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布靈登石城
2024-10-02 04:55:05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崔斯特從沒有見過布靈登石城這樣的城市。當地底侏儒衛兵押解他走過用鐵石建造的巨型城門時,他本以為會看到一座規模略小的魔索布萊城,而事實和他的想像大相逕庭。
魔索布萊城是在一個超巨型單體洞窟中四處蔓生的城市,而布靈登石城則由一系列通過隧道相互連通的洞室組成。崔斯特通過城門走進的第一座大洞,便是這個洞穴複合體中最大的一座洞窟,城市的衛隊就駐紮在這裡。這座洞窟完全被設計並建造成了一座防禦要塞。整座洞窟被分隔為數十層,每一層有兩道平滑的上下階梯。在這裡,入侵者可能距離侏儒衛兵只有十尺遠,卻需要爬上爬下好幾道階梯才能靠近並攻擊那名衛兵。整齊的石塊嚴絲合縫地砌成了一道道矮牆,由它們所限定的步道在更加高大厚實的牆壁前迂曲蜿蜒。闖進來的敵軍只能擠在這些步道上,長時間痛苦地暴露在高牆之下。
數十名地底侏儒紛紛登上防禦工事各處的哨位,想要親眼確認傳聞中被帶進城門的卓爾精靈。他們從高牆不同的位置上瞪視著崔斯特。崔斯特無法判斷他們的表情是好奇還是憤怒。不管怎樣,這些地底侏儒肯定已經準備好要對付他可能施行的任何陰謀詭計了。他們所有人都緊握著飛鏢或者重型十字弩,弩機都已打開,隨時可以發射弩箭。
在這座巨大的洞室中,侏儒衛兵引領崔斯特不斷地沿階梯上上下下。他們一直走在被矮牆限定的步道上,周圍總是有另外幾名地底侏儒進行監視。道路不斷轉折,時而上時而下,甚至多次折返,崔斯特只有通過觀察洞頂才不至於迷失方向感。幸好,即使是在最底層的步道上,他也還是能看到洞頂。儘管不敢表露出來,但他的心裡還是藏著一點笑意。他知道,就算一個地底侏儒都不在這裡,只憑著這間洞室,很可能就足以讓入侵的軍隊連續繞上幾個小時也找不到出路。
他們下到一條狹窄的走廊里,一直走到盡頭。地底侏儒在這裡只能排成單列前進,崔斯特則只能伏低身子向前邁步。過了這條走廊,這一隊人終於進入了真正的布靈登石城區。
他們隨後進入的洞室比第一座洞室要寬,但沒有那麼長。這裡也被分隔成數層,不過結構要簡單許多。在這裡的洞壁上能看到數十個洞口,其中一些洞口裡還有火光,這在幽暗地域是非常罕見的,畢竟地下世界很難獲得燃料。依照幽暗地域的標準,布靈登石城實在是一個溫暖明亮的地方,而且在這兩方面都沒有讓崔斯特感到任何不適。
崔斯特看到在自己的周圍,斯涅布力們在正忙著干各種日常工作。不斷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沒有人會注意他太久。布靈登石城的地底侏儒是一群勤奮的人,沒有時間無聊地看熱鬧。儘管知道自己的處境岌岌可危,眼前的情景卻讓崔斯特放鬆下來。
崔斯特再一次被領到了由石牆圈定的道路上,繼續向下行進。城區的步道不像防禦洞室中的那樣迂迴繁複。這裡的大道平整筆直,而且全都通向位於城區中央的一座巨型石砌建築。兩名衛兵守在那幢大樓的門口,看到崔斯特一行人,其中一名衛兵立刻衝進大樓,另一名拉住大樓的鐵門,讓押解崔斯特的隊伍走進去。自從進入布靈登石城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加快腳步前進。地底侏儒們催趕著崔斯特連續拐了幾個彎,進入了一個直徑不超過八尺、天花板低得讓人不舒服的圓形房間。房間中只有一把石雕椅子,崔斯特一坐上去就明白了這把椅子的功用。椅子上裝配了鐵銬。崔斯特的每一個關節都被緊緊鎖在了石椅上。地底侏儒的動作不算溫柔,但是當腰部的兩圈鐵鏈夾痛崔斯特、讓他瑟縮了一下時,一名地底侏儒立刻鬆開鐵鏈,重新綁好。他的動作有力卻也舒緩。
他們將崔斯特一個人留在黑暗空曠的房間裡。石門在一聲悶響中被緊緊關上。崔斯特聽不到門外的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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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個小時過去了。
崔斯特活動了一下肌肉,在緊鎖的鐐銬中尋找一點活動的空間。他的一隻手扭動著,向外掙脫,直到鐵銬咬緊手腕的疼痛傳來,他才驚訝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又變成了那名獵人,為了生存而抗爭,一心只想要逃出去。
「不!」崔斯特吶喊一聲。他繃緊自己的每一根肌肉,強迫它們服從自己理性的控制。獵人對他的影響竟然如此嚴重嗎?崔斯特是自願來到了這個地方,而且至今為止,地底侏儒對待他的態度都要好過他的預期。現在他不應該有任何過激行為。但那名獵人是否已經足夠強大,甚至能推翻崔斯特理性的決定了?
