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年禮物

2024-10-02 04:54:45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在杜堊登家族大神堂前狹小幽暗的前廳里,端坐於石雕王座上的瑪烈絲·杜堊登主母正不太自在地來回移動著身體的重心。對黑暗精靈而言,幾十年也算不上是一段太長的時間,但今天卻是瑪烈絲的家族史籍上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杜堊登家族和赫奈特家族之間的秘密戰爭正式進入了第十個年頭。瑪烈絲主母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場慶典。她已經為她的敵人準備好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布里莎·杜堊登——瑪烈絲的長女,一名身材高大、力量非凡的卓爾女性,正焦急地在前廳來回踱步,不過她表現出這種樣子並不是多麼少見的事情。「現在應該已經結束了。」她嘟囔著,一腳踢在一隻小三腳凳子上。凳子滑向一旁,翻倒在地,蕈狀凳面的一角被撞掉了。

  「耐心,吾女,」瑪烈絲的聲音中流露出責備之意,但她也和布里莎有著相似的心情,「賈拉索是一個謹慎的人。」聽到母親提及那個無法無天的傭兵頭子,布里莎立刻轉過身,向雕刻著華美花紋的前廳石門走去。瑪烈絲準確地捕捉到了女兒這個動作背後的用意。

  「你不信任賈拉索和他的手下。」主母冷冷地說道。

  「他們只是一群喪家犬,」布里莎惡狠狠地回答道。她依然沒有轉身面對她的母親,「魔索布萊城中沒有喪家犬的位置。他們破壞了我們社會的正常秩序。而且他們只是一群男性!」

  「他們為我們做了很多事,」瑪烈絲提醒女兒。布里莎想要反駁母親,指出僱傭他們消耗了多少家族的財富,但她明智地管住了自己的舌頭。自從杜堊登-赫奈特戰爭開始以來,她和瑪烈絲之間幾乎一直在為各種事情爭執不休。

  「沒有達耶特獨立傭兵團,我們就無法對敵人採取任何行動,」瑪烈絲繼續說道,「利用傭兵——或者是你所謂的那些喪家犬,我們就能在戰爭中隱藏身份,就不會被指控為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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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為什麼不就此結束這場戰爭?」布里莎問道,然後猛地向王座轉回頭,「我們殺死了幾個赫奈特的士兵,他們也殺死了幾個我們的人。而與此同時,兩個家族都在不斷徵募新兵,彌補損失!這樣下去,戰爭永遠都不會結束!這場衝突中唯一的勝利者就是達耶特獨立傭兵團的土匪,以及被赫奈特的席娜菲主母僱傭的匪幫——他們把兩個家族的金庫都掏空了!」

  「小心你的言辭,吾女。」瑪烈絲怒吼一聲作為警告,「你是在對主母說話。」

  布里莎再一次轉過身,卻依然大膽地出聲抱怨:「在札克納梵犧牲的那一晚,我們就應該直接進攻赫奈特家族了。」

  「你忘記了你最小的弟弟在那一晚的行為。」瑪烈絲平靜地回應道。

  但這位主母錯了。就算是再多活一千年,布里莎也不會忘記崔斯特在背棄家族的那一晚所做的一切。崔斯特由札克納梵一手訓練而成。作為瑪烈絲主母最寵幸的愛侶,札克納梵更因為是全魔索布萊城最優秀的武技長而聲名卓著。在他的教導下,崔斯特的戰技遠超一般卓爾精靈的水準。但札克納梵也滋長了崔斯特不守規矩、褻瀆神明的品性,這是黑暗精靈所信奉的蜘蛛神後羅絲絕對無法容忍的。最終,崔斯特的悖逆行徑激怒了羅絲,蜘蛛神後下令立即將他處死。

  瑪烈絲主母則驚嘆於崔斯特作為戰士的潛能,便大膽地為崔斯特擔保,將札克納梵的心臟獻祭給羅絲,為崔斯特贖罪。她寬恕了崔斯特,希望沒有了札克納梵的影響之後,崔斯特會改過從新,取代札克納梵成為新的武技長。

  但不知感恩的崔斯特卻徹底背叛了家族,逃進幽暗地域——這一行徑不僅讓杜堊登家族失去了唯一可能成為武技長的人選,更讓瑪烈絲主母和整個杜堊登家族失去了羅絲的寵愛。他們的一切努力在那一天都化為災難。杜堊登家族失去了最強大的武技長、羅絲的寵愛和他們充滿希望的新武技長。那絕對算不上是個好日子。

  幸運的是,赫奈特家族也同樣在那一天遭遇了災難。他們對崔斯特進行了一場笨拙的刺殺,結果遭遇慘痛的失敗,失去了兩名法師。兩個家族都遭到削弱,也都失去了羅絲的寵愛。這場預料之中的戰爭於是變成了精心策劃的一連串秘密突襲。

