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詳細介紹一位現在才出場的年輕紳士,以及奧利弗的又一次奇遇
2024-10-02 06:12:48
作者: (英)狄更斯
這樣的幸福幾乎讓人難以承受。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消息,奧利弗一時間目瞪口呆,流不出淚,開不了口,靜不下心。他簡直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寧靜的傍晚徘徊良久,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之後,他似乎頓時恍然大悟,明白事情已經發生了可喜的變化,心頭幾乎無法承受的痛苦也隨之煙消雲散。
夜幕迅速降臨,他抱著精心採摘的鮮花回家,用來裝飾病人的臥室。他沿大路匆匆行走的時候,忽聽後面有馬車疾速駛來,回頭一看,一輛驛車正在飛馳。馬兒跑得極快,路面又很窄,奧利弗只得靠在一扇門上,等那馬車通過。
馬車衝過去的那一刻,奧利弗瞥見一個戴白睡帽的男人,那樣子有些面熟,但倉促之間無法判定是誰。不一會兒,那頂白睡帽就從車窗里伸了出來,隨後傳來一聲響亮的吼叫,命令車夫停車。車夫立刻勒住韁繩,將車停下。然後,白睡帽再次出現,那個響亮的聲音又在叫奧利弗的名字。
「餵!」那聲音喊道,「奧利弗,有消息嗎?羅絲小姐怎麼樣了?奧——利——弗少爺!」
「是你啊,賈爾斯?」奧利弗大叫道,跑到車門前。
賈爾斯重新伸出白睡帽,正要作答,卻突然被坐在車上另一角的一位年輕紳士拽了回去。那人急切地問奧利弗有什麼消息。
「就兩個字!」年輕紳士大聲說,「好轉還是惡化?」
「好轉——大大好轉了!」奧利弗連忙答道。
「謝天謝地!」那位紳士大叫起來,「你肯定嗎?」
「完全肯定,先生,」奧利弗回答,「是幾小時前好轉的。洛斯本先生說,所有危險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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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紳士沒再說話,打開車門跳下來,急忙抓住奧利弗的胳膊,把他帶到一邊。
「你完全肯定嗎?你不會弄錯吧,我的孩子?」那位紳士用顫抖的聲音問,「不要騙我,害我空歡喜一場。」
「我絕不騙您,先生,」奧利弗答道,「您可以完全相信我。洛斯本先生說,她還將活許多許多年,為我們大家造福呢。我親耳聽到的。」
奧利弗想起了帶來如此多幸福的那一幕,不禁熱淚盈眶。年輕紳士別過臉,好幾分鐘都沒說話。奧利弗覺得聽到了他不止一次在抽泣,但不敢再開口打擾他——奧利弗完全猜得到他的心情——於是站在一旁,假裝專心整理手中的花束。
在這段時間裡,戴白睡帽的賈爾斯始終坐在驛車的踏板上,胳膊肘分別支在兩個膝蓋上,用一方藍底白點的棉手帕抹眼睛。他那雙紅腫的眼睛足以證明,這個老實人可不是在裝腔作勢。當年輕紳士轉過身跟他說話時,賈爾斯就是用這雙眼睛望著他的。
「我想,你最好接著坐車到我母親那裡去,賈爾斯。」他說,「我想慢慢走過去,好在見她之前多爭取點時間。你可以告訴她,我馬上就到。」
「請原諒,哈里先生,」賈爾斯說,用手帕把臉上的眼淚擦乾,「如果您讓驛差去轉達這個消息,我將感激不盡。我這個樣子要是被女用人看到,實在有失體統,先生。那樣一來,我將在她們面前威信掃地。」
「好吧,」哈里·梅利微笑著答道,「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如果你想這樣,就讓驛差帶著行李先走,你跟我們一塊兒。不過,你得先把睡帽換成像樣點的帽子,否則人家會把我們當成瘋子的。」
賈爾斯先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穿戴不得體,於是立即摘下睡帽放進口袋,換上一頂從車上拿出來的式樣莊重樸素的禮帽。然後,驛差繼續趕路,賈爾斯、梅利先生和奧利弗在後面慢慢跟著。
一路上,奧利弗不時用充滿興趣與好奇的目光瞥一眼這個新來的人。他二十五歲上下,中等身材,面相誠懇英俊,舉止大方迷人。雖然年齡相差甚遠,但他跟老夫人卻長得很像,儘管他沒提到梅利太太是他母親,奧利弗還是不難想像他們的關係。
