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浮冰

2024-10-02 05:44:34 作者: (法)凡爾納

  鸚鵡螺號又堅定不移地朝南駛去。它沿著西經50度線高速行駛。它是想去南極嗎?我不覺得,因為迄今為止,所有想要到達地球上這個點的嘗試都失敗了。況且,季節也已經很晚了,因為南極的3月13日相當於北極的9月13日,已經是秋分時期了。

  3月14日,我在南緯55度處看見了浮冰,但都只是20至25英尺的灰白色碎片,構成一些暗礁,被海水拍擊著。鸚鵡螺號維持在洋面上。尼德·蘭德在北冰洋上捕過鯨魚,對於這樣的冰山景觀可謂非常熟悉。康賽議和我,我們是第一次欣賞到。

  在南面的天際,伸展著一條耀眼的白色帶狀物。英國捕鯨手們把這種現象命名為「炫目冰帶」。不論雲層多厚,都無法使它變暗。冰帶預示著浮冰群或者大浮冰的存在。

  請記住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果然不久,更大塊的浮冰出現了,色澤隨著霧氣的變化而變化。有的浮冰呈現出綠色紋理,像是硫酸銅在上面留下了波浪狀痕跡。還有的浮冰像巨大的紫水晶,讓陽光滲透進去。有些浮冰用它們晶體的無數側面把陽光反射出來。另一些具有石灰石的強烈光澤,足以建造一整座大理石的城市。

  我們越是南下,這些漂浮的島就越多越大。極地的鳥成千上萬地在上面築巢。這是些海燕、海鴿和剪水鸌,它們的叫聲震耳欲聾。有些鳥把鸚鵡螺號當作是鯨魚的屍體,飛到上面來休憩,還用嘴去啄鋼板,發出噹噹的響聲。

  當船在冰塊中間航行時,尼莫船長時常待在平台上。他仔細地觀察這片人跡罕至的海域。有時,我看到他平靜的目光興奮起來。他難道是在想,極地的海域是人類的禁區,而他卻在這裡感到自在,就像這個不可逾越的地方的主人?也許是吧。但是他不說話,一動不動,只有在他船長的本能占上風時才回過神來。他靈活地駕駛著他的鸚鵡螺號,敏捷地避開大浮冰的撞擊。有些大浮冰長好幾海里,高七八十米不等,往往天際也會被完全遮住。在南緯60度,通道全部消失了。但尼莫船長仔細尋找,很快就找到了狹窄的開口,便大膽地鑽了進去,雖然他明知道這開口會在他身後閉合。

  鸚鵡螺號就這樣,在這隻巧手的操縱下,越過了所有的冰塊。根據它們的形狀和體積,康賽議興奮地進行精確的分類:冰山、望不到邊際的冰原、浮冰、打碎的浮冰群。環形的被稱為冰圈,狹長的稱為冰流。

  這時,氣溫相當低。放在外面的溫度計,指著零下2攝氏度到零下3攝氏度。但是我們穿著皮襖,非常暖和,這是海豹和海熊為我們做出的犧牲。鸚鵡螺號的內部,有電器規律的供暖,多冷都不怕。另外,只要下潛幾米,就能找到可以忍受的溫度。

  我們若是早兩個月來這個緯度,就能享受到極晝。但是現在夜幕已經降臨了三四小時,隨後,在這片環極地區,黑夜將要持續六個月。

  3月15日,我們通過新設德蘭群島和南奧克尼群島所在的緯度。船長告訴我,從前這裡的土地上生活著許多海豹群。但是英國和美國的捕鯨手嗜殺成性,屠殺成年海豹和懷孕的母海豹。那原本是生機勃勃的地方,在他們之後卻只剩下一片死寂。

  3月16日,早晨8點左右,鸚鵡螺號沿著55度經線,切入南極圈。浮冰從四面八方圍住我們,封閉了我們的視線。但尼莫船長在通道中穿行,一直出現在我眼前。

  「他要去哪兒呢?」我問道。

  「往前面去,」康賽議回答,「不管怎麼樣,直到他不能走更遠,他就會停下來。」

  「我可不敢保證!」我回答。

  老實說,我承認,我一點兒都不討厭這樣的冒險旅行。這個新區域的美景帶給我多大程度的驚艷,我簡直無法表達。浮冰看起來極為壯觀。這裡看起來像是數不清的清真寺尖塔,它們整個地形成了一座東方情調的城市。那裡,是一座被摧毀的城市,像是被一次地震擊倒在地。斜陽不斷地變幻著浮冰的外貌,或是消失在暴風雪灰濛濛的霧氣中。四面八方都有浮冰坍塌的轟鳴聲,背景不斷變幻,像是19世紀的透景畫。

