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返回地球的重大問題和普羅科普二副的大膽建議

  塞爾瓦達克上尉回來後便向蒂馬塞夫伯爵匯報了對英國人的拜訪結果。他對伯爵說，休達已經被西班牙人賣掉了，不過，他們根本無權出賣它，但上尉並沒有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因此，大家便決定，既然英國人不願意來「熱土地」，那就隨他們的便吧。情況已經告訴他們了，就讓他們自己拿主意吧。

  現在必須面對的是彗星與地球可能發生新的碰撞的問題。

  原則上來說，必須將第一次撞擊看作是一個真正的奇蹟，因為塞爾瓦達克上尉及他的同伴們，還有牲畜家禽等，雖然全都被拋出地球，但畢竟還是僥倖活下來了。想必這是因為在一些不明原因的條件迫使下，運行慢慢發生了變化。如果地球上已經有人喪命了，我們以後是會知道的。總而言之，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無論是在古爾比島、直布羅陀、休達，還是在馬達萊納和弗芒特拉，被彗星帶走的那些人中，沒有一個因撞擊而受傷。

  

  那麼，返回地球時，是否仍舊會安然無恙呢？看來，很有可能不會這麼順順噹噹的。

  這是他們在11月10日所討論的重大問題。塞爾瓦達克上尉、蒂馬塞夫伯爵和普羅科普二副在作為共同大廳的那個坑洞中聚在一起討論起來。本-佐夫自然是被允許列席會議的。至於帕爾米蘭·羅塞特，已經正式地通知過他，但他拒絕前來，因為他對這個問題沒有一點兒興趣。自從他的「奈麗娜」消失之後，他無法釋懷，別不過勁兒來。因為失去了他的彗星，就像他失去了自己的衛星似的，他想讓自己平靜平靜，不想被人打擾，所以大家也就不去打擾他了。

  塞爾瓦達克上尉和蒂馬塞夫伯爵二人的關係越來越冷淡，但是，他倆都沒有讓自己內心的想法暴露出來，只是討論一些有關共同利益的問題。

  塞爾瓦達克上尉首先發言，說道：「先生們，今天是11月10日。如果我昔日的老師的計算是正確的話——它們應該是正確無誤的——那麼再過五十一天彗星與地球就會再次相撞。為了防止這種可能性的發生，我們該做些什麼準備呢？」

  「很顯然，上尉，」蒂馬塞夫伯爵回答道，「我們完全是受上帝支配的，我們自己能有什麼辦法呢？」

  「上帝並沒有禁止大家互相幫助，伯爵大人，恰恰相反，上帝是要求我們團結一致的。」塞爾瓦達克上尉說道。

  「那您有什麼想法，認為該怎麼做，塞爾瓦達克上尉？」

  「說實在的，還真的沒有。」

  「怎麼啦，先生們，」這時，本-佐夫插嘴說，「你們都是些專家學者，我對你們是十分崇敬的，難道就掌控不了這顆該死的彗星，讓它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嗎？」

  「本-佐夫呀，首先，我們並不是專家學者，」塞爾瓦達克上尉回答道，「即使我們是，我們對它也是無可奈何的。要不，看看帕爾米蘭·羅塞特有什麼辦法吧，他可是個學者啊……」

  「那個粗魯的人！」本-佐夫不屑地說。

  「行了，他雖然是一位學者，但也不能阻止他的『加利亞』與地球再次相撞。」

  「那科學還有什麼用呢？」

  「就科學來說，大部分我們還是不清楚的！」蒂馬塞夫伯爵說。

  「先生們，」普羅科普二副說道，「可以肯定，如果發生新的碰撞，那我們可是危險重重。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就給你們講一講各種危險，看看我們能不能戰勝它們，或者至少減小它們所造成的損害。」

  「那你說吧，普羅科普！」蒂馬塞夫伯爵說道。

  於是，他們便心平氣和地聊了起來，仿佛已經把危險置之度外了。

  「先生們，」普羅科普二副又說道，「首先，必須想一想彗星與地球的再次相撞會以什麼方式發生。然後，我們看一看在種種可能性中，有哪一個是最令人擔憂的，或者最讓人安然無恙。」

