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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指紋會戰

2024-10-02 03:11:54 作者: 姜晨竹

  接連兩起案件,都是憑藉DNA的運用告破的,這無形中給正在參與指紋會戰的專家和精英們施加了不小的壓力。他們中年紀最輕的,也已經搞了十年的指紋研究。

  

  指紋鑑定對檢驗人員的技術要求很高。它並非是簡單的比對,高低層次之分就在於,誰能讓扭曲與殘缺的指紋發揮出最大的能量。根據每個人的理解讓指紋發聲,高級別的技術人員不會拘泥於眼前呈現的紋線,甚至可以達到無中生有的境界。

  現在指紋可以藉助電腦軟體進行一定的校正,但是歸根結底,還是要依靠檢驗人員對案件的整體認識、對指紋的敏感度。

  在指紋鑑定技術中,經驗非常重要。指紋的重合率很低,技術人員只有看過大量指紋,才能從中獲得深層次的感知和靈感。

  基於實戰經驗,每個人的標記方法都不一樣。在大框架下發揮個人特點,對每枚指紋的特徵點進行重新標記,再放入電腦系統中進行相似度比對。有的專家取前五十名進行人工比對,有的取前一百名,有的取前二百名。這些都沒有什麼教科書式的規定,只是根據個人的判斷而定。

  白金—包頭系列殺人案件中,除了首案「88?5?26」提取的指紋是以照片的形式留存下來的,其餘都是通過儀器掃描後存於電腦,然後又列印出來的。

  首案中的指紋指尖朝下,拍照的時候血跡未乾。如果幹了以後再拍照,更容易識別。而且,這張指紋圖片上,沒有標清比例尺,給鑑定工作造成了困擾。

  來自公安部物證鑑定中心的指紋專家胡鋒說:「這是系列案件中唯一一枚血指紋,可靠性最高。『98?7?30』面積比較小,『98?7?27』最好,其餘都有缺陷。」

  「在用於併案的嫌疑人留下的十四枚指紋中,有一枚的點線,跟別的有點兒差異。很可能這枚指紋並不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老專家金業簡用雷射筆指著投影儀上放大的兩枚指紋說。

  來自浙江的技術人員陳清操著濃重的南方口音道:「我也注意到了,確實有些問題。」

  七個人中,有五個人認為這枚指紋有問題,大家決定對這枚可疑指紋進行深入「確診」。

  經過詢問,這枚指紋提取於被害女童家的門鎖上。當時,整扇門被拆了下來,門鎖連同周邊的木門部分被鋸了下來,作為物證收存。白金警方的技術人員帶來了實物。經過進一步檢驗、鑑定和比對,這枚指紋並不是犯罪嫌疑人所留,而是被害女童的母親所留。

  小中見大。發現了這個嚴重問題後,七名技術人員對案發後白金市提取入庫的十幾萬枚指紋進行了抽檢,發現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錄入指紋不合格。也就是說,近三十年來,指紋比對不中,也存在指紋樣本有缺陷的問題。

  深惠ZJ案件中,提取的十四枚犯罪嫌疑人的指紋和十八枚死者的指紋,全部為502熏顯,是從包裹屍塊用的外包裝物上提取到的。這十四枚指紋沒有重複,每一個都是獨立存在的。犯罪嫌疑人的指紋清晰度不是太高,並且有移動變形,比對難度大。

  來自深惠市公安局的技術人員遲宇感慨地說:「快二十年了,我們一直沒有放棄。早期指紋自動識別系統不普及、不兼容,都是技術人員帶著走。懇求各位專家,把這些指紋重新修復、標記,讓我們看看花了這麼多年追蹤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兒。」

  開里兩案,從被害人家的主臥室衣架上提取到了四連指指紋,提取方法為502熏顯,變形嚴重,需要進行較高精度的修復。從放在客廳茶几上的「阿詩瑪」煙盒上提取到了一枚移動指紋,提取方式為磁性粉顯現。高手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就是修復變形。

  有人提出,可以利用電腦把指紋重新切成段拼接。有人提出,可以想像指紋實際的樣子,然後進行描畫。為了提高比中率,有人建議,把指紋切成段後,進行標記後入庫比對。還有人認為,可以降低比中條件,然後進行人工肉眼識別。

  海陽市「9?30」案件中,從案發現場提取到的指紋很特殊,很有可能為犯罪嫌疑人所留。然而,這枚指紋紋線略有些細,有別於一般成年男人的指紋。要麼是未成年人,要麼是女人。會是女人嗎?或者只是個例外?

