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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普羅科普二副現在只得聽從上帝的安排了

2024-10-02 06:00:33 作者: (法)凡爾納

  墓里那幾隻鸕鶿受到驚嚇之後便匆忙向著南方飛去,逃離那座隱士墓了。它們的逃離方向也許是在指明,往南邊去可能會在不遠的地方見到一塊陸地。因此,「多布里納」號的探測者們把這視為自己的又一個希望。

  離開小島幾個小時之後,雙桅縱帆式帆船航行在這片新的水域上。海水並不太深,現在卻將從前分隔突尼西亞灣和哈馬馬特的這個達庫爾半島整個給淹沒了。

  兩天之後,在沒能找到突尼西亞薩赫勒海岸之後,「多布里納」號到達緯度三十四度上,這個緯度本該是加貝斯灣之前所在的位置。

  六個星期前,把撒哈拉湖和大海連接起來的那條大運河的入海口就已蕩然無存,現在放眼向西望去,只有滾滾海水,一望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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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2月11日那一天,「陸地!」「陸地!」「多布里納」號上的人們終於發出了歡呼聲。只見遠處出現一塊陸地,但是,按照常理,那兒是不應該有陸地的。

  實際上,這個海岸不應該是的黎波裏海岸,的黎波裏海岸應該是一個低矮的、沙質的、從遠處難以看清楚的海濱地帶。另外,這個海濱地帶只應該位於往南低兩度的地方。

  這個新土地高低不平,起伏不定,從西往東展開,將整個南邊的地平線全都給遮擋住了。它在左邊將加貝斯灣切為兩個部分,以致都看不見海灣盡頭的傑爾巴島了。

  他們把這塊陸地清清楚楚地標到航海圖上,由此可以肯定,撒哈拉湖已經被填平了,這裡出現了一個新的大陸。

  「如此看來,」塞爾瓦達克上尉指出,「我們這些天來所走過的地方是陸地變成了大海,而今天看到的卻是大海變成了陸地。」

  「在這片海域,」普羅科普二副接著說道,「我們沒有見到過任何一條馬爾他[33]的那種單桅三角帆船,也沒見到任何一條地中海東部沿岸的那種三桅小帆船,它們通常都在這片海域跑來跑去的。」

  「現在的問題是,」蒂馬塞夫伯爵說道,「我們需要做出決定,應該是沿著這個海岸往東行駛還是往西行駛。」

  「如果您同意的話,伯爵大人,咱們往西去吧,」法國上尉塞爾瓦達克急切地說,「至少,據我所知,過了謝里夫河口之後,就沒有任何我們法國的殖民地了!我們可以在途中將我留在古爾比島上的同伴帶上,然後我們就一直開往直布羅陀,到了那兒,我們也許將能夠獲得一些有關歐洲的消息。」

  「塞爾瓦達克上尉,」蒂馬塞夫伯爵帶著慣常的矜持的神態回答道,「雙桅縱帆式帆船聽您的差遣,普羅科普二副,下命令吧。」

  「伯爵,我有個想法想向您請求!」二副思考片刻之後說道。

  「你說吧。」

  「風從西邊刮來,而且它在逐漸變強,」普羅科普回答道,「單憑我們的蒸汽機,我們或許可以頂風航行,不過這樣做會十分困難。而往東行駛則正好相反,依靠我們的船帆和蒸汽機,雙桅縱帆式帆船幾天工夫就能抵達埃及海岸,在那兒,或在亞歷山大,或在其他任何地點,我們都會從直布羅陀那兒弄清楚情況的。」

  「您的看法呢,上尉?」蒂馬塞夫伯爵轉問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

  上尉儘管企盼著靠近奧蘭省,並順便見到本-佐夫,但他也覺得二副的建議非常正確。微微西風在逐漸增強,「多布里納」號頂風航行,行駛緩慢,而若是順風行船,則很快便可抵達埃及海岸。

