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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有意的提示

2024-10-02 04:55:43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你帶來了什麼消息?」瑪烈絲主母問賈拉索。傭兵頭子正和她一同走過杜堊登家族的堡壘。通常情況下,瑪烈絲不會如此明目張胆地與這個聲名狼藉的傭兵頭子見面。但她現在憂心忡忡,急不可耐。魔索布萊城執政家族間流傳的各種報告都很不利於杜堊登家族。

  「消息?」賈拉索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瑪烈絲沖他皺起眉頭。走在這個無禮傭兵另一側的布里莎也擺出了同樣的表情。

  賈拉索清清嗓子,不過他的聲音更像是一陣乾笑。他不能將那些傳聞的細節提供給瑪烈絲。他還沒有那麼蠢,會出賣這座城市裡最有勢力的那些家族。但賈拉索只需要陳述出簡單的邏輯,證明這位主母已經推測出的事實,就能逗弄一下瑪烈絲。「縛靈秘法,那具縛靈屍,已經被使用很長一段時間了。」

  瑪烈絲刻意地讓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穩。她明白,賈拉索不會把知道的事情全說出來。但這個老謀深算的傭兵頭子如此冷靜地陳述出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讓她知道自己的恐懼是有道理的。札克納梵的縛靈屍搜索崔斯特的確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不需要別人提醒,馬烈絲就懂得,蜘蛛神後並不以富有耐心而著稱。

  「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瑪烈絲問。

  賈拉索態度不明地聳聳肩。

  「那麼就離開我的家。」主母吼道。

  

  賈拉索猶豫片刻,不知道是否應該為了他提供的那一點訊息要求報酬。然後他一揮寬檐帽,以他廣為人知的風格深鞠了一躬,轉身向大門走去。

  很快他就會得到酬金了。

  一個小時以後,在神堂的前廳里,瑪烈絲主母靠在她的王座上,讓自己的思維飄進幽暗地域荒野中。她和縛靈屍之間的心靈傳輸很有限,經常只有一陣強烈的情緒。但札克納梵是崔斯特的父親,生前更是他最親密的朋友,現在則變成了崔斯特最致命的死敵。隨著這具縛靈屍越發靠近崔斯特,它的內心不可避免地會產生出激烈的情緒衝突,而感知到這種衝突的瑪烈絲便可以藉此了解縛靈屍的追獵進程。

  現在,經過了與賈拉索的那場讓她更加心煩意亂的會面,瑪烈絲必須知道札克納梵離目標還有多遠。沒過多久,她的努力就獲得了回報。

  「瑪烈絲主母堅持說縛靈屍已經向西去了,已經越過了斯涅布力的城市。」賈拉索向班瑞主母報告說。傭兵頭子在離開杜堊登家族之後就徑直來到魔索布萊城南段的蘑菇林,進入了這座城市最強大家族的領地。

  「縛靈屍已經鎖定了目標,」班瑞主母更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喃喃說道,「這很好。」

  「但瑪烈絲主母相信崔斯特仍然領先許多天,甚至是幾個星期的路程。」賈拉索繼續說道。

  「這是她告訴你的?」班瑞主母難以置信地問。瑪烈絲竟然會公開這樣對她不利的消息,這讓班瑞主母很是吃驚。

  「一些事情不消說出口就能知道。」傭兵頭子狡黠地回答,「瑪烈絲主母的語氣向我透露了許多她不希望我知道的情報。」

  班瑞主母點點頭,閉起滿是皺褶的眼睛。這件事已經讓她感到厭倦和疲憊了。她花了這麼長的時間,費盡心機才讓瑪烈絲主母進入了執政議會。而現在,她只能在一旁坐視瑪烈絲是否能坐穩這個位子。

  「我們必須信任瑪烈絲主母。」班瑞主母最後說道。

  在房間的另一邊,班瑞主母的奪心魔,埃耳·威丁沃已經不再注意主母和傭兵頭子的對話。那名卓爾傭兵報告說崔斯特向西去了,遠遠離開了布靈登石城,這個情報中所包含的重要意義是不可忽略的。

  奪心魔將自己的思維投向遙遠的西方,向一片隧道中發出了清晰的警告。那些隧道絕不像看上去那樣空曠。

  看到這片寧靜的湖水,扎克納梵知道自己找到獵物了。他沿著這座巨大洞窟岩壁上的曲折小路向下走。很快,他發現了那道非天然形成的門戶和門後的洞室。

  熟悉的感覺在縛靈屍體內甦醒,那是他曾經無數次和崔斯特分享的感情。但新的、狂暴的情緒很快就壓倒了那些回憶。瑪烈絲主母帶著狂躁的怒火進入札克納梵的意識。縛靈屍衝進洞門,抽出利劍,在洞室中一陣發瘋般地砍殺。一條毯子飛上半空,落下的時候被札克納梵的劍揮砍了十幾次,變成碎片。

