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柏克與斯圖亞特
2024-10-02 05:58:10
作者: (法)凡爾納
在等待艾爾通回來的這一天裡,大家便在維邁河畔漫步,閒談,欣賞周圍風光。河邊有不少的灰鷺和紅鶴,見他們走近,便紛紛飛走,還發出嘶啞的鳴叫。緞光鳥、黃鸝、斑鵝、翹翅風鳥在野無花果樹或百合花枝間飛來繞去;翡翠鳥沒再捕魚;七色的碧山鳥、朱頭紅頸的羅什兒鳥、紅藍相間的樂利鳥等一些鸚鵡類的鳥兒在開花的橡膠樹頂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喧叫聲。
眾人陶醉在這片大自然的美景之中,或駐足於潺潺流淌的小河旁,或流連於綠草茵茵的地上。
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走出去半英里地,天也開始黑了下來,只有靠著星星辨別方向。當然,在南半球是看不見北斗星的,只有依靠南極十字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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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比內先生在宿營地的帳篷里已經準備好了晚餐。眾人歸來後便紛紛落座。晚餐的佳肴是一盆燴鸚鵡。鸚鵡是威爾遜想法捕殺到的,經廚師妙手烹飪,香味撲鼻,非常可口。
這樣的美麗夜色不可錯過。晚餐之後,眾人沒有就寢,而是圍在一起談天說地。海倫夫人於是便提議請巴加內爾先生講講前來澳洲探險的大旅行家們的故事。大家紛紛表示贊成,巴加內爾也不謙讓。地理學家憑藉自己的很強的記憶力,開始滔滔不絕。
「朋友們,你們應該記得,當然,少校就更不會忘記,我在鄧肯號上列舉過許多的旅行家。而深入澳洲內陸地區來探險的,只有四個人,他們或從南往北,或從北往南,穿越了澳洲。他們分別是柏克、馬金萊、蘭茲博羅和斯圖亞特。他們穿越澳洲的時間分別是:柏克1860年和1861年;馬金萊1861年和1862年;蘭茲博羅1862年;斯圖亞特也是1862年。馬金萊和蘭茲博羅二人我就不加贅述了。馬金萊是從阿德雷得到達卡奔塔利亞灣的,而蘭茲博羅則是從卡奔塔利亞灣到墨爾本的。他們都是受澳大利亞委員會委派,前去尋找柏克的。
「柏克和斯圖亞特都是勇敢無畏的探險家。我現在就來給大家講講他們的探險史。
「1860年8月20日,在墨爾本皇家學會的鼓勵下,羅伯爾·柏克這位曾當過卡斯爾門警視廳巡察的退役軍官,從墨爾本出發了。同他一起出發的有十一個人:傑出的天文學家威爾斯、植物學家伯克萊爾博士、格萊,印度青年軍官金格、蘭代爾、伯拉赫以及幾名印度士兵。他們還帶上了二十五匹馬和二十五隻駱駝,或載人或馱行李及十八個月的食糧。
「探險隊計劃沿著柯伯河走,直奔北部的卡奔塔利亞灣。他們順利地越過了墨累河和達令河,到達殖民地北部邊界梅寧蒂站。
「到了那兒之後,由於嫌攜帶的行李太多,再加上柏克脾氣暴烈,所以探險隊內部意見紛紛,出現了分裂。帶領駱駝隊的蘭代爾於是便帶上幾名印度兵脫離了探險隊,返回到達令河。柏克則仍然往前走著。11月20日,也就是出發三個月之後,他們在柯伯河畔建立起第一個儲糧站。
「他們在柯伯河畔待了一段時間,因為一時無法找到既有水源又利於行走的路。後來,歷盡千辛萬苦,終於來到一個地方,他們便把這兒稱之為『威爾斯堡』,並在此建立起一個中轉站。柏克在此把探險隊一分為二,一個小隊由伯拉赫率領,駐守威爾斯堡三個月以上,等待另一個小隊歸來;另一個小隊只有四個人,即柏克、金格、格萊和威爾斯,繼續前行。
「這四個人來回需要走六百法裡,所以帶上了六匹駱駝和三個月的糧食。糧食包括三夸特[1]麵粉、兩夸特大米和蕎麥粉、一夸特干馬肉、一夸特鹹豬肉和臘肉、三十公斤餅乾。
「柏克一行四人出發了。他們艱難地穿過了一片荒涼的砂礫地帶,到達了埃爾河。這也正是1845年司徒特所到達的最遠的地方。從這兒以後,他們便儘量地沿著東經一百四十度線往北去。
「1月7日,他們走過了南回歸線,驕陽似火,而且熱帶沙漠中又找不到水喝,只是偶爾遇上一陣暴風雨,感覺涼爽痛快一些。有時還偶爾能碰上幾個土著人,但並未發生意外。這段行程沒有高山擋道,也無江河阻隔,倒還不算太困難。
