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會津人柴五郎
2024-10-02 04:07:28
作者: 櫻雪丸
柴五郎,時任日本駐華武官,陸軍炮兵中佐,會津藩出身。
會津藩位於今天日本的福島縣,在日本的近代史上,這是一個極為特殊且不能不提起的存在。
此藩的開山老祖叫保科正之,是二代將軍德川秀忠的私生子,日本話叫落胤。
因為是落胤,所以他的童年過得比較悽苦,一生下來就被養在了尼姑庵,6歲時送去保科家當養子,一直到了18歲,才頭一次見到親生父親德川秀忠。
之所以會這樣,主要是由於秀忠對他的正房大老婆阿江比較忌憚,外面有了孩子也不敢抱回家。
因此對保科正之這個兒子,德川秀忠一直都感到比較虧欠,甚至在臨死之前,都緊緊地拉著繼承人三代將軍德川家光的手說道:「正之自幼就吃了不少苦,我也沒能怎麼關照他,無論如何,就拜託給你這個做哥哥的了。」
對此,家光一口答應。
他確實履行了自己的諾言,非常善待正之,在寬永二十年(1643),幕府將會津23萬石領地封給了保科正之,之後又加封了5萬石並且允許其改姓松平(德川家舊姓松平),也就是正式承認了他是德川大家庭中的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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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從這時候起,才有了會津松平家。
不過,即便是正式成為將軍家的一員,但為了表達對保科家的感恩之情,保科正之並未改名叫松平正之,而是依然姓保科,依然奉養著養父保科正光。
會津保科家一直到了第三代的時候,才正式改姓為松平。
同時,為了感謝哥哥家光對自己的厚遇,在保科正之進入晚年後,特地立下了15條家訓,其中第一條就明確表示,無論如何會津松平家都要忠於幕府,幕府說什麼就是什麼,敢於違抗的就不是會津松平家的子孫,全族人共討之,而且還不能入祖墳,墓地自理。
說句良心話,這種跟表忠心口號一樣的家訓,要在太平歲月,那還好說,大家其樂融融地每天喊兩句也就當對得起列祖列宗了,可要到了動亂時節,那就不一樣了,得動真格的了。
嘉永五年(1852),會津藩第九代藩主松平容保繼位,當時的日本我們前面也說過了,正值黑船來航,國門大開,外面列強虎視,裡邊群魔亂舞,尤其是京都,更是成了尊攘派的活動基地,每天都要上演各種天誅,一時間曾經的風水寶地變成了血濺四方的恐怖之都。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為了維護治安情況已基本惡化的京都,穩定皇家朝廷所在,幕府決定設置一個新的職務,以便控制京都的局勢。
本來,管理京都地方治安、政治以及和朝廷溝通事務分別由兩個官來負責,一個叫作京都所司代,還有一個叫作京都町奉行,現在,幕府打算合二為一,設立一個新官職,叫作京都守護職,職責就是上述兩職的合體。
也就是說,從今往後在京都,不管發生什麼事,大到天皇老母親被殺,小到尋常百姓家老母雞被偷,都由這個京都守護職來全權負責。
這是一個十足的苦差事,事情多到可能過勞死不說,還容易得罪人,一旦得罪了尊攘派,那搞不好什麼時候就天誅到你家裡來了。
所以當時根本沒人干,不管是諸侯還是幕臣抑或是將軍家的親戚,都不肯接手這活兒。
最後幕府想來想去,把京都守護職一職託付給了松平容保。
在任命他的時候還特地說了一句:「你們會津藩祖訓不是要為幕府盡忠麼?現在就是時候了。」
其實無論是松平容保本人還是會津藩的家臣都很明白,這是一個爛攤子,接手京都守護職,是負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可他依然去了,不光是為了貫徹祖訓效忠幕府,也是為了救日本於危亡之中。
接任守護職的松平容保來到京都非常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做了很多事情,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他收編了一群名為壬生浪士組的浪人,並將他們改編成了用於維護王都治安的特別警察部隊。
這支警察部隊,就是名震天下的新選組。
