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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一章 眾人向「加利亞」星球上的第三十六位居民歡呼致意

2024-10-02 06:01:13 作者: (法)凡爾納

  「加利亞」的第三十六位居民終於來到了「熱土地」。他尚能說出的幾乎聽不清楚的幾個字是:「它是我的彗星,是我的,是我的彗星!」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這是不是在說,至今都尚未解釋清楚的這件事,就是指地球與彗星相撞,使地球上一塊巨大的陸地掉落在宇宙空間?它們是不是在地球軌道上相遇,發生碰撞的?弗芒特拉的這個孤獨者所指的「加利亞」到底是哪一顆星球,是在太陽系裡運轉的彗星還是地球上的這一大塊陸地?這個問題只能由剛剛還極其強烈地聲稱「是我的彗星」的那位學者來解答了。

  不管怎麼說,這位垂死者肯定就是那位天文學家,他就是在「多布里納」號探測途中收集到的字條的書寫者,就是他用信鴿將他寫的字條送到「熱土地」來的。只有他一人能夠將皮套和罐頭盒扔到海里,以及讓信鴿向新星球傳遞字條——他本能地認為新星球的那個方向是可居住並且有人居住的唯一的土地。這位學者——這一點肯定無疑——應該知道「加利亞」的某些參數。他能夠計算出「加利亞」逐漸遠離太陽的距離,能夠測算出它的切線速度在減小。但是——這是最重要的問題——他是否測定過這顆新星球的軌道情況呢?他是否弄清楚這顆新星球的運行軌道是雙曲線、拋物線還是橢圓形曲線呢?他是否對「加利亞」的三個不同方位連續進行觀測,從而得出自己的最後結論?他是否知曉這個新星球在一定的條件之下會返回地球?如果能返回的話,將需要多長時間?

  蒂馬塞夫伯爵首先問他自己,隨後又問塞爾瓦達克上尉和普羅科普二副,討論的問題就是上述這些問題。塞爾瓦達克和普羅科普曾在返回途中思考過並且討論過這些問題,並做出了各種不同的假設,但是他倆並沒能解決這些問題。而唯一有可能解答這些問題的人,卻讓他們十分擔心,有可能帶回來的是一具屍體。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那就只好放棄任何知曉「加利亞」的未來的希望了。

  因此,當務之急就是盡力讓這個生命垂危的天文學家起死回生。「多布里納」號上的藥房藥品齊全,有可能完成這一任務。在本-佐夫想出的一個鼓舞人心的建議之後,大家立即開始行動起來。

  「干吧,上尉!」本-佐夫說道,「學者生命力是極強的!」

  於是,大家便開始對這位垂死者進行強力的連活人都忍受不了的按摩,另外,還給他服用了一些含有強心劑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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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摩工作由本-佐夫和奈格雷特二人輪番進行,大家深信這兩位大力士按摩師會努力地進行救治。

  在此期間,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一直在尋思這位法國人到底是什麼人,雖然這是他剛從弗芒特拉島救回來的,但他好像在哪兒見過這位學者。

  的確,他真的見過他,但是他見到此人時,自己還是個青少年,思維和身體還處於漸趨成熟的過程中。

  其實,現在躺在「尼娜蜂巢」的大廳里的那位學者正是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當年在查理大帝中學的物理老師。

  這位老師名叫帕爾米蘭·羅塞特,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學者,在數學領域造詣頗深。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在上了一年級之後,便離開了查理大帝中學,考入聖西爾軍校。自此之後,他同他的老師再沒見過面,彼此差不多已經忘了對方的模樣了。

  大家知道,塞爾瓦達克同學一向對學習不太感興趣;相反,他卻與其他幾位調皮搗蛋的學生一起捉弄這位可憐的帕爾米蘭·羅塞特老師。有時候,他們會往實驗室里的蒸餾水裡放幾粒鹽,引起極大的化學反應;有時候,他們又把氣壓計中的水銀弄出一滴來,使得氣壓計無法準確使用;有時候又會趁老師來察看溫度計的溫度之前,將溫度計捂上一會兒,讓它升高;有時候又會往望遠鏡里放進幾隻活的小昆蟲;有時候又會弄壞電器的絕緣體,使之接不了電;有時候甚至在充氣機的活塞板上扎個小洞,讓帕爾米蘭·羅塞特老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打不了氣。

