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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顆1000萬的珍珠

2024-10-02 05:43:45 作者: (法)凡爾納

  夜幕降臨。我睡下了,睡得並不踏實。我的夢魘里,鯊魚扮演了重要角色。法語中鯊魚這個詞的詞源來自安魂曲,我覺得既準確又不準確。

  第二天,凌晨4點,我被尼莫船長特意派來伺候我的侍者叫醒。我很快站了起來,穿好衣服,來到客廳。

  尼莫船長在那裡等我。

  「阿洛納克斯先生,」他對我說,「您準備好出發了嗎?」

  「準備好了。」

  「請跟我來。」

  「我的兩個同伴呢,船長?」

  「他們已經得到通知,在等我們呢。」

  「我們不穿潛水服嗎?」我問。

  「還不需要。我沒讓鸚鵡螺號太靠近這個海岸,我們現在離馬納爾沙洲還有相當的距離。不過我讓人準備了小艇,把我們帶去指定的下船點,免得我們走太遠。小艇載著我們的潛水設備,等我們開始這次海底探險的時候再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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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貪婪的動物(鯊魚)用力地擺了一下鰭,沖向印度人。他往邊上一躲,避開了鯊魚的血盆大口,但還是被它的尾巴打到了,尾巴拍打在他的胸口,打得他躺倒在地上。

  這個場面只持續了幾秒鐘。鯊魚游回來,翻了個身,準備把印度人咬成兩段,這時,我感到待在我身邊的尼莫船長猝然站了起來。他手中握著匕首,徑直朝著鯊魚走去,準備和它展開近身肉搏。

  尼莫船長領著我走到中央樓梯,樓梯通往平台。尼德和康賽議已經在那裡,對這場一切準備就緒的「感官盛宴」滿心歡喜。五名鸚鵡螺號的水手,手裡握著槳,已經在靠著船繫著的小艇里等候我們。

  夜色更深了。烏雲一片片,遮住天空,只露出稀疏的星光。我放眼望向陸地那邊,但只看到一條模糊的線,封住了從西南到西北四分之三的地平線。鸚鵡螺號,在夜裡沿著錫蘭的西海岸上行,停在海灣西邊,或者更確切地說,停在陸地和馬納爾島形成的海灣西面。那裡,昏暗的海水下面,伸展著珠母沙洲,一個取之不竭的珍珠場,長度超過20海里。

  尼莫船長、康賽議、尼德·蘭德和我,我們坐在小艇後面。小艇的船長掌舵,他的四個同伴壓住槳。船的纜繩被解開了,我們離去。

  小艇朝著南方駛去。水手們並不著急。我觀察到,他們的槳在水裡有力地划動,每隔10秒鐘才劃一下,這是一般在海戰時使用的划船方式。當船靠著慣性滑行時,水滴拍打著黑黢黢的海面,像是墨黑的熔鉛。一個波浪,從外海湧來,使小艇輕輕涌動了一下,幾個浪尖拍打著船頭。

  船上很安靜。尼莫船長在想什麼?也許在想他正在接近的這塊陸地,他覺得離他太近了,和加拿大人想的恰恰相反,他想必是覺得還離得太遠。至於康賽議,他只是純屬好奇。

  將近凌晨5點半,地平線的第一道曙光更加清晰地勾勒出海岸高處的輪廓線。海岸東邊地勢相當平緩,南邊略微隆起。還有五海里,海岸和霧蒙蒙的海水交融在一起。沒有一條船,沒有一個人採珠。這片採珠人的聚集地,現在是一片深深的寂靜。正如尼莫船長跟我說過的,我們到這片海灘早了一個月。

  早上6點鐘,白晝突然顯現。晝夜驟然降臨是熱帶地區特有的自然現象,既沒有黎明,也沒有黃昏。陽光穿透東方地平線上厚厚的雲層,耀眼的恆星迅速奔涌而出。

  我可以清晰地看見陸地,上面還散布著樹木。

  小艇朝馬納爾島前進,小島南部呈圓弧形。尼莫船長從座位上站起來,觀察洋面。

  他做了個手勢,錨被拋下了水,但鐵鏈只下去了一點兒,因為底部不到一米。這個地方構成了珠母沙灘的最高點之一。小艇被海水的落潮推動了一下,立刻迴轉了一下。

  「我們到了,阿洛納克斯先生,」這時尼莫船長說,「您看到這個狹窄的海灣了。就是在這裡,一個月後,就會有無數的船隻聚集起來,都是採珠者的船。就是在這片水域,採珠者們要大膽地下去摸索。這片海灣得天獨厚,特產這種類型的珍珠。強風吹不到它,大海從來不會太過波濤洶湧,這對於採珠工作極為有利。我們現在要穿上潛水服,開始我們的徒步。」