在松平容保鎮守京都的日子了,王城的治安指數急劇上升,那些整日搞天誅的激進尊攘派基本上被殺了個片甲不留,無論是高杉晉作還是桂小五郎,無不為會津松平侯和新選組的名號所震懾,幾乎連正大光明踏入京都地界的勇氣都喪失了。
由於功勞顯赫,使得松平容保受到了當時孝明天皇和德川幕府的一致誇讚,前者甚至在親自接見他時還賞賜了緋紅綢緞一匹,稱他為忠臣義士,要其勿忘皇恩,繼續帶領會津藩為國效力。
然而,就是這樣的會津藩,其下場卻是異常可悲。
孝明天皇駕崩後,日本的局勢終於開始發生巨變。以明治天皇為首的明治政府和以德川家為首的幕府陣營正式決裂,雙方刀兵相見。而堅定不移站在了德川幕府一邊的會津藩,理所當然地就被明治政府當成了最大的敵人,不但在戊辰戰爭的時候飽受戰火之苦,而且在戰後都沒好日子過——戰敗之後,明治政府下令將絕大多數的會津藩武士送入斗南藩。
斗南藩位於今天日本的青森縣內,是本州島最北邊的地方,之所以叫斗南,是取自「北斗之南」的典故,意思就是說,北極星下面緊挨著就是這地方了,當時極為荒涼,屬不毛之地中的不毛之地,名義上說是3萬石的石高,其實真正的糧食產量連7千石都不到,而且氣候惡劣,整日天寒地凍。之所以把會津人整那裡去,那純粹就是讓他們過苦日子的。
除此之外,在明治時代,但凡會津人占多數的軍隊,一碰到打仗總把他們往最苦的前線送;但凡會津人考公務員,就算考上了也永無出頭之日,最多只能當個科長啥的,這種歧視甚至一直延續到了昭和年間。
這個世道其實是很不公平的,明明非常誠心誠意地完成了誰都不願意承擔的使命,卻因種種原因陷入了悲慘的境地,最終落得一個淒涼的下場。這種事情即便是在今天,也時有發生,這種人,也依然有著一大群。總而言之一句話,在這個星球上,各種各樣的傻瓜永遠是死不絕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傢伙,整個人類社會才能安然存活至今吧。
「每當我想到會津的時候,就會覺得日本這個國家還不至於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著名歷史小說家司馬遼太郎曾經這麼說。
話題似乎又被扯得很遠了,還是接著回到柴五郎吧。
柴五郎,生於萬延元年(1860),因為年齡的緣故,所以沒有親身參與過波瀾壯闊的戊辰戰爭,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能置身事外了,事實上在那場戰爭中,由於明治政府的薩長聯軍軍紀敗壞,於作戰期間在會津城下燒殺劫掠,因此許多會津女子為了避免被俘受辱而提前自盡,這裡面包括了柴五郎的祖母、母親、嫂子、姐姐等柴家家中幾乎所有的女眷。
戰敗後,柴五郎一家還活著的人跟大多數會津武士一樣,去了斗南藩。
在斗南的日子過得很苦,天寒地凍還缺衣少食。被遷移去那裡的會津人不斷出現了病倒甚至是餓死的情況。
柴家的日子當然也很淒涼。
曾經有一次,柴五郎在路上偶遇了一條已經被凍死了的野狗,年僅10歲的他站在了那條狗邊上盯著看了良久,然後怯生生地問自己的父親柴佐多藏道:「爹,這能吃嗎?我餓。」
在會津藩還沒被滅之前,柴家俸祿是一年280石,比高杉晉作家還要高,基本算是名門了,因此家風很嚴,多年以來,柴佐多藏也一直是以嚴父的形象出現在孩子們的面前的。
可這一次,他卻怎麼也嚴厲不起來了,只是嘆了口氣,摸了摸五郎的頭:「你不要忘記,你是武士的兒子,會津的武士就算餓死,也不能成為薩長的笑柄。」
小五郎看著父親,咽了咽口水,又點了點頭。
明治六年(1873),在斗南所屬的青森縣縣廳的推薦下,柴五郎進入日本陸軍幼年學校學習,四年後,考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三期,專業是炮術。
跟他同一期的人裡頭日後很多都混上了軍隊的高官,比如上原勇作,當了元帥;還有內山小二郎和本鄉房太郎,都成了大將。不過要說最出名的,還當屬被後世譽為「日本近代騎兵之父」的秋山好古。
士官學校畢業後,柴五郎先去當了幾年炮兵小隊長,之後又在明治十七年(1884)時以中尉武官的身份被參謀本部派去北京駐留,在中國的三年歲月里,柴五郎隱約感覺到,或許最適合自己的職業未必是炮兵,而應該是諜報人員。
這並非無根據的臆測。話說在華期間,柴五郎和著名間諜福島安正一起花了半年的時間走遍了北京的內外城,然後製作出了一份堪稱當時最精準的北京地圖,據說送回參謀本部後,眾參謀驚為天物,並讚不絕口。
因此在明治二十七年(1894),柴五郎離開了服役十幾年的炮兵隊伍,正式來到參謀本部,出任了日本駐英國的外交武官。
