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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托洛米埃唱起西班牙歌

2024-10-02 02:38:24 作者: (法)維克多·雨果

  這一天從早到晚都布滿彩霞。整個大自然仿佛在過節,在盡情歡笑。聖克盧的花壇芬芳撲鼻;從塞納河吹來的清風拂動樹葉,樹枝在風中輕搖;蜜蜂正在掠奪茉莉花粉;一群流浪的蝴蝶撲向蓍草、三葉草和野燕麥;在森嚴的法蘭西國王的御花園中,還有一幫流浪漢,即一群鳥雀。

  四對歡快的情侶,投入陽光、田野、鮮花和樹木之中,一個個容光煥發。

  她們這群天上來的仙客,又說又唱,又跑又跳,忽而追撲蝴蝶,忽而採摘田旋花,在深草中沾濕了粉紅挑花襪,她們都那麼鮮艷,都那麼放情嬉戲,隨時接受每個男人的親吻,唯獨芳汀還似乎固守抗拒,一副沉思而易受驚嚇的樣子,但是她已動了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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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寵姬對她說,「總是這樣,放不開手腳。」

  他們就是快樂。幾對快樂的情侶所經之處,無不向生命和自然發出深沉的呼喚,從天地萬物呼喚出愛撫和光明。從前有一位仙女,她特意為戀人創造出草地和樹林。從那以後,痴情的男女就總是逃學,而且周而復始,永無絕期,只要世上還存在樹林和學生。從那以後,思想家也無不看重春天。貴族和磨刀匠,王公大臣和鄉下佬,朝廷命臣和市井百姓,這是按照從前的說法,大家都成為了那位仙女的臣民。大家歡笑,相互追求,空氣中洋溢著神靈的彩光,有了愛情,人的面貌發生了多大變化啊!公證處的小文書全成了神仙。輕聲叫喊,草叢裡的追逐,奔跑中攔腰抱住,這類不規範的言語就是優美的旋律,這種愛慕只用一個音節迸發出來,這些櫻桃從一張嘴傳到另一張嘴,這一切都熊熊燃燒,匯入上天的光輝里。美麗的姑娘都在輕柔地浪擲她們自身的東西。大家認為這永遠也不會完結。哲學家、詩人、畫家,觀察著這一幕幕忘情的場面,不知道如何處理,直看得眼花繚亂。瓦托[170]嚷道:「到西泰爾島去!」平民畫家朗克雷[171]望著這些市民在藍天飛舞。狄德羅把手臂伸向所有這類輕浮的愛情。於爾飛[172]則把古代的祭司也拉了進去。

  吃過午飯,四對情侶又去當時所謂的國王方園,觀賞剛從印度移植來的一株植物,名稱現在我忘了,那株植物曾在某一時期把巴黎人全吸引到了聖克盧。那是一棵奇特而悅目的灌木,主幹挺拔,無數枝條細如絲縷,紛披下來,沒有葉子,卻盛開著千百萬朵小白花,好似一頭插滿花的長髮。一群又一群遊人不斷前去觀賞。

  觀賞完了奇樹,托洛米埃嚷了一句:「我請你們騎毛驢!」於是同一個趕驢的人講好價錢,他們便從汪弗和伊西轉回來。到了伊西還有意外收穫。當時由軍需官布爾干占用的那座國有園子的門正巧大開著。他們從鐵柵門進去,參觀了在洞穴里的那個隱修士模擬像,到著名的鏡廳嘗試了一些神秘的小東西,那是色情的陷阱,適於一個成為百萬富翁的好色之徒,或者變成普里阿普斯[173]的杜卡萊[174]。在由貝爾尼[175]神甫讚美過的兩棵栗樹上吊了一個大鞦韆,他們用力盪了一陣。幾個美人輪流上去,裙子飛舞,惹得大家歡笑不已,格勒茲[176]若是看到裙子的飛紋,准能受到很大啟發;而土魯茲人托洛米埃,倒有兩分西班牙人的氣質,因為土魯茲和托洛薩是姊妹城,他用憂傷單調的旋律,唱起一支西班牙的老歌,也許是看著兩棵樹之間的鞦韆盪著一個美麗的姑娘而興致大發吧:

  我來自巴達霍斯,

  受了愛情的召喚。

  我整個一顆心靈

  集中在我的雙眼,

  為什麼你為什麼

  雙腿要露在外面。

  唯獨芳汀不肯盪鞦韆。

  「我不喜歡有人這樣忸怩作態。」寵姬頗為尖酸地咕噥道。

  還了毛驢,又找到了新的樂子:他們乘船渡過塞納河,從帕西步行,一直走到星形廣場的城關。我們還記得,他們五點鐘就起床了,不過,這沒什麼!「禮拜天,沒有疲倦一說,」寵姬說道,「禮拜天,疲倦是不工作的。」約莫下午三點鐘,這四對樂不可支的情侶,竟然爬上了遊藝場的滑車道——那是一個奇特的建築,坐落在伯戎高地上,從香榭麗舍大街的樹梢上能望見那起伏不平的線路。

  寵姬不時就嚷上一句:「讓人驚喜的事兒呢?我要那件讓人驚喜的事兒。」

  「別急呀。」托洛米埃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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