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塞爾瓦達克上尉滿腦子的疑問,無法得到答案
2024-10-02 06:00:22
作者: (法)凡爾納
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猛地衝出屋子,飛快地奔到懸崖頂上。
海面上確實可以看到一條船,就在離海岸不到十千米的地方,但是,地球的表面現在呈現的是隆起狀,致使視野縮小,還無法看清波濤起伏的海面上的船桅頂端。
不過,儘管看不見船身,但是其船桅的狀況卻能讓人認出那是一艘什麼樣的船。它顯然是雙桅縱帆式帆船,而且,兩小時之後,本-佐夫看清楚了,它絕對是這種船。
塞爾瓦達克上尉舉起望遠鏡,一刻不停地觀察著它。
「『多布里納』號!」他大聲嚷道。
「『多布里納』號?」本-佐夫疑惑地問,「不可能是它,我沒看見它的煙囪在冒煙!」
「煙囪被船帆擋住了,」塞爾瓦達克上尉回答道,「但肯定就是蒂馬塞夫伯爵的雙桅縱帆式帆船。」
的的確確是雙桅縱帆式帆船。如果伯爵就在船上,說不定他就與他的對手相見了。
毫無疑問,如果這條船上真的坐著蒂馬塞夫伯爵的話,那塞爾瓦達克上尉就不會再把他當成對手,而會把他視為同舟共濟的朋友了,他根本沒有再想與伯爵一爭高下,他連引起決鬥的原因都置之腦後了。情況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他一心只想再見到蒂馬塞夫伯爵,跟他好好交談一下那麼多的異常現象。「多布里納」號在消失的二十七天的時間裡,一直在沿著周邊的那些海岸航行,也許還到過西班牙、義大利、法國,跑遍了怪誕的已經改變了的地中海,最後,它大概掌握了現在古爾比島被隔離的那些所有地方的新情況。這樣,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不僅會了解到此次災難的強烈程度,而且還會獲知造成這麼大災難的原因何在。此外,蒂馬塞夫伯爵也是個正人君子,重情重義,他肯定會將塞爾瓦達克和本-佐夫帶回國的。
「可是,『多布里納』號將在何處靠岸呢?」本-佐夫說道,「現在,謝里夫河口已經不復存在了!」
「它用不著靠岸,」上尉回答道,「伯爵將派一隻小船過來,將我們帶到大船上去。」
「多布里納」號在駛近,卻是緩緩而行,因為它在迎風行駛,所以速度慢得像人游泳一樣。更為奇怪的是,它竟然沒有開動機器,按常理,它本應該加快速度去辨認這座在海平線上的新島嶼的。也許有可能是燃料不足,只好靠風帆行駛,所以速度緩慢。幸運的是,儘管天空又出現一些浮雲,但天氣晴朗,微風習習,海面平靜,沒有太大的浪頭阻擋,所以這艘雙桅縱帆式帆船在順順噹噹地前進。
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一點兒也不懷疑「多布里納」號是在往這小島方向駛來。或許蒂馬塞夫伯爵十分困惑,為什麼會出現非洲大陸?其實他看到的只是一座小島而已。可是,他可能會擔心能不能在這個新的海岸邊找到一個停泊處,讓船靠岸。也許塞爾瓦達克上尉會抓緊找到一處錨地,一旦「多布里納」號猶豫起來,不敢靠岸的話,他若先找到停泊的地方,就可以發信號,指示它如何駛過來。
很快,「多布里納」號便明顯地朝著謝里夫河的老河口開了過來。塞爾瓦達克上尉於是趕緊備馬,替「和風」和「烘餅」安好馬鞍。然後塞爾瓦達克上尉和他的勤務兵便飛身上馬,朝著小島的西端飛奔而去。
二十分鐘後,他倆翻身下馬,察看海邊這一帶的情況。