  在怒火發泄完畢之後,瑪烈絲主母的怪物開始仔細查看這裡。崔斯特並不在家。

  縛靈屍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確定,崔斯特和一名、甚至可能是兩名同伴在數日之前剛剛離開這個家。札克納梵的戰術直覺告訴他,要在這裡耐心等待。和地底侏儒城外的那個小洞穴不同,這肯定不是偽造出來的營地,他的獵物一定會回來。但縛靈屍感覺到遠在卓爾城市中王座上的瑪烈絲主母已經不容自己耽擱下去了。對瑪烈絲而言,時間已經不多了。危險的流言蜚語每天都在滋長。這一次,恐懼和急迫已經沉重得讓她無法承受了。

  在瑪烈絲驅策縛靈屍離開湖邊洞室,進入隧道追蹤叛逆之子的幾個小時之後,崔斯特、貝爾瓦和喀拉卡就從另一條路徑回到了他們的洞室。

  崔斯特立刻感覺到這裡發生了很不正常的事情。不等貝爾瓦和喀拉卡問一句,他已經抽出彎刀,衝過岩台,縱身跳到洞門前。

  當貝爾瓦和喀拉卡來到洞口的時候,才明白崔斯特為什麼突然如此警惕。這個地方被摧毀了。吊床和被褥都被撕碎,曾經裝滿食物的碗罐和小箱子也被砸爛,碎片被扔得到處都是。喀拉卡鑽不進洞口,於是便轉身走開,去大洞窟中尋找敵人。

  「石頭在上!」貝爾瓦怒吼一聲,「是什麼怪物乾的?」

  崔斯特揀起一片毯子,指了指上面乾淨的切口。貝爾瓦立刻明白了卓爾精靈的意思。

  「刀刃,」地底侏儒嚴肅地說,「精心打造,非常鋒利的刀刃。」

  「卓爾精靈的武器。」崔斯特為他做了總結。

  「我們距離魔索布萊城已經很遠了。」貝爾瓦提醒他,「我們在廣闊的荒野里,你的族人不可能知道我們的位置。」

  崔斯特無法同意地底侏儒的這種推斷。在很年輕的時候,他就見識過羅絲邪惡的女祭司們對於殺戮和報復有著怎樣的狂熱。崔斯特自己也曾經長途奔襲,向被遺忘國度的地表文明發動攻擊,目的只是為了讓蜘蛛神後嘗到地表精靈甜美的鮮血。「不要低估瑪烈絲主母。」他同樣嚴肅地說。

  「如果這真的是你的母親乾的,」貝爾瓦咆哮著將雙手拍在一起,「她一定會發現,很多事都將出乎她的預料。我們就在這裡等她,」斯涅布力鄭重承諾,「我們三個。」

  「不要低估瑪烈絲主母,」崔斯特又重複了一遍,「這場遭遇不是巧合,瑪烈絲主母一定已經準備好了應對我們的一切手段。」

  「這一點你可不能確定。」貝爾瓦爭辯說。但老侏儒看到了卓爾精靈淺紫色眼睛裡真實的恐懼,他自己的聲音中也完全沒有了信心。

  他們收集起所余不多的一點可以使用的物品,在不久之後就出發了——再次向西,逃得離魔索布萊城更遠一些。

  喀拉卡走在最前面。幾乎沒有什麼怪獸願意找一隻恐爪怪的麻煩。貝爾瓦走在中間,他是這支團隊牢固的錨。崔斯特無聲地隱身於隊尾,如果母親的手下追上他們,他就要擔負起保護朋友的責任。貝爾瓦推測說他們應該已經把毀掉他們家園的兇手甩下了很遠。如果那個兇手離開那三間洞室去追趕他們,跟隨他們的足跡一直到達那個死法師的高塔,那麼他就又要用很多天時間才能返回湖邊洞室。但崔斯特並不像老侏儒那樣樂觀。

  他太了解他的母親了。

  經過了漫長的幾天,這支團隊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這裡的地面崎嶇不平,突出在岩壁上的怪石犬牙交錯,掛滿洞頂的鐘乳石如同一隻只倒懸的怪物盯著他們。他們縮小了彼此之間的距離,以自己的存在為同伴們帶來安慰。儘管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貝爾瓦還是拿出發光的魔法胸針戴在自己的皮外衣上。就算是有光芒的照耀,那些鋒利岩石的影子還是讓他們感到了毋庸置疑的危險。

