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自此，永別（八）

  「快……再快一點！」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田中平三郎已然在寒風中，聽到了越漸清晰哀樂聲。

  知道水路碼頭的送葬隊伍，就在前面不遠處了。

  當即繼續催促起了，跟著自己的，僅剩的八頭本子憲兵。

  「快要到了，應該快到了！」

  田中平三郎此時難受極了。

  車出事故的時候，雖然只是頭頂流出了一些血，但絕對是傷到了什麼地方。

  這一路跑來，每跑出一步，都會覺得肋骨處疼的厲害。

  再有就是臉，臉上像是被無數根針扎了一般。尤其是在頂風的時候，刺痛的感覺更甚了。

  可一聽到那越漸清晰哀樂，就促使他跑的再快些。

  仿佛，能抓到要逃出牡丹江的韓金，就是他今生最大的使命一般。

  就在轉過眼前的這條街口的時候，入眼正看到那，冗長的送葬隊伍。

  粗略掃上一眼，送葬隊伍從街這頭，一直排到了街那頭。

  不止三四百人，只怕四五百人也不止。

  「開……開槍，讓那些人停下來。」

  田中平三郎只覺得身體疼的厲害，連開槍都有些做不到了。

  只得吩咐跟來的本子憲兵開槍。

  「嘭！」

  隨著一聲槍響，壓過了送葬隊伍的哀樂，整個送葬隊伍中的人，頓時產生了一陣慌亂。

  可慌亂也只是暫時的。

  做過白事的人都知道，紅事第一，白事第二。除了當街遇到娶親的紅事，送葬的隊伍是絕對不能停的。

  而此時又是晚上八點多鐘，是絕對遇不到紅事的，送葬隊伍自然沒有停下來的道理。

  在一陣略微的慌亂後，送葬隊伍立即止住了慌亂，按照原本的行進速度，繼續向前。

  見送葬隊伍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田中平三郎再次開口。

  「快，想辦法讓他們停下來。」

  本子憲兵跑了一路，也是累的很。

  「呼哈……呼哈……」

  用力的喘了兩口粗氣，只覺得冰冷的空氣入肺，難受的厲害。

  「長官，恐怕咱們要去隊伍前頭，才能攔下他們！」

  「那還猶豫什麼，快去……」

  話說出口，田中平三郎又後悔了。

  不是決定的問題，而是此時，他發現自己已經不敢再像先前那樣跑了。

  「來兩個人，扶著我……」

  …………

  送葬隊伍最前頭的顧建同和中年男人，聽到了後面傳來了槍聲。

  當即二人眉頭緊鎖。

  「小本子來了！」

  顧建同從出發時，就一直想著小本子什麼時候會來？如今小本子真的來了。心中多少還有些緊張。

  顧建同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

  「八點半了！小本子才追上來，就是不知道那人離開牡丹江了沒有？」

  中年男人看著顧建同，有些擔心的開口到：

  「大當家的，咱們要停下來嗎？」

  顧建同輕輕搖了搖頭。

  「不停，繼續走。咱們能幫那人多爭取一點時間是一點。」

  「但等下小本子過來了之後，咱們要見機行事，千萬不要和小本子起衝突。」

  打定了主意，二人對視著齊齊點了一下頭，而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繼續向前走著。

  ……

  不多時，田中平三郎和本子憲兵追了上來！

  「停下！立刻給我停下來！」

  「不能停啊長官！」

  顧建同看著田中平三郎帶著幾頭本子憲兵，徑直攔在了送葬隊伍的前頭。

  並拿槍對著自己。

  不禁開口到：

  「送葬的隊伍要是一停，棺材裡的人是會走的不安穩的！」

  聽到顧建同這麼說，田中平三郎瞬地笑出了聲。

  被冷風吹乾了的，滿是鮮血的臉，在劇烈的笑聲中，看起來很是瘮人。

  「不安穩，他當然走的不安穩！因為因為我已經要抓到他了！」

  田中平三郎在來時的路上，就一直在想，韓金到底會以怎樣的方式混進送葬的隊伍里。

  是會偽裝成送葬的人？

  還是會藏在棺材裡？

  直到顧建同說，走的不安穩，田中平三郎心中頓時斷定，韓金一定是藏在了棺材裡的。

  「我要開棺驗屍，每一口棺材都要打開檢驗！」

  顧建同一聽要開棺驗屍，臉上裝作很是驚恐的樣子。

  「不能啊！長官，這可不能開棺驗屍啊！」

  顧建同向前一步，雙臂張開攔住田中平三郎。

  「自古以來就有規矩，抬棺不落地，落地不抬棺……就更別說開棺驗屍了。」

  「這開棺驗屍，可是對死者最大的褻瀆啊！不行，我是不會讓你開棺驗屍的！」

  顧建同說著，臉上生出了一股決絕之色。

  「不行？」

  田中平三郎在本子憲兵的攙扶下，徑直走到了顧建同面前，將手槍頂在了顧建同的腦門上。

  「我不僅要開棺驗屍，我還要你，親自去開這個棺！」

  在田中平三郎看來，顧建同越是掙扎，越是不肯去開棺驗屍。

  就說明韓金藏在棺材中的可能性越大！

  「如果你不去，我就打死你！」

  一想到馬上就能親手抓住韓金了，田中平三郎心中就越是期待，越是興奮。

  甚至腦海中，已經開始幻想，韓金被他從棺材裡找出來時的樣子。

  想到此處，田中平三郎不由得添了一下嘴角，被冷風吹乾了的血跡。

  有些腥，還有些苦。

  但更多的，是鮮血那種不可名狀的，讓他興奮的味道。

  這時，水路碼頭那個中年男人，立馬沖了上來，一把抱住顧建同，拼命的將他往旁邊推。

  「大當家的，你就別犯犟了！」

  「胳膊是擰不過大腿，你就讓他們驗了吧！」

  直將顧建同往後推了七八步，才轉過頭，看著田中平三郎。

  「太君，驗屍，咱們這就驗屍！」

  說著，就往第一口棺材處走。

  但田中平三郎沒有理會中年男人，而是朝著顧建同一指。

  「你不行，你們誰都不行！我要他來驗屍。」

  這時，後續好多口棺材，已經堵在了此處。

  不少水路碼頭的漢子，還有被請來抬棺的漢子，將此間的一幕，全都看在了眼裡。

  「太欺負人了，哪兒這樣的！」

  「我幹了多少年了，就從來沒見過有敢在送葬的時候開棺驗屍的。他也不怕損了陰德？」

  一時間，議論聲瞬地涌了起來。

  而田中平三郎，也將這些話全都聽在了耳中。

  但田中平三郎沒有對這些人發難，似乎很享受這種，你們看不慣我，又奈何不了我的感覺。

  好一會兒後，對著顧建同呵斥到：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開棺！」

  顧建同的步子很慢，很沉重。在田中平三郎槍口的威脅下，緩緩走向了送葬隊伍最前頭的棺材。

  徐天南的棺材。

  無力的擺了擺手。

  「驗吧，讓他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