  布里莎絕對不會忘記。

  就在布里莎和她的母親各自在心中回憶那個決定家族命運的日子時,一陣敲門聲將她們驚醒,把她們拉回到現實中來。

  前廳大門被拉開,杜堊登家族的長子狄寧走了進來。

  「向您致敬,主母大人。」狄寧以恭敬的態度深鞠一躬。他希望主母猜不出他帶來了怎樣的消息,但他沒有能控制住臉上的笑容,這讓瑪烈絲猜到了一切。

  「賈拉索回來了!」瑪烈絲喜悅地喝喊一聲。狄寧向敞開的大門轉過身,一直在走廊中耐心等候的傭兵團長大步走了進來。這個行事囂張的土匪頭子總是讓布里莎感到驚愕。當賈拉索從她面前走過的時候,她不由得搖了搖頭。魔索布萊城的每一名黑暗精靈都奉行隱秘實用的穿衣風格,身披具有隱蔽功能的魔斗篷,內里穿著裝飾有蜘蛛神後符文的袍服或者是柔軟的鎖鏈甲。

  而傲慢無禮的賈拉索和魔索布萊城的居民截然不同。他絕不依從卓爾社會的穿衣標準,甚至還厚顏無恥地公開炫耀自己的與眾不同。他的身上沒有斗篷和長袍,而是穿著一件耀眼的披肩,無論是在光照下,還是能捕捉紅外光線的熱感視野中,它都能呈現出色譜上的每一種顏色。沒有人確切知道這副披肩有什麼魔法,但那些傭兵團長的親信都暗示,這副披肩絕對價值不菲。

  在披肩之下,賈拉索穿了一件無袖短上衣。這件衣服的下襟很短,完全露出了他肌肉緊實的小腹。他的一隻眼睛上戴著眼罩,但細心的觀察者能夠看出來這只是一件裝飾品,因為時不時這隻眼罩就會被換到另一隻眼睛上。

  「我親愛的布里莎,」賈拉索回頭向這名高階女祭司表示問候,他顯然注意到了布里莎對他外貌表現出的輕蔑與好奇,便直接轉回身,向布里莎深深彎下腰,屈膝行禮,同時摘下頭頂的寬檐帽瀟灑地一揮——這是他身上的另一樣怪東西,實際上,這頂插滿了戴翠瑪鳥大羽毛的帽子比他身上的其他東西都要奇怪。

  布里莎噴了一口氣,轉過頭不去看向他行禮的傭兵團長。卓爾都有一頭表明自身權位的濃密白髮,每一個黑暗精靈的髮型都顯示出了他們的位階與家族關係。盜賊賈拉索卻沒有一根頭髮。從布里莎的角度看過去,賈拉索被剃光的腦袋就像是一顆緊實光滑的黑瑪瑙球。

  面對杜堊登家族長女的厭惡,賈拉索只是無聲地笑了笑,隨後便轉身向瑪烈絲主母走去。每邁出一步,他全身的珠寶首飾和堅硬閃亮的靴子就會發出一連串響亮的噪音。布里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知道只有在賈拉索希望的時候,這些寶石和靴子才會發出響動。

  不等傭兵隊長正式行禮,瑪烈絲主母便開口問道:「成功了?」

  賈拉索先痛苦地嘆了口氣,才做出回答:「親愛的瑪烈絲主母,」他知道,他帶回來的大消息能夠讓他免去一切繁文縟節,「難道您在懷疑我?這實在是讓我傷心啊!」

  瑪烈絲從王座上跳起身,在勝利的興奮中握緊雙拳,「迪普利·赫奈特死了!」她高聲宣布,「這場戰爭中的第一個貴族犧牲品!」

  「您忘記了瑪索吉·赫奈特,」布里莎提醒她,「他在十年以前就被崔斯特殺了。還有札克納梵·杜堊登,」布里莎不顧可能觸怒主母的危險,繼續說道,「他死在了您的手中。」

  「札克納梵不是血統貴族。」瑪烈絲只是對她莽撞的女兒報以冷笑。但不管怎樣,布里莎還是刺痛了瑪烈絲。是瑪烈絲無視布里莎的諫言,決定犧牲札克納梵用以代替崔斯特。

  賈拉索清了清嗓子,想要緩解一下房間裡愈發緊張的氣氛。傭兵團長知道,他必須儘快完事,離開杜堊登家族。杜堊登家還懵然無知,但他卻早已清楚,預定的時刻就要到了。「至於我的酬勞……」他提醒瑪烈絲。