  於是船便掉頭朝著東方駛去。風愈發地強勁起來,幸好,海上的長浪與雙桅縱帆式帆船的行進方向一致,所以並沒有受到大浪的阻遏。

  半個月以來,大家早就發覺氣溫在逐漸降低,現在只有十五攝氏度到二十攝氏度之間。這種氣溫的逐漸下降是一種自然原因,也就是說,是因為在新軌道上運行的地球在逐漸遠離太陽。這一點上,是沒有任何可以值得懷疑的。地球在靠近太陽的引力中心,並一直越過金星的軌道,然後開始逐漸遠離,現在已經越過了它原來和太陽保持的最短距離。2月1日,地球似乎返回到離太陽三千八百萬法里的地方,如同它在1月1日時那樣。而自那時起,這個距離又增加了大約三分之一。這不僅是因為氣溫的下降,而且也是因為太陽的外形發生了變化,變為一個明顯縮小了的圓形。現在所看到的太陽,同在火星上看到的太陽大小完全一致。因此,我們可以就此做出推論:地球已經到達火星的軌道上了。而火星的形狀特徵幾乎與地球的形狀雷同。由此可以肯定,地球被吸引到太陽系運行的新軌道的形狀是一種扁長形。

  不過,「多布里納」號上的探測者們並不擔心這些宇宙現象。他們已不再為地球在宇宙空間中的不規則運行而憂心忡忡了,他們關心的只是現在地球表面一些已造成的改變,以及這種改變的後果究竟是什麼。

  雙桅縱帆式帆船行駛在離新海岸線兩海里的海面上,但是,說實在的,任何船隻不離開這個海岸遠一點兒,那它必定會船毀人亡的。

  的確,新陸地的海岸邊連一個停泊港都沒有。從深海湧來的惡浪猛烈地拍擊著海岸,那大浪頭足足有兩三百英尺高。海岸邊似圍牆般地矗立著高大的陡峭的巨岩,光滑難攀,沒法兒找到任何一個支撐點。巨岩上方,可看到有個石林,岩石有的似長劍,有的似方尖碑[34],有的似金寶塔,仿佛金屬細粒熔鑄而成,高一千多英尺。

  但這還不算最奇特的地方,讓「多布里納」號上的探測者們最為驚訝的是,它仿佛是「新生成的」。大自然的風刀雨箭似乎並沒有破壞它那純潔的體貌,也沒有損壞它那清晰的線條,更沒有毀傷它那亮麗的容顏。它像一幅永不褪色也不走樣的油畫一樣,在藍天白雲下矗立著。構成它的所有岩石都光滑如鏡,閃亮耀眼,仿佛剛剛從熔爐里冶煉而成似的。它那金屬般的光澤,好似金光閃閃的彩虹一般,猶如黃鐵礦的光澤。這不禁讓人疑惑不定,它是不是像探測器從海底撈上來的金屬細粒熔製成的岩石,被普路托[35]的神力整個地托到了海面上。

  另外還有一個推論在支持前一個推論。通常,在地球上無論什麼地方,即使最堅硬的巨大的岩石也會因雨水的沖刷在其斜坡表面形成一條條的紋路,從沒有哪一處的懸崖峭壁會光溜溜的寸草不生。但是在這兒,卻看不見岩石表面上有任何紋路,也見不著任何草木。因此,一隻鳥兒也不會飛到這個毫無生機、沒有生命的不毛之地來。

  「多布里納」號上的人員對海上看不到鳥兒——比如信天翁、海鷗、鴿子——並不感到驚詫,但這些鳥兒往往都會飛到雙桅縱帆式帆船上棲息。用槍打這些海鳥,它們都不飛走,白天黑夜都在船橫桁上歇息。往甲板上撒下一點兒食物,它們便立即飛下來互相扑打,你爭我奪,發瘋似的搶奪吃食。看它們那飢餓難耐的樣子,不難想像,在這一帶海域沒有任何可以找到有東西吃的地方。總之,這片海岸似乎毫無植物和飲用水,根本不是船員們要去的地方。

  「多布里納」號幾天來一直沿岸航行的就是這個怪異的海岸。不過有時它的輪廓也會有所改變。其頂部往往在幾千米內呈現出千篇一律的完整形態,十分鮮明、突出,好像是鬼斧神工之作。然後又出現形態各異、犬牙交錯、參差不齊的稜柱石。但是,在懸崖腳下既無沙地,又無石灘,也不見通常水淺之處常有的那些礁石。只是偶爾可以見到一兩個狹窄的海灣。而要想找一處船隻可以補充淡水的地方,那根本就不可能。

