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助拳,義和團
2024-10-02 04:07:24
作者: 櫻雪丸
話說戊戌變法失敗以後,慈禧太后對外宣布光緒帝龍體欠佳,退出政壇,實際上將他軟禁在了中南海的瀛台,沒甚大事是不許踏出那一圈方圓半步的。
可以很負責任地講,如無意外,從此以後,只要慈禧還有一口氣,那麼他光緒皇帝就不可能再出現在中國的政壇上了,此人的政治生命基本算是被終結了。
但是太后對於這樣的結果卻並不滿意,按照她的意思,其實是想讓光緒退位的。
是因為恨他要夥同康梁殺自己麼?
不,是因為意外發生了。
戊戌政變光緒被囚之後,引發了全世界的高度關注,總理衙門每天都能給老太太送來一堆厚厚的洋人照會,什麼敝國皇帝對大清皇帝的近況高度關注啦;敝國公使希望能向大清皇帝遞交國書啦;我國最近聽說了不少謠言啦等等,弄得慈禧很煩心。
但老太太也很明白,現在不是叫煩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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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在我讀書的那個時代,很多歷史書尤其是歷史教科書提起光緒帝的時候,都會說他「開明賢良並且深受外國歡迎」。
光緒帝開明,這應該是真的,同時較之大清歷代其他統治者更受洋人喜愛這也不假,但上述兩者卻並不構成因果關係。
外國人喜歡光緒,絕非因為他「開明」,而是有利可圖。
想當初維新變法那會兒,康有為他們搞的那個四國合邦計劃,如果真搞成了,大清變成什麼樣子我們在此不細說,可想必也不會落到什麼好,而跟著一塊兒的英國美國跟日本,則必然會把中華大陸當成一塊到口的肥肉分而食之,賺到盆滿缽滿。
即便退一萬步講他們不賺,可中國也完了。
只不過因為慈禧太后的出現,使得這場合邦計劃胎死腹中,而且不僅維新黨人死的死逃的逃,就連光緒帝本人也被關進了瀛台。
可老太太卻並未就此安心,她堅信無論是康黨還是洋人,都不會善罷甘休,眼下這外國人突然關心起大清內政皇帝近況,絕非什麼善男信女的好心問候,而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告訴自己,他們時時刻刻關注著大清的一舉一動,從而對自己施加壓力。
不過西太后畢竟是西太后,她很淡定地讓總理衙門告知諸外國使節:由於我們的皇帝最近健康狀況非常惡劣,不能處理政務,因此這國家大事,就暫時由哀家代為掌管了。
但外國人並不買帳,各國政府紛紛再派使節照會,說既然皇帝陛下病成這把相了,那是否有對他進行妥善的治療?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貴國的醫生無法治癒龍體,那麼是否能讓敝國的醫療專家來試試?
對此慈禧的回答當然是不行:我大清皇帝的生老病死婚娶喪嫁,有你們外國人什麼事兒呀?
不過總理衙門對這事兒卻有不同的看法,他們認為要是如此毅然決然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話,很容易給洋人落話柄,將來指不定這幫人在全世界散播什麼有損我大清太后顏面的謠言呢。不如這樣,乾脆就讓洋人派醫生進宮,為皇上看病。
不過這醫生的資格要由總理衙門事先審核,確定是如假包換的名醫而非什麼間諜細作才行。
慈禧同意了。
其實無論是老太太還是總理衙門,他們都對一件事情有著十足的自信和把握,那就是光緒的健康狀況。
此時此刻,這位年僅27歲的皇帝,真的身體很差。
就這樣,在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的10月,在各國的推舉下,時任法國駐清使館醫生多德福入宮來到瀛台,為光緒帝進行身體診療。
多德福的確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好醫生,他首先調閱了歷年由宮廷御醫所做成的關於光緒的「病源說略」,也就是病歷,在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後,便開始對光緒進行身體檢查。
這是大清帝國自努爾哈赤起兵以來第一位接受西式醫學體檢的皇帝。
在檢查完之後,多德福提出了他的治療意見並開出了藥方,並表示自己還會再來的。
接著,便告辭了。
應該講,這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醫生出診了,誰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慈禧甚至還拿了藥方過來仔細瞅了瞅,並真的打算按照西式的療法讓人去給皇帝抓藥。
結果就在第二天,各國使館又來了照會,說經過我們西醫的檢查,認為貴國皇帝陛下的身體狀況非常不錯,完全有能力處理政務,因此希望太后您能儘快退居二線,讓皇帝陛下重出江湖,再登政壇。
慈禧聞訊勃然大怒。
因為洋人在撒謊。
前面說了,當時光緒皇帝的身體狀況確實非常糟糕,從病歷上來看,主要是腎虧,虧到不行。
具體的臨床表現為頭痛惡寒,身肢酸痛,面色青黃,頭覺眩暈,坐久則痛,耳內覺聾,時作烘聲,胸中發堵,以及遺精。
據記載,這位皇上一個月三十天至少有二十天是遺精的。
此外,在戊戌政變被囚於瀛台後,光緒的精神狀態也到了一個面臨崩潰的地步了。
主要表現為氣不舒暢,心煩而悸,不耐事擾,時作嘆息,心中無因自覺發笑。
以上這些病狀,不僅在病原略說里有寫,多德福本人在診療之後亦得出了類似的結論。
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身體狀態,你要說他是健康的,說他能靠這種身子骨來擔負起統治四萬萬臣民大國的工作,那真的是在扯淡。
於是問題也就來了,各國公使為何要撒謊?