  「這話很有道理，」塞爾瓦達克上尉回應道，「但是，咱們可別忘了，這兩顆星球是相向而行的，而且，它們的速度在相撞的那一時刻將高達每小時九萬法里。」

  「那可是兩列火車的迎頭相撞啊！」本-佐夫插言道。

  「咱們得看看這種碰撞會如何進行，」普羅科普二副繼續說道，「這兩顆星球在碰撞時，或者是斜向碰撞，或者是迎頭相撞。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麼，『加利亞』就只是像第一次一樣輕輕擦過地球，帶走了地球的幾小塊陸地，然後返回宇宙空間運行。但是，它的軌道想必被打亂了，如果我們僥倖活下來的話，也別想再見到我們的同胞了。」

  「那是帕爾米蘭·羅塞特先生的事，而不是我們的事。」明智的本-佐夫說道。

  「先把這個假設放在一邊吧，」蒂馬塞夫伯爵說道，「我們對利與弊已經知道不少了。咱們就直截了當地討論一下迎頭相撞的情況吧，也就是說，『加利亞』在撞到地球時的情況會是什麼樣的。」

  「那就會撞出一個疣子似的……」本-佐夫說。

  「你閉嘴，本-佐夫！」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說。

  「是，上尉！」

  「咱們來看看，直接相撞會出現哪些情況吧。」普羅科普二副說，「首先，必須承認，地球的質量遠超於『加利亞』的質量，而且地球的速度在這新的撞擊中不會慢下來，它將把『彗星』一起帶走。」

  「這個看法是對的。」塞爾瓦達克上尉回應道。

  「先生們，假設是一種直接相撞，那麼『加利亞』與地球的相撞，或將在我們所在的赤道地區，或者是這個地區的對稱點，或者是『加利亞』兩極中的一極。在這幾種不同的情況之下，反正『加利亞』上倖存的人可能全都會死亡，無一倖免。」

  「請您解釋一下，二副！」塞爾瓦達克上尉說。

  「如果發生碰撞時，我們正好就在赤道的相撞地區，那我們全都會死的。」

  「這是肯定的。」本-佐夫說。

  「如果碰撞的是赤道的另一面的話，除了會被撞死外——因為速度極快，我們瞬間便會全部喪生。」

  「這等於是一種大撞擊，我們將會窒息而死。確實，『加利亞』的大氣層將與地球大氣層混合在一起，在『加利亞』在地球上構成的高達一百法里的大山頂上，就沒有一點兒氧氣了。」

  「那如果撞上『加利亞』兩極中的一極的話呢？」蒂馬塞夫伯爵問道。

  「在這種情況下，」普羅科普二副回答道，「我們不可避免地在一次可怕的跌落之中被拋了出去，摔個粉身碎骨。」

  「很好！」本-佐夫說。

  「我再補充一句，即使這些假設都沒有出現的話，我們照樣會被燒死的。」

  「被燒死？」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問。

  「是的，當『加利亞』的速度因為障礙而突然喪失，轉為熱能了，那麼它將全部或部分地被燒毀，因為它的溫度會升高到數千攝氏度。」

  普羅科普二副所說的這一切全都是正確無誤的。他的聽眾們看著他，並不太驚訝地聽著他對種種假設的分析。

  「不過，普羅科普先生，」本-佐夫說，「我有一個問題，如果『加利亞』掉在海里呢？」

  「無論大西洋還是太平洋有多麼深，」普羅科普二副回答道，「它們的深度沒有多少法裡，那點兒海水的力量不足以減小衝擊力。因此，我剛才所指出的那種種結果都會出現的……」

  「即使掉進海里也必死無疑嘍！」本-佐夫說。

  「因此，先生們，」塞爾瓦達克上尉說道，「摔死、淹死、砸死、悶死、燒死等這些死法都在等著我們呢，無論相撞的方式如何，全都一樣，反正是個死。」

  「是呀，塞爾瓦達克上尉。」普羅科普二副毫不猶豫地說。

  「那好，」本-佐夫說，「既然如此，我們絕對只有一件事要做。」

  「什麼事？」塞爾瓦達克上尉問道。

  「那就是在相撞之前離開『加利亞』。」

  「也許，」本-佐夫又說道，「不管我的計劃讓你們覺得有多麼怪誕，但我認為應該試一試。」

  「你怎麼認為，普羅科普？」蒂馬塞夫伯爵說。

  二副沉默了一會兒，在思考著。然後，他說道：「本-佐夫所說的這個辦法是可以採納的：在撞擊之前，離開『加利亞』。」

  「這可能嗎？」蒂馬塞夫伯爵問道。

  「可能……也許……是的，可能！」

  「那怎麼離開呢？」

  「用氣球。」

  「氣球？」塞爾瓦達克上尉嚷道，「那太古老了，甚至在小說中，大家也都不敢再使用氣球了！」

  「請聽我說好嗎，先生們？」普羅科普二副微微蹙起眉頭說道，「如果我們能精確地知道撞擊的時刻的話，我們就能提前一個小時升到『加利亞』的大氣層里。這個大氣層肯定會以它原有的速度將我們帶走的，但是，在與地球大氣層相混合的時候，很有可能由於飄動的緣故，氣球會左右搖擺、移動，從而避開直接的撞擊，在撞擊發生時，它會停在空中。