  「這件事狄寧會處理。」瑪烈絲揮了揮手,同時緊盯著她女兒兇狠的雙眼。

  「那我就先告退了。」賈拉索一邊說,一邊向身邊的杜堊登長子點點頭。

  不等傭兵團長向門口邁出一步,杜堊登家族的次女維爾娜衝進了前廳。在紅外視野中,她的面孔閃耀著明亮的紅光,興奮之情明顯提高了她的體溫。

  「該死。」賈拉索悄聲嘟囔了一句。

  「出什麼事了?」瑪烈絲主母問。

  「赫奈特家族,」維爾娜喊道,「敵人的士兵衝進來了!我們遭到了攻擊!」

  一道魔法閃電轟開了杜堊登家族的精金大門,將近五百名赫奈特家族的士兵衝進了家族防禦工事外面的庭院——這個數字比杜堊登家掌握的情報還要多出一百人。杜堊登家族的三百五十名士兵從作為軍營的石筍株中蜂擁而出,迎擊敵人。

  儘管敵人數量更多,但杜堊登的士兵由札克納梵一手訓練出來。他們很快就組成了高效的防禦陣型,掩護他們的法師和牧師施放法術。

  一隊赫奈特士兵得到了飛行術的強化,徑直撲向杜堊登家族王室所在的洞壁。一陣手弩的聲音連續響起,這支飛行部隊成了劇毒弩箭的目標。赫奈特士兵紛紛墜地,但他們的空襲還是產生了效果,杜堊登家的部隊腹背受敵,很快便身處險境。

  「赫奈特沒有羅絲的神寵!」瑪烈絲尖叫著,「他們怎麼膽敢公開發動進攻?!」但在一陣又一陣閃電光束和震耳的雷鳴聲中,她還是畏縮了。

  「是嗎?」布里莎狠狠地回了一句。

  瑪烈絲帶著威脅的意味瞪了女兒一眼。但她沒有時間繼續在這裡爭論。卓爾精靈的大家族在發動進攻時往往以大群士兵開路,伴隨以家族最高階祭司們的精神轟炸。但瑪烈絲沒有感覺到精神攻擊,這讓她完全確信殺來的是赫奈特家族。赫奈特的牧師們失去了蜘蛛神後的寵愛,顯然無法使用羅絲賜予的力量發動精神打擊。瑪烈絲和她的女兒們同樣沒有了蜘蛛神後的眷顧,如果對方施放神術,她們將完全無法抵抗。

  「為什麼他們竟然敢於進攻?」瑪烈絲不由得失聲問道。

  布里莎明白母親的想法。「他們的確很大膽,」她回答道,「竟然希望只靠士兵就能殲滅我們的家族。」這座廳堂中的每一個人,乃至魔索布萊城的每一名黑暗精靈都知道如果一個家族發動正面進攻卻沒能一舉剪除另一個家族,將會受到怎樣殘忍而又決絕的懲罰。這樣的進攻不是問題,但如果這種行徑受到指控,就必將成為惹怒蜘蛛神後的罪行。

  杜堊登家族現任侍父銳森面色嚴肅地走進前廳。「我們寡不敵眾,又措手不及,」他說道,「恐怕很快就要一敗塗地了。」

  瑪烈絲不會接受這種消息。她狠狠打了銳森一拳,逼得那名侍父連退幾步。然後她轉向賈拉索,對傭兵團長高聲怒喝:「你必須召集你的部隊!馬上!」

  「主母,」賈拉索吞吞吐吐地說道。他看上去很有些不知所措,「達耶特獨立傭兵團是一個秘密組織。我們不會參與公開的戰爭。這樣做會為我們惹來執政議會的怒火。」

  「你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絕望的主母做出承諾。

  「但這樣做的損失……」

  「無論你想要什麼!」瑪烈絲再一次高聲怒吼。

  「這種行為……」賈拉索還在支吾。

  瑪烈絲依然沒有容他把話說完,杜堊登主母咆哮著:「拯救我的家族,傭兵,你將得到巨額酬金!而且我要警告你,如果你失敗,那麼你要付出的代價將更加慘重!」

  賈拉索不喜歡受到威脅,更何況這個威脅來自一名無能為力的主母。過不了多久,這名主母的整個世界都會在她周圍坍塌。但在這名傭兵的耳朵里,「酬金」這個詞發出的甜美奏鳴要比瑪烈絲的威脅響亮千百倍。在連續十年的杜堊登-赫奈特衝突中,賈拉索已經牟取了大量的利益,他毫不懷疑瑪烈絲實現承諾的意願與能力,他也不懷疑這場交易會比在這周早些時候他與席娜菲·赫奈特主母所達成的協議更有利可圖。