  「多布里納」號在沿著海岸航行了將近三百千米之後,突然被海岸邊的一個凸出角給擋住了去路。一直在專心致志把這條新的海岸標到地圖上的普羅科普二副這時發現,懸崖峭壁是由南往北的走向。那麼,地中海是不是在這個接近子午線十二度的經線上終止了?這個攔路虎是不是一直延伸至義大利和西西里島?大家很快便會搞清楚,如果果真如此的話,那麼這個伸展到歐洲、亞洲和非洲的寬大水域將會縮小一半。

  雙桅縱帆式帆船堅持要探清這片新海岸的每一個點,所以便掉轉船頭向北徑直朝著之前的歐洲大陸方向駛去。如果被腓尼基人、迦太基人、西西里人、羅馬人、汪達爾人、希臘人、阿拉伯人和羅得島騎士們曾經先後占據過的這個古老的馬爾他島,能夠在這場大災難之中逃過一劫的話,那麼,「多布里納」號朝這個方向行進數百千米之後,應該有可能看到這個古老的島嶼了。

  但是,情況並非如此,馬爾他島已經不存在了。2月14日,探測器放到馬爾他原來位置的海域下之後,撈上來的只不過是一些海底的金屬碎屑,到底是什麼金屬,依然不清楚。

  「這場災難的範圍已超出了非洲大陸。」蒂馬塞夫伯爵說道。

  「是的,」普羅科普二副說,「可是我們連這可怕災難的範圍都確定不了。現在,伯爵,您有什麼計劃?『多布里納』號應該朝歐洲的哪個方向前進?」

  「朝西西里、義大利、法國方向前進,」塞爾瓦達克上尉大聲說道,「我們到了那兒之後,總能知曉的……」

  「世界上難道就只有我們『多布里納』號上倖存的這幾個人嗎?」蒂馬塞夫伯爵語氣凝重地說。

  塞爾瓦達克上尉沒有吭聲,因為他憂傷的預感與蒂馬塞夫伯爵的感覺完全相同。這時,船頭已經調換了方向,「多布里納」號已經越過了那個失蹤海島的緯度與經度的交叉線了。

  這個海岸始終都是南北走向,與從前一直延伸到埃及陸地的錫德拉灣,亦即古老的大希爾特灣並未貫通。毋庸置疑,在這片海域,從海上與希臘和奧斯曼帝國港口連接也是不可能的。因此,通過愛琴海、達達尼爾海峽、馬爾馬拉海、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黑海,都不可能抵達俄國南部邊境。

  即使駛往歐洲的設想能夠付諸實行,雙桅縱帆式帆船也只有一條海路可以走,就是西部的那條路,從那兒可以抵達地中海的北部海岸。

  2月16日,「多布里納」號嘗試著往前行駛。可是天公不作美,狂風加惡浪雙雙發威,陡然間,暴風雨肆虐,波濤洶湧,一條只有二百噸的船隻在海上難逃厄運。危險越來越大,因為狂風在海岸邊不停猛襲。

  普羅科普二副焦躁不安,他不得不把所有的船帆收起,放倒了桅杆,但是,光靠機器運轉,船是無法抵抗這惡劣的天氣的。巨大的浪頭將雙桅縱帆式帆船拋到一百英尺的高空,隨即又將它扔進大浪谷中。螺旋槳常常在空轉著,貼不到水面上,怎麼開都開不起來。儘管蒸汽加到最大的限度,但是,「多布里納」號還是在狂風惡浪中敗下陣來。

  什麼地方有避風港呢?無法靠近的海岸沒有提供任何一個避風港。普羅科普二副是不是想孤注一擲,開足馬力衝過去?他心裡正在這麼尋思著。可是,即使他們能夠登上那難以立足的懸崖峭壁,這幾個落難者又將如何呢?這個無望的不毛之地能給他們些什麼呢?他們能否盼望在那個無法接近的地方找到舊大陸的一塊逃生之地呢?