  幽暗地域通常都是寧靜的,而這裡比其他地方顯得更加悄然無聲。被遺忘國度地底世界的旅行者們很少會聽到其他生物的聲音,這裡卻更讓人感到一片死寂,仿佛這個地方所有的生命都被偷走了。喀拉卡沉重的腳步聲和貝爾瓦靴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在無數嶙峋巉岩中迴蕩、共鳴,讓人感到格外緊張。

  貝爾瓦是第一個感覺到危險降臨的。岩石中傳來的細微震動讓地底侏儒知道,他和他的朋友們在這裡並不孤單。他用鶴嘴鋤手攔住了喀拉卡,然後回頭看看崔斯特是否有著和他一樣的不安感覺。

  崔斯特向洞頂指了指,隨即飄浮進黑暗中。他在密集的鐘乳石之間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伏擊位置,抽出一把彎刀,另一隻手伸進衣袋,握住了黑瑪瑙雕像。

  貝爾瓦和喀拉卡躲到一排突出的岩石後面。地底侏儒壓低聲音念誦咒語,強化了自己的秘銀雙手。知道他們的卓爾武士就在上面看著他們,老侏儒和恐爪怪的感覺都好了很多。

  但崔斯特並不是唯一將鐘乳石叢當作埋伏地點的人。一進入那一重重長矛一般參差不齊的石林里,他就察覺到這裡還有別的生物。

  一個比崔斯特略大一些,但明顯也是人形的影子從附近的鐘乳石後面飄出來。崔斯特踢了一下身邊的鐘乳石,讓自己向那個影子飄去,同時抽出了另一把彎刀。片刻之後,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有多麼危險——敵人的頭部就如同有四條腕須的章魚。崔斯特以前從沒有真正見到過這種生物,但他知道那是什麼:一個奪心魔,整個幽暗地域中最邪惡、最令人膽寒的怪物。

  奪心魔首先發動了攻擊。不等崔斯特的雙刀將他納入攻擊範圍,這個怪物已經擺動起了口邊的腕須。咻的一聲,一股精神能量呈發散的圓錐形射向崔斯特。卓爾精靈用儘自己的全部意志力抵抗狠狠壓迫過來的黑暗。他竭力集中精神注視目標,想要爆發出自己的怒火,但奪心魔再一次向他轟擊。這時,又有一個奪心魔出現,從崔斯特身側向他射出眩暈能量。

  貝爾瓦和喀拉卡在下面什麼都看不見。崔斯特早已消失在魔法胸針能夠照亮的範圍以外。但他們都感覺到上方正有事情發生。地底侏儒冒險向他的朋友悄聲呼喚:

  「崔斯特?」

  片刻之後,他才得到回應——兩把彎刀「噹啷」一聲落在岩石地面上。貝爾瓦和喀拉卡都驚訝地盯著那件武器,然後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他們面前的空氣開始搖曳,閃爍,仿佛一道通向另一個位面的隱形大門正在開啟。

  一個奪心魔從那道門中走出來,出現在這兩個大驚失色的冒險者面前。不等他們有時間發出驚呼,奪心魔已經發射出精神攻擊。貝爾瓦踉蹌幾步倒在地上,但喀拉卡的意識一直在恐爪怪和岩精之間衝突著,現在反而沒有那麼容易受到影響。

  奪心魔再一次射出能量。恐爪怪卻衝過圓錐形的眩暈能量,揮起巨爪擊中了奪心魔。

  喀拉卡向四周環顧,又朝上面望去。其他奪心魔正從洞頂上飄下來。兩個奪心魔抓著崔斯特的腳踝,更多隱形的門戶正在打開。轉瞬之間,一道又一道精神能量從各個角度向喀拉卡轟擊過來。他的雙重精神擾動所形成的防禦也迅速開始瓦解。絕望和噴涌的怒火控制了喀拉卡的行為。

  此時此刻,喀拉卡只是一頭恐爪怪,只依從怪物的狂暴天性行動。

  但即使是恐爪怪的堅硬外殼也無法抵禦奪心魔持續不斷的陰險轟擊。喀拉卡猛地沖向抓住崔斯特的那兩個敵人。

  黑暗在他衝鋒的途中抓住了他。

  他跪倒在岩石地面上——這是他所知道的一切。喀拉卡向前爬行,拒絕投降,拒絕放棄自己純粹的憤怒。

  然後,他癱軟下去,再也想不到崔斯特、貝爾瓦或者什麼憤怒了。

  剩下的只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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