兒趴在他脖子上哭。
布朗洛先生留下貝德溫太太和奧利弗慢慢交流感情,自己帶著羅絲來到另一個房間。羅絲完完整整地講述了自己同南希會面的情況,布朗洛先生聽後深感震驚和困惑。羅絲還解釋了為什麼沒有將這件事先透露給她的朋友洛斯本先生。老紳士認為她行事謹慎,並欣然同意親自與那位可敬的大夫嚴肅談一次。為儘早實施這一計劃,雙方約定,當晚八點,布朗洛先生到旅館去拜訪他們,並將已發生的所有事小心翼翼地告知梅利太太。這些準備做完之後,羅絲與奧利弗便回去了。
對於那位好心大夫的憤怒程度,羅絲絕沒有高估。他剛聽了南希的所作所為,各種威脅和詛咒便從他嘴裡傾瀉而出。他揚言要請布拉瑟斯和達夫先生共同謀劃,把南希火速緝拿歸案。實際上,他已經戴上帽子,準備去找那兩位可敬的警探求助了。毫無疑問,他一氣之下真會將這樣的想法付諸行動,完全不考慮後果。但他還是被攔住了,一方面是因為布朗洛先生也脾氣火暴,強烈反對的態度與大夫不相上下;另一方面是因為,為了打消大夫頭腦發熱產生的念頭,布朗洛先生提出了種種最有說服力的理由和抗議。
「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他們兩人回到兩位女士身邊後,大夫興沖沖地說,「難道我們應該通過一項決議,向那幫男女流氓致謝,懇請他們每人接受一百英鎊左右的酬金,為他們曾經善待奧利弗聊表敬意和感激嗎?」
「那倒不必。」布朗洛先生答道,「可我們必須小心行事,不可大意。」
「小心行事,不可大意!」大夫嚷道,「我要把他們統統送到——」
「別考慮把他們送到哪兒了。」布朗洛先生插話道,「應該想想,是不是把他們送走了,我們的目的就可以達成?」
「什麼目的?」大夫問。
「很簡單,就是查明奧利弗的出身,幫他奪回遺產——如我們聽到的故事並非虛構,他的這筆遺產已被人用欺騙的手段搶走了。」
「啊!」洛斯本先生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扇風,「我差點忘了這件事。」
「你想想,」布朗洛先生接著說,「暫且不考慮那個可憐的姑娘,假設我們能把這些惡棍繩之以法,又不危及她的安全,那又能給我們帶來什麼好處?」
「至少,很可能會絞死其中幾個,」大夫提出自己的看法,「其餘的流放海外。」
「很好,」布朗洛先生微笑著答道,「可他們遲早都會落得如此下場。如果我們提前插手,加速他們的落網,在我看來,那就是十足的堂吉訶德式行為,完全不符合我們自己的利益——至少不符合奧利弗的利益,兩者反正是一回事。」
「此話怎講?」大夫問。
「是這樣的。很明顯,要想撥開迷霧,查明真相,我們會遇到極大的困難,除非我們能制伏那個蒙克斯。這只能靠計謀,趁他不在那幫人中間的時候動手。因為,如果他被警察逮捕,我們拿不出證據指控他。據我們所知,或者從事實來看,他甚至沒有參與那幫盜賊的任何行動。因此,就算他不被無罪釋放,頂多也只會被當成流氓無賴關進牢房。從此以後,他肯定會守口如瓶,在我們面前裝聾作啞,裝瞎扮傻。」
「既然這樣,」大夫急躁地說,「我想再問一句:你覺得對那姑娘信守承諾是否明智?儘管這個承諾是懷著最美好、最善良的願望做出的,但是——」
「請不要討論這個問題,親愛的小姐。」見羅絲想開口,布朗洛先生搶先說道,「我們必須信守承諾,我認為這絲毫不會妨礙我們的行動。不過,在決定採取具體行動之前,我們必須同那姑娘見一次面,告訴她,我們將通過非法律的手段對付蒙克斯,問她是否願意把那人指出來。她如果不願或不能這樣做,就讓她告訴我們,蒙克斯常去哪裡,長什麼樣,好讓我們認出此人。到禮拜天晚上才能見到她,而今天才禮拜二。我建議,在此期間,我們應該嚴守秘密,這些事情就連奧利弗本人也不能告訴。」
聽到這項建議要拖延五天才能實施,洛斯本先生不由得蹙眉咧嘴,但他不得不承認,眼下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而羅絲和梅利太太都極力支持布朗洛先生,於是,這位紳士的建議得到了一致通過。
「我想請我的朋友格里姆維格來幫忙。」他說,「他是個怪人,但很精明,說不定能幫上大忙。我應當指出,他本是律師出身,但二十年間,他只收到過一份案情摘要和訴訟申請,於是負氣離開了這一行。不過,我的推薦是否合適,還得由你們自己決定。」
「我不反對你向你的朋友求助,如果我也可以請我的朋友幫忙的話。」大夫說。
「這必須由大家表決。」布朗洛先生應道,「你的朋友是哪位?」
「就是這位太太的公子,也是這位小姐的——老朋友。」大夫說,先指了指梅利太太,然後朝她的侄女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羅絲漲紅了臉,卻沒有發言反對這項提議(也許她覺得,反對的話,自己就會成為毫無希望的少數派)。於是,哈里·梅利和格里姆維格先生都成了調查委員會的一員。
「當然,只要這項調查有一線成功的希望,」梅利太太說,「我們就繼續留在倫敦。為了我們大家都如此關心的這件事,不論要克服多少困難,花費多少錢財,我都在所不惜。只要你們能讓我相信還有一線希望,就是要我在這裡待上一年,我也願意。」
「好!」布朗洛先生應道,「從大家的表情可以看出,你們都想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出國,以至於奧利弗需要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時卻偏偏找不到我。我向大家保證,在我認為適當的時候,我會主動把自己的故事告訴大家。但在此之前,請勿多問。請相信,我提出這個請求是有充分理由的。若非如此,我或許會點燃那些註定無法實現的希望,平添許多本已夠多的困難和失望。好啦!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小奧利弗一個人待在隔壁房間,這會兒說不定已開始懷疑我們厭煩了他,正在策劃什麼險惡的陰謀,要把他攆出去呢。」
說著,老紳士朝梅利太太伸出一隻手,領她進入晚餐廳。洛斯本先生帶著羅絲跟在後面,會談實際上已暫告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