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上尉很快便發現,在島端隱藏著一個小的海灣,噸位不大的船可以在此停泊。這個小海灣的前方海面上散布著不少大礁石,其間有一狹窄的航道。即使天氣惡劣,這裡的海水也是相當平靜的。可是,當他在仔細察看岸邊的岩石時,他驚訝地發現,當潮水退去之後,岩石上清晰顯現著一些又寬又長的海藻痕跡。
「哎呀!」他說道,「難道現在地中海里也有大海潮嗎?」
看來潮起潮落在這裡顯而易見,而且,潮水又高又猛。這可是眾多怪事之外的一個新的怪事,因為平時的地中海是基本上沒有潮汐的。
不過,不難發現,那些大潮汐想必是12月31日夜到1月1日由於地球邊上出現了巨大的星球所致,自那之後,潮汐便一直在減弱,現在已經很小很小了,與災難發生之前的情況有天壤之別。
但是,塞爾瓦達克上尉只是將這一觀察結果記了下來,現在他只是想著「多布里納」號。
雙桅縱帆式帆船離岸邊只有兩三千米了。他發出的信號想必被對方看到,也弄明白了。的確,那帆船稍稍調整了一下方向,開始將主船帆落下,只拉著兩個中帆及後桅帆和船頭的三角帆,由舵手手工操作,它終於駛向島嶼的頂端,朝著塞爾瓦達克上尉用手勢指示的那條航道駛來,放心大膽地進到航道裡面。幾分鐘之後,船錨拋入海底,船上放下一隻小船,蒂馬塞夫伯爵下船登岸。
塞爾瓦達克上尉立刻向他奔跑過去。
「伯爵大人,」參謀官喊道,「您先別說別的,說說出什麼事了?」
蒂馬塞夫伯爵是個沉著冷靜的人,他那永遠保持不變的冷峻態度與法國軍官的急性子脾氣大相逕庭。伯爵微微躬身致意,然後用濃重的俄國口音說:「上尉,咱們別的先放一放,請您允許我明確地告訴您,我並沒有想到我竟然在這兒又見到了您。我與您分別時是在一個大陸,可是我又見到您時卻在一個小島上……」
「我一直都待在這兒的,伯爵大人。」
「這我知道,上尉,如果說我失約了,請您原諒,不過……」
「啊!伯爵大人,」塞爾瓦達克上尉趕忙說道,「如果您同意的話,咱們以後再談這事吧。」
「我將永遠聽憑您安排。」
「那我也聽從您的想法。請允許我再問一遍: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正想問您呢,上尉。」
「怎麼,您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也不知道。」
「您難道沒法兒告訴我,是什麼樣的大災難讓非洲大陸的這一部分變成了小島?」
「我不知道。」
「那麼,這場災難都涉及哪些地方,這您也不知道嗎?」
「我知道的並不比您多,上尉。」
「可是,您至少能夠告訴我,地中海北部沿岸……」
「它仍舊是地中海嗎?」蒂馬塞夫伯爵提出這個怪問題,打斷了塞爾瓦達克上尉。
「您應該比我清楚才是呀,伯爵大人,您剛剛是從海上來的呀。」
「我根本就沒有到過沿岸的任何地方。」
「您沒有在沿海任何地方停泊過?」
「連一天、一小時都沒有停泊過,我連任何一塊陸地都沒看到過!」
參謀官驚愕不已地看著對方。
「可是,伯爵大人,」他問道,「您起碼觀察到自1月1日起,東方與西方顛倒過來了吧?」
「這個我知道。」
「您也發現白晝只有六小時了吧?」
「是呀,沒錯。」
「還有重力減輕了,您知道嗎?」
「是的,沒錯。」
「還有,月亮消失不見了,您知道嗎?」
「是呀,沒錯。」
「我們差點兒就撞上金星了,是不是?」
「是的,您說的完全正確。」
「因此,地球的自轉和公轉也都改變了。」
「的確如此。」
「伯爵大人,」塞爾瓦達克上尉說,「請您原諒我這麼驚奇。我原想我知之甚少,本打算向您請教很多事情的。」