  我沒有回答,只是望著這可疑的海水。在水手的幫助下,我開始穿我那沉重的潛水服。尼莫船長和我的兩個同伴也都在穿。鸚鵡螺號的船員中,沒有人陪同我們進行這次新的旅程。

  很快,我們腦袋以下整個人都被囚禁在橡膠服里,背帶把氧氣裝置固定在我們的背上。至於路姆考夫裝置,這裡用不著。在我把腦袋伸進銅盔之前,問了一下船長為什麼不帶路姆考夫燈。

  「這種裝置對我們沒用,」船長回答我,「我們不會去到太深的海底,陽光足夠照亮我們的路。另外,把燈帶到這片水域也不謹慎,它的光會出乎意料地吸引這片海域的危險生物。」

  尼莫船長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轉向康賽議和尼德·蘭德。但這兩位已經戴上了金屬頭盔,他們既聽不到,也沒法回答。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尼莫船長:

  「我們的武器,獵槍呢?」我問他。

  「槍?幹嗎用?你們的山民不就是拿一把匕首攻擊熊的嗎?鋼刀不是比鉛彈更保險嗎?這是一把堅實的刀。別在您的腰帶上,咱們出發吧。」

  我看看我的同伴們。他們像我們一樣武裝好了,另外,尼德·蘭德舉著一把大魚叉,那是他在離開鸚鵡螺號之前,放在小艇里的。

  接著,我也照著尼莫船長的樣子,讓人把沉重的銅盔戴到頭上,空氣罐立刻運作起來。

  過了一會兒,小艇的水手幫著我們一個個下到水裡。在一米半水深的地方,我們的腳踩到了平整的沙地。尼莫船長給我們做了個手勢。我們跟著他,經過一個緩坡,消失在水裡。

  到了水裡,那些縈繞我腦際的想法便消失了。我重新變得驚人地平靜。我的行動靈敏增加了我的自信,奇異的景象俘虜了我的想像力。

  太陽已經把水下照得足夠光亮,最小的東西都看得見。走了10分鐘之後,我們來到五米水深的地方,地面變得幾乎是平坦的。

  隨著我們的腳步,水裡升騰起成群的單鰭屬奇特魚類,就像沼澤中成群的沙錐,這種魚沒有其他的鰭,只有尾巴上那一支。我認識爪哇鰻,真正和蛇一樣,長八分米,肚子灰白色,要不是兩側有金黃色的線,很容易跟海鰻混淆起來。在硬鰭屬的魚中,我發現色彩鮮艷的燕雀魚,身體很扁,呈橢圓形,背上插著鐮刀一般的鰭,可以食用,曬乾醃製後,就是一道叫作卡拉瓦德的佳肴。然後是特蘭奎巴魚,長軸屬,身上覆蓋著縱向八邊形的鱗甲。

  太陽冉冉升起,把海水照射得越來越透亮。地面漸漸變化。細沙被圓形岩石的堤道代替了,上面覆蓋著一層軟體動物和動物形植物。在這兩個門的品種中,我注意到有貝殼瓣薄而不均勻的胎形貝,這是紅海和印度洋特有的一種貝類。有環形殼的橙色滿月貝、突錐狀螺旋貝、波斯紫紅貝,給鸚鵡螺號提供了美麗的色澤、有長角的骨螺,15厘米長,挺立在水中,像是隨時準備抓人的手。有渾身長刺有角的犬齒螺、舌形貝、鴨科貝,這是可以食用的貝類,供給印度斯坦的市場,還有略微發光的水母。最後還有奇妙的扇形眼貝,是這一海域中最易繁殖的樹枝形動物之一。