「1月12日,他們到了佛伯山和連山山脈,這是一些花崗岩質的山脈,爬起來相當困難。人走困難,駱駝更是不肯向前。柏克在其旅行日記本上記述道:『總在山中轉悠,駱駝都累出汗來了!』但是,一行人憑藉著堅忍不拔的精神,終於走了出來,抵達特納河畔。隨後,又到了佛林德斯河上游,佛林德斯河流入卡奔塔利亞灣,兩岸滿目的桉樹和棕樹。
「接著遇到的是一片接一片的灘地,這說明離大海不遠了。這時候,有一峰駱駝死了,其他的駱駝見狀,死活都不肯再往前走,金格和格萊只好被留下來照看。柏克和威爾斯仍繼續前行。他倆克服了重重困難,於1861年2月11日走到一個被海潮淹沒了的灘地,但並未見到真實的大海。」
「您是說這兩位勇敢的探險家沒能再往前走了?」格里那凡夫人問道。
「是的,夫人,」巴加內爾回答道,「那種灘地,踩上去人就往下陷。柏克他們沒有辦法,只好折返回來,與威爾斯堡的同伴們會合。往回返也很不容易,二人累得都快要散架了,只是一步一挪地才回到同伴身旁。然後,小分隊又沿原路南下,向柯伯河走去。
「4月里,他們才走到柯伯河,但只剩下三個人了,格萊因勞累過度,在途中身亡,六隻駱駝也先後死去四隻。但是,只要能走到威爾斯堡,有伯拉赫在等著他們,那兒有足夠的存糧,他們就有救了。於是,他們便強打起精神來,舉步維艱地往前走著。就這麼一步一挪地走了幾天,於4月21日,看見了威爾斯堡外的柵欄,喜極而泣。但是,沒想到,這兒已是人去樓空了。說來也怪,等了五個月未見人歸來的伯拉赫他們,就在這一天走了。」
「走了?」小羅伯特驚呼道。
「是呀,走了。而且就在這同一天裡。你說說看,這不是該死嗎!伯拉赫還留下了一張字條,而且是七個小時前剛寫的。柏克他們想追也追不上了。他們無可奈何地吃了點被丟棄的糧食,稍稍恢復了點氣力。可是,離達令河尚有一百五十法裡,又沒有交通工具,這可如何是好呀!
「這時候,柏克決定走到六十法里外的澳洲居民站去。於是,三個人便上路了。剩下的兩峰駱駝,一隻死於柯伯河的一條泥濘不堪的支流里了,另一隻也實在走不動了,只好把它殺了吃了。不久,隨身所帶的糧食也吃完了,三人只好以一種水生植物的芽孢充飢。前面沒有別的水源,再說,他們也沒有盛水的工具,所以不敢離開柯伯河。誰知,偏偏又遭了場火災,所有的衣物什麼的,全都化作了灰燼。
「於是柏克便把金格叫到自己的身邊來,對他說道:『我活不過幾個鐘頭了,這是我的筆和日記本,您拿去。我死了之後,請您在我右手中放一支手槍,死時是怎樣就怎樣放著我的屍體,不必掩埋。』說完這話之後,他就沒再開過口,第二天早晨八點,他便死了。
「金格給嚇傻了,不知如何是好,便跑去找澳洲土著人。待他返回時,威爾斯也死了。至於金格,他總算被土著人收留下來,9月里,霍維特、馬金萊和蘭茲博羅被派出尋找柏克等人,而霍維特那支探險隊終於找到了金格。就這樣,穿越澳洲內陸的四位探險家,只有金格一位活著回來了。」
巴加內爾的這番講述,令眾人不免唏噓一片。大家不禁聯想到格蘭特船長,在這麼惡劣的內陸地區,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這麼多的艱難險阻連幾位科學先鋒都送了命,不列顛尼亞號的落難水手們能逃此一劫嗎?瑪麗·格蘭特小姐想到此,不禁熱淚嘩嘩地流淌起來。
「父親大人!我可憐的父親!」她不由自主地呼喚道。
「瑪麗小姐!瑪麗小姐!」約翰·孟格爾連忙勸慰道,「那些人是因為冒險進入內陸地區才遭遇不測的。而格蘭特船長卻是同金格一樣,落在土著人手中,他一定會像金格一樣,活著回來的!格蘭特船長不一定會遇到那麼惡劣的環境的!」
「他絕對不會遇到那麼惡劣的環境的,」巴加內爾也勸慰道,「澳洲的土著人是熱情好客的。」
「願上帝保佑我父親!」
「還有斯圖亞特呢?他是怎麼個情況?」格里那凡爵士在請巴加內爾繼續往下講。
「斯圖亞特嘛,他可是幸運得多了。他的名字在澳洲歷史上非常響亮。他是你們的同鄉。自1840年起,他便開始在阿德雷得北邊沙漠上旅行了。1860年,他只帶了兩名隨從,想進入澳洲內陸,但沒能成功。1861年元旦,他又帶上十一個人,一直深入離卡奔塔尼亞灣六十法里的地方,因所帶糧食告罄,才不得不返回阿德雷得。再一次的失敗並未使他氣餒。他又進行了第三次探險,終於實現了大家所共有的願望。
