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澡堂

  就在章牧和那三個警員糾纏在一起時，許文志帶人率先衝進了澡堂！

  「警員辦案！誰是掌柜！」

  

  剛一進來，便高聲喊了這麼一句。

  眼睛在澡堂內的人身上來回掃視，發現大多人都在用怪異的眼光看著自己。

  顯然他們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也不羅嗦，留下兩個人守門，便直接帶人往男池闖。

  時間對許文志來說並不寬裕，此時的章牧就在澡堂外的不遠處。

  留下兩個人，一是為了攔著往外闖的，二是為了擋住闖進來的章牧。

  王守忠就在櫃檯後面，許文志進來的時候，他正巧彎腰在櫃檯下翻弄著東西。

  沒被許文志看到。

  聽到有警員過來查案，再聯想先前那個本子客人。

  王守忠心頭頓時湧上一股不好的感覺。

  暴露了！

  這是王守忠的第一反應！

  但王守忠沒有慌，而是從櫃檯的暗格里，拿出兩顆手榴彈！

  這一天，他早就預料到了！

  從決定成為抗聯地下特工，那天起，王守忠就給自己備下了這兩顆手榴彈！

  將東西拿在手裡的時候，王守忠心中是那麼的坦然！

  從容的將一顆手榴彈塞進腰裡，另一顆，打開保險，拉出引線。

  王守忠不想和那些黑狗子同歸於盡，他想多殺幾個。

  尤其是那個本子！王守忠想，怎麼也要把他殺了！

  此時，王守忠竟覺得這是老天在眷顧自己，眷顧自己這麼一個苦命人！特意給自己送來了一個本子！

  將引線在手指上環了兩圈。

  王守忠決然的從櫃檯後，站了起來！

  不顧那兩個守門的警員，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男池。

  ……

  通往男池要先經過休息區的大通鋪。

  田中平三郎躺在大通鋪上，燙屁股的溫度，烘的身子軟綿綿的！

  儘管他盡力提起精神，還是昏昏欲睡！

  這就是東北澡堂的魅力吧！

  甭管多累、多疲憊，就是扛了一整天大包的苦力，只要泡個熱水澡，再往大通鋪上一躺。

  把自己想像成一個饅頭，或者包子什麼的都行，烘上一兩個鐘頭。

  所有不快，全都會被大通鋪烘的一乾二淨！

  聽到外面大堂的一聲高喊。

  田中平三郎頓時來了精神，他守株待的兔，來了！

  剛起身，便見一個穿著黑色呢子警服的人，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看他的警章，是個副隊長！

  同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十幾個警員！

  一下進來這麼多黑狗子，通鋪上的漢子們，瞬間散了打牌的硬氣。

  儘量縮在一起，如同抱團取暖的小雞！

  儘管腳下的大通鋪，熱的燙屁股！

  「掌柜在哪兒？」

  「掌柜在哪兒？」

  許文志接連問了兩句，還是沒有發現那個最像掌柜的人。

  許文志一行警員，往內里走了沒幾步，男池再次闖進來一個人。

  是王守忠！

  王守忠雙眼睜的老大，眼中通紅一片，全然一副拼命的樣子！

  手裡的手榴彈已經拉去了引線，股股青煙從手榴彈中噴出。

  整個休息區全是火藥燃燒的味道！

  那些出苦力的漢子，還是頭一次見這種場面，但他們知道，王守忠手裡的東西，很危險，能要了他們的命！

  一瞬間，全都被王守忠的樣子嚇傻了！

  許文志也嚇傻了！

  他猜對了抗聯特工就是這個澡堂的掌柜，卻從沒想過抗聯的特工，會是這個樣子！

  滿腦袋升職的念頭被一掃而空，此時只剩一片空白。

  他身邊的十幾個警員，也是這樣。

  「小本子！給我死！」

  手榴彈從王壽忠的手中飛出，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落向田中平三郎的位置！

  田中平三郎的反應很快！

  畢竟是經受過訓練的，本子特務處的行動隊長！

  就在看到王守忠拿著手榴彈進來時，田中平三郎便有了動作！

  一個翻身，跳下大通鋪！

  再一矮身子，躲在了大通鋪的側面！

  而王守忠扔出的那顆手榴彈，正落在田中平三郎先前的位置！

  「轟！」

  手榴彈炸了！

  將大通鋪炸毀了大半！

  饒是田中平三郎的動作快，躲在了大通鋪的側面，還是被波及到了！

  赤條條的身子，被手榴彈擴散的氣浪了轟飛數米。

  歪在破碎的磚頭中，不知死活！

  許文志一行人，同樣被波及到了，好幾人被直接炸死！

  剩下的，也都受了傷！

  倒是那些出苦力的漢子，沒怎麼被波及到。

  「炸了！」

  「死人了！」

  顧不得澡堂外正下著雪，只纏著一條發黃的布條 子，逃命似的往出跑！

  和先前守門的兩個警員，撞了個正著！

  那兩個警員，也不是傻子。

  聽到手榴彈響了，順著往外逃得苦力們，一同跑出了澡堂！

  寒風驅逐著澡堂內得熱乎氣兒，王守忠帶著解脫般的笑意，拉出了第二顆手榴彈得引線！

  「哼！黑狗子！」

  王守忠冷笑了一聲，徑直衝向了已經嚇破了膽子的，許文志一行人。

  死！

  或許這就是王守忠的歸宿吧！

  早在幾年前，王守忠的父母、妻子，被本子浪人用一百二十塊大洋買了命的時候，王守忠就已經死了！

  若不是當時有人說，他的女兒沒死，好像是被什麼人帶走了！

  他也不會活到現在！

  找女兒，給父母、妻子報仇，是撐著他活到現在的全部動力！

  但此時，一切他都放下了！

  從三年前東北這塊地兒，換了主的時候，王守忠便覺得自己那點兒事不算什麼了！

  從容的死吧，儘管虧欠了女兒，虧欠了父母、妻子！

  在王守忠衝到許文志近前的時候，許文志反應了過來。

  瀕死的危機，讓他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

  「瘋了！瘋了！」

  許文志嘴裡不停念叨著，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腳踢向王守忠！

  可他低估了王守忠赴死的信念！

  這一腳結實的踢在王守忠的肚子上，卻沒讓王守忠後退半步。

  只是停頓了一下，王守忠便一把抱住許文志的腰！

  「撒開！撒開！」

  許文志一拳的打在王守忠的背上，沒有撼動分毫！

  又一拳！

  「撒開！給我撒開！」

  再一拳！

  ……

  鮮血順著王守忠的嘴角流下，流在地上！

  積成了一灘！

  手榴彈的引線怎麼那麼長啊！

  長的好像從父母、妻子死的時候，一直燃到了現在！

  「快點兒！再快點兒好不好！」

  不知被砸了多少拳！

  引線終是燃到了盡頭，手榴彈化作一團火光，將所有人吞噬！

  有了許文志做肉盾，王守忠沒有被直接炸死。

  感覺著自己的身體飛起來，落下去，落到地上！

  王守忠心裡想著，若是沒有本子，若是沒有九一八，沒有那些糟心的事兒，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

  或許還是個忙著澡堂的掌柜吧！

  又或許會不干澡堂了！干點兒別的什麼營生！

  是到了孝順父母的時候了吧！

  又或是到了該幫閨女挑夫家的時候了吧！

  再或者，已經能抱上外孫了吧！

  王守忠的嘴角，還掛著那解脫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