答案簡單得很,對於此時的洋人來講,他們需要的是光緒,而不是慈禧。
這就把老太太給惹火了。
她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地召集了幾個有皇室血統的滿族權貴,一番討論後,將端王載漪的兒子愛新覺羅溥俊立為大阿哥,擺出了一副隨時準備龍椅換人的架勢。
而各國政府亦不甘示弱,他們再度集體照會清廷:既然光緒皇帝龍體無恙,那麼從今日起,敝國政府只認光緒陛下,其餘的什麼大阿哥五阿哥一律不認。
應該講,事情進行到這一步,慈禧太后也有點後悔了,她沒想到自己走了一步狠的,洋人卻比自己更狠,這要真的從此往後大家翻臉,對大清一點好處也沒有。
無奈之下,老太太服了個軟,搞了一次宮廷外交,把各國駐華公使的夫人們都請進頤和園裡來了個一日游,順便還弄了個茶會,然後苦口婆心地講了講大清當前的政策,希望眾夫人回家之後多吹吹枕邊風,讓自家家屬儘快走上支持大清支持太后的正確道路上來。
與此同時,端王載漪也搞了一次外交,這哥們兒在自己家裡設酒宴擺了十幾桌,發下請帖邀各國公使以及重要外交官赴宴,目的是想在吃吃喝喝的過程中,憑藉自己那三寸不爛口條使對方回心轉意,放棄光緒,轉而支持自己的寶貝兒子。
可結果沒承想幾百張請帖撒下去,端王從中午等到半夜,就沒一個洋人進門的。
這下王爺火了,自己縱橫江湖那麼多年,還從沒碰到過請客吃飯敢不來人的主兒,這次居然一碰就是幾十上百個,忒不給面子了。
此外,慈禧太后的頤和園外交也沒有取得任何進展,儘管那些夫人吃飽喝足還個個拿了禮物,可她們的丈夫卻依然照舊,仍是強烈要求清廷儘快讓光緒復出,建議太后趕緊回頤和園頤養天年。這種吃人不嘴軟拿人不手短的行為,讓老太太相當不開心。
於是,端王和西太后從此就為了一個共同的仇恨對象而走到了一起。
端王屬於那種傻王爺,無腦且激進,再加上利益驅使,便認為洋人皆禍害,應該除之而後快。
而慈禧則屬明白人,雖然此時也是恨洋人恨得不行,但終究理智尚存,表示洋人太強,正面對抗肯定討不到好,不如暫且避其鋒芒。
端王怕太后就此打退堂鼓黃了自己兒子的龍椅夢,於是找來一大堆跟自己立場差不多的仇洋大臣比如剛毅徐桐載瀾載勛等人,整天遊說慈禧,說這對外一定要強硬,我們大清都軟了快五六十年了,此時不硬更待何時?再說那洋鬼子有甚可怕的,我大清四萬萬群眾,只要團結一心同仇敵愾,一定能把他們淹死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問題是群眾在哪?
