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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2 03:06:09
作者: 簡·奧斯汀
柯林斯先生獨自一人留在屋中,默默憧憬著這段美滿姻緣,可是好景不長,沒一會兒就被「破門而入」的班納特太太打斷了。原來,班納特太太一直徘徊在走廊里,等著聽他們談話的結果,現在見伊莉莎白打開門,急匆匆地朝樓梯口走去,她的心潮也澎湃了起來。她立刻衝進餐室,熱烈地祝賀柯林斯先生,也祝賀她自己,說他們夫妻二人定會幸福美滿,兩家從此親上加親了。柯林斯先生愉快地接受了她的祝福,也向她表達了自己的祝願,同時原封不動地把表妹的話複述了一遍,並說他有理由相信,談話的結果是令人滿意的。雖然表妹拒絕了他的求婚,但那只是因為她靦腆怕羞罷了,這是一種敏感情緒的自然流露。
然而,這個消息讓班納特太太吃了一驚。假如女兒真是口頭拒絕心裡鼓勵的話,那她同樣會感到高興,可她不敢這麼想。她對柯林斯先生直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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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吧,柯林斯先生,麗茲會想明白的。我這就親自去找她談談。這傻丫頭固執任性,不知好歹,不過我會讓她轉過彎來的。」
「不好意思,請允許我打斷一下,夫人,」柯林斯先生叫道,「如果她真是個固執任性、不知好歹的丫頭,那我就不確定她是否夠格做我的妻子了。畢竟,像我這樣身份的人,結婚是為了追求幸福。強扭的瓜不甜,如果她非要固執己見,那還是不要勉強她好了,否則,她性格方面的缺陷也不能給我帶來什麼幸福感。」
「噢,先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班納特太太趕忙解釋道,「麗茲只在這些事情上固執一些,平常的時候,她的性格真是再好不過了。我這就去找班納特先生,相信很快就能談妥這件事,肯定沒有問題。」
她不等柯林斯先生回答,便急忙趕到丈夫那兒,一進書房就嚷了起來:
「噢!班納特先生,你快出來一下,家裡都鬧翻天了!你得趕緊去勸麗茲嫁給柯林斯先生,她說什麼都不肯嫁。你要是不抓緊點兒,他很可能就改變主意,不要麗茲了。」
班納特先生放下書本,若無其事地望著妻子,聽完了她的話也無動於衷。
「抱歉,我很努力了,」等太太說完後,他才說,「但我還是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柯林斯先生和麗茲的婚事。麗茲不想嫁,柯林斯先生也不想娶了。」
「這種事我有什麼辦法?我看本來也成不了。」
「你去勸勸麗茲,告訴她,一定要嫁給他。」
「叫她下來吧,她會聽我的。」
班納特太太拉了下鈴,伊莉莎白應聲來到書房。
「過來,孩子,」父親對她說,「我叫你來,是有一件要緊事跟你說。我聽說柯林斯先生向你求婚了,真有這回事兒嗎?」伊莉莎白回答說確有其事。「很好,然後你拒絕了這門婚事?」
「沒錯,先生。」
「很好,那我們直接進入主題,你母親非要你答應不可。我沒說錯吧,班納特太太?」
「沒錯,否則,我再也不要見到她。」
「很遺憾,你必須做出一個艱難的抉擇,伊莉莎白。從今天起,你要麼和父親成為陌路人,要麼和母親成為陌路人——你要是不嫁給柯林斯先生,你的母親就不再見你,但你要是嫁給他,我就不會再見你。」
伊莉莎白沒料到事情竟會這樣發展,不由得笑了出來。班納特太太原以為丈夫會順著自己的心意,結果卻讓她大失所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班納特先生?你不是答應我要讓她嫁給柯林斯先生嗎?」
「親愛的,」丈夫接著說,「我有兩件小事請你幫幫忙:第一,請允許我按照自己的方式處理這個問題;第二,請允許我按照自己的意願使用這個房間,我來書房就是為了圖個清靜。」
班納特太太在丈夫這兒吃了閉門羹,可她並不打算放棄。她恩威並施,一遍又一遍地勸說伊莉莎白。接著,她又想盡辦法拉著簡給她幫腔,可是簡不願多管閒事,委婉地拒絕了母親。伊莉莎白一向知道該如何對付母親——時而情真意切,時而油嘴滑舌——儘管方式變來換去,但是她的內心始終如一。