  「如您所願,」他甩動那頂花哨的帽子,又向瑪烈絲主母鞠了一躬,「我盡力而為。」然後他又向狄寧眨眨眼,杜堊登的長子便緊隨著他走出了前廳。

  他們兩個來到能夠俯視戰場的露台上,看到局勢比銳森描述的更加令人絕望。杜堊登家族殘存的士兵被敵人團團包圍,只能苦守在家族大門前的一根巨大的石筍周圍。

  一名赫奈特家族的飛行士兵看到有杜堊登貴族出現,立刻降落在這個露台上,但狄寧快如幻影的攻擊只一招便結果了這名入侵者。

  「幹得好,」賈拉索讚賞地對狄寧點點頭,又靠過來想要拍拍杜堊登長子的肩膀,但狄寧躲開了他。

  「我們還有事要做,」狄寧明確地提醒賈拉索,「召集你的部隊,速度要快,否則我恐怕赫奈特家族就要贏得今天的戰爭了。」

  「放輕鬆,狄寧吾友,」賈拉索笑著說道。他拉出一支掛在脖子上的哨子,將哨子吹響。狄寧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哨子吹出的是一種魔法旋律,只有達耶特獨立傭兵團的成員才能聽見。

  杜堊登長子驚愕地看著賈拉索鎮定若素地吹出特殊的旋律,隨後的一幕更是讓他目瞪口呆:一百名赫奈特家族的士兵突然開始攻擊他們的同袍。

  達耶特獨立傭兵團只效忠於達耶特獨立傭兵團。

  「他們不能攻擊我們,」瑪烈絲頑固地說著,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蜘蛛神後不會援助他們的這種冒險。」

  「即使沒有蜘蛛神後的援助,他們也在贏得勝利,」銳森一邊提醒主母,一邊小心地縮進房間最遠處的角落裡——其實他很不願意說這樣的話。

  「您說過他們不會攻擊我們,」布里莎向她的母親吼道,「就像您向我們解釋為什麼我們不敢攻擊他們!」布里莎還清楚地記得那次談話。那時,正是她建議向赫奈特家族發動正面進攻。瑪烈絲在眾人面前嚴厲地斥責了她。現在,布里莎打算將這番羞辱如數奉還給主母。她的聲音充滿了憤怒的挖苦,她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鋼針一樣指向她的母親,「難道瑪烈絲·杜堊登主母從一開始就錯了?」

  瑪烈絲瞪視著女兒,兇惡的目光在狂怒與恐懼之間來回搖擺。布里莎完全沒有躲避主母充滿威脅的雙眼。突然間,杜堊登家族的主母不再覺得自己是戰無不勝的,對自己所採取的行動也不再那樣有信心了。片刻之後,杜堊登家最小的女兒瑪雅走了進來,瑪烈絲便將目光轉向小女兒,眼神中流露出緊張的情緒。

  「他們攻進廳堂了!」布里莎喊出了最可怕的設想,同時握緊了蛇首鞭,「我們甚至還沒有開始防禦準備!」

  「不!」瑪雅立刻糾正了長姊,「沒有一個敵人攻上露台。赫奈特家族敗退了!」

  「我就知道會是如此,」瑪烈絲說道。杜堊登主母挺直身子,刻意針對布里莎說道,「沒有羅絲的寵愛就擅自行動的家族是愚蠢的!」儘管如此宣稱,但瑪烈絲還是猜測外面那場戰爭的結果並不只是因為蜘蛛神後的判決。她的邏輯推理讓她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賈拉索和他那群不值得信任的傭兵匪幫。

  賈拉索躍下露台,利用他天生的黑暗精靈能力輕巧地落在洞窟地面上。狄寧知道現在勝負已定,自己無需親自參加戰鬥,於是便依然留在露台上,看著那名傭兵團長離開,同時仔細思忖剛剛發生的所有這些事。賈拉索在兩個相互對抗的家族之間左右逢源,並再一次成了唯一的贏家。達耶特獨立傭兵團當然是寡廉鮮恥的,但狄寧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能力同樣無法否認。

  狄寧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雙料叛徒。

  「控訴書已經被正式遞交給班瑞主母了嗎?」瑪烈絲問布里莎。此時,納邦德爾時柱之光正冉冉升起,魔法能量加熱了這根被作為魔索布萊城時鐘的巨型石筍,宣告了新一天的到來。

  「統治家族正在等待您的拜訪,」布里莎帶著虛偽的笑容回答道,「城中所有人都在暗中議論這次進攻,驚嘆杜堊登家族是如何擊退了赫奈特家族的入侵者。」

  瑪烈絲試圖掩藏自己得意的笑容,不過這一努力並不成功。她喜歡受到萬眾矚目,展示己身的榮耀。她知道這榮耀將促使她的家族更加強大。

  「執政議會也將在今天召集,」布里莎繼續說道,「毫無疑問,這次的議題將是如何處置席娜菲·赫奈特主母以及她那些窮途末路的兒女。」

  瑪烈絲點頭表示同意。在魔索布萊城的卓爾世家中,如果將仇敵家族一舉剪滅,不留一個活口,那就是完全可以接受並值得稱道的行動。但如果行動失敗,哪怕只留下一個身具貴族血統的見證人提出指控,要求執政議會做出判決,那麼發動殲滅戰的一方將只會招致絕對而徹底的毀滅。

