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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陰陽兩界

2024-10-01 17:28:55 作者: 程小程

  《易經·地火明夷》初九爻辭:明夷於飛,垂其翼。君子於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光明潛進地下,鳥兒回到了巢里不再飛翔,君子決意要離開,憂傷不食,去了怎麼回來呢?這是一個蒙受大難之象。

  我被困在了鄭巨發辦公室的套間臥室里,有那麼短暫的一段時間昏厥,完全沒有意識。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在空中飄蕩,一陣風把我吹出了屋子,然後飄啊飄地飄到了一個空曠的荒原上,孫發財正開著一輛掉了一個輪子的汽車在兜圈子,看到我,他停了下來,驚奇地說:「老夥計,你來得正是時候,我的車子缺了一個輪子,你來當我的輪子吧。」

  我怎麼會見到他呢?他是我最不想見的人,我轉身就走,他一把抓住我,張著黑洞洞的大嘴,嘴裡噴出一股惡臭,把我硬往他的汽車底下塞。

  我使足了勁地掙扎,他大叫:「邱宇,快過來幫忙,抓住他。」

  我看到另一個車輪子站了起來,一晃就變成了邱宇,他過來抓我。

  我喊叫:「邱大哥,是我,我是天一,他是害死你的兇手,你為什麼要做他的車輪子!」

  邱宇面無表情,拖住了我的另一隻胳膊,終於制伏我,把我塞到了車底下,這時,有人大喝一聲:「住手,放開他。」

  從遠處走過來一個人,把我拽了出來說:「你怎麼也跑這兒來了?」

  原來是王偉,他的頭髮剃得精光,頭頂閃著藍色的光。

  我不敢看他們,乘機掙脫開來,正好有一陣風颳過,我又飄向空中。

  我飄到一個山谷,看到我師父肖衍四正側臥在一塊石板上小憩,我搖醒他。

  他睜開眼,又驚又喜:「天一,是你嗎?你怎麼會到這裡?」

  我說不出話,渾身瑟瑟發抖。

  肖衍四站起來用手撫摸著我的前額,疼惜地說:「你身子很冷,這是被印度拉吉斯坦的一種巫術所傷,是天符雙魔搞的鬼,你怎麼惹上了他們呢!」

  我抱住師父,大哭出聲,不是因為自己中了蠱,而是因為與師父久別重逢。

  「別哭孩子,我們要儘快想辦法,看怎麼讓你解脫出去,時間長了你的陽氣散盡就回不去了。」肖衍四幫我抹著眼淚說。

  「我不走了,我要陪著你。」

  「傻孩子,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你要振作起來,回到你父母身邊。」

  我說:「我已經死了,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了,那邊比這裡還冷。」

  「你沒有死,是你的靈魂被巫術分離出來了,現在要馬上找一個人看護好你的肉身,如果被人破壞了,你就真的死了。」肖衍四說。

  「人活著比死更累,我厭倦了人世的紛紛擾擾。」說著我摸著肖衍四剛臥過的石板要坐下來。

  肖衍四喝道:「起來,這裡的東西你不能碰,碰了你就走不了啦!」

  肖衍四扯住我的手,拉著我一陣疾走。

  「我們去哪裡?」

  「你從哪裡來的回哪裡去。」肖衍四似乎也有些茫然,問我,「對了,你從哪裡來的?」

  「大都。」

  「大都有你的朋友嗎?托個夢過去,讓他去守著你的肉身。」

  「有一個。」我想起了鄭巨發。

  「那就行,走吧,你回到你的肉身那裡去,然後把夢帶給鄭巨發。」

  肖衍四把我送到了鄭巨發的辦公室里,頭也不回地走了。

  榮格說:「死者的靈魂所知道的僅僅是死亡之前的東西,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我在沒看他的書之前,以為若真有靈魂的話,那靈魂也是無所不知的,活著時做不成的事看不到的事,死後靈魂可以做到看到。現在我真切地體會到,我還是故我,雖然脫離肉體,並沒有比肉體高明出多少,反而更加愚鈍。

  我的靈魂不會看書讀報,不會占卜預測,所以我不知道鄭巨發已經瘋了,我在屋子裡急得團團轉,卻始終無法傳遞信息給他。

  我飄出鄭巨發的辦公室,在走廊上,聽到兩個人在議論鄭巨發的事。

  「鄭總真的瘋了?

