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冉阿讓報復

2024-10-02 02:55:01 作者: (法)維克多·雨果

  冉阿讓等到只剩下他和沙威了,他就摸到桌子下面的繩結,將攔腰捆綁犯人的繩子解開,然後示意讓沙威站起來。

  沙威照辦了,但是他臉上那種難以描摹的微笑,集中表現了虎落平原的高傲神態。

  

  冉阿讓揪住沙威的腰帶,就像抓住幹活兒的牲口的肚帶那樣,拖著他慢慢走出酒樓,因為沙威的兩腿有繩索絆著,只能邁極小的步子。

  冉阿讓握著手槍。

  他們穿過街壘里的梯形空場。起義者都已轉過身去,集中對付即將發生的攻勢。

  馬呂斯單獨守在街壘的左端,看見他們走過去。這受刑人和劊子手一組形象,是由他靈魂中的陰森光亮照見的。

  冉阿讓費了很大勁,才把絆住雙腿的沙威拖過蒙德圖爾小街的街壘,但是他一刻也不鬆手。

  他們跨過這道街壘,來到小街,就只有他們二人了,又讓樓房的拐角遮住,誰也望不見了。前面幾步遠,就是從街壘里抬出來的一堆可怕的屍體。

  死人堆里能分辨出一個半裸女人的慘白的臉、披散的頭髮、一隻打穿的手和胸脯,那就是愛波妮。

  沙威側著打量那具女屍,又極為平靜地小聲說:「我好像認識那個姑娘。」

  接著,他又轉向冉阿讓。

  冉阿讓把槍夾在腋下,目光盯著沙威,分明表示這種意思:「沙威,正是我。」

  沙威回答:「你報復吧。」

  冉阿讓從坎肩兜里掏出一把摺疊刀,打開。

  「刀子!」沙威叫了一聲,「你做得對。你用這個更合適。」

  冉阿讓卻割斷套住他脖子上的繩子,又割斷綁他手腕的繩子,再彎腰割斷他腿上的繩子,直起身說道:「您自由了。」

  沙威不輕易大驚小怪,然而,他再怎麼善於控制自己,這回也不免為之一震,一時呆若木雞。

  冉阿讓接著說:「看來我從這裡出不去了。不過,萬一出去,告訴您,我住在武人街七號,化名為割風。」

  沙威像老虎似的皺了皺眉頭,扯開一點嘴角,他嘟囔一句:「小心點。」

  「走吧。」冉阿讓說道。

  沙威又問道:「你說化名為割風,住在武人街?」

  「七號。」

  沙威低聲重複一遍:「七號。」

  他重新扣好禮服紐扣,雙肩一端,又恢復軍人筆挺的姿態,轉過身去,叉起雙臂,用一隻手托住下頦,朝菜市場方向走去。冉阿讓目送他。沙威走出幾步,又回過身來,沖冉阿讓喊道:「您真叫我厭煩了,乾脆打死我吧!」

  沙威自己都沒有覺察,他對冉阿讓不再直呼「你」了。

  「您走吧。」冉阿讓又說道。

  沙威緩步走開,片刻之後,他就拐進布道修士街。

  等沙威不見蹤影了,冉阿讓便朝空中放了一槍。

  而後,他回到街壘,說了一句:「完事了。」

  而這會兒工夫又發生了一個情況。

  馬呂斯更關注外面,而不大了解酒樓里的情況,沒有仔細瞧一瞧樓下廳堂里側被捆綁的密探。

  剛才在陽光下,他看見密探跨過小街壘去送死時,才認出來了,腦海里突然浮現一個記憶,想起蓬圖瓦茲街的那個警探,以及警探交給他的兩把手槍,這正是他馬呂斯在街壘里使用的。他不僅想起那人的相貌,還想起那人的姓名。

  然而,這段記憶模糊不清,同他所有的意念一樣。他不能肯定,而是產生一個疑問:「他是不是那個對我說叫沙威的警探呢?」

  出面替那人說個情,也許還來得及吧?不過,先得弄清他究竟是不是那個沙威。

  馬呂斯招呼剛回到街壘另一端的安灼拉。

  「安灼拉。」

  「什麼事?」

  「那人叫什麼名字?」

  「誰呀?」

  「就是那個警察。你知道他姓名嗎?」

  「當然知道,他告訴我們了。」

  「他叫什麼?」

  「沙威。」

  馬呂斯霍地站起來。

  這時傳來一聲手槍響。

  冉阿讓回來,嚷了一句:「完事了。」

  一股陰森的寒氣透進馬呂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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