  「說得好，普羅科普，」蒂馬塞夫伯爵稱讚道，「我們明白你所說的，我們將照你說的做。」

  「但我們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普羅科普二副又說道。

  「百分之一？」

  「是的，因為可以肯定，它在做平行移動時會停下來，氣球將會被燒毀。」

  「它也會這樣？」本-佐夫驚詫地說。

  「它和彗星同樣會的，」普羅科普回答道，「除非這兩個大氣層融合在一起……我不太知道……我很難說清楚……不過，我覺得最好是撞擊發生時，離開『加利亞』地面。」

  「對，對！」塞爾瓦達克上尉贊同道，「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我們也應該抓住它。」

  「可是，我們沒有氫氣來充氣球。」蒂馬塞夫伯爵說。

  「我們有熱氣球就可以了，」普羅科普說，「因為沒有必要在空中待上一個多小時。」

  「好，」塞爾瓦達克上尉說，「一隻熱氣球……這很原始，但卻更容易製作……可是，它的外殼呢？」

  「我們就用『多布里納』號的船帆來裁製，這船帆又輕柔又結實……」

  「說得對，普羅科普，」蒂馬塞夫伯爵讚揚道，「你可真的是萬事通啊！」

  「烏拉！萬歲！」最後，本-佐夫呼喊道。

  普羅科普二副剛才的提議真是一個大膽的計劃。不過，危險肯定是少不了的，很可能會死人的，但是只好冒險一試了。為此，必須確切地知道碰撞的時間，不僅是精確到小時，而且要精確到分鐘，有可能的話，甚至要精確到秒。

  塞爾瓦達克上尉負責想盡一切辦法去詢問帕爾米蘭·羅塞特。因此，自此刻起，在二副的指揮下，大家便開始動手製作熱氣球了。它應該有一個大的容量，能夠裝得下「熱土地」上的二十三位居民，而直布羅陀和休達的英國人，在他們提出拒絕之後，就無須再考慮他們了。

  另外，普羅科普二副還決心增加脫險的可能性，以便在碰撞發生之後，使熱氣球在空中飄浮的時間更長一些。如果熱氣球能扛得住的話，他也就有更多的時間尋找一個合適的降落地點，否則它會摔壞，要死人的。因此，他決定帶上一定數量的燃料——乾草或秸稈，以向熱氣球供熱，從前駕駛熱氣球的人就是這麼幹的。

  「多布里納」號的船帆已經儲存在「尼娜蜂巢」里了。這些船帆織得細密，為了讓它們更加不漏氣，還在上面塗了一層漆。這些雜貨是在「漢莎」號上找到的，因此，普羅科普可以支配。

  他事先做好了一個準備裁剪用的棋板。這樣一來，就方便多了，大家一起動手來縫製，連小尼娜也參與其中。俄國水手們對這種活計熟練至極，並教西班牙人應該如何動手，在這新設立的「車間」里，大家幹得熱火朝天。

  我們說是「全體」，並不包括哈卡布特，他不參加大家也並不感到遺憾，至於帕爾米蘭·羅塞特嘛，他連大家在忙著製作熱氣球的事都不想知道。

  大家忙乎著幹活兒，一個月便過去了。塞爾瓦達克上尉尚未找到機會向他昔日的老師詢問有關兩星再次相遇的問題。白天，氣溫上升，差不多可以忍受得住了，教授蟄居在他的觀測室里不出來，而且也不讓別人進他的屋。塞爾瓦達克上尉有一次推門進去，教授都沒有給他好臉看。他比以前更加不願意回到地球上去，所以他不想關心返回地球的危險性，也不想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而操心這事。

