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海
2024-10-02 05:43:49
作者: (法)凡爾納
1月29日那一天,錫蘭島消失在我們的視線。鸚鵡螺號以每小時20海里的速度,行駛在分開馬爾地夫群島和拉克代夫群島的迷宮一般的航道上。我們甚至沿著基坦島航行。這是石珊瑚島,瓦斯科·德·伽馬在1499年發現,是拉克代夫群島19個主要小島中的一個,位於北緯10度至14度30分之間,東經69度至50度72分之間。
從我們的出發點日本海算起,我們已經航行了16,220海里,也就是7500法里。
第二天,1月30日,鸚鵡螺號升到海面時,沒有看到陸地。它取道西北偏北,朝阿曼海駛去。這海位於阿拉伯半島和印度半島之間,是波斯灣的出海口。
這顯然是一條死路,沒有可能的出口。所以現在,尼莫船長要把我們帶去哪裡呢?我說不出來。那天加拿大人這麼問我,我也這麼回答,他很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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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德師傅,船長的奇思妙想把我們帶到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這奇思妙想,」加拿大人回答,「不會把我們帶得太遠。波斯灣沒有出口,如果我們進去,很快就得返回。」
「好吧!那我們就返回吧,蘭德師傅。如果在波斯灣之後,鸚鵡螺號想去看看紅海的話,巴別爾曼德海峽就在那裡,可以作為一條航道。」
「先生,不用我來告訴您吧,」尼德·蘭德回答,「紅海像波斯灣一樣封閉,因為蘇伊士地峽還沒有打通,即使打通了,像我們這樣的大船,也不該貿然到被閘門切斷的運河裡去。所以,紅海還不是把我們帶到歐洲去的路。」
「那您有什麼想法呢?」
「我想,看過阿拉伯半島和埃及的有趣水域後,鸚鵡螺號會回到印度洋,可能是穿過莫三比克海峽,或許是穿過馬斯卡雷涅群島的外海,以便到達好望角。」
「一旦到達了好望角以後呢?」加拿大人特別堅持地問。
「那麼,我們就進入了大西洋,我們還沒有去過呢。啊!尼德老弟,您對這次海底旅行已經厭倦了嗎?您對海底不斷變幻的奇妙景觀厭倦了嗎?至於我,如果現在要結束這樣一個不是誰都有機會經歷的旅程,我可是會很惱火的。」
「但是,阿洛納克斯先生,」加拿大人回答,「您知道我們被關在鸚鵡螺號上就快三個月了嗎?」
「不,尼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算日子,也不算鐘點。」
「但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該來的自然會來的。再說,我們也不能做什麼,討論也是白費力氣。我的好尼德,如果您來跟我說:『我們有逃跑的機會了。』我會和您討論一下。但眼下情況並非如此,老實說吧,我認為尼莫船長不會去歐洲海域冒險。」
從這場簡短的對話可以看出,由於對鸚鵡螺號的痴迷,我儼然已經化身為船長了。
至於尼德·蘭德,他自言自語,用這些話結束了對話:「您說的都千真萬確,但照我看來,哪裡有拘束,哪裡就不再有歡愉。」
一連四天,直至2月3日,鸚鵡螺號都在以不同的速度拜訪不同深度的阿曼海。它好像漫無目的,像是在猶豫要走哪條航線,不過它從來沒有越過北回歸線。
離開阿曼海時,我們有一會兒看到馬斯喀特,這是阿曼最重要的城市。我讚賞它奇特的外觀,它被黑色的岩石環繞著,岩石上面是白色房屋和堡壘,黑白分明。我看到清真寺的圓頂,尖塔的挺拔塔尖,清新翠綠的露台。但這只是轉瞬即逝的影像,鸚鵡螺號很快就潛入了這片海域的昏暗水裡。