  這些冰山破裂的時候,鸚鵡螺號正潛在水下,聲音傳來,強烈得可怕,大冰塊的崩塌產生了可怕的漩渦,一直波及深水層。於是鸚鵡螺號搖擺、顛簸,就像一艘任憑大自然擺布的船隻。

  有時我們常常看不到任何通道,使我以為我們就要徹底淪為囚徒了。但是,在直覺的引導下,尼莫船長總能憑藉最細微的跡象,發現新通道。在觀察布滿冰原的淡藍色細流時,他從來沒有搞錯過。因此,我不懷疑,他一定曾經駕駛鸚鵡螺號在南極海域歷險過。

  然而,3月16日那天,冰原徹底擋住了我們的道路。這還不是大浮冰,而是一個被凍成一大塊的冰原。這個障礙沒有能夠阻擋尼莫船長,他用駭人的暴力沖向冰原。鸚鵡螺號像一個鍥子一般鑿進了這個易碎的冰原,隨著可怕的咔嚓聲,冰原碎裂了。像是古代的羊角錘,被一個無窮大的力推動。碎冰拋射到高空,像冰雹一般落在我們周身。僅靠著它本身的推動力,我們的潛艇就為自己開闢出一條航道。有時候,潛艇被衝力帶到冰原上面,以自身的重量把冰原壓碎。或者鑽到冰原下面,只是顛簸一下,便產生一條很寬的裂縫,把冰原分開。

  在這些日子裡,猛烈的冰屑總是攻擊我們。在濃霧中,從平台的這一端都望不到平台的另一端。風使得羅盤在各個點突然跳動。堆積的雪如此之硬,只能用鎬去敲碎。只是零下5攝氏度,鸚鵡螺號的表面各個部分就被冰覆蓋了。帆船就不可能操作了,因為所有的繩索都會凍在滑輪槽里。只有這艘沒有帆,不用燒煤,而是用電力發動的潛艇,才能對抗這樣的高緯度。

  在這樣的條件下,氣壓計的指針通常都保持在很低的位置,有時甚至降到73.5厘米。羅盤的指針也不再提供任何保證。接近地磁南極[75]的時候,它的指針胡亂指著矛盾的方向。事實上,根據挪威天文學家漢斯頓的說法,地磁南極差不多位於南緯70度,西經130度,但根據科學家杜佩雷的觀察,地磁南極位於西經135度,南緯70度30分。必須把羅盤移放到船的不同位置,進行多次觀察後得出一個平均值。但是人們往往根據估計,測定行進的路程。這個方法在蜿蜒的路徑中並不十分令人滿意,因為這些通道的基準點在不斷改變。

  終於,3月18日,在20次無效的衝擊之後,鸚鵡螺號不能動彈了。周圍不是冰流、冰圈和冰田,而是接合在一起,無窮無盡、巋然不動的一片冰山。

  「大浮冰!」加拿大人對我說。

  我明白,對尼德·蘭德來說,就像對所有在我們之前來到這裡的航海家來說,這是不可逾越的障礙。太陽在中午左右,出現了一會兒,尼莫船長做了一次相當正確的觀察,證明我們正處在西經51度30分,南緯67度39分,這已經是南極地區靠前面的一個點了。

  我們眼前,再也沒有海水,沒有流動的液體。在鸚鵡螺號的沖角下,伸展著一片崎嶇不平的廣大平原,夾雜了混亂不清的大冰塊。再加上那種任性的無序狀態,就像在解凍前不久,河面所顯現出來的那樣,不過面積十分巨大。到處都有尖銳的山峰,像是直升到200英尺高的細針。稍微遠一點兒,是連續不斷的、淺灰色的懸崖峭壁,像巨大的鏡子,反射出半淹沒在霧中的幾縷陽光。在這一片荒涼的自然界中,一種曠野的沉靜,勉強只能聽到那海燕和剪水鸌拍打翅膀的聲音。此刻一切都被凍住了,甚至連聲音都凍住了。