  可是，這兩顆星球正以每秒二十七法里的速度在彼此靠近，危險極大，所以必須弄清楚這個確切的時間是什麼時候，這是頭等大事。

  塞爾瓦達克上尉不得不耐住性子，他必須不急不躁。

  然而，「加利亞」卻在逐漸地靠近太陽。地球那圓盤明顯在增大，「加利亞」人看得清清楚楚。彗星在11月份已經運行了五千九百萬法裡，到了12月1日，它離太陽只有七千八百萬法里了。

  氣溫在大幅度地升高，冰一旦解凍，海面便會解體。這個大海如果冰化水涌，那是頗為壯觀的。正如捕鯨人說的那樣，人們會聽見那種「冰裂的咯咯聲」。火山和海岸的斜坡上，剛融化成水的細流在隨意地漫山流淌著，沒幾天，便變成了激流和瀑布。山頂上的皚皚白雪也化成了水，順流而下。

  與此同時，霧氣在遠方開始升起，漸漸地形成雲彩，在漫長的「加利亞」嚴冬期間停息很久的風又刮起來了。可以想見，接下來便會出現狂風暴雨的天氣，不過，這畢竟是生命隨著熱力和光度返回了彗星表面，萬物開始復甦了。

  然而，有兩個預見到的災難終於發生了，這會兒的「加利亞」海波濤洶湧，無處躲藏。

  在冰雪消融的這一時刻，雙桅縱帆式帆船和單桅三角帆船仍然高踞於海面一百英尺之上。船的底座有點兒變形，隨著冰融而有所傾斜。如同北冰洋的冰山一樣，冰塊化作了水，水溫增高，船底將與水面脫節而墜落。想要挽救這兩隻船是根本不可能的，現在只能用熱氣球來代替它們逃生了。

  到了12日夜至13日期間，冰已全部消融。隨即，兩艘船船體失去平衡，轟的一聲墜落下來，撞在了海邊礁石上，轉眼之間便支離破碎。

  這個災難是他們一直預料著而又無法阻止的，如此一來，眾人不禁痛苦不堪。看來，他們不知如何是好了。

  伊薩克·哈卡布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單桅三角帆船突然墜落，摔個粉碎，不禁悲從中來，痛不欲生。他在詛咒這幫人，他指責塞爾瓦達克上尉等一干人，他覺得他們本不該強逼著他將「漢莎」號駛往「熱土地」的那個小海灣里去。他認為如果把他的船留在古爾比島的港口上，那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他們違背他的意願蠻橫行事，他們應該賠償他，等回到地球上去之後，他肯定得找他們算帳。

  「胡說八道！」塞爾瓦達克上尉呵斥道，「您給我閉上您的鳥嘴，伊薩克老闆，否則我就把您銬起來！」

  伊薩克·哈卡布特聞言，不敢吭聲，回到自己的那個小洞裡去了。

  12月14日，熱氣球製作完成了。它被仔細地縫製好，還塗上了漆，結實得不得了。氣球上的吊繩是用「多布里納」號上柔韌的纜繩編制的，吊籃則是用「漢莎」號上的柳條編織的，可以容納下二十三個人。不管怎麼說，反正這只是一個短暫的上升飄浮，隨後便隨著「加利亞」大氣層一起滑向地球大氣層了，不要太在意舒適與否了。

  但是，始終如一的難題便是時、分、秒的精確的時間問題，可是，在這個問題上，頑固又倔強的帕爾米蘭·羅塞特還沒有吭過一聲。

  在這一時期，「加利亞」穿過火星軌道，火星離它尚有近五千六百法里的距離。

  12月15日夜間，「加利亞」人以為末日來臨了。某種「地震」突然發生，火山在搖晃，仿佛被地下的某種力量搖來晃去。塞爾瓦達克上尉和同伴們以為彗星要崩裂了，所以便慌忙從晃動著的火山體內跑了出來。

  與此同時，教授在他的觀測室里聽見了一陣陣驚叫聲。這時候，大家便看到倒霉的帕爾米蘭·羅塞特手裡拿著摔壞了的望遠鏡，站在懸崖上。

  不過，大家並沒有為他悲嘆。在這個漆黑一片的夜晚，圍繞著「加利亞」運行的第二顆衛星出現了。

  其實，那就是「加利亞」上分裂出來的一個碎塊。

  在其內在力量的作用下，「加利亞」一分為二了，如同以前的那顆岡巴爾彗星一樣。那個碎塊很大，自動離開了「加利亞」，被拋向宇宙空間裡去，並帶走了休達島和直布羅陀上的英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