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艾登城

2024-10-02 05:58:44 作者: (法)凡爾納

  現在不是唉聲嘆氣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渡過斯諾威河去,趕在歹徒們之前到達杜福灣。

  第二天,1月16日,孟格爾和格里那凡爵士便前往河邊查看了一下水勢,打算想法渡過河去。大雨過後,河水猛漲,尚未回落,浪濤洶湧,無法渡河,否則定會船毀人亡的。格里那凡爵士摟著雙臂,愁眉不展。

  「要不讓我游過去試試?」孟格爾建議。

  

  「不行,約翰,」格里那凡爵士拉住英勇的孟格爾的手阻攔道,「還是再等等看吧。」

  於是,二人便回到了宿營地。這一天又是在焦急之中度過了。其間,格里那凡爵士不知往河邊跑了有多少趟了,但總也沒想出有什麼辦法可以渡河。

  海倫夫人一直在看護著穆拉迪。幸好,那一刀並未傷及要害,只是血流得太多。只須好好休息,很快就會康復的。穆拉迪擔心自己連累大家,便要求大家有法子過河,一定先過去再說。只須留下威爾遜一人照顧他就行了。

  可是,那條河仍然無法渡過去。1月17日,仍舊是無法渡河。格里那凡爵士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海倫夫人和少校都在盡力地寬慰他,但他的心情總也無法平靜下來。一想到彭·覺斯那廝已經準備好去搶奪船了,而鄧肯號正開足馬力自投羅網,船員們正步入死亡之路,他的心裡跟翻江倒海似的,怎能平靜得下來呢?

  孟格爾的心情同格里那凡爵士一樣,也焦急萬分。他設法像澳洲土著人那樣,用大塊的橡膠樹皮製成小船。

  1月18日,孟格爾便同威爾遜一起,抬著製作完成的小船,到河裡去試。但剛一下河,小船就翻了,因為水流太急,二人差點送了命。小船也不知被急流衝到哪兒去了。

  1月19日和20日,也這麼過去了。少校和格里那凡爵士沿著河邊向上遊走去,都走了有五英里地了,也沒發現有任何淺灘可以涉水而過的。眼前所見的只有洶湧的波濤,湍急的洪流。

  看來,救鄧肯號的希望是不復存在了。彭·覺斯已經走了五天,船現在恐怕已經到了東海岸,落入那幫歹徒的手中了!

  不過,到了21日,出現了轉機。洪水來得快,退得也快,巴加內爾早晨醒來時,發現水在回落,便立刻報告了格里那凡爵士。

  「唉!現在河水回落又有何用!太晚了!」格里那凡爵士嘆息道。

  「可我們也不能因此就老待在這兒不動呀!」少校說。

  「就是呀。也許明天就能渡過河去了。」約翰·孟格爾附和道。

  「過了河又能怎樣?能救我們可憐的船員們嗎?」格里那凡爵士仍然樂觀不起來。

  「您聽我說,閣下,」約翰·孟格爾進一步地勸說道,「我了解湯姆·奧斯丁的為人。當然,接到您的命令,他是會開船的。但是,誰敢保證鄧肯號就一定能開得了呢?誰敢肯定彭·覺斯到墨爾本時,船已經修好了呢?如果一時還沒修好,船暫時無法出海,也許會拖上好幾天的。」

  「您說得對,約翰,」格里那凡爵士聽他這麼一說,覺得頗有道理,高興地回答道,「我們還是趕往杜福灣去吧。我們離德勒吉特只有三十五英里!」

  「太好了!」巴加內爾說道,「一到杜福灣,我們就能找到交通工具,說不定就能防止這場災禍的發生了。」

  「那好,準備動身吧。」格里那凡爵士說道。

  孟格爾和威爾遜立即動手打造一隻大木筏。他們砍倒了幾棵大橡膠樹,準備造一個又大又結實的木筏。這活兒並不容易,直到第二天木筏才造好。

  這時候,斯諾威河的水位已明顯下降,但水流仍舊湍急。不過,孟格爾船長認為,順著水流斜著走,控制得好一點,是可以到達對岸的。

  十二點三十分,大家把兩天路程所需之食物搬上了木筏,剩餘的都同牛車、帳篷一樣,全都丟下了。穆拉迪傷勢漸好,恢復得很快,把他抬上抬下,沒太大的問題。

  一點鐘時,大家便上到系在岸邊的木筏上去了。孟格爾在木筏右邊安了一支長槳,由威爾遜駕駛著,以免木筏被急流衝出航線。木筏尾部也安了一支又粗又大的大櫓,由他自己掌握,控制著木筏的前進方向。海倫夫人和瑪麗·格蘭特小姐挨著穆拉迪,坐在中間。格里那凡爵士、少校、巴加內爾和小羅伯特圍在他們周圍,保護著。

