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之力

2024-10-02 03:57:55 作者: 范怨武

  2020年,我在帶孩子中忙忙碌碌地過了一年,說認真帶娃吧,又總想著逃避一下,要點自由的時間,說真要逃避吧,又不可能拋得下去,就在這樣矛盾的心理活動中,一年就過去了。

  

  在帶孩子的過程中,不自覺地去觀察孩子的成長。

  孩子出生後一兩個月,對外界的反應很遲鈍——對聲光,對人,對物都在慢慢地摸索。所以這個只要有心就能發現,孩子根本沒有成形的意識,是屬於混沌狀態的,也就是說孩子根本沒有「我」的概念,「我」與「世界」是沒有界限的。

  等孩子學會說話了,兩三歲了也依然不能很明確區別你、我、他。孩子真正意義上的「我」還是在一點點地成形的,然後我就發現一個現象叫什麼?標籤化。孩童是一張白紙,同時也是一塊海綿。他會儘可能地去吸收周遭的一切信息,並儘可能地去執行。

  可能是一兩歲時,應該是一次在帶孩子的時候,有別的家長跟女兒講話,逗她。女兒沒有積極回應,也許她在判斷是否安全,是否有趣,但是我當時沒有那麼細膩的心。我隨口說了一句,她還小,可能有點害羞。自此女兒就學會了這個詞,總是說自己害羞,並在初次見面的人面前常表現出害羞的舉止,躲在我身後,不回應人,又探頭看人。

  是妻子意識到這個問題,於是我們就開始改口說她是勇敢、大方、自信、開朗的,六六害羞的情況就得到了明顯的好轉。

  對此我進行了深入的思考,孩子的意識不是完全靠自我形成的,一定有外界的影響。

  聽說以前有過殘酷的試驗,就是把剛出生的小孩養在黑屋子裡不與之對話,不給看光,只餵食。幾年後,即使能到戶外,有人與之對話,但錯過了發展關鍵期,這小孩也跟傻子一樣一片混沌,所以孩子的成長需要外界的刺激。

  外界的刺激之中尤其以父母的行為舉止最關鍵,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孩子多半會潛移默化中吸收過去,妻子清嗓子,兒子會模仿咳嗽;我拍手,兒子會模仿拍手……這是我們父母有意識的行為,但如果有一些無意識的壞習慣呢?孩子們都有可能學過去。

  孩子是父母的鏡子,父母怎樣孩子就怎樣。

  某一天,我們給女兒買了聖誕禮物,說是聖誕老人送的一個小廚房,這是過家家的玩具。玩具的零件非常零散,有一大堆,廚具模型、飯菜模型等。

  在我們吃飯的時候,妻子說讓她收拾一下玩具,沒有想到女兒給了我們一個大驚喜——所有的玩具模型擺放得井井有條,讓人賞心悅目。

  說真的,這些模型在哪擺放,我們大人都還沒有搞清楚。可是她卻完成了。我們教過她這個嗎?沒有。那她的收納能力哪來的?就是平時妻子在各種收拾時,她在旁邊看到了並且受到了影響。當然,有時候我們也要求她有收納習慣。她的習慣慢慢就養成了。

  當然,我不是想講收納這件事本身的,學會收納這件事本也沒什麼好講的,我要講的是,雖然看起來她是學會了收納,可是細想,類似學會收納這件事,它是一個整理思緒的過程,也是一個思維方式的鍛鍊。在這個過程中,父母對子女的影響非常大。

  假如你是一個暴躁的家長,那多半孩子也就學過去了。

  以上講的都是行為對孩子的影響。接下來講的就是語言對孩子的影響。言為心聲,心主神明。從某種意義上講,語言有某種「神」力,你不要只是嘴上說說孩子美麗、大方、開朗、自信。你要真正地從心裡相信孩子是美麗、大方、開朗、自信的。孩子大概率就會朝著你希望的方向發展。要發自內心地相信孩子。

  如果在小孩三歲前我們經常說孩子是個怎樣的人——調皮搗蛋、膽大、聰明、粗魯、有禮貌、自信、膽小、撒謊精、安靜、多動、蠢材、漂亮、醜八怪……

  你越把某個名詞的標籤套到孩子身上,孩子就越往那個方向發展。除了父母強調把某些名詞的標籤套到孩子身上,慢慢地,鄰居、老師、同學和陌生人也會把各種名詞標籤套到孩子身上。