「我並不比您知道得多,上尉,」蒂馬塞夫伯爵回答道,「只是在12月31日夜晚到1月1日這段時間,我從海上前往我們的約會地點,可是我的雙桅縱帆式帆船遇上了一個大浪,被它拋起,拋得非常高。一種宇宙現象把我們弄得暈頭轉向,可原因卻弄不清楚。此後,由於機器發生故障,加之狂風暴雨連續肆虐數日,我們的船便在海上漂浮著。『多布里納』號竟然扛住了,沒有船毀人亡,簡直是一個奇蹟,我覺得原因在於它正處於暴風的中心,只是被狂風吹得移動了一點位置。因此,我們一直沒有發現陸地,而你們的這個島是我們看見的第一塊陸地。」
「伯爵大人,」塞爾瓦達克上尉大聲說道,「那我們可得回到海上去,把地中海探測一番,看看這場災難造成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我可以坐您的船嗎,伯爵大人?」
「當然可以,上尉,如果這是我們探測所必需的話,我們可以環繞地球的。」
「那倒不必,環繞地中海就可以了!」
「誰敢說環繞地中海就不是環繞世界呢?」蒂馬塞夫伯爵搖著頭說。
塞爾瓦達克上尉沒有吭聲,沉思了一番。
此時此刻,沒有什麼其他事可做,只能做剛才決定的事情,也就是說,了解或者探測一下非洲海岸所剩下的地方,去阿爾及爾打聽一下有人居住的地方的消息,然後,如果地中海南邊沿岸完全消失不見了的話,便返回北邊來,與歐洲沿岸的居民聯繫。
然而,必須先將「多布里納」號的機器修好才行。船上鍋爐里的好幾根管子破裂,海水漏到鍋爐里了,不修好,便無法點火。如果海上風起浪涌的話,光扯上帆航行則又慢又難。而「多布里納」號上仍儲備著夠用兩個月的燃煤,完全可以遠航至黎凡特諸港[22],何況還可以在中途找到一個港口添加燃料。
因此,對此不必有任何遲疑了。
非常幸運,損壞的部件很快便修好了。在雙桅縱帆式帆船上的器材中有好幾根可替換的管子,他們幾下子便將破損的管子卸下來,然後換上了新的管子。抵達古爾比島後的第三天,「多布里納」號的鍋爐便把火生上了。
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趁著蒂馬塞夫伯爵在島上逗留期間,將狹小的島上的情況向伯爵介紹了一番。二人騎著馬將新海岸巡察了一遍之後,便一心想著要到島外去探尋在非洲這塊土地上所發生的一切的原因所在。
1月31日,雙桅縱帆式帆船已準備就緒,要遠航了。此刻,太陽系內沒有任何新的變化,只是溫度計所指示的溫度開始稍有下降,這之前差不多一個月的光景,它可是瘋狂地升高的。能否就此下結論說,圍繞太陽運行的地球現在是在一個新的軌道運行,看來還得再等幾天才能看出端倪來。
至於天氣嘛,這幾天非常好,儘管有些新的雲彩出現,氣壓有點兒下降,但是,這些問題並不能阻擋「多布里納」號按時出發。
現在的問題是本-佐夫是不是也得陪著他的上尉一起出發。在許多較為討厭的問題中,有一個問題迫使他留在島上。的確,無法讓兩匹馬上船,船上也無法安頓它們,而且,本-佐夫也從不願與「和風」「烘餅」分開,尤其是捨不得與「烘餅」分開。再說了,新的領地得有人看守,以免被外人搶占,而且一部分的牛羊也不能沒人照看,因為如有特殊情況,這些牛羊將是劫後餘生的人不可缺少的食糧。凡此種種,迫使勤務兵非留在島上不可,上尉倒是同意了這個決定,只不過頗覺遺憾而已。再者,對這個正直忠誠的小伙子來說,他留在島上並無任何危險。等把外邊的情況摸清之後,上尉會回來接本-佐夫,把他帶回國去的。
1月31日,有點兒激動的本-佐夫同塞爾瓦達克上尉告了別,這倒也挺不錯,他現在可是島上「掌握全權的總督」了。他請求上尉,如果偶然間他到達蒙馬爾特時,別忘了看看他故鄉那座「蒙馬爾特山」是否移動了。
「多布里納」號駛出狹窄的港灣,加大馬力,很快便駛入大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