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護犢子

  曲源城，最繁華的大街上。

  一道道目光從街道兩邊射來，並無意外地都落在了走在街道中間那被綁著的王以歌身上。

  無數壓抑著的討論聲音傳來，讓原本熱鬧的街道竟是變得不那麼喧鬧了。

  王白故意讓隊伍走的很慢，雙手抱胸，玩味地笑著，得意地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顯然他很享受很樂意看到王以歌出醜。對比之下，他的形象就高大了許多。

  而王以歌全程都是坦然地微笑著，昂首挺胸跨步而行，大有一種橫眉冷對千夫指的灑脫。

  在不喜歡他的人眼裡，這「不知廉恥」的模樣，卻是令他紈絝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王白的餘光偶爾會在王以歌的身上掠過，似乎對於後者這般厚臉皮的樣子也是早都習慣了。在他看來對方越是這樣，對於自己的威脅就越小。

  

  一個紈絝的廢物，甚至連廉恥都不在乎的人，能有什麼威脅？

  王以歌一大早就去青樓，被自己的堂哥親手抓獲，綁著遊街示眾這麼勁爆的消息，很快就在整個曲源城傳開了。

  城東，水家大宅院裡。

  水家家主水無林一掌拍在身旁的桌上，怒極之下他沒有收住自己的氣息，桌子直接變成碎末散落在地。

  「這個混帳！爛泥扶不上牆！」水無林眼中噴火，從牙齒縫裡蹦出幾個字來，恨不得親手將那敗壞門風卻恬不知恥的傢伙給撕了。

  而在一旁，一個身穿白衣，長發飄飄仙氣十足，有著絕美容顏的年輕女孩淡定地坐著，縴手如玉，舉著一杯茶水，明眸泛著淡雅的光芒，看著茶杯之中綠色蔓延的茶水。

  她便是水仙兒，名滿曲源城的天才少女。

  「父親，您若是真覺得以歌哥哥爛泥扶不上牆，就不必為一個廢物動這麼大的火氣。」輕抿了一口茶水，緩緩放下茶杯，然後微微一笑接著道：「但若他不是父親所想像的那般不堪，您現在這麼動氣，將來可能會被打臉哦。」

  「哼，他就是爛泥扶不上牆！誰會大清早的就跑去青樓？這樣的浪蕩子弟，還是個廢物，當初你爹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替你定了這婚約。」水無林看著自己的女兒，憤怒於王以歌的紈絝無恥，又對女兒萬分愧疚。

  「好了爹，別自責了。誰都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再說了，您不是說了嗎，王叔叔已經答應在女兒的成人禮上，親自宣布婚約作廢麼。」水仙兒素手挽起一縷青絲把玩著，目光平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希望你王叔叔能說到做到吧。這婚事，當初可是你爹舔著臉讓他應下的，現在又要讓他廢掉，倒是有些過分。」說到婚事的事情，水無林就有些掛不住臉，自己一番操作下來，雖然讓女兒擺脫了和那廢物的婚約，但也因此和王家有了些隔閡。

  讓兩家的關係變的微妙了許多。

  水仙兒淡淡一笑，「爹，您也知道自己過分了啊。」

  面對女兒的揶揄，水無林只能無奈嘆息，但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他也只能拉下臉皮。

  「嗯，」水仙兒站起身來，慵懶地伸了伸懶腰，「修煉去了。」

  「好，希望成人禮那天，你能凝聚出滿意的道魂品級。」水無林滿眼期待，女兒能否成功凝聚道魂，這一點他完全不擔心。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道魂的品級。

  證道者在經歷了試道期、驗道期之後，就要試著凝聚道魂。一旦凝聚成功，就代表著跨入到成道期，成道期才是真正踏入證道修者的標誌。

  而道魂，也是有著品級劃分。品級越高，則修煉的難度和資源也會更高。但相應的，同階之中道魂品級越高者，其戰鬥力就會越強，其成長的峰值也會越高。所以，道魂的品級也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一個證道修者最終所能走到的極限。

  一般來說，道魂的品級分為下品、中品、上品、凡品、正品、極品、臻品、仙品和神品九個品級。

  萬宗界數萬年的發展歷史裡，凝聚出神品道魂者，只有一人。而那人，無疑是成長為了萬宗界永恆的傳說。

  神品之下的仙品道魂者，數量也是屈指可數。而他們也都是一方巨擘般的存在。

  而臻品道魂者，數量相對多了些，這些人所建立的勢力和宗門，在萬宗界全是霸主級別。

  對於大多數的證道修者來說，若是能夠凝聚出上品的道魂，就已經算得上是天資卓越的天才，會成為很多勢力爭奪的目標。

  水無林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女兒其實早就能夠凝聚道魂了。但她卻一直在壓抑著，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時機還未到。

  的確，道魂的凝聚，也需要一種契機，這種契機十分玄妙，無法把控，但修者自己會有一些冥冥的感應。所以會提前做好準備。只要契機把握對了，在凝聚道魂的時候便是有大概率提升道魂的品級。