  「多布里納」號嘗試著扛住暴風雨,勇敢而忠貞的船員們鎮定自若地操作著。這幫水手沒有一個是熊包軟蛋,他們堅信他們的二副機警能幹,堅信船隻足夠堅固,不會損壞。但是,機器超負荷地運轉,有時竟然面臨散架的危險。此外,螺旋槳已轉動不起來了,船艏的三角帆也不可以掛起來,否則,颶風必將把它撕裂,船就將被吹到海岸邊去了。

  船上的人全都到甲板上來,他們都十分清楚這場暴風雨給他們造成一個多麼無望的處境。在狂風的吹襲下,「多布里納」號離海岸只有四海里,眼看就要撞到岸邊的懸崖上了。

  「伯爵,」普羅科普二副對蒂馬塞夫伯爵說道,「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無法阻止船往海岸上衝撞!」

  「你是否已經竭盡全力?」蒂馬塞夫伯爵面無表情地問道。

  「是的,」普羅科普二副回答道,「但是用不了一小時,我們的船就將撞到海岸上了!」

  「在這一小時裡,」蒂馬塞夫伯爵提高嗓門大聲說道,好讓全體人員都能聽到,「上帝將伸手搭救我們!」

  「只有這塊大陸裂開一道縫,讓『多布里納』號穿過去,上帝才能拯救我們!」

  「我們就是在萬能的上帝掌控之中的!」蒂馬塞夫伯爵邊摘下帽子邊說道。

  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二副、全體水手,全都仿效伯爵的舉動,摘下帽子,虔誠地默禱著。

  普羅科普眼見一場大難在所難免,只得採取各項措施儘量使損失降到最低程度。他還在想,如果遇難者中有幾個人能逃過這一劫的話,他們是否能在這個新大陸的頭幾天找到吃的東西。因此,他讓人將一些箱子裝上食物和淡水搬上甲板,再在它們上面捆上一些空筒,以便待船散架之後,它們可以漂浮在水面上。總之,他做了一個水手應該做的所有準備。

  說實在的,要想拯救雙桅縱帆式帆船,那是絕無可能了。海岸上這面高大寬闊的「高牆」沒有留下任何水道,也沒有任何避風港,這條破爛不堪的船只有散架的份兒了。「多布里納」號只有突然遇上一陣強勁的風,將它吹到深海地區去,方能獲救;或者如普羅科普二副所說的,除非上帝垂憐,奇蹟般地在海岸邊裂出一條水道,讓它駛過去。

  可是,風向沒有變化,它當然也不會改變。

  不一會兒,雙桅縱帆式帆船離海岸只有一海里了。可以看見那巨大的懸崖峭壁在逐漸地變大,由於視覺的錯覺,好像是它在朝著雙桅縱帆式帆船撞過來,一心要將船隻撞碎。沒多久,「多布里納」號離它只有三鏈了。船上的人沒有誰會相信能逃過這一劫!

  「永別了,蒂馬塞夫伯爵。」塞爾瓦達克上尉向他的同伴伸出手去,說道。

  「永別了,上尉!」伯爵指指天空,回應道。

  正在這時,「多布里納」號被巨大的浪頭托得老高,眼看就要撞上懸崖。

  突然,只聽得有人在喊:

  「快呀,小伙子們,快把大三角帆升上去,快把船艏三角帆掛起來,右舵!」

  是普羅科普二副站在「多布里納」號的前甲板上發出了這一道命令。無論這些命令是多麼出人意料,但船員們還是迅速執行了命令,而二副則立即向船艏跑去,親自緊抓住舵輪。

  二副到底想幹什麼?毫無疑問,他在將雙桅縱帆式帆船撥正,向前。

  「小心啊!」他大聲說道,「注意各帆下的右下角!」

  這時候,一聲喊叫響了開來……但不是一聲恐懼的喊叫。

  只見懸崖峭壁間突然出現一條四十多英尺寬的裂縫,懸崖直立兩邊。那如果不是一條水道的話,也可以算是一個「避風港」。在大風和海水的驅動下,普羅科普二副親自掌舵,將「多布里納」號帶進了避風港……它也許再也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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