明治三十一年(1898),美國為了奪取西班牙在加勒比海的殖民地,兩國之間爆發了戰爭,史稱美西戰爭。此時已是陸軍少佐的柴五郎奉參謀本部之命,作為觀戰員前往戰場考察戰況,同時一起去的,還有時任駐美武官,秋山好古的弟弟秋山真之。
明治三十三年(1900)三月,於前一年升任陸軍中佐的柴五郎再度來到中國,擔任駐華使館的武官。
從數據上來看,截止到此時的柴五郎來中國不過兩次,持續的時間攏共也不過三年多,無論是次數還是年數,都無法跟宗方小太郎或是荒尾精等那些被大家口口相傳的中國通相比。
同時他也並非亞細亞主義者,因此從思想境界上來看,柴五郎亦沒有理由對中國產生什麼特殊的感情。
但他卻仍不失為一名中國通——甚至可以說是一名超越了包括宗方小太郎荒尾精宮崎滔天等歷代中國通的中國通。
這不光是因為他精通中文熟悉中國的人文風土,更因為和其他只看到當時中國官僚墮落人心腐敗的那些中國通相比,柴五郎卻能發現這個民族的可貴和強大之處。
「中國人,一旦得到他的信任,他將始終以誠相待。」
「中國絕非能用武力來征服的國家,如果日本一定要以此為目標,那麼終將走向失敗。」
自甲午戰爭至二戰終結,每當提起中國,日本各界的中國通們最常用的手法就是將中國的那些個已經多到數不勝數的悲催陰暗之處一一列出,然後充滿了優越感和蔑視感地講事實擺道理一番再予以唱衰。你自己也可以回憶一下,我們說到現在,由他們嘴裡說出來的中國,是不是清一色的一副行將就木的德行?而像柴五郎那樣願意去正面觀察優點的,真心屬於極少數。
我當然不是說只有講中國好話的才能算中國通,也不是說宗方小太郎他們所說的那些陰暗面都是自己捏造的,可問題在於你連一個民族的希望和閃光點都看不到或不願去看,你又憑什麼說自己精通這個民族的事宜呢?
再說柴五郎第二次來到中國後,駐了還不到三個月,義和團就來了。
對於這夥人,柴中佐並不像其他各國外交人員那般敵視,當然也並不存在杉山彬的那種幼稚想法,只是忠誠地履行了一個諜報武官的工作職責——將自己所能接收的所有關於義和團在北京活動的情報忠實記錄在案,時至今日,我們仍可以看到這些記錄,並從中發現,雖然柴五郎幾乎沒有遺漏任何義和團團民在北京城裡頭殺人放火的事實,但你在上面卻找不到一個帶有主觀仇恨色彩的詞彙。即便是同胞杉山彬為甘軍所殺,柴五郎也只是將時間地點人物記在了小本本里,卻並無任何對董祥福部的惡言,不僅沒有,甚至還很客觀地對甘軍做了如下的評價:「他們都是非常勇敢、剽悍的優秀士兵,可惜的是,由於軍官指揮無術,從而使得這支部隊無法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
事實上,在杉山彬被殺之後,也正是柴五郎無視了西洋列強的攛掇,竭力建議日本政府冷處理此事。
而在慈禧太后向全世界宣戰並下令攻打使館後,正如之前所說,各國外交官普遍感到了絕望,然後相聚一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當時日本方面出席的有兩個,一個是駐華公使西德二郎,還有一個就是柴五郎。
不過這兩人一開始誰都沒說話,西德二郎是讀書人出身的外交官,基本上一輩子沒摸過槍,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使館區外頭圍著的那些人。
而柴五郎不說話是因為他覺得在這種時候,那麼多西洋人面前,一個來自東方的日本人輕易出風頭似乎不太合適,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保持著靜坐的姿態,淡然地看著其他各國外交人員,並準備傾聽他們的意見。
結果越聽越不對勁,這說好的商討對策怎麼就變成了自殺前的遺言大會了?
不得已,也只能當一回出頭鳥了。
柴五郎首先對當前的世界形勢做了一個簡單的分析:「雖然現在北京城的電報線路已經被切斷,我們和外界亦無法通信,但這並不代表外界將沒有任何舉措,事實上我想我們各自的政府一旦無法聯絡到我們,必然會有所行動,關於這一點,在下可以百分百地確定。因此也希望在座的諸君,不要輕易地絕望。」
此話一出,剛才那群還一臉哭喪相想要尋死覓活的外交官馬上就有一半舒展了愁容。而剩下的一半卻仍是緊皺著眉頭,七嘴八舌地說,就算各國政府出兵來救,也總要時間吧?你是當兵的你比我們知道,即便是近如日本,這從下令出兵到殺進北京,至少得一個多月吧?你覺得我們這東交民巷裡頭的幾百士兵外加幾千老弱病殘,能擋得住外面那十萬人馬一個月的猛攻嗎?