隨後,潛艇沿著離馬哈拉和哈德拉曼有六海里的阿拉伯半島海岸繼續航行,起伏的山嶺聳立著古代的一些遺蹟。2月5日,我們終於駛入亞丁灣,這是真正嵌入巴別爾曼德海峽的漏斗狀窪地,把印度洋的海水灌入紅海。
2月6日,鸚鵡螺號航行時能看到亞丁,它坐落在一個岬角上,一條狹窄的地峽把它和大陸相連,它像不可接近的直布羅陀,英國人在1839年占領了它以後,重新修建了堡壘。我看到這座城市的八角形清真寺尖塔,根據歷史學家艾德里西[8]的說法,以前這座城市是這一帶最富有、貿易最繁華的貨物集散地。
我以為尼莫船長到達這裡之後,會折回。但是我弄錯了,令我吃驚的是,他完全沒有這樣做。
第二天,2月7日,我們駛入了巴別爾曼德海峽,在阿拉伯語裡,這個名字的意思是「淚門」。海峽寬20海里,長只有52千米,對全速前進的鸚鵡螺號來說,穿越過去最多只是一小時的事情,但是我什麼也沒有看見,甚至連丕林島都沒有看見,這個島是英國政府用來鞏固在亞丁的地位的。從蘇伊士去孟買、加爾各答、墨爾本、波旁島[9]和模里西斯的英國和法國汽船太多,在這個狹窄的通道往來如梭,鸚鵡螺號不便露面。於是它謹慎地在水面下航行。
終於,到了中午,我們在紅海上乘風破浪起來。
紅海是《聖經》中著名的湖,這裡幾乎沒有雨水,也沒有大河流入,過度的蒸發不斷吸乾海水,每年失去的水位高達一米半!這是個奇特的海灣,完全封閉。要是照一般湖泊的情況,它可能整個乾涸了。這一點上,它還不如臨近的裏海或死海,它們的水平面,只下降到蒸發掉的水和接收到的水正好相等的程度。
紅海長2600千米,寬度平均為240千米。在古埃及法老托勒密時期和羅馬帝國時期,紅海曾經是世界貿易的大動脈,蘇伊士運河的開通會恢復它往日的重要性。這一點,蘇伊士鐵路已經部分體現了出來。
我甚至不想弄明白尼莫船長為什麼會心血來潮,把我們帶來這個海灣,但我毫無保留地贊成鸚鵡螺號進入。潛艇以中速行駛,為了避免遇到船,有時待在海面上,有時下潛,於是我可以上上下下地觀察這奇妙的海。
2月8日,從黎明開始,摩卡出現在我們面前。這座城市現在變成了廢墟,一聲加農炮響,城牆就會坍塌,上面稀稀拉拉有幾棵綠油油的椰棗樹。從前這也是個重要城市,有6個集市,26個清真寺,城牆長3千米,被14個堡壘守護著。
然後,鸚鵡螺號靠近非洲海岸,那裡的海水更深。在晶瑩剔透的海水之間,透過打開的客廳舷窗,我們可以欣賞光彩奪目的珊瑚叢,還有覆蓋著綠角藻和墨角藻,華美如綠皮毛的大塊岩石。毗鄰利比亞海岸,銷蝕的暗礁和小火山島千變萬化,這般美景真是讓人難以形容!但是,這些樹枝狀結晶最為爭奇鬥豔的地方,要數鸚鵡螺號很快要駛向的東海岸。這是在德哈馬海岸,海面下不僅鋪展著盛放的動物性植物,而且縱橫交錯極為秀美,在海面上延伸出去足有10英尋。水面上的植物恣意生長,但水下的植物因為有水的潤澤,所以更為鮮艷。
我在客廳的舷窗前這樣度過的時光是如此迷人!在電舷燈的照耀下,我欣賞到多少動植物的新品種呀!有傘形菌類、深灰色的海葵,還有形狀像長笛的笙珊瑚,等著牧神潘來吹奏。還有紅海特有的貝類,生活在石珊瑚洞裡,底部扭曲成短短的螺旋狀。最後是我還不曾見過的千百種珊瑚骨,即通常說的海綿。
海綿綱是水螅型珊瑚蟲的第一個綱,正是由這種奇特的產物構成,其實用價值毋庸置疑。海綿並不像有些博物學家仍然認為的那樣是植物,而是海綿綱里最低等的動物,比珊瑚骨還低一等。它的動物性是沒有疑問的,我們甚至不能採用古人的意見,把它看成是植物和動物之間的中介。但我應該說,博物學家對海綿的結構類型意見不一致。有的認為是珊瑚骨,還有的比如米爾納·愛德華,認為是獨立的、單一的個體。
海綿動物綱大約包括300個種,大多數海里都有,甚至某些河裡也有,在那裡,它們被稱為「河流海綿」。但是,海綿偏愛地中海、希臘群島、敘利亞海岸和紅海的海水。這些地方生長和繁殖的海綿細膩柔軟,每件價值150法郎,比如敘利亞的金黃海綿、野蠻人地區的硬海綿,等等。不過因為不可跨越的蘇伊士地峽把我們分隔開來,所以我不能希望到近東各港灣去研究這些動物形植物,因此只能滿足於在紅海進行觀察了。