  在這些有活力的動物形植物中,在水生植物形成的綠廊下,笨拙的節肢動物成群而過,特別多的是帶牙齒的蛙類,甲殼像圓角三角形的長齒蟹、這個海域特有的椰子蟹、可怕的單性蟹。有種同樣醜陋的動物,就是達爾文先生研究過的巨型蟹,我也見過不少次,大自然賜予了這種動物本能和必需的力氣,以椰子為食。它們爬上岸邊的樹,讓椰子落下來,砸開,它再用有力的鉗子打開它。這裡,清澈的海水中,螃蟹無比靈活地爬行著,而那些常常出沒在馬拉巴爾海灘的老實的大海龜,則在搖晃的岩石間慢慢挪動。

  早上7點鐘左右,我們終於踏上珠母沙洲,數以百萬計的珠母在這裡繁殖。這些珍貴的軟體動物附著在岩石上,由褐色的足絲緊緊地固定在上面,紋絲不動。這就是為什麼這些牡蠣不如貽貝,畢竟大自然沒有剝奪貽貝的移動能力。

  雜色珠母的兩片殼瓣幾乎相等,呈圓形,殼壁很厚,外表粗糙。其中有幾隻殼層層疊疊,上面有一道道淡綠色的花紋,頂部散射出光來,它們屬於小牡蠣。其他珠母表面粗糙、發黑,有10年以上的年齡了,大的有15厘米寬。

  尼莫船長指給我看這堆驚人的珠母。我知道,這個礦藏是真正的取之不竭,因為大自然的創造力超過了人類的破壞本性。堅持這種本性的尼德·蘭德,忙不迭地把最美麗的軟體動物塞進他掛在身邊的網袋裡。

  但是我們不能停下來。必須跟隨著船長,他似乎在朝著只有他認識的小徑走去。地勢明顯走高,有時候,我的手臂抬起時,都露出了海面。然後沙洲的地面又任性地塌陷下去。我們常常在呈金字塔形的、細而高的岩石周圍繞行。在它們昏暗的凹凸處,偌大的甲殼類動物把它們長長的爪子架起來,像是打仗的大炮,定睛看著我們。在我們的腳下,爬行著多組動物、藤須動物、卷鬚動物和環節動物,肆無忌憚地伸長它們的觸角和觸鬚。

  這時,我們的面前出現一個巨大的石洞,周圍是形狀怪異的一堆堆岩石,岩石上鋪滿了各種高莖海底花草。首先,這個洞黑黝黝的深不可測,光線似乎逐漸減弱。朦朧的透明變成了被淹沒的光。

  尼莫船長走進洞裡,我們跟在他後面。不久,我的眼睛習慣了這相對的黑暗。我分辨出那些任意扭曲的扶拱石,天然的石柱寬大地坐落在花崗岩的底座上,支撐著這些扶拱,仿佛托斯卡納式建築的廊柱。為什麼我們難以捉摸的嚮導把我們領到這個海底地下室呢?我馬上就能知道了。

  我們走下相當陡的斜坡,腳踩到一種圓形井的底部。尼莫船長在這裡停住了,他手指著一件東西,我還看不太清楚。

  這是一個碩大的牡蠣,一隻大硨磲,一隻能夠容納一大盆聖水的聖水缸,一隻寬度超過兩米的承水盤,因此,比裝飾在鸚鵡螺號客廳里的那隻牡蠣還要大。

  我走近這隻驚人的軟體動物。它用足絲附著在花崗岩的平台上,在岩洞平靜的水中獨自生長。我估計這隻牡蠣重達300千克。然而,這樣一隻牡蠣有15千克的肉,要吃上幾打,必須要有《巨人傳》中巨人國王卡岡圖亞的大胃。

  尼莫船長顯然知道這隻雙殼動物的存在。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它,我以為他把我們帶到這裡來,只是為了向我們展示大自然的奇觀。我搞錯了。尼莫船長是特地想來看看這隻硨磲當下的生長狀況。

  軟體動物的兩瓣殼半張著。船長靠近了,把匕首插進貝殼中,防止它閉上。然後,他用手把形成動物外套邊緣帶有流蘇的膜掀起來。

  在葉狀褶之間,我看到一顆能活動的珍珠,像椰子核那麼大。它呈球形,晶瑩剔透,色澤令人讚羨,做成首飾將是價值連城。我出於好奇,伸手想去抓住它,掂量它,撫摸它!但是船長阻止了我,做了一個否定的手勢,迅速地抽回了他的匕首,讓兩瓣殼突然合上。