一聽這話,剛才才解了愁容的人們,轉眼間又沮喪上了。
但柴五郎卻仍是面不改色平靜地說道:「能。」
「雖然外圍有十萬之眾,但絕大多數都是義和團團民,他們並非正規軍,只是一般農民,既沒有受過專門訓練而且手上的武器裝備也極其落後,如果只是單純的攻防戰,只要布置得當,我們未必守不住這東交民巷。在很多時候,人數並非戰爭勝負的唯一條件。」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不可以捨棄希望。」
最後,柴五郎如此總結道。
只有擁有了在極北苦寒的斗南之地所孕育出的堅毅性格,才能以如此淡定不變的姿態來應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也只有在那樣的地方歷練過人生的民族,才能在無論怎樣的黑暗中,尋找到希望和光明。
我想,這應該就是會津人吧。
當天,各國外交官及武官一致決定,將之前進入北京城的那四百多名武裝人員,全部交由柴五郎指揮。
此時各國使館內的所有武裝力量加起來,總計481人。
「這點人不夠啊。」柴五郎說道。
眾外交官一致點頭同意:是啊,大家都知道不夠,可就這麼點人,又能怎麼辦呢?
「沒關係。」柴中佐靜靜地微笑著,「把來使館區避難的教民也組織起來,讓其中的青壯年和我們一起參與作戰吧。」
當時來使館區避難的中外教民總共超過了五千,除去老弱病殘幼,剩下還有兩千不到點,雖說仍是不能跟義和團的人數相比,但至少較之原先要可觀很多了。
好在使館區內雖說拿槍的少吃飯的多,但武器和糧食尚且足夠,並且還不斷有北京城內的教民偷偷地送來水和食物,因此物資方面並不成問題。
安排完了人手,接下來就該是戰術了。
戰術是個難題,因為當時的東交民巷雖然號稱使館區,可裡面的各國使館實際上都是一個個獨門獨院的存在,並非融合成一片,故而不可能進行完全的區域聯防,只能是平攤兵力到各家,各家守各的門,實在不行了,鄰近的再來救你一把。
換言之,如果敵方集中兵力各個突破的話,那麼可以說只要半天,大家就玩完了。
而且從地形上來看,除去使館的圍牆之外,使館區也不存在什麼山啊林的天塹,防禦起來很有些困難。
對此,柴五郎仍是胸有成竹,只見他在地圖上指了一處:「只要守住這裡,就沒有問題了。」
柴五郎指的地方,就是今天的北京市市政府所在地,在當年,是肅親王善耆的王府。
肅王府在日本使館邊上,地勢較高,站在那裡可以看到整個使館區,柴五郎的想法就是既然目前兵力那麼少,那就應該找個制高點占著進行防禦。
想法很好,但操作起來很難,因為肅王府很難進。
肅王府里住的是肅親王,所謂肅親王,全稱和碩肅清王,最早封的是皇太極長子豪格。豪格之後,他的子孫世襲罔替繼承肅王之爵,被譽為大清十二大鐵帽子王之首。
因為地位特殊,所以外人很難與之溝通,話說當年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聯軍都已經攻入北京迫著大清簽訂城下之盟了,結果法國人想要徵用肅王府當自己的使館卻愣是沒成,不得已只能蓋在邊上的東交民巷裡頭。現如今清廷對列強宣戰,十萬義和團跟甘軍圍困在外,和當時的形勢天差地別,居然還想著要用肅王府,簡直是在說故事。
但柴五郎卻並不這麼認為,他表示現在的這位肅親王已經不是四十年前的那位了,早就聽說此王爺開明睿智,並且頗有維新之志,或許有的談。
眾外交官看他如此堅持,也不好說什麼,反正是死馬當活馬醫,你要去就去吧。
此時的和碩肅親王已經傳到了第十代,當家王爺叫愛新覺羅?善耆。
善耆和同時代的皇親貴胄很不相同,他為人幹練開明,志在振興國家而非吃喝玩樂,並且非常欽佩日本的明治維新,認為大清如果要強大,就要學日本。
同時,此人還有一個很出名的女兒,叫金壁輝,日本名字川島芳子,她的事跡我們放到後面會說的。
面對柴五郎的到訪,作為王公貴族裡頭為數不多的明白人,善耆很清楚如果這次真要讓義和團他們攻入使館區把十一國外交官殺個乾乾淨淨,那麼大清王朝就算是到此為止了。
因此哪怕是為了大清國的續存,也應該阻擋義和團的攻勢。所以善耆非常爽快地答應了柴五郎,說我家的房子如果真能對你們的防禦起到作用,那你就用吧。
柴五郎說謝謝,於是就帶了兵駐了進來。
肅親王府很大,總面積有五千多坪,但後來有一個英國士兵是這麼回憶的:「這座王府的遼闊是我平生未見,長長的牆壁堅硬而厚實,我想如果要防禦這裡的話,至少需要五百人。」
那麼此時柴五郎手上有幾個人呢?