  探險的鸚鵡螺號不得不在這片冰原中停住。

  「先生,」這天,尼德·蘭德對我說,「如果您的船長要走得更遠……」

  「怎麼?」

  「他就是個大師。」

  「為什麼,尼德?」

  「因為沒有人能穿越大浮冰,您的船長是個厲害的人。但是,真見鬼!他也強不過大自然,凡是大自然設下的極限,就不管人類情願與否都要停下。」

  「確實,尼德·蘭德,但我想知道大浮冰後面有什麼!一堵牆,這是最讓我惱火的!」

  「先生說得對,」康賽議說,「障礙被設置出來只是為了來刺激學者的。任何地方都不應該有障礙。」

  「好吧!」加拿大人說,「大浮冰後面是什麼,大家都清楚。」

  「所以是什麼?」我問。

  「是冰,始終是冰!」

  「您確信這個事實,尼德,「我反駁他,「但是我不相信。所以我要去看看。」

  「那麼,教授先生,」加拿大人回答,「放棄這個想法吧。您來到大浮冰前,已經足夠了,不能走得更遠了,您的尼莫船長,他的鸚鵡螺號,都不行。不管他願不願意,我們要轉向北邊,也就是說,要回到老實人們居住的國度。」

  我得承認,尼德·蘭德說得對,只要潛艇不是為了在冰原上航行而建造的,就得在大浮冰面前停下。

  事實上,不管我們做出什麼努力,不管用什麼方法,鸚鵡螺號都沒法擺脫堅冰,始終動彈不得。一般來說,不能往前走了,那就只得原路返回。但是這裡,返回和往前同樣不可能,因為我們身後的通道已經封閉了,只要我們的潛艇稍微停留一下,很快就會被封死了。凌晨2點左右,出現的情況是這樣的,船體兩側剛出現的冰以驚人的速度封上了。我不得不承認,尼莫船長的行為太不謹慎了。

  這時,我正在平台上。船長觀察了一會兒情況之後,對我說:「那麼,教授先生,您有什麼想法?」

  「我想,我們被困住了,船長。」

  「被困住了!您這樣想?」

  「我想,我們既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還不能從邊上走。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困住了』,至少在有人居住的大陸上是這樣。」

  「這樣說來,阿洛納克斯先生,您覺得鸚鵡螺號不能突破出來了?」

  「很難,船長,因為季節已經太晚,冰塊崩塌已經沒什麼指望了。」

  「啊!教授先生,」尼莫船長用嘲諷的口吻回答,「您總是老樣子!您總是只看到障礙!我呢,我跟您保證,鸚鵡螺號不僅能擺脫出來,還能走得更遠!」

  「更往南嗎?」我望著船長問。

  「是的,先生,能走到南極。」

  「走到南極!」我驚呼,忍不住做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動作。

  「是的!」船長冷靜地回答,「到南極,到這個匯集了所有經線,卻不為人知的點上去。您知道我可以讓鸚鵡螺號做一切我想做的事。」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這個人大膽到魯莽的地步!但是南極甚至比北極還要不可接近,而世界上最大膽的航海家們都沒有到達過北極。所以說要跨越這豎立在南極的重重障礙,難道不是個絕對的瘋狂之舉嗎?只有瘋子才想得出來!

  於是我想問問尼莫船長,他是不是已經探索過這人類還沒有涉足過的南極。

  「沒有,先生,」他回答我,「我們即將一起去探索。在那個地方,別人都失敗了,而我不會失敗。我的鸚鵡螺號從來沒有航行到南極海這麼遠的地方。但我還要對您重複一遍,我們還要去得更遠。」

  「我願意相信您,船長,」我用有點兒嘲諷的口吻說,「我相信您!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對我們來說這些障礙都不算什麼!我們去打碎這些大浮冰吧!把它炸得粉碎,如果它炸不開,我們就讓鸚鵡螺號插上翅膀,讓它從上面飛過去!」

  「從上面?教授先生,」尼莫船長淡定地回答,「絕對不是從上面,而是從下面。」

  「從下面!」我大喊。

  船長的計劃一說,我便立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鸚鵡螺號上乘的質量,將再次為他這超人的壯舉效勞!