端王倒是胸有成竹:別急,群眾有,大大的有,群眾來自山東,現已星火燎原,遍地開花……
端王爺嘴裡說的群眾,也叫拳民,大號義和拳。
義和拳這三個字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乾隆四十四年(1779),在這一年直隸總督周元理的奏章中,有這樣的記錄:「山東冠縣及直隸元城縣有民人楊姓等起立義和拳邪教,聚集多人之處,其所稱童姓,既有義和拳名色,為行路推車人之所知,斷難掩眾人之耳目。」
也就是說,當年的義和拳,其實主攻反清復明,順帶練武,屬於反政府組織。
不過這一切都在光緒二十三年(1897)的時候被改變了。
且說這年德國藉口曹州教案,出兵強占膠州灣,順手也將整個山東半島劃入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在那裡又是修教堂又是派人傳播上帝思想拉人入教,忙得不亦樂乎。只不過山東這地方民風淳樸而又保守,一般好人家即便沒文化,也只肯信佛道儒,並不打算跟耶和華發生些什麼,於是洋教士只得一改耍嘴皮子誆人入教的傳統,轉而改用收買人心的辦法,具體說來就是你若是信我教我就給你錢,正巧那幾年山東連著逢乾旱,很多農民都沒活路,於是便也只能一手拿錢糧,一手拿十字架了。
還有一些地痞流氓,他們未必活不下去,但一看信教能有好處,便也迅速改頭換面拜起了耶穌。
平心而論,洋教士在山東乃至整個中國確實做了不少事情,比如辦理醫藥衛生,創辦孤兒院、盲人院、聾啞學校,興辦教育事業、參加扶貧救災等社會事業等等,可以說在中國的近代化過程中,這夥人功不可沒。
但是,與此同時,他們也帶來了相當多的負面效應。
首當其衝的是原有的文明體系。一些有地位有學識的人在信了教後,便往往會對中國的傳統文明進行質疑,光質疑還不算,還到處宣傳,比如什麼佛道儒是迷信,上帝才是真科學等等,弄得一大批沒啥思考能力的人也覺得中國不行,外國的月亮好像更圓一點。
倒不是說懷疑自己國家不好,只不過在這種內憂外患的節骨眼上,這麼做比較危險而已,還記得高杉晉作的話麼?叫「欲奪人國,必先取其心」。
其次就是對一般民眾的生活產生了直接的危害。
乍看之下傳教跟危害老百姓似乎沒啥關係,其實不然。
由於德國在山東的勢力日益擴大,讓諸洋和尚也沾了光,傳教士在山東的地位很高,高到連官府都不敢過問的地步,即便他們殺人放火,那也只能依著德國的法律來判,這叫治外法權。
於是洋教士要蓋教堂,就征走了農民的土地;要修路了,就拆了農民的房子。
這還不算什麼,更糟糕的是一些流氓地痞看著入洋教不光能拿真金白銀的好處還能狐假虎威地作威作福,於是便紛紛信了上帝,然後欺男霸女橫行鄉里,仗著背後有洋大人,都不怎麼鳥官府。
這樣很多本分的老實人感到了憤怒,而隱藏在山東一百多年的反政府組織義和拳則看到了生機,就這樣他們重新躍上了時代的舞台,以練武練拳殺洋鬼子為名,將很多對洋人和洋教不滿的老百姓組織了起來,共同對抗外來勢力,並自命為義和團。
義和團的組織單位從下到上分別為壇,總壇跟團,各單位領導一般都叫大師兄,副手為二師兄。
不過這時候肯定不能再搞反清復明了,不然腹背受敵死得快,因此有一個練梅花拳的師傅叫趙三多的,於光緒二十四年(1898)首次喊出了「扶清滅洋」的口號。
也就是說我們是良民,幫助政府攘夷的良民。
同時還編了一套山歌詞,沒事兒嘴裡就唱著玩:「神助拳,義和團,只因鬼子鬧中原;男無倫,女行奸,鬼孩俱是子母產;如不信,仔細觀,鬼子眼珠俱發藍;天無雨,地焦黑,全是教堂止住天……」
一邊唱,一邊整教民,不管是真的信耶穌還是地痞流氓為了混吃喝,總之只要信了教,跟洋人扯上了關係,那麼在義和團拳民的眼裡就該殺。他們把教民或者在洋人那裡做事的人叫作二毛子,也就是漢奸,碰到了通常做法就是宰了。
於是在山東半島上颳起了一股最炫攘夷風,一開始還僅限於針對教民或跟洋人直接發生關係的人群諸如買辦之類,但時間一久,就連稍微跟「洋」字沾邊的也不放過了,像說洋文,用洋貨的,都屬要肅清的對象。
洋貨的範圍很大,除了照相機自行車等高精尖產品之外,洋布洋貨乃至鉛筆橡皮等當時中國無法自行生產只能靠進口的東西都算。因此曾發生過「一家有一枚火柴,而八口同戮者」這樣極端的事例。
憑良心講,這種仇恨無限擴大化的行為雖說很不可取,但多多少少也勉強算是事出有因,可這卻並不是義和團所做的最可怕的事情。
當發展到後來,一小部分義和團團民直接開始了「有辮子抓辮子,沒辮子梳個辮子也要抓」式的公報私仇,比方說練拳的張三家隔壁住了個不練拳的李四,那李四多年貧農也別說用洋貨了,見都沒見過,可是他跟張三有仇,於是張三就找到了自己的大師兄,說這李四是二毛子。於是大師兄便帶著大夥連夜把李四全家給砍了,順便再將其財產劫掠一空。
這種事情不多,但有。