十七個。
當時日本兵總計二十五個,其中三分之一要留在使館保護西德二郎等讀書人,剩下的十七名,全都被柴五郎帶去了肅王府。
本來跟著一起去的還有義大利、德國、法國和奧地利的四國兵丁幾十名,結果那四個國家的士兵一看王府那麼大,自己人那麼少,紛紛打了退堂鼓,表示從軍事角度看這根本不可能防禦,還不如各回各家各守各的地盤。
於是在義大利士兵的帶領下,大家各自拎起裝備,打算走人。
柴五郎倒也不攔著,表示沒事兒,你們走吧,這裡有我們就夠了。
6月23日,義和團與甘軍的攻勢正式開始了。
這一天,東交民巷外「扶清滅洋」之聲此起彼伏,伴隨著這種喊聲,數千義和團團民作為先頭部隊,向使館區進發了過來。
柴五郎帶著十七名日本士兵躲在搭建於肅王府各處要害的臨時工事裡,靜靜地等待著對手的出現。
結果讓他們很驚訝的是,義和團居然是踏著方步過來的——就是戲台上踏的那種步子。
一邊踏,一邊還改了口號:「刀槍不入!刀槍不入!」
「啪!」
「啪!」
「啪!」
「刀槍不入!刀槍不入!」
「啪!」
「啪!」
「啪啪!」
「刀槍不入……」
就這樣死循環了好幾個小時,義和團喊著口號踏著方步往前走,前面的死了後面的踩著屍體接著上,這是因為大師兄二師兄告訴過他們,只要加入義和團就有神功護體刀槍不入,若是萬一入了,只能證明那人心不誠。
所以後面的都以為前面是心不誠,然後又落了個跟前面一樣的下場。
而大師兄們則躲在了最後面的最後面遠遠觀望著,絕不會進入射程。
就這樣從上午打到下午,有人來報,說英國使館不行了,被甘軍打開了一個口子,裡面還有老弱婦孺,正求援呢,可各國沒人肯去,中佐殿下,怎麼辦?
柴五郎一指邊上的一個大尉:「你立刻去救,我這邊只要十個人就夠了。」
那個大尉姓安藤,很聽話,也不問你十個人能撐得住嗎或者我帶七個人能打得過嗎,而是毫不猶豫地帶著人就往英國使館跑。
就這樣,八個日本兵跑到英國公使館,看到大門已經被打出了一個缺口,甘軍正往裡沖呢,於是立刻趕上前去,發一聲喊,然後刀槍齊下,瞬間就放倒了十幾個,後面的甘軍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八個人給嚇得連連後退,而英國士兵也趁此機會迅速拖出了大炮,一連數發,總算是控制住了局面。
這一天,使館區內的使館雖各自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但總算是沒有一處被攻陷的,由於眾人終於發現了制高點的重要性,因此晚上,又有幾十名從教民中挑出來的武裝人員來到王府,協助日軍共同防守。
第二天,已經習慣了對手打法的各國軍隊,又在柴五郎的指揮下扛了一整日,仍是沒有一處被攻破。
「使館防禦戰的成功,有一半得歸功於日本人。」
事後,時任英國駐華公使的馬庫特這樣表示。
「柴中佐是一個個子小小但非常偉大的人,他的智慧和行動力使得他在現在的東交民巷裡占有絕對的威望地位。柴中佐在王府的精彩作戰證明了他是一名出色的軍官,所以現在這裡的所有軍人都願意聽命於他。」
當時躲入使館區的美國女教民波林?史密斯如此說道。
而《泰晤士報》的記者莫理循則評價曰:「在使館區被圍期間,完全不存在像日本軍人那樣奮戰在前線的其他國家士兵,支撐著眾使館的,正是日本人輝煌的武勇和傑出的戰術。」
莫理循這個人在中國歷史上非常出名,在後來武昌起義爆發後,他是全世界第一個用「革命」這個詞來報導該事件的西方記者。
而在再後來袁世凱稱帝那會兒,為了表彰莫理循多年如一日為全世界如實客觀地報導中國,袁皇帝甚至把北京的王府井大街改名成了莫理循大街。
不過當莫理循直接採訪柴五郎讓他談談想法時,這位身材矮小性格沉著的炮兵中佐則並未如想像中的那般大說天皇庇護皇國保佑,只是很平靜地表示:「其實,真要論作戰勇敢的話,還是美國的士兵比較拼命吧。」
攻了兩天,十萬人馬除了扒拉下來幾塊破磚之外基本上一無所獲,甘軍統帥董祥福覺得臉上掛不住了,想了半天后想出了一招狠的:「用大炮吧。」
不過甘軍沒有配備大炮,義和團就更別提了,因此董大帥找到了端王載漪,讓他問榮祿的武衛軍借。
載漪是個生性愛好拉大旗作虎皮的主兒,直接覥著臉以太后的名義向榮祿要起了大炮,那榮大人倒也不生氣,而是問道,大炮我有,可你會開麼?