  「準備好了嗎,威爾遜?」孟格爾問道。

  「準備好了,船長。」威爾遜用強健有力的大手握著長槳回答道。

  「千萬小心,別讓浪頭把我們給沖走。」

  孟格爾解開繫著大木筏的繩索,把它撐到河中間。一開始,木筏漂流得挺好,但過了一會兒,遇上了漩渦,木筏失去了控制,槳和櫓都起不了作用,只見它一個勁兒地在打轉兒。孟格爾也拿它沒辦法,只好聽憑它跟著水流轉著往下漂流。

  漂流了半英里之後,木筏已經到了河中央,水勢很猛,但卻沒有漩渦,木筏反倒平穩多了。

  於是,孟格爾和威爾遜又緊握住槳和櫓,使木筏斜向前進,終於接近了對岸。誰知道在到了離岸邊還有五十米處,威爾遜的槳斷了,木筏立刻失去了控制,任由水流衝著。孟格爾見狀,死死地把住櫓,生怕櫓也斷了。雙手滿是血的威爾遜趕忙過來幫助他。半小時之後,本筏總算撐到了對岸。

  不料,木筏與岸邊陡坡猛力相撞,繩子斷了,捆綁在一起的木頭散開,水直往上湧來。眾人連忙抓住彎向河邊的小樹,先把穆拉迪和兩位女士從水裡拉出來,這三位已經是半截身子泡在水裡了。最後,大家總算脫險了。不過,除了少校隨身攜帶的馬槍而外,木筏上的所有武器和大部分乾糧,全都隨著木筏漂走了。

  河倒是渡過來了,可是一行人可就一無所有了。身處荒野之中,離德勒吉特還有三十五英里,這可如何是好?

  大家研究決定,不能耽擱,立即出發。穆拉迪不願拖累大家,堅持要獨自留下,等大家到了德勒吉特之後,再派人來接他。格里那凡爵士當然不能同意。此去德勒吉特,少說也得三天時間,要到海岸,最快也得五天,也就是說,要到1月26日,而鄧肯號已於1月16日離開了墨爾本,反正是遲了,再遲一點也無關緊要了。因此,格里那凡爵士便對穆拉迪說道:「不行,絕對不行,我的朋友。我決不丟下任何人。我們來做一個軟兜子,輪流抬著您走。」

  很快,用桉樹枝編成了一隻大軟兜,把穆拉迪硬裝了進去。格里那凡爵士第一個搶著抬,他背起軟兜一端,威爾遜則背起了另一端。大家隨即便起身上路。

  每抬十分鐘就換班。天氣悶熱,路又難走,抬著人走就更加艱難,但沒有一個人叫苦。

  走出五英里後,天就漸漸地黑下來了,一行人便找了一叢橡膠樹叢歇下來,把從木筏上搶了出來的一點食物拿來充飢。

  未承想,夜裡卻下起雨來,讓人苦不堪言。好歹熬到天亮,一行人又上路了。

  一路上,滿目荒涼,不見飛鳥走獸的蹤影,少校的馬槍也派不上用場。幸好,小羅伯特發現了一個鳥窩,摸到了十多隻大鳥蛋,奧比內便用火炭灰把它們焐熟,再從窪地里弄了些馬齒莧,湊合著當了22日的一頓午飯。

  路更加難行。沙土地上滿是蒺藜草,衣服刮破了,腿上拉得一條條血印。兩位女士非常堅強,沒有叫喚一聲,隨著眾人勇往直前。

  傍晚時分,一行人在布拉布拉山腳下的容加拉河畔宿營。麥克那布斯弄到一隻大老鼠,眾人烤了烤,就當晚餐,吃得連骨頭渣兒都不剩。

  23日,眾人已經十分疲憊,但仍舊堅持上路。繞過山腳之後,眼前是一片漫漫草場,草長得猶如鯨鬚,盤根錯節,好似一片箭林。必須用火燒,用斧砍,才能穿過。

  這一天,沒有食物當早餐,加之天氣悶熱,一行人饑渴難忍,竟至一小時還走不了半英里的路。再沒吃沒喝的,真是難以堅持下去了。

  幸好,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有灌木的地方;那些灌木長得像珊瑚,結有莢果,果內有水,可讓眾人喝個痛快。另外,巴加內爾又在一條干河溝里發現了一種植物,葉子很像苜蓿,葉上長有芽孢,大小如扁豆,用石頭碾碎之後,呈麵粉狀,可製成粗糙的麵包。因此,奧比內弄了許多這種大如扁豆的芽孢,貯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第二天,24日,穆拉迪不用別人攙扶,自己走了一段。他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結痂了。此刻,他們離德勒吉特只有不到十英里的路程了。當晚,他們便在新南威爾斯省邊界處宿營,位置在東經一百四十九度。