  每一個名詞標籤就像一塊布,一片一片慢慢地把孩子的精神世界包裹起來,形成一個繭房,孩子就在繭房裡生活。隨著意識的成長,這個繭房已經容納不下了,孩子開始掙扎,開始出現叛逆。

  如果孩子還小,父母尚可壓制(不准這樣、不准那樣,沒有解釋為什麼不准),可是壓制並不能消除向外掙扎的力,這個力積蓄得越多,掙扎得就越厲害,掙扎本身會消耗氣血、腎精,最後爆發形成肝風,會有眨眼、發聲、咳嗽、吸鼻、噘嘴、鼓腹、蹬腿一系列的表現。

  孩子小的時候沒有辦法反抗,等到了青春期,個頭長大了,有力量了,這時候想要破繭了,會有一種想要擺脫掌控的叛逆,我們以為人只有一段時間的叛逆,其實人一生都在叛逆或者說是擺脫被貼標籤。

  每一次的特立獨行,每一次的標新立異,每一次的離群索居,都是在叛逆,都是尋求意識的獨立。

  大概我們所接觸到的最初的語言的力量就是小名,比如鐵蛋、二柱、狗剩這些代表好養活,這些雖然難聽但寓意卻是祝福是期許。比如我的名字叫怨武,我到五年級才知道這個名字的意思是不要學人好勇鬥狠,要好好修文。我按著這個名字的期許,潛意識裡都會想要學習,不學就會有種罪惡感。你看,人怎麼能夠擺脫他人?

  個人只是人海中的一滴水,學醫也一樣,要形成自己堅定的學術思想也非常難,尤其是有一些自己意志不堅定的同行在網上公布自己的醫案時常會被人點評從而產生自我懷疑。

  人要做到信自己非常難,先講這個信字,信=人+言。

  說到底還是得聽別人說的話、外人對你的評價,才讓你去相信自己是怎樣的人。

  自信,說到底是要得到別人的肯定,可見語言的力量有多大。

  但明明自己治得很好,患者也很舒服,那麼別人的評論也就形同空氣了。我從醫之初也是很在意這一點的。但這幾年就變得從容了。很多人的評論真的不值一提。

  在治病的時候干擾因素非常多,病好得快慢也不以人的意識為轉移。舉一個例子,下面的文字為保護患者隱私,我稍做修飾:

  范醫生,我是橋本甲狀腺炎孕婦(某某某),這次產檢時發現B肝表面抗原為陰性,醫生看了我的報告單,告訴我不是B肝病毒攜帶者。

  我表示很震驚,我是從母體攜帶病毒的患者,攜帶了30年,就這樣吃中藥轉陰了?!感覺好神奇啊!還有,內分泌科醫生說我的橋本甲狀腺炎不用吃優甲樂了,我別提多開心了。

  我給她回覆:安心養胎,B肝還是多查一次,確認一下。後面她來面診,我仍然要求複查。

  自從我上學以來,就聽說B肝是治不好的,所以也沒有當回事,儘管我以前接觸的患者中,也有轉陰的(前面的醫生治療的,並非我接診),都是被統一認為是誤診,所以我仍要求複查。到了這個月,她已安全生產並再一次留言:

  范醫生:

  你好!

  我是某某某(從小母嬰傳播B肝病毒攜帶者),孕前找你調理橋本甲狀腺炎,孕期時驗到B肝,沒問題(治癒的意思),你叫我再驗一遍,直到半月前生產住院驗了兩次,真的陰性。

  醫生都覺得是我自己搞錯了,醫生說我本來就不是B肝。可是我一胎的時候打了免疫球蛋白,我二胎沒打,我怎麼會搞錯呢?

  現在月子期間,第二個孩子滿月後到底打不打免疫球蛋白呢?萬一我哪天突然又陽性,現在又是母乳餵養,第二個孩子被感染病毒豈不是糟糕了,范醫生給個建議如何?