  「我看得出我們開始心有靈犀了,教授先生,」船長微微露出一絲笑容對我說,「您已經看到了這種嘗試的可能性。我呢,我說這嘗試必然會成功。普通的船辦不到的事情,對鸚鵡螺號來說,卻是輕而易舉的。如果有一塊大陸出現在南極上面,潛艇會在這塊大陸面前停下。但是如果反過來,是自由的大海浸沒著南極,那麼它就能抵達南極點。」

  「確實如此,」我說,我已經被船長的推理帶走了,「如果海面被冰封住,它的下層還是能自由來往的,因為上天定下這樣一條規則:密度最大的海水也要比結冰點高出一度。如果我沒有搞錯,大浮冰淹沒在水下的部分,和露出水面部分之比,是四比一?」

  「差不多,教授先生。冰山露出海面1英尺,就有3英尺在下面。既然這些冰山不超過100英尺的高度,那麼沉沒部分便只有300英尺。但300英尺對鸚鵡螺號算得了什麼呢?」

  「什麼都不算,先生。」

  「它甚至可以到更深的地方尋找溫度均衡的海水,即使海面是零下三四十攝氏度,我們也絲毫不受影響。」

  「對,先生,非常對。」我興奮地回答。

  「唯一的困難是,」尼莫船長接著說,「要下潛好幾天,不能更換空氣儲備。」

  「只有這一個困難嗎?」我問,「鸚鵡螺號有大儲氣艙,我們可以充滿空氣,就能供應我們所需要的氧氣。」

  「設想很好,阿洛納克斯先生,」船長微笑著回答,「可是,我不想讓您指責我魯莽,我先把所有的不利因素都跟您提出來。」

  「您還有其他的嗎?」

  「只有一個。如果南極有海,這海有可能完全被冰凍住了。所以,我們很有可能不能回到海面上。」

  「好吧,先生,您忘了鸚鵡螺號擁有可怕的沖角嗎?我們不能用沖角沿著對角線劃開冰原,把它撞裂嗎?」

  「啊!教授先生,您今天很有想法!」

  「另外,船長,」我更加興奮了,又加了一句,「為什麼南極就不像北極,是能自由往來的大海呢?冰冷的兩極和陸地的兩極,無論在南半球還是北半球內,都不能混同起來,在還沒有反面的證據之前,我們應該設想,地球的這兩個點,要麼是一片大陸,要麼是沒有冰封的海洋。」

  「我想也是這樣,阿洛納克斯先生,」尼莫船長回答,「不過,我只想提醒您注意一點,就是您提出了許多反對我的計劃的意見後,您又向我砸來許多贊成的理由。」

  尼莫船長說得很對。我居然開始大膽地說服起他來了!好像是我要把他帶去南極!我走在他前面,倒是把他甩在身後了……不!可憐的傻瓜。尼莫船長可比你清楚事情的利弊,他不過是看著你沉浸在這些不可能的幻想里,覺得好玩罷了!

  然而,他一刻也沒有耽擱。他發出信號,大副出現了。這兩個男人用我聽不懂的語言迅速交談了一下,可能大副事先就接到了通知,也可能他覺得這個計劃可行,總之他看起來沒有一絲驚訝。

  當我告訴這個高尚的小伙子,我們要一直去到南極的時候,康賽議表現出全然的無動於衷,就連鎮定自若的大副也比不上。作為回應,他只是說了一句:「隨先生高興。」我也就此滿足了。至於尼德·蘭德,如果說有人把肩聳得老高,那就是這個加拿大人了。

  「先生,您看,」他對我說,「您和您的尼莫船長,真是令我同情。」

  「我們可是要去南極呢,尼德師傅。」

  「這是可能的,但是你們回不來了!」

  尼德·蘭德回到他的艙房,離開的時候,他對我說:「為了不要喪命。」

  但是,這個大膽企圖的準備工作剛好開始了。鸚鵡螺號強大的水泵把空氣吸入了儲氣罐里,並用高壓把它儲存起來。將近下午4點鐘,尼莫船長告訴我,平台上的護板就要關閉了。我最後看了一眼我們就要穿越的厚浮冰,天氣很晴朗,空氣相當純淨,天寒地凍,氣溫是零下12攝氏度。但風安靜下來,這個溫度還不算太讓人無法忍受。