他到達別墅時,梅利太太正在焦急地等候自己的兒子。母子見面後,雙方都無比激動。
「母親!」年輕人低聲說,「為什麼不早點寫信給我?」
「我寫了,」梅利太太答道,「但經過考慮,我決定暫不發出,等聽了洛斯本先生的意見再說。」
「可是,」年輕人說,「為什麼要冒險呢?差點就出事了呀。萬一羅絲——現在我無法把那兩個字說出來——萬一她的病是另一種結局呢?你又怎能原諒自己?我又怎能再有幸福可言?」
「萬一真的發生那樣的事,哈里,」梅利太太說,「恐怕你的幸福就會徹底葬送。你是早一天還是晚一天到這裡,都無關緊要了。」
「如果真的發生那樣的事,誰又會覺得奇怪呢,母親?」年輕人應道,「噢,我幹嗎要說『如果』?——那是肯定的——毫無疑問——您是知道的,母親——您肯定知道!」
「我知道,她值得男人獻出心中最高尚、最純潔的愛情。」梅利太太說,「我知道,她忠誠和熱情的天性需要的不是一般的回報,而是深厚而持久的真情。如果我不是這麼想,如果我不知道她所愛的人一旦變心,她準會傷心欲絕,那我就不會覺得自己的任務多麼難以完成;或者說,在我一絲不苟地履行義務時,心裡也不會做那麼多次掙扎了。」
「您這樣做太無情了,媽媽。」哈里說,「您難道還以為我是個孩子,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會誤判自己心靈的衝動?」
「我想,親愛的兒子,」梅利太太答道,一手按在他肩頭,「年輕人的不少高尚衝動往往難以持久;其中一些衝動,一旦得到滿足,只會變得更容易消逝。最重要的是,」老太太目不轉睛地盯著兒子的臉,「如果一個有熱忱、有激情、有抱負的男人娶了一個名譽有污點的女人,儘管這些污點並不是那女人的過錯,冷酷而卑鄙的人仍會將懲罰強加於她,甚至他們的孩子。而且,丈夫在事業上越是成功,人們就越會拿這件事責備他,嘲諷他——無論他的天性多麼慷慨善良,都難免會後悔當初這門婚事。而妻子知道丈夫後悔後,也會痛苦萬分。」
「媽媽,」年輕人不耐煩地說,「這樣的丈夫簡直是自私自利的畜生,不配做人,也配不上你所說的那個姑娘。」
「這只是你現在的想法,哈里。」他母親答道。
「我永遠都是這個想法!」年輕人說,「這兩天,我精神萬般痛苦,不得不向您承認自己的感情。您非常清楚,這感情並不是昨天才形成的,也不是心血來潮的產物。我的心已經屬於羅絲——屬於那位可愛、溫柔的姑娘!我對她的愛堅定無比,不遜於任何男人對他心愛女人的感情。離開她,我的所有思想、觀念、希望都將不復存在。您要是在這件大事上反對我,就等於把我的安寧和幸福一把奪去,拋入風中。母親,好好想想這件事,為我好好想想吧。您似乎一直都沒考慮過我的幸福,請不要再漠視下去了。」
「哈里,」梅利太太說,「正因為我考慮到你們的心是多麼火熱,多麼敏感,才不想讓你們傷心呀。不過,這件事我們已經談得夠多了,到此為止吧。」
「那就交給羅絲來決定吧,」哈里接著說,「您不會把您那些過分緊張的想法強加於人,甚至為我設置障礙吧?」
「我不會,」梅利太太答道,「但我希望你考慮——」
「我已經考慮過了!」他不耐煩地答道,「母親,我已經考慮過了,年復一年都在考慮。自從我能夠認真思考,我就開始考慮了。我的感情一直沒變,也永遠不會變。為什麼我要強忍痛苦,壓抑自己的感情?這到底有什麼好處?不行!我離開前一定得讓羅絲聽到我的心聲。」
「她會的。」梅利太太說。
「您那神情似乎在說,她聽我表白時會非常冷淡,母親。」年輕人說。
「不是冷淡。」老夫人應道,「完全不是。」
「那會是怎樣呢?」年輕人追問,「難道她已另有所愛?」
「沒有,肯定沒有。」他母親答道,「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你已經牢牢抓住了她的心。我想跟你說的是,」見兒子想要開口,老夫人止住了他,接著說道,「在你將所有賭注都押到這次機會上之前,在你不管不顧地躍上希望的巔峰之前,親愛的孩子,請你想一想羅絲的身世。她思想高尚,富有自我犧牲精神,全部心思都傾注到我們身上。所有的事情,無論大小,都反映了她的這些品質。請你想一想,她要是知道自己身世不明,她的決定會受到怎樣的影響?」
「您是什麼意思?」
「這個你自己去體會吧,」梅利太太答道,「我必須回她身邊去了。願上帝賜福於你!」
「今晚我會再見到您嗎?」年輕人連忙問。
「我們不久就會再見。」老夫人答道,「等我從羅絲那裡回來之後。」
「您會告訴她我來了嗎?」哈里問。
