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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像鳥兒一樣地棲息在大樹上

2024-10-02 05:57:27 作者: (法)凡爾納

  格里那凡爵士等幾人在其上棲身的這棵大樹,像是一棵胡桃樹。樹葉油光鋥亮,樹冠呈圓形,與胡桃樹非常相似,但卻並不是胡桃樹,而是一棵翁比樹。阿根廷平原上的翁比樹總是孤獨地生長的。樹幹粗大,根系發達,主根深入地下,副根從各個方向把樹幹穩穩地固定住,可以抵禦任何方向的大風和洪水的來襲。

  這棵翁比樹高達上百英尺,樹冠有一百二十平方米的面積,枝幹層層疊疊,盤旋而上,是一把實實在在的巨型遮陽傘。任何雨水都休想透進它那成百上千層的枝葉疊層!這棵樹有一枝橫向生長著的枝幹,枝葉耷拉在水面上。整棵大樹好似大海中的一座綠色孤島,而那根橫枝則像向前伸展的一個海岬。樹中有無數的空間,傘形枝葉圓周間有許多缺隙,可讓空氣流通,處處有陰涼,陽光也從枝葉間的縫隙透過來,給大樹下帶來了光亮。

  落水的人們爬到樹上,驚得一群鳥兒連忙向上層枝葉間飛逃,嘰嘰喳喳的,像是在抗議這幾個非法入侵者。其實,鳥兒們也是飛到這棵翁比樹上來避難的。這些鳥兒多得不計其數,成群成窩地飛來飛去,有烏鸚,有椋鳥,有「伊薩卡」鳥,有「喜格羅」鳥。還有那「披迦佛羅」鳥,屬於蜂鳥類,五顏六色,還特別多。它們在飛起來時,宛如被風從樹上吹落的一朵朵鮮花一般。

  落水的人們爬到樹上,驚得一群鳥兒連忙向上層枝葉間飛逃,嘰嘰喳喳的,像是在抗議這幾個非法入侵者。

  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就棲身在這棵大樹上。小羅伯特和身壯體健的威爾遜一上了樹,便爬到最高的樹枝上去了。他們把頭鑽出那綠色的穹隆,一眼可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放眼四周,一片汪洋,大樹被洪水團團圍住。水面上沒再見到一棵樹,只有這翁比樹孤孤單單地立於洪水之中,被急流沖得在顫動。水面上漂流著一些被連根拔起的大樹,橫衝直撞地向下游奔去;還有不少被淹死的牲畜、橫七豎八的樹枝、草房的屋頂……還有一棵漂漂蕩盪的大樹,上面趴著一窩黑斑虎,絕望地怒吼著,由南往北地順流而下。突然間,威爾遜發現遠處影影綽綽地有一黑點在動,引起了他的極大注意,他屏氣凝神,仔細看著,發現竟是塔卡夫和他的桃迦,在遠處天際逐漸地消失!

  「塔卡夫,我的朋友!」小羅伯特向遠方伸出雙臂,高聲呼喊道。

  「您別擔心,他不會淹死的,羅伯特先生,」威爾遜說道,「咱們下去,同大家在一起吧。」

  

  沒一會兒,小羅伯特和威爾遜便穿過三重樹枝,到了主幹的頂端。格里那凡、巴加內爾、麥克那布斯、奧斯丁、穆拉迪都在那兒,或騎,或坐,或躺,各做各的。威爾遜把所看到的情況匯報了一下。大家都與他的看法一致:塔卡夫不會被淹死,只是不知將是塔卡夫救起桃迦,還是桃迦救起塔卡夫。眼下,這幾個人的處境比塔卡夫還要危險。樹雖說是不致被洪水衝倒,但架不住洪水繼續往上漲,最終會把整棵大樹給沒了頂的!這一帶地勢非常低洼,簡直就像是一個大蓄水池。格里那凡爵士心細,一上樹便拿出小刀刻下水位高度,以觀測水位是漲還是落。這時,水位倒是穩定了,沒有繼續往上漲,好像已達到最高峰了,大家因而把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點兒。