崔斯特沒有時間來回答這個問題了。一秒鐘之後,牢房的石門被打開,七名看上去滿面皺紋、年邁蒼蒼的地底侏儒走了進來,呈扇形圍繞在石椅前。崔斯特能看出這七位長者的身份非同一般。地底侏儒衛兵都身穿用秘銀環扣住的皮製短外衣,而眼前這些地底侏儒都穿著質料上乘的長袍。他們都有些慌亂地仔細審視崔斯特,用崔斯特完全不懂的語言議論紛紛。
一名地底侏儒拿起了崔斯特從崔斯特頸下口袋裡搜出的家徽,問道:「魔索布萊城?」
崔斯特在鐵銬允許的空間內點點頭。他很想和俘虜他的人建立起某種交流。但地底侏儒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他們自己又開始了交談,而且顯得比剛才更興奮了。這種情形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崔斯特能夠從他們音調的變化中感覺到,他們之中有幾個人並不認為從距離他們最近也最可憎的敵人那裡得到一名黑暗精靈俘虜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從他們爭論時的憤怒語氣來看,崔斯特幾乎以為他們中遲早會有人衝過來,把他的喉嚨割開。
當然,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地底侏儒的性情既不魯莽,也不殘忍。不過還是有一位侏儒長者離開爭論的人群,走到崔斯特面前問道:「石頭在上,黑暗精靈,為什麼你會來這裡?」他的咬字很生硬,但說的無疑是卓爾語。
崔斯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這個簡單的問題。他該怎樣解釋這些年來在幽暗地域的孤獨生活?還有背棄他的邪惡族人,遵循自己的原則生活下去的決定?
「朋友,」他只回答了這一個詞,然後又不安地動了動身子,覺得自己的回答荒謬又有欠缺。
但那位地底侏儒顯然不這樣認為。他撓了撓滿是鬍鬚的下巴,因為這個答案而陷入了沉思。「你……你是從魔索布萊城來找我們的?」他問道。說出那座城市的名字時,他每說一個字,臉上的鷹鉤鼻就會皺一下。
「是的,」崔斯特開始有了一點信心。
那名地底侏儒側過頭,等待崔斯特進一步的解釋。
「我在許多年以前就離開了魔索布萊城,」崔斯特竭力做出解釋。他回憶起那段被自己拋在身後的生活,目光隨之落向遠方,「那裡根本不是我的家。」
「啊,你在說謊,黑暗精靈!」這名地底侏儒大喝一聲,將那枚杜堊登家徽高高舉起。他並沒有聽懂崔斯特的言外之意。
「我在那座卓爾精靈的城市中生活過許多年,」崔斯特立刻解釋道,「我是崔斯特·杜堊登,曾經是杜堊登家的次子。」他看了看地底侏儒手中的徽章,那上面清楚地鐫刻著他的家族標記,他便儘量清晰地念誦出來:「德蒙·納夏斯巴農。」
這名地底侏儒轉頭看著他的同伴,他們同時開了口。其中一個侏儒興奮地點點頭。他顯然認得這個卓爾家族的古名。這讓崔斯特感到有些驚訝。
剛才向崔斯特提問的地底侏儒用手指輕敲滿是皺紋的嘴唇,發出一點刺耳的「嗒嗒」聲。他也許是在思考該如何進行下一步的審問。「根據我們的情報,杜堊登家族依然存在,」他一邊鎮靜地說著話,一邊注意崔斯特的反應。看到崔斯特一臉漠然,這名地底侏儒突然以責問的語氣喊道:「你根本不是流亡者!」
斯涅布力怎麼會知道魔索布萊城的行事風格?崔斯特的心中更多了一分驚奇,他又開始解釋:「我是自己決定要流亡……」