此時,柯林斯先生正獨自一人回想剛才的場景。他把自己看得太偉大了,因此實在想不出表妹有什麼理由拒絕他。雖說他的自尊心受了傷害,但除此之外,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遺憾或難過。柯林斯先生對表妹的好感全是臆想出來的;一想到表妹可能受到母親的責罵,他甚至感到一絲快慰,認為她不過是罪有應得。
正當這家人亂作一團時,夏洛特·盧卡斯小姐過來串門了。莉迪亞在門口遇見她,立刻迎上去,壓著嗓子對她說:「呀,你來得正是時候,這兒鬧得可歡啦!——你猜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麼?——柯林斯先生向麗茲求婚,但是被她一口拒絕了!」
夏洛特還沒來得及回話,凱蒂就跑過來,把同樣的消息報告了一遍。幾個人一起走進餐室,只見班納特太太獨自一人坐在那裡。她舊話重提,要求盧卡斯小姐同情她老人家一下,還要她去勸勸麗茲,叫她順從家人的心愿嫁給柯林斯先生。
「求求你了,我親愛的盧卡斯小姐,」班納特太太帶著哭腔說,「求你可憐可憐我。沒有人幫著我,所有人都跟我作對!他們一個個都沒有良心,根本沒人體諒我可憐的神經!」
就在這時,簡和伊莉莎白走了進來,夏洛特也就不必回答了。
「喲,瞧是誰來了,」班納特太太不屑地說,「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當我們都不存在呢——你年紀也不小了,還這麼耍性子——我告訴你,麗茲小姐,如果你見一個男人就拒絕一個,那你永遠別想嫁出去。等你爸走了,看誰來養你,反正我是養不活你——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從今天起,你就不是我的女兒了。剛才在書房裡你也聽到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跟你說一句話——我說到做到。我不樂意跟不孝順的孩子講話——哼,我現在跟誰都不樂意講話!本來我的神經就脆弱得不行,被你這麼一激,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唉,沒人知道我受了多少罪!——不過事情就是這樣,你不哭不鬧,就沒人會可憐你。」
女兒們一聲不響地聽母親發牢騷。她們心裡知道,若是跟母親講道理,或者試圖安慰她,她只會變本加厲地宣洩自己的情緒。因此,她們讓母親絮絮叨叨說個沒完,誰也沒有打斷她。不一會兒,柯林斯先生進來了,他的神情比以往更加莊重。班納特太太一見到他,便改口對女兒們說:「好了,別吵了,都給我把嘴閉上,讓我跟柯林斯先生談一會兒。」
伊莉莎白悄悄退出房間,簡和凱蒂也跟了出去,只有莉迪亞站在原地不動,想聽聽他們聊些什麼。夏洛特也沒有離開,先是因為柯林斯先生詳細地詢問了她和她的家庭情況,所以不便即走,後來她又出於好奇,走到窗戶跟前,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偷聽他們的談話。班納特太太再一次換上哭腔,把早就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噢!柯林斯先生!」
「尊敬的夫人,」他打斷說,「這件事咱們就不用再提了。我絕不會,」他難以掩飾聲音中的憤恨,「因為這點兒小事埋怨您的女兒。每個人都會碰上不可避免的糟心事,我們要學會知足,學會感恩,尤其像我這樣小小年紀就受到貴人器重的人更應該如此。我相信命運的安排。即便表妹答應了我的求婚,我也免不了要懷疑,是否能就此獲得真正的幸福,因為我意識到,幸福一旦被拒絕,人們心中的期待也會隨之降低,這個時候,聽天由命就是最好的選擇。尊敬的夫人,我沒有請您和班納特先生替我出面調停,就收回了求婚的邀請——這是我的過錯,我深感自責——但請您千萬不要認為是對二老的不敬。唯一值得遺憾的是,我得到了您的認可,卻被令愛拒之門外——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不過,畢竟我們都是普通人,人總是會犯錯的。在這件事上,我始終是一片好意。我只想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伴侶,並且希望儘可能減少府上的損失。如果我的做法有任何不妥當的地方,請允許我再一次向您表達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