  如果真的是個女人,那麼她在這起血腥殺戮的案件里是個怎樣的角色呢?這個案件涉及的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很多,必須要首先對案件的性質、過程進行準確分析,才能認定這枚指紋的價值和意義,才能科學準確地使用它找到真兇。

  七名技術高手,把所有指紋進行了個性化的重新標註,對扭曲變形的指紋進行了修復。

  7月26日,他們把技術成果提交給了邱實。

  邱實立即把重新標註特徵點的「指紋」,以協查通報的形式發往各公安廳(局),要求立即下發到地、市、縣,重點比對。

  在北京的工作,對於羅牧青來說比較輕鬆,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每天見到程風。幾乎每天晚上,程風都會給她講「睡前故事」。對於他的見多識廣、博古通今,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星期六早上,羅牧青想約程風一起去美術館看畫展,但他說看不懂,不想去。雖然有點兒失望,倒很佩服他的坦誠。

  他認真地說:「我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跟自然打交道。那些不經過人類大腦雕琢的風景才是世界上最美的畫。」

  「好吧。那我們今天的主題是什麼?」

  他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我想陪你去逛街。據說這是情侶必做的十件事之一。」

  「據說?十件事?」羅牧青咯咯地笑個不停。望著眼前這個有點兒孩子氣的男人,她的心裡充滿了愉悅。

  「另外九件是什麼?」她故作認真地問道。

  他神秘地沖她眨眨眼睛,臉上寫滿了得意,說道:「現在不告訴你。我要和你一起,一件一件地去完成。」

  戀愛的最初,就像在白紙上作畫,每一筆都堪稱絢麗,值得期待。

  他們牽著手,兩顆心貼得很近。

  她問:「你最喜歡什麼顏色?」

  「白色。」

  「可我見你多數時候,都穿黑色、藍色的衣服。」

  「白色太聖潔,我配不起,但你可以。」他笑吟吟地說。

  他拿起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裙擺的地方配了一層薄紗。紗裙的部分用絲絨線刺繡著球形的蒲公英。

  「這裙子太仙了吧!我這年紀行嗎?」羅牧青覺得已經過了夢幻的年齡,衣著上也要儘量端莊成熟。

  她試穿了一下,略帶嬌羞地站在程風面前。

  「特別美。」他趴在她耳邊輕聲說。兩個人頭挨頭自拍了第一張合影,笑得那麼燦爛,那麼滿足。

  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中午,他們選擇了日式料理,因為她愛吃生魚片。她就像個公主,被寵愛包圍著。羅牧青覺得自己以前所有的孤獨與寂寞,都只是迎接這一刻的序幕。

  正吃著飯,電話響了,是邱實打來的。

  「羅大記者,ZJ案件有新線索了。我們要馬上趕到青島,下午兩點的動車,你趕緊準備一下。」聽得出,邱實的語氣里有一點點小小的激動。

  「指紋比對上了?」

  「嗯吶!」他得意地說。

  「啊!這也太厲害了吧!參加指紋會戰的人比對上的?」

  「不是他們直接比中的。但是,因為他們重新標註了特徵點,所以提高了比中機率。」邱實說。

  放下電話,羅牧青興奮地對程風說:「你知道嗎?扭曲變形的指紋,居然真的可以校正,這簡直太神了!」

  程風敷衍地笑了一下:「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低下頭,喝了一口湯。

  「我們得加快點兒速度,一會兒我回家拿行李。」

  「嗯,你注意身體。忙完工作,記得給我發微信。」程風囑咐道。

  目送羅牧青上了計程車,程風眼中的世界逐漸變得暗淡起來。幸福來得這麼突然,他有點兒害怕,從未這樣害怕過。他曾以為自己早就看淡了生死。自從遇到了羅牧青,他想要快樂地生活下去。