  「現在我們該幹什麼呢?」格里那凡爵士問道。

  「那還用問呀!做窩唄!」巴加內爾不失風趣地回答道。

  「做窩?」小羅伯特感到驚訝。

  「當然了,孩子!沒過上魚兒的生活,就過過鳥兒的日子吧!」

  「那好啊!」格里那凡爵士說,「可是,窩做好了之後,誰給我們餵食呀?」

  「我。」少校回答。

  大家立刻向少校那邊看去,只見他斜靠在一根軟軟的樹枝上,把他那濕漉漉的褡褳遞了過來。

  「啊!麥克那布斯,」格里那凡爵士叫喊道,「您真是太棒了!想得這麼周到!」

  「人不能淹死,也不能餓死。」少校聽了爵士的稱讚後說。

  「我本該也想到這一點的,只可惜自己太粗心了。」巴加內爾不無遺憾地說。

  「您那褡褳里裝了些什麼呀?」奧斯丁問道。

  「夠七個人吃兩天的食物。」

  「太好了,」格里那凡爵士說,「但願洪水在二十四小時內退得差不多了。」

  「或者說,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我們能有辦法回到陸地上去。」巴加內爾補充道。

  「因此,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吃早飯。」格里那凡爵士說。

  「總得先把衣服烤乾吧?」少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哪兒有火呀?」威爾遜問道。

  「沒有火就生唄。」巴加內爾說。

  「在哪生火呀?」

  「在這主幹頂上。」

  「用什麼生呀?」

  「用枯枝敗葉,樹上有的是!」

  「有了也生不著的,」格里那凡爵士說,「火絨都濕透了,成了海綿了!」

  「用不著火絨!」巴加內爾回答道,「找點乾苔蘚,我用我的望遠鏡,藉助太陽光照上一會兒,就有火冒出來了。現在,誰去打點柴呀?」

  「我去!」小羅伯特自告奮勇地說。

  他說著,便像只貓似的忽地往上躥去,鑽進樹葉深處;威爾遜緊隨其後。他倆走了之後,巴加內爾便動手找來不少的乾苔蘚。當時,陽光正強,他很容易便找到有陽光的地方,用望遠鏡把乾苔蘚點燃,然後,把點燃的乾苔蘚捧到翁比樹主幹的分支處,鋪一層濕樹葉托住。這就成了一個天然爐灶,而且不用擔心引起火災。沒多會兒工夫,小羅伯特和威爾遜便回來了,弄了一大抱干樹枝,放在點燃的苔蘚上。巴加內爾爬到「爐灶」上方,叉開兩條長腿,像阿拉伯人一樣,一蹲一起,用自己的篷罩扇風、點火。干樹枝引燃了,不一會兒,只見火苗往臨時「爐灶」上躥了起來。眾人圍著這堆火烤自己的濕衣裳。接著,便開始吃起早飯來。每人只能吃分配的定量,因為還得想到日後,也不知大水是否能像格里那凡爵士所希望的那樣迅速退去,而所帶的乾糧又極其有限,再說,翁比樹上又不結果子。不過,幸運的是,樹上有許多的鳥巢,鮮鳥蛋可不少,而且,鳥兒也可以殺了食之。看來,不必為吃食過於犯愁。

  現在,不得不做長時間棲息在樹上的打算,睡的問題也要考慮,儘量舒適些。

  「廚房和餐廳都在樓下,那麼,臥室就設在樓上吧,」巴加內爾幽默地提議道,「房子很大,房租也不要,還是住得寬暢些好。我看見大樹上方有不少藤蔓,形成了天然的網,把它們固定牢之後,就是一張張的吊床!我們輪流守夜,什麼都不用怕,我們人數不少,足以打退印第安人和野獸的攻擊。」