  於是我明白了尼莫船長的意圖。他要把這顆珍珠留在硨磲的外套膜里,讓珍珠慢慢長大。每年,軟體動物的分泌物,都要增加一個同心層。只有船長一個人知道這個岩洞,在它裡面大自然的奇妙果實慢慢成熟。只有他一個人養育著它,可以說是為了有朝一日把它送回他珍貴的博物館。他甚至可能會像中國人和印度人一樣,往軟體動物的殼裡放幾塊玻璃和金屬,它們會逐漸被螺鈿物質覆蓋。總之,和我所見過的珍珠相比,和尼莫船長的收藏品中那些閃閃發亮的珍珠相比,我估計它的價值至少是1000萬法郎。這是自然界無與倫比的奇珍異寶,不是奢侈的首飾,因為我不知道哪個女人的耳朵能夠承受得起它。

  豐碩硨磲的參觀結束了。尼莫船長離開了岩洞,我們又爬上珠母沙洲,來到還沒有被採珠人攪混的清澈海水中。

  我們各自分開走著,像是真正閒逛的人,每個人隨心所欲地停下來或者走開去。至於我,也不再擔心被我的想像力荒謬地誇大了的危險。淺灘明顯接近海面,不久,我的頭就超過洋面一米。康賽議走到我身邊,把他的頭盔貼到我的頭盔上,用眼睛跟我打了個友好的招呼。但是,這個升起的平台只有幾個托阿斯的長度。很快,我們回到了我們的水裡。我相信現在我有權這樣稱呼海洋了。

  10分鐘後,尼莫船長突然停下。我以為他停下是想往回走。不,他做了個手勢,命令我們蹲在他身邊一個很大的坑裡。他的手指著水裡的一個點,我仔細地看著。

  離我五米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影子,貼著地面。鯊魚的可怕念頭划過我的腦際。但是我搞錯了,這一次,我們依然不同海怪打交道。

  這是一個人,一個活人,一個印度人,一個黑人,一個採珠人,無疑是條可憐蟲,提前那麼早就來了。我看到他的小船停在他頭上幾英尺的地方。他潛入水中,接著回到水面。他用腳夾住一顆糖塊大小的石頭,一根繩子把石頭拴在他的船上,幫助他更快地潛入海底。這是他的全部工具。到達五米深的海底之後,他迅速跪下,將隨意堆積的珠母裝進他的袋子裡。然後再浮上來,倒空口袋,再帶著石頭下去,重新開始這樣的操作,每次最多30秒。

  這個採珠人沒有看到我們。岩石的陰影把我們遮住了。再說,這個可憐的印度人怎麼會想到有人,有像他一樣的人,在水中窺探他的活動,對他採珠的細節毫不放過呢!

  好幾次,他這樣浮上來,又沉下去。他帶回來不超過10隻珠母,因為他必須從它們用強健的足絲附著的沙洲上把它們扯下來。而他冒著生命危險得到的這些牡蠣中,又有多少是有珍珠的呢?

  我聚精會神地觀察他。他的操作很有規律,半小時裡,似乎沒有什麼危險能夠威脅到他。於是我對這個有趣的採珠景象習以為常了。這時,突然,在印度人跪在地上時,我看到他做出一個恐懼的動作,起身,猛力往上躥回海面。

  我明白他的驚恐。一片巨大的陰影出現在這個不幸的採珠人頭上。這是一條龐大的鯊魚,斜角衝過來,眼睛裡像是冒著火,大嘴張開!

  我嚇得說不出話,一動不動。

  這貪婪的動物用力地擺了一下鰭,沖向印度人。他往邊上一躲,避開了鯊魚的血盆大口,但還是被它的尾巴打到了,尾巴拍打在他的胸口,打得他躺倒在地上。

  這個場面只持續了幾秒鐘。鯊魚游回來,翻了個身,準備把印度人咬成兩段,這時,我感到待在我身邊的尼莫船長猝然站了起來。他手中握著匕首,徑直朝著鯊魚走去,準備和它展開近身肉搏。

  正當鯊魚要咬不幸的印度人時,看到了新的對手,又翻過身來肚子朝上,快速沖向他。

  尼莫船長的姿態我還歷歷在目。他曲著身子,極為冷靜地等待可怕的鯊魚。當鯊魚沖向他時,尼莫船長以驚人的靈巧往邊上一跳,躲開了衝擊,把匕首插進鯊魚肚子,但是一切還不確定。一場可怕的搏鬥開始了。