端王一想倒也是,甘軍跟義和團里都沒有會玩這個的人才,於是臉皮一厚:「那就煩請榮大人再借幾個炮手吧。」
榮祿點頭微笑,表示小事一樁,這炮王爺您現在就差人先拉走吧,只不過今日天色已晚,不方便行火炮之事,明日開轟,如何?
載漪哪有不同意的,說那就讓洋人再多活一晚上吧。
於是當天傍晚,使館區外便出現了五六門高聳著的大炮。
這下別說是西洋人在那裡傻得只知道畫十字禱告上帝了,就連一向冷靜的柴五郎也有點犯怵,炮術專業出身併兼著情報工作的他非常明白,門外擺著的都是榮祿武衛軍所用的最新式德國造大炮,這要打上來,甭提人,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不過,也用不著那麼絕望,榮祿是明白人,就算是形勢所逼,也多半不會跟著義和團他們犯渾。
事實證明,柴五郎料中了。
話說在武衛軍用大炮的前一天晚上,炮營管帶特地找到了榮祿,問榮大人,您看明天我們是真打還是假打?這要真打,估計也就十分鐘,對面得全完。
榮祿說知道全完你還真打?趕緊的,去在標尺上做點手腳。
管帶沒走:大人,這麼糊弄人,上頭要追究起來算誰的?
榮大人不高興了:什麼叫糊弄?咱是那種人嗎?這打不打,是態度問題,打得中打不中,是水平問題,我大清技不如人都幾十年了,怎麼就成糊弄了?
於是第二天使館牆外,只聽得啪啪炮響,嗖嗖彈飛,可就是沒一發中的。
從早上打到中午,太后口諭也來了:別打了,還讓不讓哀家午睡了?
不過,這天老太太到底是沒能睡成午覺,因為就在下午,端王載漪、大阿哥溥俊等人帶著一夥大師兄衝進皇宮,準備殺二毛子。
誰?
光緒。
且說在進京之後,義和團一直受端王鼓動,說現在的廟堂之上很多都是二毛子,地位最高的就是一龍二虎,一龍是光緒,二虎指的是慶王奕劻跟李鴻章。
只不過當時慶王府里有全副武裝的神機營,而李鴻章正在兩廣當總督,一個殺不動一個殺不著,唯一能動手的,只有光緒。
更何況為了自己寶貝兒子的皇位計,也該把這老兄給除了。
結果這幫人沒想到大內之中有高手,都還沒見到光緒,就被慈禧養著的一群武裝太監給摁了。
老太太得報之後氣得手都抖了,沒想到自己物色了這麼一個接班人,當時就恨不得大耳光扇上去,而正躲家裡頭的奕劻一聽說端王惹翻了太后,於是著急火燎地一溜小跑來到宮裡,把載漪這些日子乾的那些個破事兒一樁樁一件件都打了小報告——當然,也包括假造各國逼宮的照會。
要說慈禧身體素質真的很好,這要換了其他老太太早吐血三升了,也就是這位老太太,愣是做到了胸有奔雷而面不改色,而且神智還很清晰,當即給榮祿下了旨意,別打使館了,趕緊地,你去給洋人送點瓜果蔬菜,告訴他們,這是誤會……
就這樣,十萬團民攻使館的鬧劇,算是差不多到此為止了,不過圍還是圍著的,因此使館區裡的人們也不敢怠慢,仍是提心弔膽地枕戈而臥,生怕什麼時候那幫人再喊著刀槍不入殺將過來。
而就在太后下令停攻使館的第二天,傳來了一個很壞的消息——為了拯救被圍困在北京的同胞,各國政府組成聯軍,已經突破了大沽口,正往天津去呢。
正如之前柴五郎所料想的那樣,就在北京電報線路被切斷之後沒幾天,在和本國駐華公使失去聯絡的情況下,各國政府從各家的間諜那裡知道了中國的情況,於是毫不含糊地決定,聯合出兵。
出兵的總共有八個國家,其中日軍20,840人、俄軍13,150人、英軍12,020人、法軍3,420人,美軍3,420人、德軍900人,奧地利軍300人,義大利軍80人。
史稱八國聯軍。
老太太剛聽到這個情報的時候還挺淡定,說莫怕,哀家早就令各地準備勤王,他洋鬼子八個國家也就四五萬人,我大清正規軍少說也有四五十萬,等他們到了北京,還不把鬼子都趕跑嘍?
可結果很快又一個壞消息也傳來了,說各地督撫並不打算來北京,他們搞東南互保了。
此事的原委是這樣的:話說當日慈禧太后發布跟十一國宣戰聖旨時,還加了一條,那就是「各地督撫一併聽命,進京勤王,與洋人開戰」。
寫完,八百里急遞(電報線都被義和團給毀了)送往全國各省。
結果各封疆大吏看完,全都傻眼了——這日子過得好好的,什麼跟什麼就宣戰了,而且一宣就是十一個國家,就算是找死也不帶這麼玩的啊。
當時大清的疆臣之首是正在廣東的兩廣總督李鴻章,所以其他督撫紛紛致電詢問老爺子:您看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去呀?