  十來個船員登上鸚鵡螺號兩側,手上拿著鎬,他們鑿開船身周圍的冰,船的下部不久就能動了。這項工作很快完成了,因為新結的冰還很薄。我們全體回到了室內。常用的儲氣艙灌滿了吃水線周圍自由流動的水。鸚鵡螺號不久就潛了下去。

  我和康賽議來到客廳坐下。透過打開的玻璃,我們可以看到南極海深處的水層。溫度計的水銀柱又上升了。氣壓計的指針在表面上移動。

  到了300米左右,就像尼莫船長所預料的那樣,我們就在延綿起伏的大浮冰下面行駛了。但是,鸚鵡螺號下沉得甚至更深,直到800米。水溫,剛才在水面上是零下12攝氏度,現在不超過零下11攝氏度,也就是說,我們已經爭取了2攝氏度。不用說,鸚鵡螺號的溫度是因為它的供暖機器將保持在相當高的度數。船的這些動作都相當準確地完成了。

  「我們會過去的,先生不要不高興。」康賽議對我說。

  「我也這麼想!」我用深信不疑的語氣回答。

  在這片自由通行的海下,鸚鵡螺號沿著西經52度,一路向南極徑直駛去。從67度30分到90度,還要越過22度30分的緯度,也就是說,還要行駛500多里。鸚鵡螺號這時是以26海里每小時的中等速度在行駛,也就是一輛特快列車的速度。如果它保持這個速度,那麼40小時就可以到達南極了。

  夜間一部分時間,由於所在環境新奇,康賽議和我便待在客廳的舷窗邊。大海因為舷燈的電光探照,變得晶瑩透亮,但是一片荒涼。魚類不在這片監牢般的海域生活。它們只在這裡找到一條通道,從南冰洋抵達南極那片自由的海域。我們行駛得很快,這一點,從長條形鋼鐵船身的震動就可以感覺出來。

  凌晨2點左右,我準備去休息幾小時。康賽議也回去休息。穿過長廊的時候,我沒有遇到尼莫船長。我猜他待在駕駛室里。

  第二天,3月19日,早晨5點的時候,我坐回了客廳里。電動測速儀顯示,鸚鵡螺號放慢了速度。這時,它謹慎地浮向水面,慢慢排空儲水罐里的水。

  我心跳加速。我們是要浮出水面,重新呼吸到極地的自由空氣嗎?

  不是。一次衝撞讓我明白鸚鵡螺號撞上了大浮冰的下層表面,而且通過撞擊聲的沉悶來判斷,浮冰應該很厚。確實,從航海的術語來看,我們確實是「觸及」了,不過是反方向,而且是在1000英尺的深度。就是說,我們頭上有2000英尺的浮冰,其中有1000英尺是浮出水面的。所以,這塊大浮冰的高度,高於我們之前在船上測到過的高度。形勢令人擔憂。

  這一天裡,鸚鵡螺號反覆這樣試了好幾次,總是撞到上面像天花板一樣的冰牆。有幾次,它在900米的地方碰到了,那就是說,冰山有1200米厚,有200米[76]是浮在洋面上的。跟鸚鵡螺號潛入水底的時候相比,大浮冰的高度增加了一倍。

  我仔細記錄下這些不同的深度,這樣就能獲得這些不同高度的冰山在海下延綿的輪廓圖。

  這天晚上,我們所處的狀況沒有發生什麼變化。總是有浮冰,在400到500米的深度。冰的減少是很明顯的,但在我們和洋面之間,冰層仍然是那麼厚!

  這時是早上8點鐘。按照船上每天的習慣,鸚鵡螺號四小時前就應該換內部的空氣了。然而,雖然尼莫船長沒有要求從儲氣艙放出補充氧氣來,我也並沒有覺得太難熬。

  這天夜裡,我睡得不太好。希望和恐懼輪番盤踞在我心頭。我起來好幾次。鸚鵡螺號繼續反覆探索。早晨3點左右,我發現我們在水下50米的地方,才碰到冰山的下層冰面。我們距離水面僅150英尺。大浮冰逐漸變成冰野,高山變成平原。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氣壓計。我們始終沿著一條對角線上升著,在電燈光的照耀下,水面閃閃發亮。大浮冰的厚度在水面上和水面下都沿著斜坡在減少,一海里一海里地變薄。

  終於,在3月19日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早晨6點,客廳的門打開了。尼莫船長出現了。

  「自由海!」他對我說。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