  夜間,細雨霏霏,連續下了幾小時,淋得一個個渾身透濕。偶然間,孟格爾發現了一個伐木人丟棄的破棚屋,大家高興地鑽了進去。威爾遜便弄來了一些枯樹枝,可是怎麼也點不著。原來,這就是巴加內爾曾經說過的那種不能燃燒的木頭。烤不了火,也吃不了麵包,無奈之下,只好和著濕衣裳睡覺了。

  即將苦盡甘來,曙光就在前頭了。也幸虧這樣,否則海倫夫人和格蘭特小姐很難再堅持下去,她倆已邁不動步,只是由別人攙扶著,連拖帶拉地往前走著。

  第二天,天蒙蒙亮,一行人便踏上了征途。十一點時,已經可以望得到德勒吉特小鎮了。這兒離杜福灣五十英里。

  他們在鎮子上,很快便找到了交通工具,再有二十四小時,就可以到達杜福灣,格里那凡爵士心中重又燃起了希望。他在想,如果鄧肯號因故耽擱了一時半會兒的話,他們就能在它離開杜福灣之前趕到那裡。

  中午,一行人美美地飽餐了一頓,然後便搭乘一輛五匹馬拉的郵車,飛也似的出了德勒吉特鎮。馬車夫聽說加倍地付錢給他,勁頭兒就更大了,把車趕得如同離弦之箭。公路上每十英里有一驛站,他在每站頂多只耽擱一兩分鐘。

  馬車就這樣以每小時六英里的速度飛奔著,整個下午如此,連晚上也是這樣。

  第二天,旭日初升,海濤聲已隱約可聞,離海不遠了。郵車需要繞過杜福灣才能到達三十七度線上的海岸——湯姆·奧斯丁駕船前來接應他們的地方。

  海出現在眼前。眾人齊刷刷地向海面望去,希望能像一個月前在阿根廷海岸時那樣,發現鄧肯號游弋在海上。

  但是,怎麼看,也沒發現有什麼東西,只見遠方水天一色,不見有什麼帆影閃現。

  也許因海上風浪太大,湯姆·奧斯丁把船開進杜福灣內港停泊等待了?大家真的希望是這樣的情況。

  「到艾登城去。」格里那凡爵士說道。

  郵車立刻右轉,駛上環繞海灣的路,直奔五英里外的小鎮。

  車夫在標誌港口的固定信號燈不遠處把車停了下來。碼頭上停靠著幾條船,但沒有一隻是掛著瑪考姆府的旗幟的。

  格里那凡、孟格爾、巴加內爾走下郵車,直奔海關而去。他們向海關關員打聽了一番,查看了一下近幾日進港船隻登記簿。但是,一個星期以來,竟然沒有一隻船進入杜福灣。

  「他們會不會還沒起航呀?我們也許趕在他們之前到達了?」格里那凡爵士滿懷希望地這麼說道。

  只見約翰·孟格爾在一旁連連搖頭。他很了解湯姆·奧斯丁,相信他不會延誤十天還不執行命令的。

  「我一定要弄個明白,」格里那凡爵士又說,「寧可得知一個確實的凶信,也不願這麼疑三惑四的。」

  一刻鐘後,他給墨爾本船舶保險經理人聯合會拍發了一封電報,然後,便一起坐上郵車,入住維多利亞大旅社歇息。

  下午兩點,有人給格里那凡爵士送來一封電報,電報上寫著:

  杜福灣艾登城格里那凡爵士

  鄧肯號於本月18日起航去向不明

  船舶保險經理人安德魯

  電報從格里那凡爵士手中掉落下來。

  情況是明擺著的:鄧肯號已落入彭·覺斯之手,變成一條海盜船了!

  原本是懷著極大的希望開始的澳大利亞之行,現在是在絕望之中結束了。也許再也找不到格蘭特船長及其水手了。不僅如此,反而把自己的船員的性命也搭上了。

  此時此刻,一向堅強的格里那凡爵士已經心力交瘁,萬念俱灰。這位未被潘帕斯大草原的天災擊倒的勇士,卻在澳洲大陸被人禍所壓垮。

  [1] 1夸特合50公斤。

  [2] 連接墨爾本和桑達斯特的鐵路。

  [3] 即馬奎斯群島。

  [4] 即圖阿摩圖。

  [5] 加萊是法國西海岸的一個城市,與英國隔英吉利海峽遙遙相望,百年戰爭時長期為英國所占據。

  [6] 原為《聖經》中的黃金出產地。

  [7] 系指法國的古斤,約合半公斤。

  [8] 《唐璜》系奧地利著名作曲家莫扎特(1756—1791)的傑作。

  [9] 位於蘇格蘭。

  [10] 位於法國和西班牙的交界處。

  [11] 位於北美洲。

  [12] ALAND和ZEALAND二字,即為漂流瓶中信件上的「大陸」和「西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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