不過,儘管義和團的扶清滅洋之舉幾乎把整個山東半島都給折騰得夠嗆,但卻並沒有招來衙門的鎮壓,非但不鎮壓,反而還受了褒獎,這主要源於一人,那便是時任山東巡撫的毓賢。
毓賢,正黃旗人,著名酷吏。
此人為官清廉,但手段殘忍且頭大無腦。當年他曾任曹州知府,以剿匪除盜為名實施恐怖統治,任期不過四年,發明的各種酷刑及刑具卻有二十來種,殺害人命更是不計其數,因此人送外號屠戶。
不過對於義和團,毓賢倒是客氣得很——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仇洋派。當時朝廷已經風聞當年在山東鬧騰的反清復明義和拳又重出江湖了,便下旨要求毓賢切莫辜負了自己屠夫的美名,趕緊開剿吧,可毓大人卻回奏說這些義和團的團民都是些好老百姓,只不過被洋人洋教欺凌,才被迫走上反抗的道路,他們絕非什麼反政府組織,這「扶清滅洋」四個大字就是最好的證據。因此建議不要清剿,不但不應剿,還應該給他們編制,讓他們當民團,協助朝廷,抵抗列強。
對此朝廷沒回話,因為毓賢是正黃旗,不存在幫著反賊說好話的可能,既然他都覺得義和團不造反還扶清了,那就先默默地觀望一陣子吧。
有了衙門的支持,那等於是在奉旨造反了,於是義和團的眾師兄師弟便更加活分了起來。
漸漸地,就開始變味了。
前面說了,洋教士未必只有壞人,同樣教民也並非個個都是混吃喝的地痞,事實上上述兩者無論哪個,基本都是好人居多。
但這跟義和團沒關係,他們要做的,就是滅洋。
為了給自己的行為找到正當的藉口,義和團開始編造了很多謠言,除了之前說過的那「鬼子眼珠俱發藍」之類的山歌詞,還有諸如說洋人醫院挖小孩眼睛制迷藥,以術取小兒腦髓心肝等謠言。
同時,他們還給自己戴上了帶有神話色彩的光圈,在練拳的時候,很多大師兄會突然裝神弄鬼地嗚呀哇嗷起來,然後稱自己被上身了——被神靈上身。
通常能上大師兄們的身的神靈有關雲長,張翼德等等,發展到後來連二次元人物也逐漸加入了上身行列,比如孫悟空,豬八戒,黃天霸以及土行孫……
那麼神仙上身能有什麼好處呢?
有,最大的好處就是——刀槍不入。
根據一些大師兄的說法,神助拳這種東西,練久了就能通神,然後刀槍不入——不光大刀長矛不入,就連洋槍洋炮都奈何自己不得,而這才是破洋鬼子的重中之重——洋鬼子不就仗著船堅炮利麼,你有科學,我有神功,誰怕誰啊。
這當然是忽悠。只不過你知道我知道,可那些被大師兄帶著練拳的團民卻不知道,還信以為真,從此之後更加發奮練武,更加積極參與滅洋大業,以期早日能夠和大師兄們一樣,有神靈護體,刀槍不入。
眼看著山東境內練拳的越來越多,殺教民甚至是平民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可巡撫毓賢卻並不在意,非但不在意,甚至還稱義和團為「義民」,屢次三番表示,好好干,你們離進入體制內不遠啦。
這種任由這幫倒霉孩子自行發展的後果就是要出大事。
光緒二十五年(1899)十月,山東省平原縣槓子李莊,因教民欺壓群眾,義和團便衝擊當地的教堂。知縣蔣楷派兵前往鎮壓,但被大師兄朱紅燈率團民二三百人(一說近千人)拒之門外,雙方在發生了些許小規模衝突後,官軍撤退,教堂幾被踏平。
也就是自這時候開始,山東義和團的勢力達到了一個空前的地步,當時齊魯之地遭到拳民打殺危害的教民有三千餘家,遍布整個山東半島,而義和團卻對此戰果並不滿足,在李莊有了勝利經驗後,轉而開始直接攻打教堂,不光殺教民,連洋教士也不放過。
當年11月,英國傳教士卜克斯由山東泰安府城返回平陰教堂,路經肥城縣張家店地方,被義和團團民打成重傷,次日身亡,史稱肥城教案。
洋人死了,這事的性質就變成涉外案件了,於是英國政府照會大清,敝國政府在某種程度上並不想干涉他國內政,對於貴國的義和團也採取尊重的態度,可貴國團民殺我國民算什麼意思?如果貴國無法約束那些義和團,那將由敝國出兵,代為管束吧。
此外,北京廟堂的很多山東籍官員也紛紛上奏太后抗議毓賢縱容拳匪——很多被義和團殺害的教民或是跟洋人有關係的士紳都有親人在北京當官,於是毓賢一下子就成了豬八戒,洋人說他失職,同胞說他通匪,就連太后也覺得這傢伙忒不靠譜。
就這樣,毓賢被撤職了。
頂替他的,是袁世凱。
因為上頭命令要他當巡撫的同時還得剿匪,所以袁大人是帶著他的小站新軍去山東的,到了之後也不含糊,直接就把齊魯境內好幾十個義和團的大師兄二師兄等有頭有臉的把式給請進巡撫衙門,然後親自設宴款待。
待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袁大人舉著杯子問道:「各位英雄,聽說你們練功練久了能刀槍不入,可有此事?」
眾師兄不知何意,以為巡撫老爺想看表演,於是忙不迭地點頭稱是,說能啊,肯定不入,要不喝完了這一杯哥兒幾個給大人現場來一回?