  羅牧青剛到家裡,就又接到邱實的電話,改去瀋陽。瀋陽的車比青島的晚半小時發出,這樣她可以更從容一些。

  到了車站,候車的時候,邱實簡單給她介紹了情況。

  原來是廣粵省梅縣公安局一名叫李思清的技術人員比中了犯罪嫌疑人的指紋。

  7月26日,李思清收到了省公安廳轉發的四起疑難案件的指紋。他當即開始比對,但是當天比對的人員很多,網絡比較卡,於是他決定第二天到單位加班。

  他做技術工作已經十九年了,工作踏實,按部就班。但是,正如關鶴鳴說過的那樣,在基層工作的技術人員要想晉升提拔十分困難,因為幕後工作再辛苦,也比不上衝鋒陷陣的光芒四射。鑑定和比對指紋的過程,是一個不斷挑戰與征服的過程。技術人員面對的不僅是神秘的指紋,還有自己的內心。只有持之以恆,抱著必勝的信念,加上大量不為人知的付出,才能有最後的突破與成功。

  李思清就是這樣一個坐著冷板凳的技術人員。跟他同時期進入警隊的,大多職級比他要高。他現在只是股級幹部,連古代的九品都還夠不上。

  可他十分滿足。他覺得自己只會幹這個,幹不了在一線衝鋒陷陣的工作。一個人如果能從一份工作中自得其樂,也是人生的一種福緣。

  這天是星期六,坐了一上午的李思清準備吃午飯。起身之後,他又坐了下來,想再比對一次。

  於是,他調整了軟體比中條件,數據開始滾動。

  他選擇了排在前二十位的指紋進行人工比對。排在第六位的一枚指紋,經過肉眼識別,滿足了所有條件,他頓時精神抖擻。

  他立即查看資料,顯示這枚指紋對應的是一名叫王暉的瀋陽人,是瀋陽一家房地產公司的銷售經理。

  幾分鐘後,他再一次進行人工比對。這回,他堅信自己沒有搞錯。於是,他向技術科科長進行了匯報。

  然後,逐級上報。公安部刑偵局收到報告,立即責成遼阜省公安廳刑偵局、瀋陽市公安局調查王暉。

  經大數據查找,這時的王暉正在山東青島。王暉的戶籍地和工作地都是瀋陽,警方分析可能是和家人去青島旅遊了。

  遼阜省公安廳刑偵局副局長王沖聽說廣粵那邊比中了瀋陽人後,立即讓技術人員開展倒查,查找遼阜沒有比中的原因。

  沒有比中,除了技術因素,也有其他因素。目前,我國使用的指紋軟體系統,主要有五大流派。不同系統對於同一枚指紋的識別度不盡相同,各地資料庫中的備檢數據也不完全相同。

  遼阜的技術人員在庫里倒查,經過電腦和人工識別,出現了令人驚掉下巴的結果。

  這枚指紋的主人,在遼阜的資料庫里,不是王暉,而是一個叫許勇的人。

  一枚指紋,對應了兩個名字。這是怎麼回事?

  兩個人的指紋完全一樣,這是只有出現奇蹟才能發生的事。

  這個情況,馬上報給了九案偵辦組。

  比中的這枚指紋,是十四枚犯罪嫌疑人指紋中的一枚,提取位置是裝屍塊用的黑色塑膠袋提手上。

  就在這時,情況又有了變化。

  偵控部門發現王暉的手機關機。經過查詢,發現他購買了從青島到瀋陽的飛機票,飛機馬上起飛。

  幸好還沒上車,九案偵辦組迅速改乘去瀋陽的高鐵。

  邱實和情報組組長張繼風啟動抓捕研判機制,遙控指揮遼阜、廣粵、山東三地協同作戰,及時跟蹤掌握王暉的動態,確定許勇的真實身份。

  與此同時,正在外地休假的廣粵省公安廳刑偵局副局長梁平接到通知,立即通知廣粵省公安廳刑偵局和深惠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偵查人員向瀋陽集結。

  同一枚指紋,分別進了遼阜和廣粵兩個資料庫。

  廣粵庫里的叫王暉,有案底。因為1998年在深惠毆打失足女被抓獲,民警當即提取了他的指紋。但現在查不到更詳細的資料,當時失足女留的信息已經失去價值,根本聯繫不到人。

  遼阜庫里的叫許勇,瀋陽市人,是全國著名的鎖具生產企業東北片區銷售經理。

  遼阜刑警快速行動,很快查明,許勇和王暉是大學同學,關係很好。許勇曾是學生會主席,畢業時由於品學兼優被一家知名企業錄用。然而,工作了半年後,許勇就攜公司的十幾萬元貨款潛逃,瀋陽市公安局曾對他進行過網上追逃。後來,許勇被公安機關抓獲,服刑三年後出獄。警方高度懷疑許勇和王暉之間存在冒用身份的行為。