  一陣敲門聲讓兩個人的注意力都轉向了雕飾華美的大門。

  「您受到了召喚,主母,」銳森走進屋中說道,「班瑞主母的車駕到了。」

  瑪烈絲和布里莎交換了一個充滿希望卻又難免緊張的眼神。當懲罰落在赫奈特家族的頭上時,杜堊登家族就能晉升成為這座城市的第八大家族。這是杜堊登家最渴望的地位,只有這座城市中位階最高的八個家族才在城市執政議會中擁有位置。

  「已經要開始了?」布里莎問母親。

  瑪烈絲只是聳聳肩作為回答,便隨著銳森步出房間,向下來到家族露台。銳森伸手想要攙扶她,立刻被她用力甩開。她的每一次邁步都在彰顯她的榮耀。她走過欄杆,飄落在庭院之中。杜堊登家族殘存的士兵都集結在這裡。帶有班瑞家族標誌,放射出幽幽藍光的浮碟正飄浮在杜堊登家族被摧毀的精金大門外。

  瑪烈絲高傲地大步穿過聚集在門後的人群。黑暗精靈們紛紛向兩旁退去,為她讓開道路。她知道,今天是屬於她的,她在這一天贏得了執政議會的席位,她渴望已久的權位。

  「主母大人,我將護衛您穿過城市,」狄寧在大門口向她請命。

  「你要和家族其餘的成員留在這裡,」瑪烈絲糾正了他的錯誤,「受到召喚的只有我一個人。」

  「您怎麼知道呢?」狄寧問道。但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逾矩了。

  當瑪烈絲斥責的目光射向他時,他已經消失在士兵群中了。

  「要懂得尊敬。」瑪烈絲低聲喃喃地說道。然後她吩咐身旁的士兵移開被臨時支撐起來並緊緊鎖住的大門,並最後用勝利的目光瞥了一眼她的臣民們,便走出大門,在浮碟上坐穩。

  這不是瑪烈絲第一次得到班瑞主母這樣的邀請。所以,當數名班瑞牧師從陰影中現身,環繞在浮碟周圍的時候,她沒有半點驚訝。這些牧師是她的護衛。上一次受到召喚的時候馬烈絲還心存猶疑,並不真正明了班瑞召喚她的意圖。而這一次,她傲慢地將雙臂抱在胸前,任由好奇的圍觀者們仰望自己勝利的光輝。

  瑪烈絲驕傲地接受著眾人的注視,感覺到自己的優越與高貴。就算是當浮碟到達了班瑞家族那超凡絕倫的蛛網障壁前,看到上千名行進中的班瑞衛兵和高塔林立的班瑞府邸時,瑪烈絲的驕傲也絲毫沒有減少。

  現在她是執政議會的成員,或者很快就會成為其中一員。她已經不必再向城中的任何人俯首屈膝。

  至少她是這樣相信的。

  「你被要求前往神堂。」當浮碟降落在那座巨型穹頂建築向外延伸出的階梯底端時,一名班瑞牧師向瑪烈絲說道。

  瑪烈絲走下浮碟,踏上光亮如鏡的石階。一走進神堂,她就注意到中央祭壇高台頂部的數把椅子中已經有一把被一個人占據了。整座神堂中除了瑪烈絲以外只有這名卓爾。她顯然沒有注意到瑪烈絲走進來,依然背對著瑪烈絲,舒適地安坐在祭壇旁,注視著神堂穹頂上不斷變化的巨大幻影——起初那是一隻巨大的蜘蛛,隨後又變成了一名美麗的卓爾女性。

  隨著一步步向祭壇靠近,瑪烈絲看清了那個人身上的主母長袍。理所當然,那就是班瑞主母,全魔索布萊城最有權勢的人,正在等待她。瑪烈絲拾級而上,向祭壇走去,一直來到這位安坐的卓爾精靈身後。沒有等待邀請,她就大膽地繞到這名主母的面前。

  但這並不是瑪烈絲·杜堊登曾經在班瑞神堂的高台上見到過的那位衰老枯瘦的班瑞主母。座位上的這名主母顯然不是班瑞——她並不像班瑞那樣早已活過了遠超過卓爾精靈正常壽命的歲月,以至於老邁到枯萎憔悴如同一具沒有了血液的乾屍。實際上,這名主母的年紀不比瑪烈絲更大,而且身材相當嬌小。瑪烈絲太清楚她是誰了。

  「席娜菲!」她驚呼一聲,幾乎栽倒在地。

  「瑪烈絲。」對方平靜地做出回應。

  上千種可怕的可能涌過瑪烈絲的心頭。席娜菲·赫奈特應該蜷縮在她註定要被毀滅的家宅中瑟瑟發抖,等待著自己的族群被徹底剿滅。但她正安坐在這裡,從容閒適地棲身於魔索布萊城第一家族的聖域之內!