「當然。」梅利太太答道。
「告訴她,我是多麼焦急,多麼痛苦,多麼想見到她。您不會拒絕這麼做吧,母親?」
「不會,」老夫人說,「我會把一切都告訴她。」她慈愛地握了一下兒子的手,匆匆離開房間。
這番倉促的談話進行的時候,洛斯本先生和奧利弗就待在房間的另一頭。此刻,洛斯本先生向哈里·梅利伸出一隻手,兩人誠摯地互致問候。接著,大夫回答了年輕朋友的各種問題,準確地描述了病人的情況。這番報告令他大感欣慰,滿懷期待,正如奧利弗帶來的消息令他重燃希望一樣。賈爾斯先生假裝忙著整理行李,其實豎著耳朵把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賈爾斯,最近你有沒有開槍打著什麼特別的東西?」大夫報告完畢後問。
「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先生。」賈爾斯答道,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兒。
「也沒抓到小偷,或者認出破門作案的盜賊?」大夫又問。
「一個也沒有,先生。」賈爾斯先生一本正經地答道。
「好吧,」大夫說,「那太遺憾了,因為那些事你總是幹得非常漂亮。請問,布里特爾斯還好吧?」
「那孩子很好,先生。」賈爾斯先生說,又恢復了往日自命恩主的語氣,「他還要我向您轉達敬意呢,先生。」
「好的。」大夫道,「在這兒見到你,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賈爾斯先生。在我被匆匆叫來之前的一天,應你們好心的女主人的請求,我為你辦了一件小事。請到這邊的角落來一下,好嗎?」
賈爾斯先生十分莊重又略帶不解地走到角落裡,並有幸與大夫進行了簡短的低聲交談。談話完畢後,他一連鞠了好幾下躬,邁著異常莊嚴的步子退了下去。這次交談的主題沒在客廳披露,卻很快在廚房傳開了,因為賈爾斯先生徑直去了廚房,要了杯啤酒,以極富感染力的威嚴儀態宣布:鑑於他在那次未遂盜竊案中的英勇行為,女主人已在當地儲蓄銀行存了二十五英鎊,專供他個人使用。聽得這個消息,兩名女僕舉起雙手,眼睛上翻,認為賈爾斯先生今後不知會得意成什麼樣子。對此,賈爾斯先生拉了拉襯衫褶邊,答道:「不會,不會。」還說,如果她們發現他對待下屬有一絲半點傲慢之處,請務必指出,他會感激不盡的。接著,他又發了好些議論,無非都在說明自己如何謙遜。這番話同樣受到了支持和讚賞,被認為獨出心裁、切中肯綮——大人物的言論通常都是如此。
當晚的剩餘時間裡,樓上的人是在愉快中度過的。大夫興致頗高;哈里·梅利一開始倦容滿面,心事重重,但還是受到了那位可敬紳士的影響。大夫談笑風生,妙語連珠,回憶行醫生涯,還講了許多小笑話。奧利弗覺得自己從未聽過如此滑稽的事,樂得大笑不止。大夫顯然十分滿意,自己也縱聲大笑起來。這也感染了哈里,引得他開心大笑起來。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這算是令人愉快的聚會了。直到很晚,他們才帶著輕鬆、感激的心情回房睡覺。在經歷了最近的懷疑與擔憂之後,他們非常需要休息。
次日清晨,奧利弗一起床便覺得心情大好。懷著多少天都沒有過的希望和快樂,他去干每日早晨的例行工作了。鳥籠又被掛到外邊,讓鳥兒在老地方歌唱;能找到的最香的野花又被採回來,用它們的美麗博取羅絲的歡心。過去幾天,這孩子一直憂心忡忡,在他哀傷的眼中,無論多美的東西都籠罩著陰鬱的氣息,而如今,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這層陰霾被驅散淨盡。綠葉上的露珠似乎更晶瑩了,微風拂過葉片時的沙沙聲似乎更動聽了,就連天空也似乎更碧藍、更明亮了。我們的心情便有如此的力量,甚至能改變外物在我們眼中的模樣。看到大自然和同類時,有人會驚呼一切都那樣黑暗、陰沉,這些人是對的。不過,那陰暗的色彩只是他們自己帶有偏見的眼睛和心靈的反映。真正的色彩是柔和的,但需要更清澈的目光才能看到。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奧利弗也注意到了——每天早晨外出摘花的不再只有他一人。自從第一個早晨見到奧利弗捧著一大束花回家之後,哈里·梅利就深深地愛上了鮮花,對如何擺弄鮮花做裝飾也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令他的小夥伴望塵莫及。