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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章 麥加利號

2024-10-02 05:58:47 作者: (法)凡爾納

  說實在的,若想找到格蘭特船長,真的是難於上青天!此時此刻,這幾位尋訪者確實是到了進退維谷的境地。有什麼辦法去繼續尋找呀?鄧肯號也沒了,連自己立刻回國的希望也難以實現了。熱情的蘇格蘭人的英勇壯舉就這麼一敗塗地了。失敗!這個字眼兒對他們來說是多麼難以接受的呀!可是,格里那凡爵士確實是心灰意冷、難以支撐了。

  瑪麗·格蘭特見眾人都耷拉著腦袋,自己也強忍著,不便再提尋找父親的事了。想想鄧肯號的船員們為此而送了命,再提尋父之事,也有點太不近人情了。這位善解人意、深明大義的少女強忍著酸楚,強顏歡笑地在勸慰著海倫夫人,並率先提出返回蘇格蘭。孟格爾見她如此堅強,心中更增添了幾分敬佩。他尋思,為了她,也得再提一下繼續尋找的建議,但還沒等他開口,瑪麗·格蘭特小姐便以目光制止了他。只見她態度堅決地說道:「情況都這樣了,應該體諒大家,尤其鑑於格里那凡爵士的情況,無論如何都必須立即返回歐洲!」

  

  「您說得對,瑪麗小姐,爵士應該回去,」孟格爾接著說道,「正好可以把鄧肯號的情況向英國政府報告一下。不過,您也別灰心,我們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不可以半途而廢了。我已想好了,我要留下來,找不到格蘭特船長決不罷休!」

  約翰·孟格爾這番鏗鏘有力的話語,深深地打動了姑娘。她伸出手去,與對方緊緊一握,一切均在不言之中。約翰當然心領神會,他知道姑娘對自己的沒有說出口的感激愛慕之情。

  就在當日,眾人商量決定,返回歐洲,並決定儘快趕到墨爾本。第二天一早,孟格爾便忙著去打聽開往墨爾本的船什麼時候起航。

  他以為艾登與維多利亞省省城之間來往班次一定很多,可他卻估計錯了。泊於杜福灣的商船一共也就三四條,而且沒有一條是駛往墨爾本的,更沒有去雪梨或威爾斯角的。而要回歐洲,只有這三處有船可搭,因為,上述三地與英國本土之間開闢著半島郵船公司的一條正式航線。

  這如何是好?等搭乘便船吧,又不知等到何時才有。從這兒經過的船隻倒是不少,但都從不在杜福灣停靠!

  經過研究分析,格里那凡爵士正想沿著海岸公路前往雪梨,可巴加內爾這時突然提出了一個出乎大家意料的建議來。

  原來,巴加內爾曾跑到杜福灣去看了一下,了解到停泊在那兒的三四條船中有一條要駛往紐西蘭北島的奧克蘭。所以,他便提議,先乘該船到奧克蘭,在那兒換乘半島郵船公司的船回歐洲。

  大家認真仔細地討論起巴加內爾的建議來。一向滔滔不絕的巴加內爾,這次卻一反常態,話語不多,只簡單明了地介紹了一下情況說,此行最多也就五六天時間。是呀,澳大利亞距離紐西蘭也就一千海里左右。

  說來也巧,奧克蘭正好是在一行人離開阿羅加尼亞海岸一直沿著走的三十七度線上。

  不過,巴加內爾並沒據此為由,因為他兩次都錯誤地解釋了那幾封信,所以他擔心再一次地犯錯。不過,他始終覺得那些信件上所表明的格蘭特船長逃到的是一個「大陸」上,而不是一個島上,而紐西蘭只能算作是個島嶼而已。不過,他並未提及去奧克蘭等船是為了尋找格蘭特船長,他只是強調從那兒去歐洲的船很多。

  孟格爾支持巴加內爾的意見。他勸說大家接受這個建議,因為在杜福灣等船的希望十分渺茫。說服了眾人之後,他便領著大家一起去看看那條大船。格里那凡、麥克那布斯、巴加內爾、小羅伯特等在他的帶領之下,坐上一隻小划子,不一會兒便靠上離岸邊兩鏈遠的那隻大船了。