  王暉一下飛機即被遼阜刑警扣留。經過訊問,他承認上大學的時候與許勇關係很好,並且在許勇潛逃時,把身份證借給他使用。也就是說,許勇才是ZJ案件的真正犯罪嫌疑人。

  遼阜省公安廳刑偵局和瀋陽市公安局組成抓捕組,由瀋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孫成虎帶人到許勇家附近查看。

  下午四點多時,孫成虎根據許勇的照片,認出了從遠處走來的許勇。他高大健壯,約有一米八多,身邊是他的妻子和三四歲大的女兒。

  「是否動手?」孫成虎向指揮部請示。

  關鶴鳴認為,如果條件很好,萬無一失,可以行動,但一定不要傷及孩子和無辜。

  孫成虎待許勇走遠,才帶人跟在他後面。

  許勇帶著妻女先上了電梯,孫成虎他們等了下一趟。

  幾個人悄無聲息地走到許勇家門口,站好位置,孫成虎開始敲門。

  許勇問:「誰?」

  孫成虎說:「物業的。」

  過了一小會兒,許勇打開門,只穿著短褲,跟孫成虎眼神相對的剎那,先是驚了一下,然後不停地眨眼。

  孫成虎說:「你出來一下,跟你說點兒事兒。」

  許勇看了看孫成虎身邊的幾個生龍活虎的年輕人,說:「我套個背心。」

  孫成虎點了點頭,用身體擋住了門。許勇進屋後,又回頭看了一眼他。

  許勇快速穿上T恤衫出來,臨出門對著屋裡喊:「老婆,我出去一趟!把門鎖好,把孩子看好!」

  孫成虎亮出工作證,說:「跟我們走吧,有事兒問你。」

  許勇看到幾個陌生人圍了上來,點了一下頭說:「你們別嚷,我跟你們走。」

  一路上,他低頭不語。

  到了瀋陽市公安局,技術人員給他采了指紋、掌紋。技術人員又一次比對,證明無誤。

  因為證據方面比較單薄,遼阜刑警的壓力很大。他們沒有對許勇進行審訊,采完生物檢材後,就沒再跟他講話。

  晚上8點多,高鐵到達瀋陽,關鶴鳴一行直奔瀋陽市公安局辦公大樓。

  介紹完許勇的基本情況後,孫成虎說:「實施抓捕時,許勇表現得非常鎮靜。在取他的指紋時,也表現得非常配合。」

  這種異乎尋常的冷靜,無形中給了民警一種壓力。畢竟,單憑一枚包裝袋上的指紋,很難判定他就是殺人兇手。

  手裡沒有確鑿的東西,心裡就沒底。遼阜警方怕審不開,就眼巴巴地等著關鶴鳴發話。

  經過研判,關鶴鳴決定不等廣粵警方了,把突審工作交給瀋陽警方,不能再出現一個審不下來的「李成名」。

  關鶴鳴作出這個決定,基於三點:一是遼阜刑警的戰鬥力很強,二是許勇是遼阜人,三是爭取時間。

  這種潛逃多年的犯罪嫌疑人,跟現案嫌疑人在心態上完全不同。犯罪時正值青壯年,經過十幾二十年生活經驗的積累,他們已經建立起一套心理防禦體系,面對家人、熟人、本地警察、外地警察等不同對象採取什麼樣的態度、說什麼樣的話、用什麼樣的身份,都有一整套「劇本」。他們自己設計過無數個問題、無數個場景,來面對被抓、面對審訊。

  深思熟慮後,主審員由孫成虎擔任。

  與此同時,關鶴鳴也在考慮,萬一今晚拿不下來怎麼辦?

  現在手裡的證據十分薄弱,許勇是個非常精明的生意人,深諳察言觀色的門道,稍有不慎,就會讓他捕捉到證據的薄弱點。他要趕緊設計一套方案,爭取在短時間內擊垮他的防禦牆。三十年來,他在博弈中練就了強大的內心,也在博弈中體嘗了成功與失敗的滋味。

  為了讓審訊民警堅定信心,他決定先會一會這個強悍的嫌疑人。

  「小羅,你跟我去。」羅牧青本來正猶豫這時候提出去見嫌疑人合不合適,關鶴鳴這麼一招呼,簡直讓她有點兒小興奮。

  在孫成虎的帶領下,關鶴鳴和羅牧青一前一後走進了訊問室。

  許勇聽到開門聲,抬頭向門口看去,目光落在了關鶴鳴臉上。可是,當他看到後面進來的羅牧青,眼睛竟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起來。