我把康賽議叫到我身邊,這時鸚鵡螺號正以平均八九米的深度,沿著東海岸所有這些美麗岩石慢慢行駛。
那裡生長著各種各樣的海綿,有帶根的、有葉狀的、有圓的、有手掌狀的。采海綿的人比學者更有詩意,給海綿取了一些美妙的名字:花籃、聖餐杯、紡錘、駝鹿角、獅子腿、孔雀尾,還有海神手套,恰如其分。從海綿附有半液體膠質的纖維組織中,不斷流出細絲一般的水,這是給每個細胞帶去生命的水,又被海綿用收縮動作排出體外。珊瑚蟲死後,這種物質也在排出氨水的同時腐爛、消失。於是,剩下的只有這些角質或膠質的纖維,構成家用海綿,近橙紅色。按照海綿的柔軟性、滲透性和抗浸泡性,用途也不同。
這些珊瑚骨附著在岩石上、軟體動物的殼上,甚至在水生植物的莖上。它們甚至布滿了最小的坑窪,有的攤開,其他的豎立或者像珊瑚石灰質凸出那樣垂著。我告訴康賽議,這些海綿有兩種採集方法,要麼用網,要麼用手。後一種方法需要用潛水員,也更好一點兒,因為可以保護好珊瑚骨纖維,能賣出高得多的價錢。
另外一些在海綿動物旁邊大量繁殖的植物形動物,主要有形狀優美的水母,軟體動物則以各種各樣的槍烏賊為代表。按照旅行家奧比尼的說法,槍烏賊是紅海特有的,爬行動物則是條紋龜,海龜屬,是餐桌上有益健康的美食。
至於魚類,種類很多,通常惹人嘆羨。鸚鵡螺號的拖網經常打上來的有鰩魚,其中有橢圓形的麗穆魚,磚紅色,身上布滿不規則的藍色斑點,從它們雙層的鋸齒狀棘刺可以認出它們;銀脊鱘;尾巴上有斑點的赤鱘;身披兩米斗篷、在水中起伏的錦帶鱘魚;沒有牙齒但與鯊魚是近親的傲冬魚;背上隆起成曲形針、長一英尺半的單峰駝魚;銀尾、藍背、棕胸,但有一條灰色包邊的海鰻;屬於鰭科的松魚,身上有金色狹長條紋,還有法國國旗一般的紅白藍三色;身長四分米的䲁魚;有美艷的加朗魚,身上裝點著七條黑亮的橫條紋,鰭是藍色和黃色,鱗片是金色和銀色;有團足魚;有長著黃腦袋的耳狀魚;有鸚嘴魚、隆頭魚、鱗魨、蝦虎魚等,還有千百種我們去過的大洋里都有的魚。
2月9日,鸚鵡螺號在紅海最寬闊的部分航行,西岸是蘇阿金港,東岸是貢富達港,兩岸相距190海里。
這一天中午,測完位置之後,尼莫船長登上平台,我也在那裡。我決定至少要試探到他以後的計劃才讓他下去。他一看到我便向我走來,優雅地給了我一支雪茄,對我說:「好呀!教授先生!這片紅海還合您心意嗎?它裡面包羅萬象的魚、動物形植物、遍地的海綿、珊瑚森林,您看夠了嗎?您看到海岸邊矗立的城市了嗎?」
「是的,尼莫船長,」我回答,「鸚鵡螺號完全準備好了,適宜做所有這些研究。啊!這是一條構造多麼精妙的船!」
「是的,先生,精妙,大膽,堅不可摧!它既不懼怕紅海可怕的風暴,也不懼怕海浪和暗礁。」
「確實,」我說,「這片海域被列為最可怕的海之一,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在古代,它就臭名昭著了。」
「糟透了,阿洛納克斯先生。希臘和拉丁歷史學家們不說它的好話,斯特拉蓬[10]說,在地中海季風期和雨季,它的狀況極為險惡。阿拉伯人艾德里奇叫它科爾佐穆灣,說有大量的船沉沒在海底沙洲上,沒有人敢夜裡在這裡航行。他認為,這片海經常有可怕的風暴,散布著危險重重的小島,『什麼好東西都沒有』,水底下沒有,海面上也沒有。確實,在古希臘作家阿里安、古希臘歷史學家和地理學家阿加塔西德、古希臘地理學家阿爾泰米多爾的著作中,也是這樣的觀點。」
「很顯然,」我說,「這些歷史學家沒有乘坐鸚鵡螺號航行過。」
「確實如此,」船長微笑著回答,「在這方面,現代人不比古人更進步。需要幾個世紀才能發現蒸汽機的力量!誰知道再過一百年,能否看到第二艘鸚鵡螺號呢!進步總是很緩慢的,阿洛納克斯先生。」