  塞爾瓦達克同學及幾個淘氣包幹的種種惡作劇真是層出不窮。

  他們的這些惡作劇倒是使學生們高興異常,卻讓老師帕爾米蘭·羅塞特火冒三丈。因此,這位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老師把查理大帝中學的這幫「渾小子」恨得咬牙切齒。

  在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離開中學兩年後,帕爾米蘭·羅塞特感到自己與物理學相比更加精通天文學,於是便放棄了教職,專心研究起天文學來。他原想進入天文台工作,但是,他脾氣暴躁,學術界盡人皆知,所以天文台的大門向他關閉起來。由於他家境頗豐,他便開始自己研究起天文學來,沒有任何官方頭銜,而且還心情愉悅地批判起其他天文學家來。他獨自發現了最近發現的星球中的三個,而且還計算出第三百二十五顆彗星的參數。但是,正如我們前面所說的那樣,羅塞特老師和塞爾瓦達克同學在弗芒特拉小島上偶然相遇之前,二人從未再見過。因此,十多年後,塞爾瓦達克上尉未能認出自己的老師來,特別是帕爾米蘭·羅塞特老師又處於垂危狀態之中,這就沒有什麼讓人覺得驚奇的了。

  當本-佐夫和奈格雷特將帕爾米蘭·羅塞特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被褥中拉出來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矮小的老頭,五英尺兩英寸高,瘦骨嶙峋,腦袋光禿禿的,猶如一個鴕鳥蛋。他沒有鬍鬚,只是因一星期未刮臉而長出了一些短髭,鷹鉤鼻子很長,能很好地抵住他的近視眼鏡,相得益彰。

  這個小老頭大概脾氣極其暴躁,常常無端發火,怒不可遏。有人可能會把他比作魯姆柯夫感應線圈,是好幾米長的「神經線」纏繞起來的,流動的並不是電流,而是強大的「神經流」。一句話,這個「羅塞特感應線圈」中,那個「神經波」——我們暫且接受這一粗劣的詞彙——儲存在線圈中,如同魯姆柯夫感應線圈中的電流一樣。

  然而,儘管這位老師脾氣暴戾,但是並不能因此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在一個只有三十五個人的世界上,這第三十六個人的生命也是不可輕易毀掉的。大家將他的衣服脫下來之後,可以看到他的心臟還在跳動,雖然心跳微弱,但畢竟還是在跳。由於大家對他的竭力搶救,他有可能會甦醒。本-佐夫在拼命地為他搓擦那乾癟的身子,像摩擦一段干樹枝似的,很可能會擦出火星來。本-佐夫那動作猶如在磨他的軍刀準備參加檢閱似的賣力,一邊還低聲吟唱著那首著名的曲子:

  向的黎波里前進,

  英勇的孩子們,

  你的鋼刀給你帶來了榮光。

  不間斷地按摩了二十分鐘之後,老頭子的嘴裡終於吐出一口氣來,接著是第二口氣、第三口氣……此前一直緊閉著的嘴張了開來,兩隻眼睛微微地睜開,隨即又閉上了,然後便完全張開了,但他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嘴裡倒是咕噥了幾句,但大家都沒聽清。帕爾米蘭·羅塞特的右手伸了伸,豎了豎,又摸了一下額頭,仿佛在尋找一個不再在那個地方的物件。接著,他的臉緊繃了起來,滿臉通紅,仿佛氣哼哼地回到生活中來,大聲嚷道:「我的眼鏡,我的眼鏡在哪兒?」

  本-佐夫趕緊替他去找,而且終於找到了。這副眼鏡絕非普通的眼鏡,是貨真價實的望遠鏡片製作的。眼鏡本來是像鉚在太陽穴上一樣,就像一個根莖從他的兩隻耳朵里穿過去似的。在本-佐夫幫他按摩時,眼鏡從他的太陽穴上掉了下來。本-佐夫把眼鏡戴在他的大鷹鉤鼻上,穩穩噹噹,他這才又嘆了口氣,還發出噗噗的聲音,像是個好兆頭。

  塞爾瓦達克上尉俯身看著帕爾米蘭·羅塞特的臉,看得十分仔細。此刻,老人已經睜開了眼睛,而且這一次還睜得很大。一道凌厲的目光從他那厚厚的鏡片中射了出來,隨即便是一聲怒吼:「塞爾瓦達克同學,」他呵斥道,「明天給我寫五百行字作業交上來!」帕爾米蘭·羅塞特對塞爾瓦達克上尉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