袁世凱則裝了一副很沒見識的表情:「當真能刀槍不入?」
「當真,當真。」
「好。」袁大人點了點頭,然後一揮手,「來人!」
旋即幾個彪形大漢應聲而出,將那幾個說要現場表演的出頭鳥如提小雞一般抓到了衙門外的空地上,等待他們的,是另外幾個彪形大漢以及幾杆子彈已上膛的新式步槍。
那些精壯的漢子,都是武衛右軍的士兵。
隨著袁世凱一聲令下,武衛軍士兵三人一組,兩人摁著一個師兄,另一個在後面開槍,只聽得梆梆幾聲槍響,眾師兄腦袋上都是一洞倆孔,既沒有一個不入,也沒有一個能接著喘氣兒的。
剩下的那幾個,也不殺,先關起來,等到數日後,袁世凱在濟南最繁華的地帶上畫了個圈兒,把幾個大師兄給帶了出來,然後敲鑼打鼓碼了一堆圍觀群眾,接著挨個問道:「你說你們練拳,能刀槍不入,此話當真?」
大師兄們知道這會兒要再敢胡咧咧是真的要被拉一邊試槍法的,所以搖頭搖得跟那什麼似的,連連回答自己也就是混口飯,說瞎話糊弄人的。
袁世凱嘿嘿一笑:「本撫台念在你們也是爹生娘養的,今天先放你們一條生路,以後要再敢玩這種把戲,別怪槍子兒不長眼。」
在群眾的嘲諷圍觀下,那幾個大師兄落荒而逃……
搞完義和團,袁世凱開始給朝廷寫奏章,不是表功,而是要錢——其實這人真的是個明白人,他很清楚義和團蜂起的最根本原因還是山東大旱朝中賑災不力,因此在拿諸大師兄當靶子練槍法練完後,便上奏朝廷,請求撥糧救災。
而朝中那些山東籍官員也感謝袁世凱滅拳匪救家鄉於水火,很給力地要錢給錢要糧批糧,就這樣,山東很快便太平了下來,幾座被圍著的教堂也自然而然地解了圍。
而那原先的山東巡撫毓賢,自從被罷官後日子混得非常艱難,不得已之下投了端王載漪做小弟,因為大家都是恨洋人的主兒,所以王爺跟他談得很投機,把他算成了自己人,沒幾天就奏請太后,把毓賢派往山西,並封了個巡撫。
毓賢一到山西,就把義和團給引進了過去。
當時義和團在山東被袁世凱整得基本沒活路,幾個大師兄正商量著是不是要就地散夥呢,一看當年的老巡撫毓大人拋出橄欖枝了,於是呼啦啦一大幫子就朝北跑,全都往山西去了。
我們知道,山西去山東是要經過直隸的,而在此之前早有毓賢跟端王爺介紹了義和團的扶清滅洋壯舉,因此在義和團路過直隸時,載漪欣喜萬分地跟慈禧匯報說太后群眾來了!
在這位王爺的刻意安排一下,除一部分義和團民按原計劃去了山西外,剩下的全都留在了直隸,其中大部分分布在北京城外圍周邊,生根的同時,還發了芽——拉攏了不少直隸農民入伙,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中國式攘夷,就在北京邊上正式展開了。
再說慈禧在聽載漪唾沫橫飛地說了義和團諸多事跡後,沉默了老半天,問說這不就是土匪改行裝逼跳大神麼?有那麼邪乎麼?還抵擋洋人,他們擋得住麼?
載漪說沒問題,肯定擋得住,您要不信您親自派人去看看不就全明白了?
於是慈禧就派了剛毅去直隸的涿州查看義和團情形,看看是否真有載漪說的那麼牛逼。
我們在前面說了,剛毅跟端王爺是一路人,所以沒幾天這哥們兒回了北京,跟太后匯報說:「天降義和團,以滅洋。」
之後,大學士徐桐也為義和團親寫對聯一副:創千古未有奇聞,非左非邪,攻異端而正人心,忠孝節廉,只此精神未泯;為斯世少留佳話,一驚一喜,仗神威以寒夷膽,農工商賈,於今怨憤能消。
徐桐時年八十歲,道光年間進士,四代老臣,曾與翁同龢共任同治帝的師傅,同時也是王儲大阿哥的文化課老師。除了資格很老地位很高之外,他也被認為是當時大清帝國最有學問的人,一般都說學富五車,而說他的時候,則稱之為學富九車。
不過,若是除去那些之乎者也的八股文章,這位徐師傅可就幾乎是一個百無一用且一無所知的人了。
這人跟載漪剛毅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仇洋派,他家住在東交民巷,大門正對著各國使館區,於是老師傅便在門兩旁貼了一副對聯:望洋興嘆;與鬼為鄰。
然後還很得意,覺得自己妙筆生花堪比醉草嚇蠻書的李太白。
這也就罷了,更讓人淚流滿面的是,徐桐貴為帝師,但對外洋之事的態度宛如鴕鳥一般,採取了自蒙雙眼而不認的立場,一口咬定這世界上其實根本就沒有那麼多國家,只不過是洋人為壯聲勢,自編自造出來的罷了,證據是:「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國,史所未聞,籍所未載,荒誕不經,無過於此!」
其實在很多時候我都深深地同情同治帝,本來攤上一個翁師傅就夠不幸的了,結果還禍不單行地碰見了徐師傅,被這哥倆教出來,還能有好下場麼?