  「是啊,歐陽雲錦那個狐狸精太厲害了,內地玩不開了,非拉著鄭總跑香港去玩,誰知道她給鄭總下了什麼毒沒有?她這是成心要毀掉黃金健啊!」

  「她不會是金長生的臥底吧,我以前可經常看到她和金長生公司的那個俞敏在一起。」

  「你要這樣說就對了,這可是個重要的線索,等公司的董事們過問起來,你就照實說,不能便宜了歐陽雲錦那個小淫婦!」

  「噓,有人來了,回聊!」

  鄭巨發瘋了,鄭巨發也中了天符雙魔的巫術,天符雙魔為什麼要害他?是我連累了他嗎?不行,我要救他,可是我現在遊魂回不了宮,自身難保,我該如何是好!

  我著急地在走廊里來迴轉著圈子,來來往往的人都驚慌地說:「這走廊封閉得好好的,哪來的怪風,難道這樓里鬧鬼了不成?

  我大聲說:「我不是鬼,我是周天一!」可是他們聽不到,他們和我不熟悉,我也進不去他們的身體。

  我重新回到我的肉身旁邊,看著酣睡的「我」,一時沒了主意。

  大都沒有我熟悉的人了,溫鴻、陶然他們都隔著千山萬水,陰曰陽在日本,玉兒不知去向,沒有人能幫到我,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註定我和鄭巨發要遭此大難,而且是萬劫不復?

  正在我絕望萬分時,一個名字猛然間出現在我腦海里:寧朝平。

  是的,只剩下他一個人能幫我了。

  我和他雖然算不得多深的交情,但是我曾進入過他的意識里,我想我能讓他知道我正遭遇的一切。

  想到這兒,我忽地飄出了房間,在鄭巨發的辦公室門口故意打了幾個旋兒,讓這幢樓里的人們知道這間辦公室里在鬧鬼,以免他們撞進來誤傷了我的肉身。

  我進了寧朝平的辦公室,他正和專案組的人在談事,我很容易地潛進了他的意識里。

  我說:「寧大哥,我出事了,你得幫幫我。」

  寧朝平打了個哈欠,身體朝沙上一靠,昏昏然地睡了過去。

  有人叫了他兩聲:「老寧,老寧。」

  「別叫了,讓他睡會吧,已經熬了兩個通宵,他是該休息會兒啦。」有人說。

  房間裡的人都悄然退了出去。

  「天一,是你嗎?你出什麼事了?」

  「我被天符雙魔用巫術傷了,靈魂和肉身分離,無法甦醒,你得幫幫我。」

  「什麼天符雙魔?我正在忙衛道時的案子,你別和我開玩笑啊!」

  「我沒有開玩笑,天符雙魔是一對善弄巫術的魔頭,我也不知道他們因何要害我。對了,還有鄭巨發,他們也害了鄭巨發,他們在鄭巨發的一幅畫裡藏了符咒,所以鄭巨發才會瘋。」

  「鄭巨發是瘋了,我聽說了,我脫不開身去看他,他是被一幅畫害的?」

  「是的,他辦公室里有一幅畫,那裡面有天符雙魔畫的符咒,現在請你去鄭巨發的辦公室,把那幅畫燒了,還有,把我的肉身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請你給峨眉山的老君打個電話,讓他請煥陽道長過來救我。」

  「峨眉山老君?我怎麼找他?」

  「我的手機里有他的電話。」

  我說完這句話,從他身體裡出來,懸浮在半空里看著他。

  寧朝平睜開雙目,看到房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有點奇怪:「咦,人呢?」

  寧朝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我怎麼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夢見周天一說他出事了,大白天的我怎麼做這樣的夢?」

