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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2 03:07:06
作者: 簡·奧斯汀
第二天上午,兩位先生離開了羅辛斯莊園,柯林斯先生在門口等著給他們送行。他回家的時候還帶去一個好消息,說兩位先生離開莊園時淒淒切切,但好在身體健康,精神也十分飽滿。隨後,他又趕到羅辛斯,去安慰凱薩琳夫人和她的女兒。到家之後,他又得意地帶來了夫人的口信,說她自覺心情煩悶,希望與他們一家人共進午餐。
伊莉莎白一見到凱薩琳夫人,便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接受了達西的求婚,現在就已經成了她沒過門的外甥媳婦了。假如真是這樣,她又會發多大的脾氣呢?想到這裡,伊莉莎白不由得笑了起來,她反覆拿這些問題逗自己:「夫人會怎麼說呢?又會怎麼做呢?」
他們一開始就聊到兩位嘉賓離場的問題。「不瞞你們說,我心裡難受極了,」凱薩琳夫人說,「我相信,現在沒人能比我更痛苦。不過,我特別喜歡這兩個年輕人,我知道他們也喜歡我!他們都捨不得我,都不想走,但是也沒辦法!我親愛的上校直到臨走前才打起精神,但是達西難過極了——我看他比去年還要難過。他對羅辛斯的感情真是一年比一年深厚了。」
說到這裡,柯林斯先生立馬插進一句恭維話,並藉此機會提到了德·包爾小姐。凱薩琳母女聽了,都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吃過飯後,凱薩琳夫人見班納特小姐有些消沉,心想她準是不願意這麼早回家,於是對她說:
「你要是不願意回去的話,就給你母親寫封信,求她讓你在這裡多住些時日。我相信,柯林斯太太也非常樂意有你作陪。」
「感謝您的盛情挽留,」伊莉莎白說,「可惜我不能接受這一份好意,我下星期六一定要到城裡去。」
「哦,這麼說,你只在這裡住六個星期了,我還以為你會住上兩個月呢。在你來之前,我就對柯林斯太太這樣說過。其實,你沒必要這麼著急走,班納特太太一定會同意讓你再待兩個星期的。」
「可是我父親不同意,他上星期就寫信催我回去了。」
「噢!難道你母親同意了,你父親還非得對著幹嗎?做父親的永遠不會把女兒看得那麼重要。我六月初要去倫敦待一個星期,要是你能住滿一個月,我就可以把你們其中一人順路帶去倫敦。既然道森不反對駕四輪大馬車,那多一個人也無所謂,要是天氣涼爽,我還可以把你倆都帶上。看你們嬌小玲瓏的樣子,也占不了多少空間。」
「您真是太好了,夫人,但我們還是打算按原計劃行事。」
凱薩琳夫人不再勉強,只是說:「柯林斯太太,你得派個用人送送她們。你知道我一向心直口快,絕不能讓兩個小姑娘單獨坐驛車出遠門——這樣有失體統。你必須想辦法找人陪著她們,我最見不得這種事情了。年輕小姐是用來呵護的,我們得根據她們的身份,恰如其分地關心她們,照料她們。去年夏天,我的外甥女喬治安娜去拉姆斯蓋特,我就非要她帶上兩個男僕不可。達西小姐可是彭伯利的達西先生和安妮夫人的千金,不帶幾個人在身邊成何體統?我對這方面的事總是特別在意。你讓約翰去送這兩位小姐吧,柯林斯太太。幸好我及時指出,不然讓她們自個兒走,你的臉可就丟盡了。」
「我舅舅會派人來接我們的。」
「噢!——你的舅舅!——他請得起僕人是嗎?我很高興,你們家裡還有人在乎這些基本禮儀。你們打算在哪裡換馬呢?——噢!當然是在布羅姆利了!你只要在貝爾客棧提到我的名字,就會有人來接待你們。」
關於她們的行程,凱薩琳夫人還有許多話要問,雖然大部分是她自問自答,但也偶爾需要兩位姑娘回應,因此還得留心聽。伊莉莎白倒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否則,像她這樣心事重重,估計早就忘了自己客人的身份。如果有心事的話,就該專門挑個時間,一個人盡情想個痛快。她每天都要獨自出去散步,一邊走一邊回想這些不愉快的事情。
達西先生那封信,都要被她背下來了。她仔細研究了其中的每句話,對寫信人的感情卻是忽冷忽熱。達西的寫作風格令人髮指,然而,一想到當初是如何冤枉了他,錯怪了他,伊莉莎白又把怒火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他的沮喪甚至引起了她的同情。他的愛意讓她心生感激,他的人格讓她倍感尊敬,可是她沒辦法對這個男人產生好感。她拒絕達西之後,並不覺得後悔,反而永遠不想再見到他。她常常為自己以前的行為感到懊惱,而家庭的缺陷更是讓她苦不堪言——這些缺陷是無法補救的。父親放任女兒們自由生長,對這些問題只是一笑置之。母親本就行為失檢,自然意識不到這些問題。伊莉莎白常與簡齊心協力,勸止凱薩琳和莉迪亞的失禮行為,但是她們受到母親的包庇和縱容,又如何會有長進呢?凱薩琳一被姐姐們管教就火冒三丈,她沒有主見,還愛發脾氣,完全就是莉迪亞的小跟班;而莉迪亞固執又任性,只把姐姐的話當作耳旁風。兩個妹妹既無知又懶惰,還愛慕虛榮。只要梅利頓來一個軍官,她們就去勾搭,再加上梅利頓與朗伯恩距離不遠,她們更是一天到晚往那邊跑。
伊莉莎白還有一件心頭大事,那就是替姐姐簡擔憂。達西先生的解釋恢復了她對賓利先生的好感,也讓她越發覺得姐姐損失重大。賓利先生對簡的感情相當真摯,行動上也無可指摘,如果非要責怪他的話,也只能說他過分相信朋友。想來真叫人遺憾,簡本來已經將這段良緣抓在手中——既可以得到物質上的保障,又渴望獲得一輩子的幸福——只可惜家裡人愚昧失禮,硬是把這個機會白白葬送了!
光是思考這些問題就足夠壓抑了,而威克姆先生形象的轉變,更是在伊莉莎白心裡沉下一塊巨石。這位樂觀開朗的姑娘,現在卻連強顏歡笑都辦不到了。
在伊莉莎白做客的最後一個星期里,羅辛斯的宴請還像她們初到時一樣頻繁,最後一個晚上也是在那裡度過的。夫人詳細地問起了旅程的每個環節,並指示她們該如何打點行李,還再三告誡她們長禮服只有一種收納方式。瑪利亞聽了這番話,一回屋就把早上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打開,重新整理了一遍。
兩人離開的時候,凱薩琳夫人屈尊祝她們一路平安,並邀請她們明年再來亨斯福德做客。德·包爾小姐甚至行了個屈膝禮,並伸出手與她們一一握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