果然,楊梅大瘡了吧。
但不管怎麼說,剛毅是慈禧最信賴的心腹之一;徐桐是公認的當時大清最有學問的人,這兩位都對義和團讚不絕口了,正恨洋人恨得牙根疼的老太太也終於表了態:義和團,民氣可用。
就這樣,散布在直隸各處的拳民們,進京了。
同時一起的還有從西北來的甘軍,領軍大將叫董祥福。
值得一提的是,董祥福是個漢人,但甘軍的很多主要將領如馬安良、馬海晏等卻全是正宗西域回族人,信安拉的主,而這些人的後代,便是日後大名鼎鼎的西北馬家軍。
甘軍和義和團有兩個共同之處,第一,他們都是以「勤王」為名,應詔入京的。
這主要是端王載漪一直在攛掇太后,說再這麼由洋人肆意妄為三天一照會五天一抗議地要求把政權歸還光緒,那就真的要跟他們翻臉了,既是要翻臉,那就得早做準備,光靠戍衛中央的武衛軍是不夠的,西北甘軍勇敢彪悍,是當年左宗棠留下的老部隊,董祥福也是個愛國恨鬼子的人,可以讓他帶兵入京,以備不時之需;此外,我們還應當依靠群眾,義和團人數有幾十萬之眾,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洋人咧。
慈禧太后雖知刀槍不入純屬扯淡,但那一條條胳膊練得跟大腿一般粗的精壯漢子卻是真的,真要打起來,一人擋兩發子彈,也能耗去洋人不少錢呢。於是便同意了。
還有第二,那就是無論義和團還是甘軍,他們的裝備都很差,紀律也很差。
義和團自不必說,自打進了北京就開始滿世界抓二毛子,雖是天子腳下還不太敢過分地放肆,可也鬧了個雞飛狗跳人畜不寧,而且在折騰完活人後,他們連死人也沒放過,當時北京還有幾座埋著前代洋教士的墳墓,比如橫跨明清兩代的德國人湯若望;康雍乾三朝御用畫家義大利人郎世寧;以及我們前面提過的《幾何原本》引進者利瑪竇等等。
這些人的墳,基本都被義和團給掘了。
至於甘軍,那也好不到哪去,那董祥福自來了之後,京城內就風傳,說董卓進京了。
因為兩伙人鬧得實在太兇,再加上形勢也確實愈加逼人,所以在光緒二十六年(1900)的5月,各國駐京使館代表紛紛致電本國政府,要求他們速速派出能打的部隊來,以保衛自己以及在京本國僑民的安全。
當月31日,英、俄、法、美、意、日六國從天津派水兵及海軍陸戰隊349人登岸,乘火車於當晚進入北京城。6月3日,德、奧派兵83人抵京。
同時,公使們還一齊照會清廷,要求他們負起責任,取締義和團,並保護在華外國公民的人身安全。
但朝廷對此卻並無絲毫反應,而義和團跟甘軍此時也明白沒有什麼能阻擋自己的了,於是變本加厲地繼續在北京城裡搞起了各種攘夷。
一開始殺教民,很快,屠刀就落在了真正的洋人頭上。
而第一個被殺的外國人,則來自日本。
話說6月11日,董祥福部士兵正遊走在北京街頭,迎面便撞來了一個梳著分頭穿著西裝還戴了個小眼鏡的人,雖然這傢伙和甘軍士兵一樣都是黃皮膚黑眼睛黑頭髮,可從他的體態舉止以及不梳辮子這一特徵上,大夥判斷出,這廝極有可能是洋鬼子。
多半是東洋鬼子,最不濟也該是個忘了祖宗的二毛子。
殺吧。
甘軍判斷得一點也不錯,來者確係東洋人,此人名叫杉山彬,水戶出身,時任日本駐華公使館書記官,這天正好上街買東西,結果不巧趕上了這麼一撥人。
看著氣勢洶洶揮舞著大刀長矛向自己衝來的甘軍士兵,杉山彬雖孤身一人,但卻十分淡定。
倒不是他不怕死,而是因為此刻的他根本沒想到這一層。
杉山彬是個亞細亞主義者,同時也精通中文,他知道北京最近很不太平,可總覺得這些義和團也好董祥福的甘軍也罷,都應該是針對西洋人的,不是說「鬼子眼珠俱發藍」麼?擺明了是拿白人開刀,自己一個日本人,頭髮不黃眼不藍,完全身在「鬼子」這一概念之外,因此根本就用不著怕,該幹嘛幹嘛。
