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官場之道
2024-10-01 17:28:02
作者: 程小程
大都市南四環一帶,以前有很多做保健品的公司,家庭小作坊式做口服液、蜂王漿種類保健品的更是不計其數。這種情況全國各地都有,一個公司可以帶動一個產業,有的地方全縣做紡織,稱為紡織之鄉,有的地方做工藝品,稱為工藝之鄉,有的地方做陶瓷,稱為陶瓷之鄉,大都南部是保健品的集散地,生產的各種保健品、營養品行銷全國。
正是因為有保健品這一產業群,所以才有後來的這個大都市經濟開發區。開發區里八成的企業都是生產保健品的公司。
但是市場的法則是弱肉強食,強者恆強,隨著黃金健公司上市,資金充裕,研發能力強勁,現在黃金健已經是一枝獨秀,剩下的幾家公司都停留在模仿和靠吃老本上,基本上是苟延殘喘。
保健品市場,其實賣的就是一個概念,什麼防癌啦,降壓啦,調節腸胃啦,其實都是摸准了人們對疾病的恐懼心理,大打健康牌,誇大其詞虛假宣傳才贏得市場的,尤其是中老年人,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後,最怕的是身體健康出問題,所以對各種保健品抱著寧信其有的態度,狂買狂用,好像各種保健品朝肚子裡一灌,就可以百病不侵,萬壽無疆了。
保健品要真有這樣神奇的功效,醫院早關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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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人們對保健品的模糊認識和盲目信任,推動了這個行業的核裂變式的爆發,造就了一大批保健品公司,也生產出一大批富翁。
有一家叫金生源的保健品公司,老闆叫金長生,當年和鄭巨發一樣,也是白手起家,慢慢發展成了資產過億的大公司。
金生源公司就在黃金健公司的對面,這兩家公司是大都保健品行業里的佼佼者,也是競爭對手。
鄭巨發得天時地利人和,一路順風順水,銳不可當,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就一躍成為龍頭老大;而金長生,思想比較保守,一直是家族化經營,管理層幾乎全是自己的親人,發展的局限性就大,所以慢慢就落到了鄭巨發後面。
現在黃金健請了高慧美做代言人,在全國各大電視報紙大做GG,漸漸把很多同類產品的市場都給奪了過去,等金長生發現自己的生存空間已經被鄭巨發給壓迫得很小了時,才大吃一驚,決定求變,在全國網羅人才,對企業進行改制,以應對黃金健公司的打壓。
也就是這時,建委主任衛道時乘虛而入。
兩年前,金長生在開發區征地建廠時,欠了衛道時一個人情。
金長生有一個優點,也是他的致命弱點,就是凡事算計,別人花一千塊錢能做成的事,他要是也花一千塊錢辦成,就覺得吃了虧,屬於那種占小便宜就等於吃了大虧的人。
他之所以看中鄭巨發公司對面的地塊,一是賭氣,你鄭巨發選了開發區最好的風水寶地,我也不能落後,我就在你對面開公司,比比誰比誰幹得好。二是那塊地有一個廢棄的採石場,他算了一下成本,即使算上回填採石坑的三十萬,他拿地的費用也要比鄭巨發節約一百多萬。
金長生先後去那塊地看了十幾趟,反覆計算斟酌之後,終於下定決心拿下那塊地。
當金長生的身影反覆地出現在那塊地上時,被建委主任衛道時看到了。
因為市里領導視察過經濟開發區後,讓建委儘快對開發區實施「三通一平」,優化招商環境,其中專門提到了對黃金健公司對面那個大採石坑的填充。因為建委下屬職能部門,環衛局負責建築垃圾的清理工作,正好可以利用建築垃圾回填採石坑,所以衛道時專門叫上有關人員去開現場會。
衛道時見金長生對採石場那片地感興趣,心裡暗喜,於不動聲色之間布下了一個局。他開始拖延回填採石坑,等著金長生自投羅網。
要說衛道時只奸詐在這一點上,真是小瞧了他。
衛道時想狠狠敲金長生一筆,當然胃口不會這么小,他暗地裡指使他的女婿馬小龍,迅速地報了一個虛假的招商項目,將那塊地先收入囊中。
金長生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挖空心思,精心算計的結果是把自己給裝了進去。
他將自己的用地計劃和項目規劃上報給了建委,衛道時這時表現出十二分的熱情,做出一副專門利人毫不利己的光輝形象,不光滿口答應一定要幫金長生的企業落地,而且還不辭辛苦地親自帶著他在市里各部門之間周旋,其實他是怕馬小龍提前買下地的事露了出去。可是他的舉動卻把金長生感動得一塌糊塗,因為金長生在長達二十餘年的創業過程中,工商、稅務、衛生、環保等各職能部門沒少為難過他,他對所有的政府機關都沒什麼好感,不光是沒有好感,還深深恐懼,這也是他一直不願做大做強的原因,他怕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被這些單位揩油給揩光了。
在幫金長生跑項目的時候,衛道時也看清了他的弱點,於是有針對性地不斷讓他感覺自己是一個熱心人、值得信賴的好領導、可以成為朋友的人,他的偽裝完全迷惑了金長生,取得了金長生的信任。
開發區對高新技術企業,尤其是環保高效的企業是沒有門檻的,可是對於一些規模較小,產品沒有市場競爭力的企業則比較謹慎,在用地上也有很高的要求,雖然這個開發區以食品保健品企業為主,但是也有一個專門的要求就是產品差異化,先入為主,比如開發區里已經有了一家生產減肥口服液的企業,再有同類的企業就不會批准進入。