  寧朝平猶疑了一下,拿起電話撥我的手機,沒有人接。

  「難道他真的出事了?我的夢是真的?」寧朝平默念了一句,出門開了車向黃金健公司馳去。

  他衝進鄭巨發的辦公室,看到了躺在沙發里的「我」,上前試了試我的鼻息,臉上現出悲色,問跟著進來的鄭巨發公司的人:「他來這裡多長時間了?」

  「不知道,鄭總去香港一周了,他應該是在鄭總沒離開公司之前來的。」那個人驚恐地說,然後小聲嘟囔,「我說這兒大白天怎麼陰風陣陣呢,原來屋裡躺了一個死人。」

  「要不要報案?」有人又說。

  「報什麼案?他沒死呢,你,把那牆上那幅畫拿出去燒了。」寧朝平抬頭看到牆上那幅畫,命令那人道。

  「這幅畫值不少錢呢,鄭總病好了問起怎麼辦?」

  「我讓你燒你就燒,他問起讓他找我要!」寧朝平喝道。

  那人仍然遲遲不肯動手。

  寧朝平不耐煩了,伸手從牆上撕下那幅畫,用打火機點了,看著它化成一堆灰。

  寧朝平叫了救護車,把我送進醫院安頓好,然後找到我的手機,查找出老君的電話,打了過去。

  陰曰陽回來了,他在日本得知鄭巨發突患重病,卜了一卦後,不光測出鄭巨發是被巫術所害,也測出了我正命懸一線,大驚失色,馬上訂了機票提前回國。

  這時鄭巨發已經轉到了大都的醫院治療,陰曰陽先去探視了鄭巨發,看著他瘋瘋癲癲的樣子,不由得心酸落淚,握著他的手說:「巨發啊,我以前告誡你,做生意和做人一樣,為自己留個轉身的餘地,也要給別人留個轉身的餘地,你自己也成天修習佛經,不是也拿佛經里的話警醒自己嗎?總是說什麼『欲杜絕奸佞之徒的跋扈,須為其留條去路,若其無逃遁之處,便如堵塞鼠穴,老鼠無去路會將所有重要器物咬碎,災害更大』。說得多好啊,可是你怎麼做不到呢?現在竟落到這種地步!巨發,你要好好養病,災禍有盡,小人無長,你會好起來的。」

  陰曰陽把歐陽雲錦叫出來,問她事情的經過。

  歐陽雲錦把前前後後發生的事詳細講了一遍,陰曰陽頓時明白,這又是侯仕貴那老賊造的孽,從不罵人的他,破口而出罵道:「這個老匹夫,真是作惡多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陰曰陽暗下決心,這回要和侯仕貴決一雌雄。

  陰曰陽剛要離開醫院,一個女孩急急地走了進來,陰曰陽看著面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遲疑一下問:「你是?」

  「我叫齊玉兒,我認識你,你是陰會長對不對?」

  陰曰陽拍了拍腦門說:「我想起來了,你是天一的女朋友?」

  玉兒淡然一笑說:「我們是朋友,他現在還好嗎?」

  「你不是來看他的嗎?」

  「我看報紙才知道鄭大哥病了,我是來看鄭大哥的,」玉兒聽說陰曰陽的話裡有話,忙問,「天一怎麼了?他也……在醫院?」

  「是的,他也病了,不過他不在這家醫院,我帶你去看他。」

  「我這幾天一直在做噩夢,夢見他和兩個惡鬼打架,一身的血……後來又被孫發財和另一個人拉著朝車底下塞……」齊玉兒不敢說下去了,臉色蒼白,差點昏倒。

  陰曰陽扶住她說:「別怕,他會沒事的,走吧,我們去看看他。」

  玉兒還和以前一樣,漆黑的頭髮隨意地散在肩頭,不施粉黛的臉愈加清新自然,白皙的肌膚沒有一點瑕疵,上身穿了一件微白的亞麻襯衫,下面是一條乾淨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淡藍色的運動鞋,樸素無華的打扮讓她透露出青春的逼人氣息。

  在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雨和痛苦之後,依然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滄桑,她的神情安詳,目光晶亮,微微上翹的嘴角似帶著一絲笑意,她永遠都是一個使人看了心底便能清澈起來的女孩。