「啊,黑暗精靈,」那名地底侏儒恢復了鎮靜,「你主動來到此地,這一點我能相信。但你也是主動決定要流亡的?石頭在上,黑暗精靈……」這名地底侏儒的面孔突然因為恐懼而扭曲起來,「……你是間諜!」但他立刻又恢復了平靜,全身都放鬆下來。
崔斯特小心地看著這名地底侏儒。斯涅布力很擅長於這種突兀的表情變化嗎?這是不是為了讓囚犯放鬆警惕?或者這種變幻莫測的情緒是這個種族的特徵之一?崔斯特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努力回憶自己與地底侏儒打交道的經歷。就在這時,審問他的侏儒將手探到自己厚實長袍里的一個暗袋中,掏出一個崔斯特無比熟悉的小雕像。
「老實招供,和我說實話,黑暗精靈,這樣能讓你免受許多折磨。這是什麼?」地底侏儒平靜地問道。
崔斯特感覺到身上的肌肉再一次開始抽動。那個獵人想要召喚關海法,讓黑豹將這些乾癟的斯涅布力老頭子們撕成碎片。他們之中的某一個人很可能持有打開崔斯特鐐銬的鑰匙。那樣的話,他就能逃出……
崔斯特將這些想法連同獵人一起從腦子裡趕出去。他知道自己身處絕境——從他決定來到布靈登石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這一點。如果地底侏儒真的認為他是一名間諜,他們肯定會處死他。即使他們不確定他的企圖,難道他們就敢讓他活下去嗎?
「來到這裡真是愚蠢,」崔斯特悄聲說道。他明白自己同時給自己和這些地底侏儒帶來了一個什麼樣的困境。獵人正在竭盡全力闖進他的思維。只要一個詞,黑豹就會出現。
「不!」在這一天中,崔斯特第二次高聲吶喊,驅逐自己內心的黑暗面。地底侏儒向後一跳,唯恐這個黑暗精靈會施放法術。一支飛鏢擊中了崔斯特的胸膛,釋放出一股氣體。
崔斯特吸入飛鏢中的氣體,昏迷過去。他聽到地底侏儒們在他的身邊來回走動,用他不懂的語言討論著他的命運。崔斯特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指,檢查他的手裡是否藏有任何魔法物品。
當崔斯特的意識逐漸恢復、視野終於變得清晰時,牢房中的一切都還像剛才一樣。那隻黑瑪瑙雕像又出現在他的眼前。「這是什麼?」還是那位地底侏儒在問他,只是這次的語氣更加強硬了一些。
「一位同伴,」崔斯特低聲說道,「我唯一的朋友。」崔斯特努力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就算地底侏儒殺了他,他也無法責備他們。但關海法不應該變成一個只用來裝飾某個無名地底侏儒壁爐架的雕像。
「它的名字是關海法,」崔斯特向這名地底侏儒解釋,「是一頭黑豹,召喚它,它就會出現,會成為盟友和朋友。好好保管它,它非常珍貴,非常強大。」
這名地底侏儒看看雕像,又看看崔斯特,眼神顯得謹慎而又好奇。他將雕像遞給他的一名同伴,讓那名同伴把關海法帶離這間牢房。他不能信任這個卓爾精靈,但他相信這個卓爾精靈所說的話。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崔斯特就剛剛放棄了一件非常珍貴的魔法物品,並道出了其中的秘密。而更令人吃驚的事,他所放棄的很可能是他唯一的逃跑機會。這名地底侏儒活了將近兩個世紀,是他的族群中最了解黑暗精靈的人之一。他眼前的這個黑暗精靈顯然做出了不合常理的事情,而不合常理的黑暗精靈只會讓他更加感到困擾。黑暗精靈的殘忍和邪惡是盡人皆知的。對於一個行為正常的黑暗精靈,他能夠有效地進行應對,不會有任何憐憫之心。但對於一個道德水準不合常理的黑暗精靈,他又該怎麼辦?