更造孽的是這位日本書記官甚至認為此刻的大清正和日本當年一樣,在搞攘夷,等他們一干人等攘夠了,那就該開始維新了,而等維新維完,那麼一個強大的中國就會出現,和日本人攜手共同抵抗白人的時代,興許就要來臨了。
所以,面對洶湧而來的甘軍士兵,杉山彬哈哈哈大笑三聲,張開雙手迎了上去:「你們聽我說……」
但甘軍士兵卻將其粗暴地打斷:「來者何人!」
雖然認定了這是洋鬼子,但好歹也該問一下,刀下不死無名鬼嘛。
而杉山彬一聽這話,卻高興了,以為能交流了,於是連忙用非常標準的中文說道:「你們好,我叫杉山彬,是大日本帝國公使館的書記官……」
一聽果真是東洋人,走在前頭的甘軍士兵也不含糊,直接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然後一刀捅入杉山彬的肚子。
杉山彬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沒死,但總算知道對方是要幹嘛了,只見他伸手狂擺,示意對方住手,嘴裡還用盡力氣喊道:「亞細亞人不殺亞細亞人……」
可甘軍哪裡聽得到這話,只見他們一擁而上刀槍齊下,幾乎是一剎那,杉山彬就被剁成肉醬,終年39歲。
砍完之後,甘軍還互相詢問:「亞細亞是什麼鴨?跟紅燒雞塊比哪個更好吃?」
杉山彬被殺之後,屍體遭開膛破肚然後暴曬於永定河畔。
事件發生後,各國震驚——其實這是廢話,你要在老家搶搶教堂欺負欺負傳教士跟教民也就罷了,再大開殺戒充其量也不過是治安事件,可你現在跑到京城王都裡頭,公然攔路截殺外交人員,這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在意識到事情可能已經嚴重到了一定境界後的各國外交官員再一次集體要求本國政府速速派兵來救,同時在世界範圍展開了對大清的強烈輿論譴責。
倒是受害方的日本政府顯得相當低調,他們決定冷處理此事,僅僅要求清廷歸還杉山彬的遺體,甚至連賠償一事都沒說。
結果屍體還回來的時候,日本人驚訝地發現杉山彬不僅肚子被剖開,而且連四肢都被砍了。
面對這種極大的侮辱,他們強壓下怒火,甚至都沒有抗議,還自我安慰:反正有手沒手的最後都要火葬燒成灰,就這樣吧。
為什麼?
為什麼日本人要這麼忍耐?
這是因為他們太明白了,西洋列強針對杉山彬遇害一事的義憤填膺激烈反應絕非出於什麼義氣,甚至連兔死狐悲都算不上,而是這幫白人覺得,可以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比如當時德國公使克林德就在杉山死後明確表示:「我們就此瓜分中華大陸的時候到了!」
如果亞洲最大的大清帝國就這樣被白人給弄完蛋了,那日本的處境自然也就危險了,所以日本人知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其實慈禧也懂這個道理,事實上在各國政府逼宮要求老太太歸還大政於光緒的時候,日本是唯一一個幾乎沒有參與此事的列強國家,因此在杉山事件發生後,老太太一面以光緒的名義發聖旨向日本方面道歉,並派榮祿親往日本領館賠禮,表示「聞之實甚惋惜」,一面把甘軍老大董祥福叫進宮痛斥一頓,要他嚴懲兇手,而董祥福也非常配合地裝了一回硬漢,死扛不認,說這事絕對是義和團民乾的,跟我甘軍沒關係,太后您一定要潑污水的話就先把末將給斬了吧。
於是慈禧一轉頭就跟日本人說,你看,這興許不是甘軍乾的呢,要不我們再調查調查再研究研究?