  「你不屬於這個地方!」瑪烈絲出言抗議。她細瘦的雙手在身側緊緊攥成了拳頭。她在考慮現在就向自己的仇敵發動攻擊,親手扼死席娜菲。

  「鎮定,瑪烈絲,」席娜菲鎮定自若地提醒她,「我是被班瑞主母邀請到這裡來的,就像你一樣。」

  聽到班瑞主母的名號,瑪烈絲才回想起自己身處何方,這讓她冷靜了許多。任何人都不能在班瑞家族的神堂中輕舉妄動!瑪烈絲走到圓形高台的另一端,在那裡落座,但她兇狠的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過席娜菲·赫奈特帶著得意微笑的面孔。

  經過一段仿佛沒有盡頭的沉默,瑪烈絲不得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在前一個時柱黑暗之時,是赫奈特家族攻擊了我的家族。我有許多見證人可以證明這一事實。這是毫無疑問的!」

  「的確毫無疑問。」席娜菲的回答完全出乎瑪烈絲的預料。

  「你承認?」瑪烈絲難以置信地問道。

  「事實上,」席娜菲說,「我從沒有否認過這一點。」

  「但你還活著,」瑪烈絲冷笑著說,「魔索布萊城的法律會讓你和你的家族知道什麼是正義。」

  「正義?」席娜菲對於這個荒謬的概念放聲大笑。正義從來都只不過是一種偽裝,一種在混亂的魔索布萊城上描繪出一幅秩序假象的手段,「我只是遵照蜘蛛神後的命令行事。」

  「如果蜘蛛神後讚許你的手段,你將註定會贏得勝利,」瑪烈絲爭辯說。

  「並非如此,」另一個聲音打斷了她們的爭論。瑪烈絲和席娜菲同時轉過頭,看到班瑞主母在不知不覺間出現,正舒適地坐在高台最深處的椅子裡。

  瑪烈絲想要向這位枯瘦的主母高聲怒喝,抗議她窺視她們的交談,以及明顯拒絕了自己毀滅席娜菲的權利。不過,瑪烈絲在危險重重的魔索布萊城中已經生存了五百年,而這主要是因為她能夠看懂像班瑞主母這樣的人引而不發的怒火。

  「我要求得到指控赫奈特家族的權利,」瑪烈絲鎮定地說。

  「允許,」班瑞主母回答道,「就像你之前所說,席娜菲主母也已承認,這件事毫無疑問。」

  瑪烈絲帶著勝利的神情轉向席娜菲。但赫奈特家族的主母依舊神情慵懶地坐在椅子裡,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

  「那她為什麼還會在這裡?」瑪烈絲喊道。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即將爆發的暴力,「席娜菲是罪犯。她……」

  「我們對你的話沒有任何異議,」班瑞主母再次打斷她,「赫奈特家族發動攻擊並失敗了。對於此種行為的懲罰眾所周知,也無人反對。執政議會將在今天召集,確認這一正義判決得到執行。」

  「那為什麼席娜菲會在這裡?」瑪烈絲質問道。

  「你懷疑我發動攻擊的智慧嗎?」席娜菲問瑪烈絲,同時竭力掩飾住自己氣息間低微的笑聲。

  「你戰敗了,」瑪烈絲一字一板地提醒她,「只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你明白答案是什麼。」

  「這次進攻是羅絲的旨意。」班瑞主母說。

  「那為什麼赫奈特家族會失敗?」瑪烈絲頑固地繼續發問,「如果蜘蛛神後……」

  「我沒有說蜘蛛神後向赫奈特家族賜予了祝福,」班瑞主母有些不悅地打斷了她。瑪烈絲在座位中向後縮了縮身子,她回憶起了自己的地位和處境。

  「我只是說,羅絲要求發動這場進攻。」班瑞主母繼續說道,「這十年裡,魔索布萊城一直在忍受你們這場私鬥所造成的各種麻煩。我可以向二位保證,神後對於你們的興趣和由此而產生的興奮早已消磨殆盡。這一切應該做個了斷了。」

  「正是如此。」瑪烈絲從座位中站起身,高聲說道,「杜堊登家族是勝利的一方,我應該擁有指控席娜菲·赫奈特和她的家族的權利。」

  「坐下,瑪烈絲。」席娜菲說道,「除了你指控的權利以外,需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