  「只是沒有武器。」奧斯丁說。

  「我有手槍。」格里那凡爵士說。

  「我的手槍也在。」小羅伯特緊跟著說。

  「光有槍還不行,得巴加內爾先生想出法子來製造點彈藥出來。」奧斯丁又說。

  「用不著製造彈藥。」麥克那布斯說著便把保存好好的彈藥袋拿了出來。

  「您是哪兒弄來這麼一袋彈藥的呀,少校?」巴加內爾驚訝地問道。

  「是塔卡夫給我的。他在跳入水中之前,估計我們可能有用,就把彈藥袋交給了我。」

  「真是一位俠義的印第安人呀!」格里那凡爵士不禁感嘆道。

  「是呀,」奧斯丁說,「如果所有的巴塔哥尼亞人都像他一樣,那這個民族就真的不同凡響了!」

  「還有桃迦哪!」巴加內爾補充道,「那真是一匹好馬,它也是巴塔哥尼亞人的一部分呀。我估計我們還會見到他和它的。」

  「這離大西洋還有多遠?」少校問道。

  「頂多也就是四十來英里,」巴加內爾回答道,「諸位,我得先告辭了,我要到上面去找個觀察點,用望遠鏡偵察一番,看看有什麼情況,好向諸位報告。」

  說著,巴加內爾便靈巧地爬了上去,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被密密實實的樹葉給遮擋住了。於是,其他人便各自忙於整理自己的「床鋪」,找一個自己覺得中意的樹杈,綁上幾根藤條,睡覺的地方就出來了。

  整理好床鋪之後,大家又不約而同地回到下面,圍「爐」閒聊開來。他們並沒有談論眼前的處境,因為,現在除了忍耐與靜觀,已別無他法。他們談論的還是此行的目的:尋找格蘭特船長。只要大水退去,不幾日他們便可回到鄧肯號上去。可是,橫穿美洲大陸的目的卻未能達到!沒能找到哈利·格蘭特及兩名水手,把他們帶回鄧肯號,一起返回祖國。所有希望看來都化成了泡影。還能去哪兒尋找他們呢?海倫夫人和瑪麗·格蘭特要是得知這一情況,該會多麼傷心啊!

  「唉,我可憐的姐姐呀,」小羅伯特悲嘆道,「我們沒有希望了!」

  格里那凡爵士張了張嘴,竟找不出一句話來安慰他。再說,光說幾句安慰的話,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

  「可是,」格里那凡爵士非常納悶兒,「這南緯三十七度是實實在在的呀!哈利·格蘭特的失事地點和被俘地點,信件上說得不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嗎?那是不會有錯的呀!」

  「是呀,沒有錯,閣下,可我們沒有找到他們也是真的呀!」奧斯丁說道。

  「真讓人灰心喪氣,苦惱心煩!」格里那凡爵士大聲嚷道。

  「苦惱心煩倒是可以的,但灰心喪氣就不對了,」麥克那布斯平靜地說道,「我們畢竟掌握著一些可靠的數字,我們應該根據這些數字追尋到底!」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格里那凡爵士在問少校,「您認為我們還有什麼可做的呢?」

  「我們要做的事既簡單又合乎邏輯,我親愛的愛德華。回到鄧肯號上之後,我們便讓船仍舊沿著三十七度線行駛,往東去,哪怕一直走到我們的出發點為止!」

  「唉,麥克那布斯,您以為我們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嗎?」格里那凡爵士回答他道,「我都想過不知多少次了,可是,有希望成功嗎?我們再往前走,豈不是離哈利·格蘭特信件上指明的巴塔哥尼亞越來越遠了嗎?」