這名地底侏儒也加入到其他人的討論之中,完全不再理會崔斯特。然後,侏儒長老們紛紛走出牢房,只留下了那位能說黑暗精靈語的長老。
「你們要怎麼做?」崔斯特斗膽問道。
「判決要由國王做出。」那位地底侏儒鄭重地回答道,「他也許會在幾天之後決定你的命運。你剛才看到的那些人是他的參議會,他們將就判決的事向他提供建議。」那名地底侏儒向崔斯特深鞠一躬。起身之後,他直視著崔斯特的眼睛,坦誠地說道:「黑暗精靈,我認為你將會被處死。」
崔斯特點點頭,接受了自己難逃一死的推斷。
「但我相信你是與眾不同的,黑暗精靈。」那名地底侏儒繼續說道,「我想,我會建議對你實行赦免,或者至少在行刑時對你仁慈一些。」他聳了聳寬厚的肩膀,便轉身向門口走去。
這名地底侏儒的言辭在崔斯特心中引發了一陣熟悉的回音。許多年以前,另一名地底侏儒也曾經以類似的態度,向崔斯特說過非常類似的話。
「等等,」崔斯特喊道。那名地底侏儒停下腳步,轉回身,崔斯特梳理著自己的思緒,竭力回憶他曾經救過的那個地底侏儒的名字。
「還有什麼事?」和他對話的地底侏儒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有一個地底侏儒,」崔斯特急忙說道,「我相信也在這座城市裡。是的,他一定在這裡。」
「你認識我們的一名同胞,黑暗精靈。」那名地底侏儒回到了石椅前,「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崔斯特回答道,「多年以前,我還隸屬於一支搜獵隊。我們與一支進入我們勢力範圍的地底侏儒作戰。」看到眼前的侏儒長老皺起眉,崔斯特打了個哆嗦,但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他知道那場戰鬥中唯一的斯涅布力倖存者也許也會是自己唯一的希望,「我相信,只有一名地底侏儒倖存下來,並回到了布靈登石城。」
「那位倖存者的名字是什麼?」侏儒長老氣憤地問道。他的雙臂緊抱在胸前,沉重的靴子一下下拍打著岩石地面。
「我不記得了。」崔斯特不得不承認。
「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個?」侏儒長老吼道,「我本以為你是不同的……」
「他在那場戰鬥中失去了雙手,」崔斯特頑固地繼續說道,「求你想一想,你一定認識他。」
「貝爾瓦?」侏儒長老立刻有了答案。這個名字重新點亮了崔斯特更多的回憶。
「貝爾瓦·迪森格,」崔斯特脫口而出,「那麼他還活著!他也許還記得……」
「他絕不會忘記那邪惡的一天,黑暗精靈!」侏儒長老說話的時候緊咬牙關,聲音中明顯帶有熾烈的怒火,「在布靈登石城,沒有人會忘記那邪惡的一天!」
「找他來,請找貝爾瓦·迪森格來,」崔斯特懇求道。
地底侏儒走出牢房。這名黑暗精靈不斷有著出乎預料之舉,讓他不由得連連搖頭。
石門砰的一聲關閉了。現在,牢房裡只剩下崔斯特一個人沉思自己的死亡,將自己不敢擁有的希望遠遠推開。
「你以為我會捨得讓你離開嗎?」狄寧走進神堂前廳時,正好聽見瑪烈絲對銳森說話,「這只是一個策略,為了消除席娜菲·赫奈特的疑心。」
「感謝您,主母大人,」銳森恭敬而又寬慰地做出回應。他正從瑪烈絲的寶座前一步一鞠躬地退下。瑪烈絲環顧了一眼聚集在自己身邊的家族成員,宣布道:「幾個星期的辛苦工作結束了,縛靈秘法完成了!」
狄寧滿懷期待地握緊雙手。至今為止,只有這個家族的女性見到過她們的這項成就。在瑪烈絲的示意下,維爾娜走到前廳側面的一片幕布前,將其拉開,札克納梵就站在那裡。這位武技長已經不再是一具腐爛的屍體,而顯示出自己生前所具有的強悍活力。
武技長向前走來。狄寧不由得開始後退。很快,武技長就站到了瑪烈絲主母的面前。
「就像你以往一樣英俊,我親愛的札克納梵,」瑪烈絲語帶寵溺地向縛靈屍說道。那個亡靈生物沒有任何回應。
「而且更加馴順,」布里莎補了一句,惹得其他女性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
「這……他……會去追蹤崔斯特?」儘管明知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狄寧還是壯著膽子問道。幸好瑪烈絲和其他女性只是一門心思地欣賞著札克納梵,沒想到要懲罰杜堊登長子的失禮行為。
「札克納梵將對你的弟弟施行他應得的懲罰,」瑪烈絲說道。想到即將到來的勝利,她的眼睛裡閃耀起狂熱的光芒。