  瑪烈絲看向班瑞主母尋求確認,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席娜菲的話是毋庸置疑的。

  「這場戰爭結束了,」班瑞主母對她說,「杜堊登家族贏了,赫奈特家族已不復存在。」

  瑪烈絲坐回到椅子裡,向席娜菲露出得意的微笑。但赫奈特家族的主母卻仿佛對她全不在意。

  「我會非常高興地看著你的家族徹底毀滅,」瑪烈絲向她的仇敵保證。然後她又轉向班瑞,「懲罰將在何時得到執行?」

  「已經執行了。」班瑞主母語氣曖昧地回答道。

  「席娜菲還活著!」瑪烈絲喊道。

  「不,」枯瘦的老主母糾正了她,「還活著的已經不再是席娜菲·赫奈特了。」

  現在瑪烈絲開始明白了。班瑞家族一直都是機會主義者。難道是班瑞主母想要暗中將這名赫奈特家族的高階女祭司網羅到她自己的勢力之中?

  「你要庇護她?」瑪烈絲大著膽子問道。

  「不,」班瑞主母平靜地回答,「這個任務是屬於你的。」

  瑪烈絲的眼睛瞪大了。成為羅絲的高階女祭司之後,她接受過許多令旨,卻從沒有一個任務能讓她感到如此厭惡。「她是我的敵人!你卻要我給她庇護?」

  「她是你的女兒,」班瑞主母一句話就把瑪烈絲頂了回去。隨後她的聲音又變得溫和,兩片薄嘴唇分開,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你的長女,剛剛結束一場長途旅行,從契德·納撒城,或者是另外某座與我們有親緣關係的城市返回。」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瑪烈絲問,「這種處置方式根本沒有先例!」

  「你的話並非完全正確,」班瑞主母回答道。她雙手的手指在面前輕輕地相互敲擊。這表明她正沉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出現在她回憶之中的是這座卓爾城市中幾場綿延日久,卻又結局怪異的戰爭。

  「表面上,你的話沒有錯,」班瑞繼續向瑪烈絲解釋道,「但你肯定夠聰明,知道魔索布萊城中的許多事並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赫奈特家族必須被毀滅——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所有赫奈特家族的貴族都必須被處死。畢竟,這是文明的做法。」她停頓了一下,以確保瑪烈絲能夠充分理解她隨後這句話的意義,「至少,表面上他們必須被全數誅殺。」

  「而這一切將由你來安排?」瑪烈絲問。

  「我已經安排好了。」班瑞主母向她保證。

  「但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當赫奈特向你發動攻擊的時候,你是否在戰鬥中向蜘蛛神後發出籲求?」班瑞主母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把瑪烈絲嚇了一跳。而不言自明的回答更讓她心煩意亂。

  「當赫奈特家族被擊退,」班瑞主母繼續冷冷地說道,「你是否讚美了蜘蛛神後?你是否在勝利的時刻召喚了羅絲的侍女呢,瑪烈絲·杜堊登?」

  「我來到這裡是為了接受審判嗎?」瑪烈絲喊道,「你知道答案,班瑞主母。」她一邊應對班瑞主母,一邊不安地看著席娜菲,害怕自己會泄露一些重要的情報,「您知道我在蜘蛛神後御下的狀況。我不敢召喚蠟融妖,除非我看到了羅絲對我恢復眷寵的神跡。」

  「而你至今都沒有看見任何神跡,」席娜菲做出了評判。

  「除了戰勝我的敵人之外,還沒有。」瑪烈絲轉頭向席娜菲怒吼。

  「這不是來自蜘蛛神後的神跡,」班瑞主母向她們兩個確認,「羅絲並沒有參與到你們的戰爭之中。她只是要求這場戰爭必須結束。」

  「她對現在的結果感到喜悅麼?」瑪烈絲直接問道。

  「這一點還無法確認。」班瑞主母回答道,「許多年以前,羅絲清楚地表明,她意欲瑪烈絲·杜堊登進入執政議會。時柱之光再一次亮起的時候,神後的願望便將實現。」

  瑪烈絲驕傲地揚起了下巴。

  「但你要明白你的險惡處境,」班瑞主母從椅子裡站起身,原本平靜的話語變為斥責,「你失去了超過半數的士兵,也沒有眾多族人環繞在身邊支持你。你統治著這座城市中的第八大家族,但所有人都知道你沒有蜘蛛神後的眷寵。你認為杜堊登家族能夠支持多久?你還沒有坐上執政議會中的位子,但你已經岌岌可危了!」

  這位年長主母的每一句話馬烈絲都無法反駁。她們兩個全都知道魔索布萊城的行事風格。杜堊登家族顯然遭受了重創,一些小家族很快就會利用這個機會來提升自己的地位。赫奈特家族的攻擊不會是杜堊登堡壘中發生的最後一場戰鬥。