  「我們已經查明,不列顛尼亞號的失事地點既不在太平洋沿岸也不在大西洋沿岸,那還有什麼必要回到潘帕斯地區去呢?」麥克那布斯反駁道。

  格里那凡爵士沒有回答。

  「這條緯度線是他明確指出的,我們只要沿著它去找他,就有希望!哪怕希望再小,也值得一試!」麥克那布斯又說道。

  「那當然……」爵士應答道。

  「朋友們,」少校轉向大家說,「你們贊成我的看法嗎?」

  「完全贊成。」奧斯丁、穆拉迪和威爾遜異口同聲地回答。

  「朋友們,你們現在聽我說,」格里那凡爵士接過話頭說道,「你也仔細聽好,羅伯特,因為這事關重大。我要想盡一切辦法找到格蘭特船長,這是我已經承擔下來的責任,必要的話,我會付出畢生的精力去完成自己的職責。格蘭特船長是個好人,他一直在為蘇格蘭的利益而盡職盡責,我是代表蘇格蘭人民去尋找他的。因此,即使希望再渺茫,我也要繼續找下去!哪怕是沿三十七度線繞地球一周,也在所不惜。但是,現在的問題不在這裡,而是我們有沒有必要繼續在美洲找下去?」

  這個問題十分棘手,大家一時沒法回答,陷於沉默之中。

  「您說說看。」爵士問少校。

  「親愛的愛德華,」麥克那布斯少校回答道,「事關重大,很難輕率地回答『是』與『否』。這事得從長計議。首先,我想知道三十七度線都經過些什麼地方。」

  「這個問題得由巴加內爾來解答了。」

  「那就先問問他看。」少校說。

  巴加內爾已經鑽到上面去了,被枝葉遮擋住了,看不見他,大家只好大聲地喊他。

  「巴加內爾!巴加內爾!」

  「唉!」一個聲音從半空中應答道。

  「您在哪兒呢?」

  「在觀察站上!」

  「您在幹什麼呢?」

  「在觀察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天邊!」

  「你能下來一下嗎?」

  「有事嗎?」

  「是啊!」

  「什麼事呀?」

  「三十七度線都穿越哪些地方呀?」

  「這問題太簡單,我就不用下去了。」

  「那您說說看!」

  「好吧,聽著。南緯三十七度線離開美洲之後,就穿越大西洋。」

  「然後呢?」

  「然後到透利斯坦達昆雅群島。」

  「然後呢?」

  「然後往下兩分度,經過好望角。」

  「然後呢?」

  「然後穿過印度洋。」

  「接下來呢?」

  「接下來,掠過阿姆斯特丹群島中的聖彼得島。」

  「再往後呢?」

  「再往後,就橫穿澳大利亞的維多利亞省。」

  「然後呢?」

  「然後,出澳大利亞……」

  巴加內爾說到這兒,有所停頓,大家覺得疑惑。他是不是記不准了?突然間,濃密的枝葉間,傳來一聲大叫,格里那凡爵士及其朋友不覺大吃一驚,面面相覷。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倒霉的學者從樹上摔下去了?威爾遜和穆拉迪騰地站了起來,準備上去救他。突然,巴加內爾從上面滾落下來,雙手抓不住任何東西,眼看要掉進波濤中去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少校眼疾手快,一伸胳膊,把他架住了。

  「謝謝您了,麥克那布斯!」巴加內爾大聲地感謝少校。

  「您怎麼搞的?」少校關心地問道,「怎麼會滾下來?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

  「是呀,是呀,粗心大意……這一次,要開創一個新紀元了!」巴加內爾回答道。

  「怎麼粗心還能開創新紀元?」

  「我們錯了!我們錯了!我們又錯了!」

  「什麼又錯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爵士、少校、小羅伯特、朋友們!你們聽我說,」巴加內爾大聲說道,「我們這是專在格蘭特船長不在的地方找他!」

  「您在說些什麼呀?」格里那凡爵士不解地問。

  「我們尋找的地方,格蘭特船長非但不在,而且他也從來沒有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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