  可以說鯊魚咆哮了。血從它的傷口汩汩湧出。海水染成了紅色,透過這不再透明的水,我什麼都看不見。

  什麼也看不見,直到那一刻,出現一道清澈的海水,我看到英勇無畏的船長,抓住鯊魚的一條鰭,和這條怪物進行肉搏,用匕首在他敵人的肚子上捅了幾下,但總是不能給出致命一擊,就是說沒有能夠插進鯊魚心臟。鯊魚掙扎著,發狂地攪動著海水,掀起的漩渦幾乎要把我衝倒。

  我本想跑過去支援尼莫船長。但是,我被恐懼釘在原地,根本無法動彈。

  我看著他,目光驚恐。我看到搏鬥形勢發生了變化,船長倒在地上,他是被鯊魚巨大的身體壓在身上而翻倒的。接著,鯊魚的嘴巴像工廠的剪切機那樣極大地張開,要不是尼德·蘭德手握捕鯨叉,急速沖向鯊魚,以可怕的尖端刺中它,船長就完蛋了。

  海浪里浸染著一大攤血,鯊魚帶著難以描述的怒氣急劇地拍打著海水,使海面波濤洶湧。尼德·蘭德一擊即中,怪物奄奄一息,擊中的是心臟,它在可怕的痙攣中掙扎,掀起的浪推翻了康賽議。

  此刻,尼德·蘭德已經把船長解救了出來。船長沒有受傷,站了起來,徑直朝著印度人走去,急忙割斷系住石頭的繩子,把那人抱在懷裡,腳後跟使勁一蹬,浮上了水面。

  我們三個人跟著他,在短暫的時間裡,我們奇蹟般地得救了,來到採珠人的小船旁。

  尼莫船長第一件關心的事,是讓這個不幸的人甦醒過來。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成功。我希望他成功,因為這個可憐蟲浸在水裡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是鯊魚尾巴的一擊可能會是致命的。

  幸運的是,在康賽議和船長使勁的按摩之下,我看到溺水者逐漸恢復了知覺。他睜開眼睛。他是驚訝的,甚至是驚恐的,可想而知,因為他看到四個銅製的大腦袋俯向他!

  尤其是當尼莫船長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小袋珍珠,放到他手裡時,他會怎麼想呢?這海中之人慷慨大度的施捨,被這個錫蘭的可憐印度人用顫抖的雙手接了過去。他驚慌失措的眼睛也表明,他不知道這些既救了他的命還給了他錢的人,是怎樣的一種超人類的存在。

  船長做了個手勢,我們回到珠母沙洲,按原路返回,走了半小時,我們碰到了把鸚鵡螺號的小艇固定在地上的錨。

  一到艇上,我們每個人在水手的幫助下,把沉重的銅頭盔取下來。

  尼莫船長的第一句話是對加拿大人說的。

  「謝謝,蘭德師傅。」船長對他說。

  「船長,這是對您的報答,」尼德·蘭德回答說,「我欠您的。」

  一絲微弱的笑意划過船長的嘴唇,僅此而已。

  小艇在波濤上飛馳。幾分鐘後,我們碰到了漂在水面上的鯊魚屍體。

  從它鰭尖上的黑色,我認出這是印度洋里可怕的黑鯊,是真正的鯊魚。這種鯊魚身長超過25英尺,它的大嘴占據身體的三分之一。這是一條成年鯊魚,這一點從它上顎排列成等邊三角形的六排牙齒可以看出。

  康賽議望著它,完全出於對科學的興趣,我確信,他有理由把它歸為軟骨綱,固定鰓軟骨翼目,板鰓科,角鯊屬。

  在我凝視這一堆無活力的死物時,一打同樣兇惡的黑鯊突然出現在小艇周圍。但它們沒有搭理我們,而是直撲鯊魚的屍體,爭奪肉塊。

  早上8點半,我們回到鸚鵡螺號上。

  在潛艇里,我開始思考我們在馬納爾沙洲徒步時發生的意外。很容易得出兩個觀點:其一,是尼莫船長無與倫比的勇敢;其二,則是他為他人獻身的精神。他是人類的一個表率,卻為了躲避人類而躲到海底。不管他怎麼說,這個奇怪的人還沒有到人性泯滅的地步。

  我把這個觀點告訴了他,他卻用有些激動的語氣回答我:「教授先生,這個印度人是一個被壓迫的國家的子民,我也是,並且直到我咽下最後一口氣,我永遠都屬於這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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