  她始料不及,後背不禁一陣發涼。

  他一邊看,一邊想:「她到底是誰?」

  原來,關鶴鳴故意帶上羅牧青,就是為了讓許勇摸不著頭腦,打亂他的思維。這時候為什麼會出現一個女人?他只會往對自己不利的方向想,在心理上不由自主地處於劣勢。

  孫成虎一聲大吼:「看什麼,看什麼呢!知道這是誰嗎?」他指著關鶴鳴說,「這是北京來的領導。你自己好好想想,沒有十成的把握,北京的領導能不能連夜趕過來,就為了見見你。」

  關鶴鳴不慌不忙地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他犀利的眼神掃過許勇,如一道閃電劈過。

  許勇愣了一下,假裝明白地說:「領導,我知道,我知道。」

  「為什麼隔了十八年,我們能把你抓回來?你現在唯一能為自己做的,就是爭取個好態度。黨和國家下這麼大的力氣,就是為了要給那些被害人和他們的家屬一個公道。我看你是個精明人,該怎麼辦自己選。」關鶴鳴中氣十足,鏗鏘有力地說完這番話,旋即站了起來,帶著一臉的藐視向門口走去。

  就在他走到門口,正要推門的時候,許勇在後面喊:「領導,領導!」

  關鶴鳴沒有停住腳步,更沒有回應他,挺胸昂頭地走了。

  接下來是孫成虎的時間。

  關鶴鳴坐在會議室里靜靜地等待結果。

  邱實說:「關局,已經十二點多了,您最好回去休息。我們坐在這兒等,他們壓力也很大。」

  關鶴鳴用右手攥成拳頭撐在腰上,站起身,說:「審訊要有耐心,要嚴格遵守紀律,要取得法律的勝利。預祝成功,明天聽你們的好消息!」

  這一夜,誰都沒有睡著。

  朱會磊和張繼風聚在邱實的房間裡。三個人平時都不抽菸,但這時候都想抽一支,於是邱實出錢,派朱會磊外出買煙。

  朱會磊剛出賓館的門,就看見了羅牧青瘦削的背影。

  「這個女同胞可真奇怪,大半夜的還敢一個人在外邊。」朱會磊這麼想著,一個惡作劇的念頭油然升起。

  他放慢腳步,踮著腳尖追上去,用左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左肩,然後迅速地閃到她右邊。

  羅牧青停下腳步,頭先扭向左後方,然後又快速往右後方看。這時,朱會磊把手扮成老虎爪的樣子,衝著她大吼了一聲。

  她看清是朱會磊後,鬆了一口氣,說:「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喂,別惡人先告狀啊,這話應該我問你。」

  「7月中旬到8月下旬的這段時間,英仙座流星雨都處於活躍期。在凌晨1點到4點之間,觀測條件最好,每小時可以觀測到十幾顆到幾十顆不等的流星。我想試試能不能看到。」

  「大半夜的,你這膽子還真大!」

  「其實也害怕,反正也睡不著。」羅牧青無奈地說。

  「我陪你。」這句話差一丁點兒就脫口而出了,可朱會磊還是在最後關頭把它咽了回去。是怕拒絕嗎?是還沒想好嗎?或是她還不足以吸引他、征服他嗎?

  朱會磊說:「邱處他們還等著我買煙回去呢,不陪了啊!」

  「好。」她沒有留他。

  朱會磊站在原地沒有動,有些悵然若失。

  夜色無邊,給人溫暖的包圍,也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看遠方,仿佛能見到生命的過往和更遠的未來;看眼前,仿佛身邊的這個人既是過往,也是未來。

  在這安靜的夜裡,羅牧青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高大的朱會磊體貼地守護在她身邊。

  羅牧青想找個話題打破尷尬,剛要張嘴就被朱會磊攔住了:「別說話,就這樣多好。」

  他們仰望星空,目光所到之處,都是遙不可及的美好。

  過了好半天,朱會磊溫柔地看著羅牧青,說:「回去吧,你一個人不安全,進了房間發個信息給我。」語氣里有一點兒命令的成分。

  「好的。」羅牧青沖他擺擺手,轉身走了。

  朱會磊望著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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