  我回復她:不是出生就打B肝疫苗嗎?這個打了還不夠?我對打免疫球蛋白的事情並沒有深入的了解,不好發言,至於後面還會不會再次感染,我也沒有辦法給出答覆。我也不敢大肆去宣揚中醫治B肝,畢竟公認是治不好。

  我查了一下給她開過的一年多來的處方,也沒有針對B肝去治,均是扶正、補益氣血為主,正氣足了,她自身的免疫力上去了,可能自己就來殺了B肝病毒吧。

  我現在治病,比以前從容。我沒有追著病跑。

  原則上,我是追求:精神好轉,睡眠深沉,醒後精力充沛,心情開朗,不容易累,胃口開吃飯香,排便有規律且質地黃長鬆軟,面色紅潤,等等。

  只要達到了這些目的,很多病,不治而愈。

  既然不追著病跑,你說我從容不從容?

  很多時候,患者的語言對醫生也有一種傷害,特別是焦慮著急的患者,想病好得快,往往會催醫生,有些醫生心理素質差,就會被牽著鼻子走,今天換一方,明天換一方,這病治來治去,都是表面上治(只治標症),好不了,雖然這醫生夠負責,最後卻也沒有落個好名聲,最後就走極端了,為了避免麻煩,碰到這種患者,一律婉拒。

  我這幾年學乖了,就是發現了一個方式,抓主要病機。

  比如說,陽明經的濕熱,無論患者說什麼症狀,你都會發現,它都離不了這個病機。一會兒說濕疹,一會說痔瘡犯了出血,一會兒說口臭,一會兒說長痤瘡,一會兒說拉肚子,一會兒說皮膚太油,一會兒說口腔潰瘍。我最後都會自動過濾掉各種主訴的干擾,就認準了治陽明經,扎針就奔天樞、足三里、曲池去了,加加減減一些穴位,這些病症就一個一個地消失。

  後面評論區又有另外一個人問,說能不能治治腋下異味?

  范醫生,我覺得在你那看好了那麼多問題,連最頑固的濕疹都治好了,但現在還有個讓人很煩惱的問題存在——我左腋窩腋臭味太大了,就跟狐臭味一樣。只要我運動出汗就有味道,月經期間感覺味道也重,吃多辛辣刺激食物之後更重。

  我有段時間拿葛根和明礬煲水洗,能幹爽一下,但是這種做了之後保持不了多久。

  更要命的是我女兒在來月經期前一個月,右腋窩也出現了這種味道,她腋窩出汗的位置挨著內衣,出汗以後的內衣上就顯得有點黃顏色,麻煩您救救我們吧,怎樣讓我的濕熱邪氣排出,讓腋窩無異味(分泌不旺盛),我提前寫病情給你,下周過去治呀。

  她們母女倆來了以後,我按陽明濕熱處理,扎了大概四次,一周一次,一個月下來,三年的異味沒了。

  至今我也覺得不可思議,針灸怎麼能治狐臭?但抓對了病機,確實就治好了,隨訪大半年沒有復發。

  今年有很多很多不期而至的病例。可惜我沒有時間記錄,帶孩子實在是太忙了。

  寫到這裡似乎也沒有總結到什麼,但是,有一種不得不再強調的事,那就是語言很重要。

  對於孩子,我們不僅要語言上正面,從潛意識裡,從內心深處也要相信孩子是正面的、積極的。父母的步子請慢一點,等一等孩子,不要催,不要讓孩子內心過於掙扎,不要亂貼標籤。

  中年人要自信,這個自信如何做到我說不清楚,從醫十幾年,我的自信也不是一天形成的。歷代醫家所言也有力量,但不可全信,最終一定是從患者的恢復上獲得自信。

  語言是有力量的,是言魔還是言靈,就看自己的了,必要的正面的心理暗示是有益的。我從小有個習慣——入睡前的半小時胡思亂想,或者說暢想未來,經常幻想未來過上好日子,心情就會好,帶著笑容進入夢鄉。現在暢想少了,但是現在的日子基本跟上了以前的暢想。

  當然了,一個人不是光暢想就可以的,為了這個目標,我還是很認真看書學習的。我在2010年的時候,就跟同學吹牛說,以後診金要收到100元,到了2014年底,這個目標真實現了。

  所以,我認為語言是很有魔力的。人一定要自信,不要人言而能自信,人言評價是一個過程,可以依靠評價形成自信,但最終要拋卻評價,撕掉標籤,破繭成蝶,做一個正直的自我——寵辱不驚。

  既然語言那麼有魔力,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當然也不可忘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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