「南澳議會積極支持他的探險活動,資助給了他兩千鎊。這一次,他總結了上兩次的失敗的經驗,做了周密完善的準備工作。他的老友博物學家瓦特霍斯、斯林、凱奎克,老夥伴伍弗德、奧德等十人加入了他的探險隊。他們攜帶了二十隻美洲大皮桶,每隻容量為七加侖。1862年4月5日,他們在新炮台湖集合,此處位於南緯十八度,他們計劃沿著東經一百三十一度北上。
「但是,由於出發地周圍為叢林所包圍,他們向北、向東北走,結果均告失敗,只好折回來,向西走去,走到了維多利亞河,也沒能繼續走下去。後來,斯圖亞特便決定往東走,到達草原中的達利溪,沿溪流而上,上行三十英里,往前走到斯特蘭威河和羅伯河。這兩條河均流經熱帶叢林。那兒住著許多的土著人。他們受到了土著人的熱情接待。
「他們從這兒開始,又折向西北方,找到了阿德雷得河的源頭;這條河流入凡第門灣。他們沿河而下,穿過安亨地區。安亨地區到處是椰菜、竹子、松樹、柳樹。繼續往下,阿德雷得河在逐漸變寬,兩岸儘是些沼澤地,看來離大海不遠了。
「7月22日,星期二,前方是無數的小溪流,擋住了去路。斯圖亞特派出三個人去探路。第二天,一行人便踏上了林木叢生的高地。
「7月24日,離開阿德雷得城已經九個月了。早晨八點二十分,他們啟程往北。地面漸漸往高處去,布滿了火山岩,樹木矮小,顯然是靠近海邊了。
「他們又走過一片低谷地帶,谷邊長著灌木,已可聽到海浪拍岸的聲響。又走過一片矮樹林,一行人便踏上了印度洋海岸。斯林像瘋了似的大喊大叫:『大海啊!大海!』其他人也大聲歡呼,向印度洋致敬。
「第四次橫穿澳洲大陸的探險計劃總算完成了!
「斯圖亞特縱身下海,洗了洗手、腳和臉,實踐了他出發時向南澳總督所發的誓言。然後,他便回到低谷邊上的樹林裡,在一棵樹上刻下了自己名字的縮寫:約·斯。
「次日,斯林又去探路,看看有沒有一條可由西南方向回到阿德雷得河口的路,但是,斯林探完路回來報告說,前方滿是沼澤,無法騎馬,只好作罷。
「於是,斯圖亞特便在樹林中選了一棵大樹,砍去下面的枝條,在樹頂上插上一面澳大利亞旗幟,並在樹幹上刻下一行字:『由此向南一英尺掘下去。』
「如果有誰發現了,照樹幹上所刻的字向南一英尺往下挖掘,就能見到一隻白鐵盒,內有一封信件,其內容我還記得很清楚:
由南向北橫穿澳洲大陸的偉大的探險之旅
以約翰·斯圖亞特為首的一支探險小隊,於1862年7月25日到達此處。他們橫穿澳洲大陸,由南海直走至印度洋海邊,途經大陸之中心。他們於1861年10月26日從阿德雷得城出發,1862年1月21日抵達最後一個殖民站,向北前行。為紀念此次成功之旅,特在此樹上插上一面澳大利亞旗幟,並刻下探險隊隊長的名字。願上帝保佑我們的女王陛下!
「下面就是斯圖亞特及其同伴的簽名。這就是他們那次轟動全世界的壯舉的經過情況。」
「那些英勇頑強的人都回到了南方了嗎?」海倫夫人關切地問道。
「是的,夫人,」巴加內爾回答道,「他們歷盡千辛萬苦,全都歸來了。只是斯圖亞特情況不佳,在歸途中得了敗血症,身體健康受到嚴重的損害。他曾因無法行走而被放在衣筐子裡,用兩匹馬擔著走。10月末,他曾咳血不止,幾乎喪命。10月28日,他卻奇蹟般地活過來了。
「12月17日,斯圖亞特回到了阿德雷得,全城居民都出門迎接,對他表示熱烈的歡迎。但是,因為他的身體未能完全康復,在接受了澳洲地理學會的金質獎章之後不久,便搭乘印度號回到了自己思念的故鄉蘇格蘭。我們回到蘇格蘭時會見到他的。」
「此人毅力非凡,這是讓人完成偉業的根本,」格里那凡爵士感嘆道,「擁有這樣的人,是蘇格蘭的一大驕傲。」
「在斯圖亞特之後,還有過探險家來此探險的嗎?」海倫夫人問道。
「有。我曾提到過的那位雷沙德,他於1844年就在北澳進行過一次重要的探險。1848年,他又去東北部探險,一去十七年,至今音信全無。去年,墨爾本植物學家穆勒博士發起一次募捐,作為組織一次探險的經費。1864年6月21日,由英勇頑強的英泰爾率領的一支探險隊,從巴魯河區牧場出發,此刻大概已經深入內陸了,但願他們能找到雷沙德。祝他們成功!也祝我們成功!但願我們能找到我們親愛的朋友。」
巴加內爾的故事滔滔不絕地講完了。時間不早了,大家紛紛向地理學家道謝,便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