「不錯,」我回答,「您的潛艇超前了一個世紀,甚至可能是幾個世紀。這樣一個秘密要隨著它的發明者的死去而一同死去,是多麼不幸的事啊!」
尼莫船長沒有應答。幾分鐘的沉默之後,他說:「剛才您對我說到,古代歷史學家關於紅海航船的危險的觀點吧?」
「不錯,」我回答,「但是他們的擔心並沒有誇大吧?」
「既誇大了也沒有誇大,阿洛納克斯先生。」尼莫船長回答我,我覺得他非常深刻地了解「他的紅海」。「現代的船裝備齊全,結構堅固,由於蒸汽很聽話,能對航向有很好的把握,所以對古代的船來說的危險,對現代船已經不算危險了。必須設想最初的航海家,坐在用棕櫚繩綁在一起的木板船上去冒險,用搗碎的樹脂嵌填船縫,再塗上一層鯊魚油。他們甚至連測量航線的工具都沒有,在不太熟悉的海浪中摸索著航行。在這種情況下,海難應該很多,經常發生。可是在我們的時代,那些來往於蘇伊士和南海之間的輪船,就再也不用擔心這個海灣的風暴了,哪怕遇到季風轉換期的逆風。船長和乘客在出發前無須做祭祀求神明的保佑,回來的時候,他們也不用頭戴花環,身披黃金帶,到附近的神廟去謝神。」
「我同意您所說的,」我說,「蒸汽機在我看來,殺死了水手的感恩之心。但是,船長,您看起來像是專門研究過這片海,您能不能告訴我它得名於何處?」
「阿洛納克斯先生,對此有許多說法。您想知道14世紀一位編年史學家的看法嗎?」
「很想知道。」
「這位別出心裁的史學家認為,以色列人渡了海,而法老卻在摩西[11]的聲音中葬身於重新合上的海浪,於是就有了紅海的名字:
奇蹟已然臨現,
海水赤紅如焰。
唯有稱它紅海,
別無其他替代。」
「這是詩人的解釋,尼莫船長,」我回答,「但是我不滿足於此。我想知道您個人怎麼想。」
「是這樣。在我看來,阿洛納克斯先生,必須要看到紅海這個名字中有一個希伯來文Edrom的翻譯,古人之所以稱它這個名字,那也是因為它海水的顏色特別紅。」
「但是至今我看到海水顏色清澈,沒有一點兒特別的顏色。」
「毫無疑問,但是朝海灣前進,您就會看到這種特殊的模樣。我記得托爾灣完全是紅色的,像一片血湖。」
「這種顏色,您認為是由於微小海藻的存在嗎?」
「是的。這是一種紫紅色膠狀物質,是從一種叫作三瓣藻的微小胚芽產生的,需要四萬個三瓣藻才能占滿一平方微米的空間。我們到托爾港時,也許您能看到。」
「這樣說來,尼莫船長,您不是第一次坐鸚鵡螺號過紅海咯?」
「不是,先生。」
「那麼,既然您剛才說到以色列人渡海和埃及人的海難,我想問您,是不是在海底證實了這個重大歷史事件的遺蹟?」
「沒有,教授先生,而且有一個充分的理由。」
「什麼理由?」
「就是,摩西率領他的民眾渡海的地方現在已經淤積了泥沙,駱駝在裡面也只能浸沒到腿上。您明白,我的鸚鵡螺號去不了那裡,水不夠深。」
「這個地方在……」我問。
「這個地方位於蘇伊士河上邊一點兒,是海灣里以前的一個深水港。那時,紅海一直延伸到鹹湖。現在,不管這次過海是不是奇蹟,以色列人仍然能通過那裡到應許之地,而法老的軍隊正是在這個地方毀滅的。因此我想,在這片沙地進行發掘,能發現不少武器和來源於埃及的工具吧。」
「很明顯,」我回答,「但願考古學家遲早有一天進行發掘,在蘇伊士運河開鑿之後,很多新城市就要在這地峽上建立起來了。對鸚鵡螺號這樣的潛水艇來說,一條運河完全沒用!」
「顯然,可是對全世界來說是有用的,」尼莫船長說,「古人早就明白了,把紅海和地中海相通,對他們的貿易有好處,但是他們從沒想過直接挖一條運河,他們以尼羅河作為中介。根據傳說,連接尼羅河和紅海的運河,可能在賽索斯特里[12]時代就開始有了。可以肯定的是,公元前615年,尼科[13]開展了一項運河工程,用尼羅河來供水,通過和阿拉伯相望的埃及平原。沿著這條運河上溯航行,需要四天的時間,寬度能讓兩艘三排槳的船並行。運河由希斯塔普[14]的兒子——大流士[15]繼續開掘,可能在托勒密二世[16]時期完成。