  這麼一句怪誕的開場白,肯定是積怨已深而突然回憶起來脫口而出的,而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儘管像是在做夢,但還是認出了他在查理大帝中學時的物理老師來。

  「帕爾米蘭·羅塞特先生!」他驚叫道,「這是我以前的老師……一點兒不假!」

  「只剩一副骨架子了。」本-佐夫說。

  「胡說!真的是不期而遇……」驚愕中的塞爾瓦達克上尉又說了一句。

  然而,帕爾米蘭·羅塞特又睡熟了,他似乎很想睡覺。

  「您放心吧,上尉,」本-佐夫說,「他死不了,我敢擔保。我見過比他瘦的人,他們也沒被死神帶走。」

  「你在哪兒見過呀,本-佐夫?」

  「在埃及唄,上尉,還是用一種很漂亮的油漆刷亮了的木盒子裝著。」

  「蠢貨,那是木乃伊!」

  「您說得沒錯,上尉!」

  不管怎麼說,羅塞特老師已經睡著了,大家把他抬到一張熱烘烘的床上,急切地盼著他早點兒醒來,因為還有那麼多有關彗星的問題等他來解答呢。

  在這整整一天的時間裡,塞爾瓦達克上尉、蒂馬塞夫伯爵、普羅科普二副——他們是代表著這群人的科學委員會——並未耐心地等著第二天的到來,而是不得不考慮那些極不靠譜的假設:帕爾米蘭·羅塞特所命名的這個「加利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彗星,這個「加利亞」是否就是從地球分離出去的那一塊陸地,字條上所計算出來的距離和速度是不是與「加利亞」彗星相關,是不是同將眾人帶往宇宙空間的這個新星球相關,地球上倖存的這些人是不是從此就是「加利亞」人了。

  這是必須要弄個水落石出的問題。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多日來大家辛辛苦苦所猜測的各種結論就全都被否定了。要是真的出現一個新的星球,那也一定是從地球內部脫離出來的,這樣才能夠與新的宇宙現象完全吻合。

  「喏,」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大聲說道,「羅塞特老師就在那兒,他會告訴我們的!」

  塞爾瓦達克上尉又把話題扯回到帕爾米蘭·羅塞特身上,他告訴他的同伴們,羅塞特是個孤傲的人,很難相處。上尉還說,他是個桀驁不馴、十分執拗、肝火太旺但骨子裡正直真誠的人。見他發火時,最好避開,等他把火發完了,就沒事了。

  當塞爾瓦達克上尉將帕爾米蘭·羅塞特的情況介紹完了之後,蒂馬塞夫伯爵說道:「您放心好了,上尉,我們會想盡辦法與帕爾米蘭·羅塞特老師和睦相處的。我倒是覺得,他將會把他觀測的結果告訴我們,這就幫了我們的大忙了。但必須符合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問道。

  「就是他必須是我們收到的那些字條的撰寫人。」

  「您有所懷疑?」

  「不,上尉。我的猜測也許不對,我之所以這麼說,就是想要排除一切不利的假設。」

  「如果不是我從前的老師的話,那會是誰寫的這些字條呢?」塞爾瓦達克上尉問道。

  「也許是遺留在昔日地球上另一處的某個天文學家吧。」

  「這不可能,」普羅科普二副說,「因為只有這些獨一無二的字條告訴了我們『加利亞』這個名稱,而這個名稱是羅塞特老師首先提出來的。」

  這一推斷完全正確,無法反駁,毫無疑問,弗芒特拉的這位孤獨者就是寫字條的人。至於他在這個島上都做了些什麼,等他清醒之後,我們會從他那兒獲知的。

  另外,他那當作黑板的破門板及那些草稿都同他一起被帶了回來。大家完全可以趁他熟睡時,去研究一番他的那些數據和字體。

  他們立即進行了驗證。

  毋庸置疑,字體和數據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黑板上仍舊寫著數學符號,都是用粉筆寫的,字跡清晰,沒有任何擦痕。至於那些數據,都是寫在零散的紙片上的,滿紙幾何圖形。有兩條弧線是無限展開的雙曲線,另有兩條弧線雖然無限地展開著,卻是弧度小一些的拋物線,再有就是幾條極長的橢圓形曲線。

  普羅科普二副指出,這三種有所區別的曲線,正好是彗星的軌道,它們可能呈拋物線狀、雙曲線狀和橢圓形狀,前兩種意味著從地球上觀察到的彗星是永遠也無法返回到地球的地平線上的,而第三種,橢圓形的軌道上,倒是或長或短地定期返回地球的地平線。