儘管奧利弗在這些方面技不如人,卻知道在哪兒能找到最好的花。他們每個早晨都一起到田野中搜索,將最美的鮮花帶回家。現在,羅絲小姐臥室的窗子打開了,因為她喜歡讓夏日馥郁的空氣流進來,那股清新會令她精神一振。每天早晨,總有人會精心編配一小束花,放在格子窗內側的花瓶里,用水養著。奧利弗注意到,雖然小花瓶里的水經常換,那些枯萎的花卻從不扔掉。他還注意到,每天早晨大夫走進花園,總會朝那邊角落瞟一眼,並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然後才出去散步。就在奧利弗這樣觀察的過程中,日子飛也似的溜走了,羅絲也在迅速康復。
雖然羅絲小姐還沒有完全離開病房,只是晚上偶爾同梅利太太散一小會兒步,但奧利弗並沒覺得時間難以打發。他加倍勤奮地向那位白髮老紳士求教,努力學習,進步之快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就在他這樣用功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令他大為驚恐和苦惱。
他常坐在房子底層後部的一個小房間裡讀書。這是一個典型鄉村別墅房間,格子窗周圍爬滿了茉莉和忍冬,屋內充滿了怡人的芬芳。窗子面朝花園,花園小門則通向一片小圍場,再往外便全是上好的草地和樹林。那個方向上,附近沒有別的人家,一眼就可以望得很遠。
這是個美麗的黃昏,暮色剛剛開始降臨大地。奧利弗坐在窗前,專心致志地讀著書。他已經鑽研了一段時間,這天異常悶熱,他也看累了,竟然漸漸睡了過去。這麼說絕無貶低作者之意,無論他們是誰。
有時候,我們會不知不覺地進入一種假寐狀態:雖然身體已經無法自控,但心靈並沒失去對周圍的感知,仍能隨意馳騁。如果說睡眠意味著不可抗拒的沉重感,意味著虛脫無力,思想和行動完全失去控制,那麼奧利弗現在就是在睡眠。然而,我們還是能意識到周圍發生的一切。倘若我們此刻做夢,那我們確實說過的話和周圍確實存在的聲音,便會輕而易舉地融入我們的夢境,直至現實與想像奇妙地合為一體,幾乎無法區分。這還不算是此種狀態下最驚人的現象。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是,雖然入睡之後我們的觸覺和視覺可能會暫時失靈,但此時的所思所想和眼前閃過的畫面,卻會受到某種外部物體的影響,而且是很大的影響,儘管這種物體只是無聲無息地存在著,我們閉目時它或許不在身邊,我們清醒後也意識不到它就在近旁。
奧利弗十分清楚,他在自己的小房間裡,書放在面前的桌上,香甜的空氣在窗外的蔓生植物間流動。他睡著了。忽然,眼前的畫面變了,空氣也沉悶窒息起來。他恐懼不已,以為自己又到了老猶太的房子。那個醜陋的老頭兒坐在角落裡常待的地方,一邊指著奧利弗,一邊側過臉,同坐在身旁的男人耳語。
「噓,親愛的!」奧利弗好像聽見老猶太在說,「就是他,非常肯定。走吧。」
「當然是他!」另一個人似乎答道,「你以為我會搞錯?就算一群魔鬼變得跟他一模一樣,而他就在他們中間,我也能憑直覺把他認出來。即使把他埋在五十英尺深的地下,哪怕沒做任何標記,只要我從他的墳上走過,就知道他埋在那裡。」
那人似乎在懷著滿腔仇恨說話,奧利弗嚇得猛然驚醒,一下子跳了起來。
天哪!到底是什麼使他熱血上涌,心口刺痛?又是什麼使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原來是老猶太!他在那裡——就在那裡——在窗邊——在他前面,近如咫尺。若不是奧利弗嚇得往後一跳,幾乎都能碰到他。老猶太正向室內窺探,兩人恰好視線相交。老猶太旁邊還有一個眉頭緊皺的人,由於憤怒或是恐懼,抑或兩者兼而有之,那張臉一片煞白。此人正是在客店院子裡同奧利弗說過話的傢伙!
這一幕在奧利弗眼前一閃而過,轉瞬即逝。那兩人眨眼間就不見了。但他們認出了他,他也認出了他們。他們的模樣牢牢印在他的記憶里,就像深深刻進了石板,自打他出生便立在他面前一樣。他呆若木雞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從窗口跳入花園大聲呼救。
老猶太正向室內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