  那大船名為「麥加利號」,是一條兩百五十噸的雙桅帆船。它專門跑澳大利亞和紐西蘭各口岸間的短程航線。

  該船船長——更確切地說,應叫「船主」——名叫威爾·哈萊,臉又胖又紅,滿臉橫肉,塌鼻樑,髒兮兮,又是一個獨眼龍,嘴唇上沾滿煙油,看了讓人直噁心。他正大聲地罵自己的那五個水手,一邊還揮動著那隻又大又粗的手,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讓人看了既可恨又可笑,一看就是沒有受過教育的人。雖然船長令人討厭,但又無其他船隻可搭乘,只好退而求其次,將就一點了。那船長見這幾個生人前來,不禁大聲喝問道:「嗨!你們是幹什麼的?跑船上來幹嗎?」

  「找人。」約翰回答他道。

  「找人?找誰呀?」

  「找船長。」

  「我就是!有話快說!」

  「您船上裝什麼貨呀?」

  「什麼都裝!怎麼啦?」

  「什麼時候開船?」

  「明天中午。怎麼啦?」

  「載客嗎?」

  「載啊!只要能吃得慣船上的飯就行!」

  「自備乾糧。」

  「怎麼啦?」

  「不怎麼啦!」

  「多少人呀?」

  「九位,其中有兩位女士。」

  「艙房不夠。」

  「甲板上的便艙也可以。」

  「這……」

  「您直說了吧,到底行不行?」約翰不理會對方的惡劣態度,直截了當地問道。

  「這……這……」威爾·哈萊船長「這,這」地支吾了半天,然後,打上鐵掌的皮靴踏得甲板篤篤地走了幾步,突然站在約翰·孟格爾面前。

  「肯出多少?」威爾·哈萊終於問道。

  「您要多少?」約翰沉著地反問道。

  「五十鎊!」

  格里那凡爵士在一旁點了一下頭。

  「好,五十鎊就五十鎊。」約翰·孟格爾答應了他。

  「不過,那只是船費。」威爾·哈萊又補上了一句。

  「行。」

  「不包括飯錢。」

  「行。」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怎麼樣?」威爾·哈萊邊說邊伸出手來。

  「什麼?」

  「定金!」

  「喏,拿去,二十五鎊,先付一半。」約翰把定金交給船主。

  船主立刻把錢接過去,連忙往腰包里一塞,連個「謝」字也沒有。

  「明天上船。中午前必須趕到,船不等人,到時便開。」船長口氣生硬地說道。

  「中午前一定到。」

  回答完這句話之後,五個人便離開了麥加利號。那個一頭蓬亂紅髮上扣著一頂漆皮帽的威爾·哈萊,連手舉帽檐行個告別禮都沒有,簡直一點教養都沒有。

  「蠢貨一個!」約翰悄悄地嘟囔了一句。

  「像只地地道道的海狼。」巴加內爾附和著。

  「我看倒像是頭貨真價實的狗熊!」少校糾正道。

  「我看啊,此人以前像是干人肉買賣的。」孟格爾不無懷疑地說。

  「管他像什麼!」格里那凡爵士說,「只要他是麥加利號的船長,只要這船是開往奧克蘭的,就行了嘛!以後誰還會見他呀。」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海倫夫人和格蘭特小姐聞訊,十分高興,儘管聽說這條船條件太差,她倆也毫不在乎。奧比內則忙著去籌辦路上的乾糧。鄧肯號下落不明之後,他一直在為自己的妻子擔憂,不免常常暗自落淚。他妻子是留在鄧肯號上的,萬一落在那幫歹徒之手,那可如何是好?他雖然心事重重,但並沒影響他積極地去完成自己分內的事。沒幾個小時,乾糧的事就很好地解決了。

  這時候,少校也在忙著跑銀行,把格里那凡爵士到墨爾本聯合銀行的幾張期票兌換成現金。然後,又去買了一些槍枝彈藥。而巴加內爾則弄到了一張精製地圖,是愛丁堡約翰斯頓出版社編制的紐西蘭全圖。

  穆拉迪的傷勢情況良好,再在海上待這麼幾天,經海風這麼一吹,會好得更快。

  威爾遜受命去麥加利號上去打掃便艙,安排鋪位。經他的一番細心清掃整理之後,便艙煥然一新。威爾·哈萊見了,只是聳了聳肩膀,什麼也沒說。對於他而言,只要能多載上幾個旅客,多賺點錢,其他的都無所謂了。在他的眼裡,船上的皮革是擺在第一位的,旅客嘛,只是次要的。他是個商人,這麼想並不奇怪,好在在這一帶滿是珊瑚礁的危險海域跑船,他的航海技術還是可以的,對海上情況比較熟悉。