李中堂說去個屁,此乃偽詔,我兩廣絕不受騙。
老頭太明白了,這要跟著一起折騰的話,那大清也就該被折騰沒了,而如果此時靜觀其變並照會洋人說中央是中央,地方是地方,我們絕不和你們過不去,所以你們要打北京的話千萬別連累我們——那麼日後,這個國家興許還能憑藉著這些免於戰火的太平富庶之地東山再起。
於是在李鴻章的帶領下,東南各地的地方官員紛紛表示拒不接詔,當然大家不如李中堂那麼有種,不敢直接說此乃偽詔,而是採取了比較柔和的辦法,比方福建的,說洋鬼子從鼓浪嶼登陸,我軍正在和他們決一死戰,實在來不了京城;浙江的則說洋鬼子跑普陀山來了,臣為了誓死捍衛海疆,真的騰不出手北上勤王。
最狠的是南洋大臣張之洞,雖然人在武漢並不沿海,可仍是一封回函:洋鬼子在漢口登陸,臣決戰去也,太后勿念。
之後,時任上海道台余聯沅以東南各省總代表之名,邀各國駐上海領事簽訂了《東南互保章程》,一共九條,總結起來也就一句話:不管北京被你們打成什麼鳥樣,都請不要來牽連我們。
聯名簽署的有湖南劉坤一,湖北張之洞,兩廣李鴻章,閩浙許應騤,安徽王之春等各地一把手。
順道一說,還有一個不太算東南但也加入互保的,那便是山東。
當時主政山東的還是袁世凱,哥們兒那幾日忙屁了,因為一大群接著一大群住在北京的商人富賈為了不被義和團以用洋貨二毛子的罪名勒索乃至撲殺,不得不拖兒帶口往離京城最近的無匪區山東逃難。造成的結果就是整個山東人滿為患,以至於袁大人不得不下了規矩:豬肉餃子不許超過50文,白面饅頭不許超過6文,不然就是發國難財的奸商,抓著了直接法辦。
再說那慈禧太后,聽說各地勤王大軍不來後,倍感失望,不過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覺得北京城裡城外的清軍加義和團少說也有將近二十萬,我玩不了十個打一個那五個打一個也行啊,洋鬼子來就來吧。
於是洋鬼子就真的來了。
7月14日,聯軍攻陷天津,在此之前,聶士成戰死於城南。
8月2日,兩萬聯軍沿運河由天津向北京進發,兩日後,抵達北京附近。
接著,就開始攻城了。
當時日軍負責攻打朝陽門,領軍大將不是別人,正是柴五郎當年的地圖搭檔福島安正,還有他的老同學秋山好古,也率領騎兵隨軍出陣。
守城的是甘軍主力以及義和團。
戰端一開,老規矩,義和團民喊著刀槍不入就走上前去了,福島安正自稱老資格中國通,但還真不知道原來中國人是這麼打仗的,於是大夥就傻站在那裡看,一直等到義和團走近了都能看清臉了,福島指揮官才醒過來,大喝一聲:「開炮!」
然後萬炮齊鳴,炸飛一大片。
而蹲在後面觀戰的大師兄發現情況不對,連忙拔腿回頭就跑……
打完了義和團,剩下來就是甘軍,這兩者的戰鬥力真心不是一個檔次的,堪稱天差地別。甘軍打仗有技術也不怕死,殺紅了眼跟日本人糾纏死斗。於是福島安正跟秋山好古只能配合作戰,一個在後面火力掩護,一個在前面騎兵突擊,費了老大的勁才總算把對手搞定,攻破了朝陽門。
此時的太后正在宮裡聽捷報——雖說是處處緊急,可奏上來的卻全是大勝,什麼東直門殲敵三千啦,西直門打得洋鬼子叫爹啦,朝陽門那東洋人已被義和團請來的神仙給滅團啦之類。
老太太雖然聽報後滿面紅光地對手底下人說看我大清果然威武吧,但心裡實際上跟明鏡似的:真要這裡大勝那裡大捷的,怎麼這槍聲卻越來越近了呢?
看來京城淪陷也是時間問題,還是趁早準備走人吧。
目標初步被定在了陝西的西安,用專業的話來講叫「西狩」——皇家的事情,也能叫逃嗎?
結果太后正指揮著人收拾東西呢,突然就響起了一個聲音:「皇上不能走!我和皇上都要留在這裡,要走你們走!」
老太太當時雖說胸中頓怒可也有一絲疑惑掠過心頭:都這節骨眼上了,怎麼還有人敢來擋老娘的橫?誰呀這是?