日本人沒說什麼,默認了。可其餘列強卻不答應,橫插一腳表示一定要討個說法。
可結果說法還正討著呢,京城又出大事了。
6月13日,把北京外圍搞得雞飛狗跳的義和團,終於進入了內城,也就是老話說的四九城。
進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燒教堂,殺教民。
當年四九城的教堂也不多,就那麼十來座,結果基本上全部被義和團給毀了個乾淨,被屠教民超過兩萬,還有數十萬壓根就不信教的普通老百姓,也被義和團與甘軍給殺了個乾乾淨淨。
由於殺得實在太狠,因此有五千多名中外教徒不得已逃去了東交民巷的使館區,請求使館給予保護。
而義和團他們倒也乾脆:縱使你逃到火星,我也追到火星。
就這樣,使館被圍了。
這下各國的外交人員真的慌了,他們知道這義和團旨在扶清滅洋,身為洋人的自己終有一天是要被針對上的,可問題是真的針對上了,又能怎麼辦呢?此時外圍義和團民少說也有十萬,整個東交民巷裡加上之前各國派來的先遣隊,能打的也就四五百,想給自己國家政府拍電報要求增援也不行,因為電線桿子都被義和團當洋貨給撅折了,連鐵路都被挖了,沿線的外國技術工也被殺了個一空。
在這種情況下,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憤怒地站了起來,表示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大爺我這就扛槍出去,殺他幾個拳匪。
克林德是軍人出身,性格雷厲風行說干就干,當天便操傢伙帶衛兵跑到使館區外,看見穿一身大紅的義和團民就是一槍,一天下來,居然被他打死了20多個,克林德將其稱之為「狩獵」。
沒想到這位公使閣下是打了一輩子鷹結果被雞叼了眼。
6月19日,清廷突然照會各國駐華使節「限二十四點鐘內各國一切人等均需離京」,於是自然是一片譁然,大家都知道大清要翻臉,可從沒料到翻臉的速度如此之快,但此時此刻身在他人屋檐下也別無他法,只能請求清廷把時間稍微放寬一點,容自己收拾行李啥的。
對此,清廷一直沒有回覆。
20日早上8點, 在沒有等到大清回話的情況下,克林德帶著翻譯和槍騎馬前往總理衙門,準備親自和負責人交涉,但在今天的北京東單牌樓附近,碰到了正在巡街的神機營士兵,帶頭的叫恩海,一看到克林德,二話不說拔槍就射。
神機營是由八旗子弟組成的部隊,屬天子親軍,雖說八旗雄風早已不在,但這支部隊相對其餘八旗多少還算能打,果然,克林德沒能躲過那槍,被當場給打死在了街頭。
德國公使之死,無異於在東交民巷掀起了一場十二級地震,因為對於眾外交人員以及前來避難的中外教民而言,此時的清政府跟義和團已然成為在這個國土上肆無忌憚想殺誰就殺誰的恐怖存在了,在電報都拍不出去對外隔絕的眼下,似乎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他們了。
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明天,一定比今天更讓人絕望。
果然,在6月21日,慈禧太后以光緒帝的名義,向英國、美國、法國、德國、義大利、日本、俄國、奧匈帝國、西班牙、比利時、荷蘭等十一國同時宣戰,並且還懸賞捕殺洋人:「殺一洋人賞五十兩、洋婦四十兩、洋孩三十兩」。
當天,駐守在北京的甘軍和義和團也奉命開始朝使館區開進,擺出了準備進攻使館的架勢。
之所以要向十一國開戰而不是十國十二國,那是因為當時北京只有上述這十一個國家有駐華使館,換言之,對於1900年的大清而言,這十一個國家,便是自己所能接觸到的全世界。
這已經不是什麼按不按牌理出牌的問題了,而是完全瘋了。
但我們知道,西太后應該不是這樣沒理智的人。
所以就有必要多問一句為什麼了。
為什麼此前一直在竭力避免和洋人完全翻臉的慈禧太后,會突然之間先行主動翻臉?
其實就在克林德被殺的前幾天,慈禧已經萌生了解散取締義和團的念頭,那是因為6月16日,義和團以滅洋貨為名,放火燒了北京前門外的一些賣進口貨的商店,不承想大火一燒起來就沒個完,火燒連營一般地株連了一大片,等事後清點了才發現,這場大火整整燒掉了前門外的商鋪民房共計千餘間。
這場大火跟之前義和團在京城的各種胡作非為很大程度上惹惱了慈禧,於是太后決定讓這幫泥腿子乾脆回老家得了,也別跟洋人糾纏了,大家坐下來再過過心吧。
而端王載漪一看這陣勢就急了,他生怕太后攘夷決心不堅定以至於黃了自己的太上皇夢,於是便想了一個狠招——17日,總理衙門送來一份各國使館的照會,上面寫著要求大清國皇太后見此照會後速將清國大政歸還於光緒皇帝,從此不得干預朝政。
如此一來的後果自是可想而知,太后當時就暴跳如雷,一改取締義和團的念頭,轉而打算跟洋人開戰。
事實上這份照會,是載漪自己手工製作的——當時總理衙門早被這孫子給奪了權,想弄一份這玩意兒還不簡單。
結果慈禧哪知道在這種緊要關頭他載漪居然還敢造假蒙人,只當是那些洋人冥頑不靈,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地要跟自己死磕過不去,於是一怒之下,老太太就跟全世界宣戰了。
與此同時,在使館區的諸位當然也不會知道大清國的那些內幕機密,大夥一聽宣戰跟圍攻使館令,只當是世界末日來臨,自己就快要完蛋了。
在被這種絕望和恐怖籠罩著的情況下,22日,各國外交官以及駐華武官齊聚一堂,商討對策。
其實誰都知道,外面圍著十來萬,裡面只有四五百,商討個屁,無非就是快沒命了,最後再各自看各自一眼吧,這樣到了黃泉路上也好認個臉熟。
「諸君,在下認為,現在似乎還不到完全絕望的時候。」
突然,在會議室里響起了這麼一個平靜的聲音。
順著聲,眾人舉目望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
他叫柴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