  只須查看一下這些紙片上和黑板上的數據和圖形,就可以肯定這位學者是在對彗星進行研究,但是我們並不能根據他所研究的這些不同的曲線就預先下結論,因為天文學家們在開始計算時,總是會把彗星的軌道假設為雙曲線軌道的。

  總之,從這些情況之中我們可以認定,帕爾米蘭·羅塞特滯留在弗芒特拉期間所研究的,是關於一個尚未被人們發現的新彗星的軌道及其相關參數。

  他是在1月1日災難發生之前還是之後進行這些計算的,這隻有等他醒來才能得知。

  「咱們就耐心等著吧。」蒂馬塞夫伯爵說。

  「我是想等,但我等得很不耐煩!」塞爾瓦達克上尉心裡像貓抓似的急切地說道,「我寧可少活上一個月,也願意換羅塞特老師早醒一個小時!」

  「您這也許是在做賠本的買賣呀,上尉。」普羅科普二副說道。

  「什麼!這怎麼叫賠本的買賣,這是想早點兒知曉我們的星球未來會如何呀!」

  「我不是要掃您的興,上尉,」普羅科普二副回答道,「不過,羅塞特老師雖說是很了解『加利亞』彗星,但不一定就能明白將我們帶走的這塊地球的陸地是怎麼回事!『加利亞』彗星在地球的地平線上的出現,和地球上的一塊在宇宙間運轉的陸地之間,是否就一定有所關聯……」

  「那當然是有所關聯的!」塞爾瓦達克上尉大聲說道,「關聯性明顯得很,就像大白天一樣明顯極了……」

  「繼續說下去呀……」蒂馬塞夫伯爵說道,他仿佛在等著上尉將他的結論說出來。

  「也就是說,地球被一顆彗星撞擊了一下,而這麼一撞,就把地球撞下了一小塊,把我們帶走了。」

  聞聽塞爾瓦達克上尉這麼肯定地說,蒂馬塞夫伯爵和普羅科普二副彼此對視了片刻。就算地球與彗星彼此相撞的可能性很小,但這並非完全不可能。這麼強烈的一種碰撞,不可能的現象也是有可能出現的,而這種如此特殊情況出現的原因,說不定有可能是正確的。

  「您也許說得對,上尉,」普羅科普二副從另一角度思索了一下之後,回答道,「這種碰撞的發生以及它可能帶走了地球的一大塊陸地,並不是不可能的。如果這一推測是正確的,那麼我們在災難發生之後的那天夜晚所看到的那個很大的星球肯定就是彗星,它大概是偏離了它的正常軌道,而速度又極快,所以地球未能將它吸入自己的引力中心來。」

  「對於這個陌生的星球存在的解釋就只有這一種了。」塞爾瓦達克上尉說。

  「看來,這一新的假設似乎很受歡迎,」蒂馬塞夫伯爵說,「它倒是把我們自己的觀測同羅塞特老師的觀測協調一致了。可能就是我們與這顆遊蕩著的星球相互撞擊之時起,羅塞特老師就取了這麼個名字——『加利亞』。」

  「顯然如此,蒂馬塞夫伯爵。」

  「好極了,上尉,但是,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沒弄明白。」

  「什麼問題?」

  「這位學者更關心的是那顆彗星,而對把我們帶到宇宙空間中的這塊地球陸地卻關注甚少。」

  「哦!蒂馬塞夫伯爵,」塞爾瓦達克上尉回答道,「您知道,這些科學狂人有時候是特別古怪的,我的這位老師就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古怪之人!」

  「另外,」普羅科普二副說,「很有可能,羅塞特老師對『加利亞』的參數的計算早於碰撞發生之前呢。他可能看到彗星向地球走來,在災難發生之前就在觀察它了。」

  普羅科普二副的這一看法是正確的。不管怎麼說,反正上尉的這一假設原則上是被認可了。歸結起來是這樣的:一顆彗星越過黃道,可能在12月31日到1月1日夜間,撞上了地球,把地球撞去了一大塊。自此,這塊被撞去的一大塊土地便在宇宙空間運行起來。

  「加利亞」科學委員會的這三位成員尚未掌握全部事實真相,但離它很近了。

  只有帕爾米蘭·羅塞特才能完全解開這個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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