  一切準備就緒,這一天還剩下點時間。格里那凡爵士便想到三十七度線上的海岸去看看。他這麼做是出於兩種考慮:一是,看看心裡也踏實一些,不列顛尼亞號在這一帶失事是很有可能的,他日後也不會再來這兒了;二是,即使不列顛尼亞號沒在這一帶失事,至少鄧肯號是在這一帶落入歹徒之手的呀。也許船員們當時還同歹徒們進行過頑強的搏鬥,既然搏鬥,總該留下點痕跡的。就算他們全都被拋屍下海,也可能有屍體衝到淺灘邊上來的呀。

  於是,格里那凡爵士在忠實的約翰·孟格爾的陪伴下,騎上維多利亞大旅社老闆為他們備好了的快馬,奔向北繞著杜福灣的那條路。

  海水轟然之聲不絕於耳,正蕩滌著礁石和沙灘,仿佛在訴說著往事一般。睹物思人,二人都悶聲不響,心中有著同樣的苦痛在折磨著。他倆懷著悲痛的心情,仔仔細細地、寂然無聲地在察看著每一處地方,但是,找來找去,一點線索也沒見到。

  不列顛尼亞號究竟是在哪裡失事的?這仍然是個謎。

  而鄧肯號也未見留下任何的線索。

  他們仍舊孜孜不倦地在尋找著,幾乎把這片荒涼的海灘都踏了個遍。最後,終於在一叢「米亞爾」樹下發現了幾堆最近留下的灰燼。隨後,又在一棵大樹腳下發現了一件破破爛爛的淺黃色毛衣,上面印著的珀斯監牢的囚犯號碼仍依稀可辨。這就足以表明,這幫歹徒來過這裡。

  「您看到了吧,約翰?」格里那凡爵士說道,「這幫渾蛋到過這兒!唉,我們鄧肯號上的夥伴們……」

  「是啊,」約翰也悲痛地說,「可憐的弟兄們,還沒上岸就……」

  「這幫渾蛋!」格里那凡爵士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有一天落到我的手裡,我一定要為弟兄們報仇雪恨……」

  悲痛不已的爵士面孔冷峻,兩眼緊盯著大海,也許他仍想在這浩瀚的大海上發現鄧肯號。過了一會兒,二人心情沉重地打馬奔回艾登城。

  當晚,格里那凡爵士到警察局,把彭·覺斯匪徒的情況報告了。警官班克斯聽說匪首等一夥強徒已經離去,仿佛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輕鬆多了,臉上露出了多日不見的笑容來。全城的百姓也同他一樣鬆了一口氣。他立刻做了筆錄,並把情況向墨爾本和雪梨的上級單位發了電報。

  格里那凡爵士無奈地搖了搖頭,返回了維多利亞大旅社。這一夜,一行人都怏怏不樂,腦子裡浮現的全都是一連串的糟糕事情。想想當時在百努依角時,抱著那麼大的希望,到頭來全都落了空,怎麼不叫人灰心喪氣?

  而這時候,巴加內爾心裡毛焦火辣的,坐立不安,像是有一肚子心事在壓抑著自己。其實,約翰·孟格爾自斯諾威河岸邊發生狀況時起,就一直在注意地觀察著他,總覺得他心裡有話沒有說出來,而且是不願意說出來。他曾不止一次地探過他的口氣,但後者總是閃爍其詞,避而不答。

  這天晚上,他便把巴加內爾邀至自己的房間裡來,逼問他為何如此心神不定、心事重重的。

  「約翰,我的朋友,我哪兒心神不定了呀?」巴加內爾仍舊在閃爍其詞,「我不是同平時一樣嗎?」

  「巴加內爾先生,您別裝了,您心裡一定有什麼事堵著。」約翰緊追不放。

  「哪有什麼事堵在心裡呀!我只是有點不由自主、百感交集罷了。」

  「怎麼就不由自主、百感交集了呀?」

  「哦,哦,是悲喜交加。」

  「悲喜交加?」

  「是呀,到紐西蘭去,讓我又喜又憂。」

  「這是為什麼呀?您是不是有什麼眉目了呀?是不是又發現什麼新線索了?」

  「什麼呀!沒有,沒有。約翰朋友,到了紐西蘭就不能回去了!唉,人就是這樣,只要一息尚存,什麼事都不死心,一定要干到底的。正所謂『氣不絕,心不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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