  「所以我賜予你席娜菲·赫奈特……席奈安·杜堊登……一個新的女兒,一名高階女祭司。」班瑞主母說道。她轉向席娜菲,繼續做出解釋,但瑪烈絲突然被一個從她的意識中傳出的聲音分散了心神,那是一道精神訊息。

  留下她,因為你需要她,瑪烈絲·杜堊登,那個聲音在對她說話。瑪烈絲向周圍掃了一眼,猜想這聲音到底來自何方。她以前拜訪班瑞家族的時候曾經遇到過班瑞主母的奪心魔,那是一種會精神魔法的怪物。她沒有看見那隻怪物,不過在她剛剛走進神堂的時候,也不曾看見班瑞主母。瑪烈絲逐一細看高台上其餘的空座椅,這些石雕椅子完全沒有被人占據的跡象。

  又一道精神訊息消除了她的所有懷疑。

  時機一到,你就會明白。

  「……以及赫奈特家剩餘的五十名士兵,」班瑞主母還在說話,「你同意嗎,瑪烈絲主母?」

  瑪烈絲看著席娜菲,曾經的赫奈特主母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接受一切,又像是惡意的嘲諷。「我同意。」瑪烈絲回答道。

  「那麼,你先退下吧,席奈安·杜堊登,」班瑞主母命令席娜菲,「到庭院裡去,與你剩下的士兵會合。我的法師們會秘密護送你們前往杜堊登家族。」

  席娜菲朝瑪烈絲投去一個懷疑的眼神,隨後便走出了大神堂。

  「我懂了,」瑪烈絲一直等待席娜菲的身影消失,才對這座神堂的女主人說道。

  「你什麼都不懂!」班瑞主母向她高聲咆哮,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怒火,「我為你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瑪烈絲·杜堊登!是羅絲想要你進入執政議會,為了實現神後的旨意,我可是盡心竭力,花費了巨大的代價。」

  這時,瑪烈絲再沒有任何懷疑——赫奈特家族的行動肯定是班瑞家族一手促成的。班瑞主母的影響到底有多麼深遠?這讓瑪烈絲的心中立時又充滿猜疑。也許這位形容枯槁的老祖母早就預料到、甚至可能親自安排了賈拉索和達耶特獨立傭兵團的行動——這正是最終決定這場戰爭勝負的因素。瑪烈絲向自己承諾,她必須查清楚這其中的種種可能。賈拉索貪婪的手指已經在她的錢袋中挖得太深了。

  「不要再指望我了。」班瑞主母繼續說道,「現在你只能自己解決自己的麻煩。你還沒有贏回羅絲的寵愛,而這是你和杜堊登家族唯一的存續之道!」

  瑪烈絲的手指緊緊攥住了椅子的扶手,讓她幾乎以為能聽到石雕扶手在她的手心裡碎裂的聲音。她曾經希望,隨著赫奈特家族的敗退,她終於能將自己幼子的瀆神行為拋到身後了。

  「你知道有什麼事情必須做好,」班瑞主母說,「糾正錯誤,瑪烈絲。我已經為你投入了這麼多,絕不會容忍你繼續失敗下去!」

  「所有的安排都已經向我們解釋過了,主母。」狄寧向剛剛回到杜堊登家族精金大門前的瑪烈絲報告。他跟隨瑪烈絲走過防禦工事,騰空躍上府邸貴族區外的露台。

  「家族成員已在前廳聚齊,」狄寧繼續說道,又目光閃爍地補充了一句,「最新的成員也不例外。」

  瑪烈絲沒有回應兒子製造幽默氣氛的無力嘗試,只是粗魯地將狄寧推到一旁,大步衝進中央走廊,說出一個帶有魔法力量的字,打開前廳大門。家族成員紛紛為她讓開道路,看著她一直走到蛛形石桌的盡頭,登上自己的王座。

  他們期待著一場耗時冗長的會議,好知曉眼前全新的局勢以及他們必須贏得的挑戰。但他們只能短暫地瞥一眼燃燒在瑪烈絲主母胸中的熊熊怒火。瑪烈絲依次瞪視他們,讓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毫無疑問地知道,她的命令不可違抗,眼前的任務容不得半分耽擱。她的聲音顯得格外粗糲刺耳,就好像嘴裡塞滿了石塊。她高聲吼道:「找到崔斯特,把他給我帶回來!」

  布里莎想要反對,但瑪烈絲瞪住她的目光讓她感到一陣惡寒,仿佛完全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杜堊登家的長女像她的母親一樣性情暴戾,總是喜歡和母親爭吵,現在卻避開了母親的視線。前廳中其他所有人都有著和布里莎一樣的擔憂,但他們絲毫沒有想和主母交談的欲望。

  瑪烈絲丟下他們,讓他們去仔細討論該如何完成這個任務。細節對瑪烈絲而言完全不重要。

  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親手將祭禮匕首插進她幼子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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