  哪怕是她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她都保持著一種克制和安然,她握緊我的手,然後雙手捧起來,貼在她的臉上,喃喃地喚我:「天一,你不是個貪睡的孩子,醒醒好嗎,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到大都來也是因為我,現在我來了,你睜開眼看看我好嗎?」

  寧朝平看到陰曰陽,兩個人輕輕擁抱了一下,寧朝平說:「你們來了,我就把他交給你們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你放心地做你的事去吧,這兒有我呢。」

  「他給我託了一個夢,讓我們守護好他的身體,等一個叫煥陽的道長趕過來救他,他已經昏迷一個星期了,我真擔心他……剛才醫生來看過,說一個星期沒有呼吸的人,從醫學角度上可以判定死亡,陰會長,你說他還能不能醒過來?道家真有法術可以救他嗎?」寧朝平悽愴地說。

  「是啊,時間太長了,我不擔心道家的法術能讓他醒過來,我擔心的是他的機體功能會減退。唉,這真是禍從天降。」

  陰曰陽送走寧朝平,坐到「我」的床前,攥住「我」的另一隻手,我看到他的身子震了一下,少頃平靜下來,說:「天一,別怕,我們來了,你很快就沒事了,你要能聽到我說話,就給我個提示,我會盡全力幫你做一切事情。」

  我很想告訴他,讓他去峨眉山找我師父司馬空,可是他這麼大歲數了,我怎麼忍心他為我再去受顛簸之苦,況且他也未必能找得到。

  從來沒有為任何人任何事流過淚的玉兒,這時抱著「我」冰冷的身子,泣不成聲。

  「天一,你醒醒,看看我,我來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想你,一直都想著你,無時無刻不想著你,想你坐在書店的窗前看書的樣子,想你在雪地里為我堆雪人的樣子,想你陪我吃的那頓年夜飯……天一,我非常非常想嫁你為妻,我覺得愛你就該給你一個完整的我,我強忍著對你的眷戀離開你,我是希望你能幸福快樂的,你該懂得,我躲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啊!可是現在我明白了,我錯了,我不該讓你那麼辛苦地找我,我痛,也讓你痛,我是多麼的傻啊,天一,你醒醒,我們回家,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如果靈魂能夠掉淚,我此刻會淚流滿面。我挨近玉兒,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心裡充滿愛憐,我抱緊她,親吻她的臉頰,她的眼睛,她的淚水,我想把這些年對她的思念都傾訴給她。玉兒,我知道了,我懂了,我們一直都不曾分開過,你一直都在我身邊,我痛你會感覺到,我知足了,你等著我,我會回來,會回到你身邊的。

  可是我的擁抱,我的親吻,我的熱愛,玉兒無法感知,我們肌膚相親,卻是陰陽兩界,我們近在咫尺,卻又隔著天涯。

  陰曰陽感覺到了我的存在,輕聲對玉兒說:「玉兒,天一來了,就在你身邊,你陪著他說話,我去鄭巨發的公司。」

  玉兒抬起頭,在房間裡張望,一臉的迷茫:「你說什麼?」

  「天一靈魂出竅了,他的肉體沒有感覺,但是他靈魂就在你身邊,你說話他能聽得到。」

  玉兒臉上露出笑容:「真的嗎?天一,你真的在嗎?我說話你能聽得見?」

  我進入她的意識里,回答她:「玉兒,我在,我愛你。」

  「我也愛你,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我現在好怕,你快醒來好嗎?」

  「你等著我,等煥陽道長來了我就會醒了。」

  「我等你,永遠都會等,從此我不再離開你半步,天一,你告訴我現在能為你做點什麼?」

  「你握著我的手,握緊,我們在一起。」

  玉兒把我的雙手緊緊抓住,不停地撫摸,把她的溫暖傳遞給我。

  陰曰陽說:「天一,你等著,我去找侯仕貴和天符雙魔算帳。」

  我不知道,他這一次轉身卻是我們的永訣,幾天後,我醒過來看到的是他的一座孤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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