斯特拉蓬見過這條運河用於航行。但是,靠近布巴斯特[17]的出發點和紅海之間的坡度太緩,一年裡只有幾個月可以通航。這條運河用於貿易,直到安敦尼王朝[18]時期,隨後被廢棄,泥沙淤積。然後哈里發奧馬爾[19]下令重建,最後在公元761年或者公元762年,哈里發阿爾·芒索爾為了阻止把糧食運輸到反叛他的穆罕默德·本·阿布達拉那裡,而下令填平了這條運河。遠征埃及時,你們的波拿巴將軍在蘇伊士的荒漠中發現了這些工程的遺蹟,而且他受到海浪突襲,差點喪命。幾小時後,他回到哈德雅洛特,就是在這裡,摩西早他3300年駐紮過。」
「那麼,船長,把這兩片海連接起來,從加的[20]9到印度的路程就能縮短9000千米,古人不敢做,德·雷塞布[21]先生卻做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把非洲變成一個巨大的島。」
「是的,阿洛納克斯先生,您有權為自己的同胞感到驕傲。這個人比那些最偉大的船長,還要給一個國家增光。他最初和很多人一樣,有擔憂,遭拒絕。但是他勝利了,因為他有卓絕的意志力。想想也是可悲,這項本該國際合作、足以光耀一個朝代的事業,居然要靠一個人的力量來完成。所以,向德·雷塞布先生致敬!」
「是的,榮耀屬於這個偉大的公民。」我回答,被剛才尼莫船長說話的語氣震驚了。
「可惜,」他又說,「我不能帶您通過蘇伊士運河。但是後天,您可以看到塞得港的長防波堤。」
「在地中海!」我喊道。
「是的,教授先生。這讓您那麼吃驚?」
「讓我吃驚的是,後天我們就能到那裡。」
「真的嗎?」
「是的,船長,雖然我自從到您船上之後,應該已經習慣了不再對任何事感到驚訝!」
「但是,這有什麼可吃驚的呢?」
「因為這驚人的速度。如果您繞非洲一圈,繞過好望角,後天就到地中海,那就不得不讓鸚鵡螺號高速行駛了!」
「誰說我們要繞過非洲的,教授先生?又是誰說要繞過好望角的?」
「可是,除非鸚鵡螺號是在陸地上行駛,或者從地峽上面過去……」
「或者從底下穿過去,阿洛納克斯先生。」
「從底下穿過去?」
「當然,」尼莫船長語氣平穩地回答,「很久以來,人們在這舌形地面上所做的,大自然早在它底下做了。」
「什麼!原來底下還有通道!」
「是的,底下有一條地道,我稱它為阿拉伯海底隧道。從蘇伊士下面開始,通到佩魯斯海灣。」
「那麼,這地峽只是由流沙構成的嗎?」
「只是到某個深度。但是到了50米以下,就有一層很堅固的不可動搖的岩石。」
「您發現這地道是由於偶然的機會嗎?」我越來越驚訝地問。
「出於偶然和推理,教授先生,甚至出於推理多過出於偶然。」
「船長,我聽著您說,但我的耳朵卻難以接受它所聽到的。」
「啊!先生!『人有耳,卻聽不進』[22],人總是這樣的。這條海底通道不僅存在,而且我還利用過好幾次。如果不是這樣,我今天也不來闖紅海這條死路了。」
「能不能問問您是怎樣發現這條海底通道的呢,不至於太冒昧吧?」
「先生,」船長回答我,「在永遠不該再分開的人之間,不該有什麼秘密。」
我沒有理會他這句話里的暗指,只等著尼莫船長接著講。
「教授先生,」他對我說,「這是一個博物學家的簡單推理,它引導我,也只有我,發現了這個通道。我發現,在紅海和地中海,存在一定數量品種絕對相同的魚類:海蛇、車魚、魢魚、絞車魚、簇魚和飛魚。確定了這個事實之後,我就尋思著這兩片海域之間是否有個地方是相通的。如果有的話,由於兩海的水平面高低不等,地下水流勢必要從紅海流到地中海。於是我在蘇伊士運河附近打撈了很多魚。我把銅環圈在魚尾巴上,然後把魚放回海中。幾個月後,在敘利亞海岸,我找到了一些我之前套上銅環的魚。因此,兩海之間的相通就這麼被證實了。我用鸚鵡螺號去找尋它,發現它,然後冒險進到裡面,教授先生,不久之後您也會穿過我這條阿拉伯隧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