「不過,等一下,」瑪烈絲的目光從縛靈屍轉向銳森,語氣中突然又增加了幾分親昵,「他實在太漂亮了,恐怕無法讓我那個放肆的兒子感到畏懼。」其他人都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猜測瑪烈絲也許是要再安撫一下剛剛飽受折磨的銳森。
「過來,我的丈夫,」瑪烈絲對銳森說,「抽出你的利劍,在你死掉的競爭對手臉上劃幾道。這樣你一定能好受一些,而崔斯特看到他的舊日導師時也一定會感到驚恐萬分!」
開始時,銳森只是試著向前邁步。等到靠近縛靈屍的時候,他的信心顯然也增長起來。札克納梵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不呼吸,也不眨一下眼,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發生了什麼。銳森單手按住劍柄,回頭最後看了一眼瑪烈絲,尋求確認。
瑪烈絲點點頭。銳森咆哮一聲,抽出長劍刺向札克納梵的臉。
但他的劍刃根本沒有機會接近目標。
縛靈屍以迅捷無匹的速度展開行動,雙劍出鞘,以完美的角度交叉在一起向前削落。銳森長劍脫手,不等這個註定難逃一死的杜堊登侍父說出一個字,札克納梵的一把劍就切開了他的喉嚨,另一把劍深深刺入他的心臟。
銳森在身體碰到地面之前就死了。但縛靈屍並沒有立刻結束攻擊的動作。札克納梵的武器繼續發動迅猛的攻擊,連續向銳森劈砍切削了十幾次,直到瑪烈絲對這場表演感到滿意,命令他停下。
「這個傢伙早已經讓我感到厭煩了,」瑪烈絲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的孩子們解釋說,「我已經從平民中挑選了另一名侍父。」
瑪烈絲的孩子們滿臉都是敬畏之情,但這並不是因為銳森的死。他們絕不會在乎他們的母親為家族挑選了怎樣的一個新侍父。這個職位從來就沒有人長久地占據過。讓他們吃驚到無法呼吸的,是這個縛靈屍的速度和技巧。
「就像活著的時候一樣強大,」狄寧說道。
「甚至更強!」瑪烈絲說,「札克納梵現在完全成了一名武士,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戰鬥技巧,不會再因為他自己的私心雜念而分神。看看他,我的孩子們。看看縛靈秘法,羅絲的恩賜。」她轉向狄寧,露出邪惡的微笑。
「我絕不會靠近這東西。」狄寧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還以為他恐怖的母親也許會想要進行第二場表演。
瑪烈絲向他大笑起來。「不必害怕,我的長子。我沒有理由傷害你。」
母親的話並不能讓狄寧安心。瑪烈絲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被砍得血肉模糊的銳森的屍體清晰地表明了這一事實。
「你將會帶這個縛靈屍出去。」瑪烈絲說。
「出去?」狄寧試探地做出回應。
「進入你遭遇你弟弟的那片區域。」瑪烈絲向他解釋。
「我要跟在這東西身邊?」狄寧又吸了一口冷氣。
「帶領他出去,把他留在那裡,」瑪烈絲說,「札克納梵知道要找尋什麼獵物。他已經被注入了相應的法術,可以幫助他進行這次狩獵。」
站在一旁的布里莎似乎有些擔憂。
「怎麼了?」瑪烈絲看到長女皺起眉頭,便轉頭向她問道。
「我不是質疑縛靈屍的強大,還有您施加給它的法力。」布里莎謹慎地開了口。她知道,瑪烈絲在如此至關重要的事情上不會接受不一致的論調。
「你還在害怕你的小弟?」瑪烈絲問她。布里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丟掉你的恐懼吧,那沒有半點用處。」瑪烈絲平靜地說,「你們所有人都聽著。札克納梵是神後的恩賜。就算在整個幽暗地域裡,也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擋他!」她注視著自己的亡靈怪物,「你不會讓我失望,對不對,我的武技長?」
札克納梵面無表情地站立在原地,滴著鮮血的利劍被他收回到鞘中。他雙手放在身側,眼睛完全沒有眨動一下。看上去他就像一尊雕像,不會呼吸,沒有生命。
但任何以為札克納梵是一具死屍的人都應該看一看這具縛靈屍的腳邊。杜堊登家族侍父殘缺不全的屍體正躺倒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