  而水仙兒說過，她能夠感覺到，自己凝聚道魂的時刻，應該就在成人禮的那一天。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應，道修發展這麼久，這種感應也成為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常識。

  水仙兒漫步走在走廊上，路過的水家人都投來艷羨和尊崇的目光。

  「小姐，您真的要和王少解除婚約？」她的身後，貼身丫頭小花輕聲問道。

  水仙兒臉上升起一抹純淨的笑容，腦海里一幕幕畫面閃過。

  曾經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無憂無慮，全都在三年前的那一天被打斷。

  那一天，王以歌被證實無法悟道，是個徹頭徹尾的證道廢物後，就被王家放棄和雪藏。

  從此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而自己所展現出來的證道天賦，被譽為曲源城有史以來最妖孽的存在。

  王以歌則慢慢地墮落，混出了一個紈絝的名聲。

  兩人的世界，似乎再也不可能交集在一起了。唯一能將兩人聯繫在一起的，便是那一紙婚約。

  她微微仰頭，看向天邊的雲彩，有些惆悵：「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小花微微嘆氣，從小就和小姐一起長大的她，如何不知道小姐心裡想的是什麼呢。王以歌雖然是個廢物，但和小姐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所建立的感情，是貨真價實的。

  她很清楚小姐的心裡，早就已經裝不下別人了。

  ……

  在王白刻意的拖延下，一行人終於是在一個時辰之後，回到了王家門前。

  而此時的王家門前，已經站滿了人。

  家主王之陽和副族長王東陽都在。

  王之陽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而王東陽以及圍繞在其身邊的幾個長老，則是不出意外的滿臉怒色。那看向王以歌的目光，滿帶恨意。

  王以歌收回了臉上的笑容，平靜地看向自己的父親，微微低頭道：「父親。」

  而對於其他人，則是連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

  這是王以歌一直以來的做人信條，別人如何對我，我就如何對別人。

  記憶里的父親，雖然對自己很嚴厲，但能夠感受到他是在為自己好。並且經過昨天的事情後，能明顯感覺到他的一些改變。

  而眼前的這個二叔，從小到大對自己似乎就沒有好過。箇中原因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他真的不想搭理對方。

  「哼。」王東陽冷哼一聲，剛想出聲奚落一番，卻是被王之陽開口打斷。

  「解開吧。」王之陽聲音很平靜，卻渾身散發著家主的威嚴。

  然而王東陽不滿意了：「解開？這小子青樓唱曲敗壞門風，丟盡王家的臉，不給點教訓怕是會記不住。」

  「行了二弟，王白綁著他在大街上溜了一上午，糗也出了，你氣也該消了，適可而止吧。」說著便是揮手讓人解開王以歌身上的繩子。

  王東陽出沒出氣不知道，但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又豈能輕易放過：「適可而止？大哥，你兒子做的那些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身為族長的兒子，這麼簡單就放過他，恐怕會讓族人不服，若是有人效仿起來，家族還有什麼威信來管理後輩？各位長老我說的可對？」

  長老們紛紛點頭，這話說的沒錯，若是家族少爺犯錯後這麼輕易的放過的話，其他的後輩們該怎麼想？

  王之陽氣笑了，這幫人還真是會扣帽子。

  「子不教，父之過。他去鳳相儀樓唱曲，是我同意的。要不，你把我也綁了，去大街上溜幾圈？」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王以歌。

  王之陽什麼時候這麼護犢子了？這可不是他向來的風格啊。

  「咳咳，哪敢，哪敢。」王東陽乾笑一聲，大哥都這樣說了，他要是再堅持，就有犯上之嫌了。他是如何也沒有想到，以前的王之陽因為顧忌自己族長的身份，所以做事向來都比較中庸，可今天會卻這麼強勢。

  「家族的事情，關起門來自己解決就行了，你覺得綁著他在街上走一圈，就不給王家丟臉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誰都不想自家的事情被外人傳開。可你們倒好，巴不得讓全城都知道。你們就沒有想過，城主府那邊，會如何看待我們王家下一代？」王之陽一番話，瞬間把矛頭指向了王白。

  現場瞬間陷入沉寂。城主府知道後會怎麼想大家不知道，但這一定會對半年之後的選匠有所影響，然後直接關係到家族利益！王家能這麼快速的成長起來，就是因為在上一屆的選匠當中奪魁，然後拿到了曲源城原礦山十年的開採權，才有了今天！

  所以，當王之陽這句話出來的時候，即便是王東陽和那些長老，也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王白笑容消失，感受到了一道道瞬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壓力，他著實沒有考慮到城主府那邊。

  而王以歌的臉上，卻是升起了笑容，他是真沒想到，父親會如此護自己這犢子！

  「你笑什麼，趕緊給老子滾進門，在這丟人現眼。」

  王之陽那佯裝生氣的話語，卻是在王以歌的心裡湧起一抹暖流。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