定睛一看,不是別個,是珍妃。
平心而論,作為一名歷史人物,珍妃的人氣應該還是相當之高的,除了中國外,就算日本也不乏其粉絲,認為她是「悲劇的皇妃」。而這種人氣很大程度是借了慈禧的光,在長時間被妖魔化的過程中,慈禧越是偏向妖婆,則與之相對立的珍妃就越是偏向女神。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偏見。
其實珍妃壓根就算不得好鳥,這姑娘幹的好事沒多少,但壞事一籮筐,最出名的當屬賣官鬻爵,據說曾經推薦了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文盲來擔任侍郎,結果連老公光緒都忍不下去了,把那人給趕出皇宮,慈禧則為此還動了家法。
而此時此刻珍妃一把拖住光緒不讓他走,倒不是說她有多麼捨不得皇帝捨不得紫禁城,只是她明白,自己和光緒,壓根就沒有走的必要。
洋人馬上就要打進來了是不假,可洋人針對的是誰?是你慈禧好吧,又不是我家皇上,而且他們非但不針對皇上,甚至是擁戴皇上的,只要他們一來,別說皇上從此不用再住瀛台那破地方,直接就能重歸九五再掌大權了啊。既是如此,那我們跑個毛?有病啊?
應該講這道理是很對的,只不過珍妃明白的,慈禧當然也明白。
要是光緒和珍妃就這麼留在北京迎接洋大人而自己灰頭土臉地倉皇出逃,那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了?朝政大權豈不是沒自己什麼事兒了?
也別說以後了,興許洋人前腳進城,那幫孫子後腳就把自己給判個禍首發通緝令呢。
這怎麼成?
所以面對珍妃,慈禧沒有一點猶豫,叫來左右,表示把這小蹄子給本太后丟井裡頭去吧。
就這樣,珍妃死了,年僅24歲。
然後慈禧帶著光緒繼續自己的逃跑,哦不,西狩之行。
15日,聯軍逐步攻占北京城各門,並於當天晚上基本占領了全城。
於是,歷時將近兩個月的使館之圍,此時才算是徹底地被解除了。
接著,聯軍將整個北京劃分為十一塊,交給各國軍隊管理,並由該國軍隊的總大將出任區域民政長官。
日本分到的是今天東城區和西城區的北部,並和英國德國共同管理紫禁皇城的東部區域。
於是北京城裡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老百姓見了面打招呼都不問您閒在啊吃了沒,而說的都是喲三爺您今兒起早啊,現如今您可是英國人啦。唉,咱就混得不如您哪,只能當俄國人,家裡的床板兒都被搶走啦……
這就叫國不知有民,民亦不知有國。
而在這十一塊區域之中,俄國人的轄區軍紀是最差的,用當時的話來講,就是「俄軍界內,存者唯狗而已」。
可能有些誇張,但也能從一定程度上反映當時的狀況。
於是當地的老百姓被迫用腳投票——反正皇上都走了,自己幹嗎還死守著那三間破房呢。
往哪走?隔壁日占區。
八國聯軍跑中國來到底應該誰來負這個責任,他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對此我在這本書里不想多做糾結,這種問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在這裡我只說一個客觀事實,那就是在當年被八國占領的北京城裡,秩序最好的,是日占區。
有記載云:「日軍界內,熙熙攘攘,往來如市。」
這得歸功於柴五郎。
話說在劃分完各國占領區後,福島安正就很歡快地跑俄國區搞情報去了——他知道將來日俄必有一戰,趁著這個機會,能打探多少是多少。至於占領區的日常民政事務,他並無一點興趣,全都交給了老搭檔柴五郎,反正你是大英雄嘛,萬國敬仰,有威望,壓得住。
柴五郎也不推辭,接任之後先發了一道命令:但凡日本的士兵,沒有批准一律不准離開軍營,就算上街,也不許去商店,哪怕是花錢買中國人的東西,也以違背軍法論處。
對此,他的解釋是:「我們是占領軍,沒有任何一個中國人會以完全和平平等的眼光來看待我們,就算拿著錢去,他們也不見得敢收,這種不花錢就買到東西的風氣一開,那麼接下來便是搶掠燒殺,這是決不允許的。」
有的人,因為痛過了,所以便想讓別人更痛;有的人,因為痛過,所以知道寬柔。
在柴五郎的主持下,日占區很快就恢復了戰前秩序,一些因戰爭而打烊避災的商鋪也都紛紛重新開張,而之前定下的那條禁止上街的禁令,也在不久後因確實沒有必要繼續貫徹的緣故而被廢除。
9月,各國聯軍開始陸續增兵,一直增至十餘萬,然後由京津出兵,分攻山海關、保定、正定等地,甚至進入山西境內。同時,俄國單獨調集步騎兵十七萬,分六路進占南滿洲。
此外,還有一個比八國聯軍更加可怕的危機也正在這時悄悄地逼近了大清。
帝國,真的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