金長生的公司產品恰恰有很多是和黃金健公司重複的,黃金健公司是上市公司,本著抓大限小,扶優限劣的原則,大都市是很難把金長生的公司安排進開發區的。
衛道時採取瞞天過海的手段,讓金長生報項目時,把產品目錄全改了,胡編了幾個可以填補市場空白的新產品,通過了開發區的審批關,把用地計劃拿了下來,然後就是選地了,衛道時對金長生早已相中黃金健公司對面那塊地心裡有數,故意帶著他去看了幾塊地段較差,征地難度較大,投資也很大的地。金長生越看越覺得黃金健對面那塊地值,就表示非那塊地不要。
衛道時說:「那塊地不好,有採石坑,光是回填就得花三十多萬,我再帶你看看其他的地塊。」
金長生已經打定主意,說:「別的地再好我也不要,我就看中那塊地了。」
衛道時這才說:「那塊地已經被另外一家公司徵用了,現在正準備建設呢。」
金長生沒想到自己算計了那麼長時間的一塊地竟然悄沒聲地被別人搶先占了,心裡很是惱火,向衛道時打聽是什麼樣的企業要了那塊地。
衛道時添油加醋地把那個企業描述了一遍,說如果建成投產又是一個黃金健一樣的公司。金長生面前站了一個黃金健就夠鬱悶的了,再冒出第二個黃金健,他以後還怎麼生存?不行,得把這家企業扼殺在萌芽之中。
於是金長生請衛道時幫忙把這塊地從那個企業手上奪過來,並許諾說,那個企業要多少轉讓費都可以。
衛道時見金長生終於落入自己的圈套,大喜過望,張口要了二百萬,後來自己還假模假式地幫著金長生討價還價,把價格降到了一百萬,然後加上回填採石坑,衛道時與馬小龍兩個人一次就從金長生身上賺了一百三十多萬。
金長生哪知道其中的貓膩,當了冤大頭,還對衛道時感恩戴德,視為知己。
現在金生源公司要改制,衛道時看在眼裡,覺得有利可圖,就提出讓自己的女婿入股,進入管理層,幫金生源公司擺脫困境。
其實他有兩手準備,這時金長生正是困難時,缺資金缺人才,進入比較容易,再說金長生還欠著自己的人情,這個面子肯定得給。只要成為金生源的股東,那麼不管它今後成功與否自己都是穩賺不賠,賺了可以分紅,賠了可以慢慢運作把這個公司弄到自己手裡,然後找機會再讓黃金健收購,他相信,憑他的地位,憑他的人脈關係,到時候鄭巨發也不敢不買帳。
於是馬小龍就進入了金生源公司董事會,而衛道時卻成了幕後的實際股東。
金長生哪裡知道,自己的精於算計把自己的一生心血毀於一旦,還險些毀掉了鄭巨發的黃金健。
相同的人生不一定能走出相同的路,相同的路上也不一定能走出相同的人生。
鄭巨發與金長生是走在相同的路上的,他們的起點一樣,走的道路也一樣,但是不一樣的性格和心胸註定了兩個人終會分出高下。
鄭巨發懂得資本運作,肯花大價錢做市場調查,捨得在產品研發上投入,所以他的成功不是完全靠運氣,後期靠的是膽魄和敏銳的判斷力。而金長生卻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貪婪但是膽怯,保守但是嫉妒,精明但缺少主見。
鄭巨發的事業也離不開政界人士的支持,但是他懂《易經》,會相人,只要他認可的官場中人,不管對自己的事業有沒有幫助,都會誠心誠意地交往,他看不上的人,會敬而遠之,所以他的人脈只能有益於他,而不會算計他阻礙他。金長生就不同了,以前從不和政界打交道,他對官場中的事知之甚少,等事業做大了,才發現離開政界其實很難順利發展,於是現上轎現扎耳朵眼,來不及深交便倉促求人,這樣的關係只能是純利益性的,做冤大頭也是註定的。
自從和衛道時扯上關係後,金長生被他的熱情和樂於助人所迷惑,以為自己很幸運,傍上了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的大官,從此對他視為知己,無求不應,可是衛道時在心裡壓根就沒看起金長生,一方面假惺惺地與他推心置腹,一方面又不動聲色地狠狠搜刮他的錢財。
遇人不淑是一個人的災難,羊和狼做伴的下場不言自明。
衛道時提出入股金生源,金長生一直拖著不答應,這是他自己的企業,是他的心血,衛道時對他的幫助再大,他也不想把自己的財富拱手相送,可是,後來一次意外,終於讓衛道時的計謀得逞。
黃金健公司的黃金乳在高慧美代言後,銷售異常火暴,全國很多地方甚至賣斷貨,前來黃金健公司要貨的車輛排了幾公里遠。
金長生每天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看著黃金健公司的火暴場面,心情當然無法平靜,可是自己又拿不出很好的產品,不由著急,到自己的車間看看半開半停的設備,竟然生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造假。是的,他要造假黃金乳。
他以前就是靠造假起的家,鄭巨發也幹過這行,可是人家已經金盆洗手了,金長生也發誓等企業走上正軌後不再涉足造假行業的,但是這時他利令智昏,又做起了老本行,他甚至還以為這招很高明,既可以超常規發展,又很安全。造假的利潤是驚人的,黃金乳那樣大的市場,他精心算過一筆帳,如果能幹上一年的話,利潤至少能賺一億。至於安全,更是不在話下,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誰能想到黃金健公司眼皮底下就是造假黃金乳的窩點呢!其實他還有一個更惡毒的想法,藉此損毀黃金健公司的信譽,說不定就此可以打敗鄭巨發呢!
但是,他太小看鄭巨發了,他只做了一個月的假貨,就被鄭巨發發現了。
一天夜裡,有一個在金生源公司提貨的司機,裝了一車假黃金乳,在路上因為開得快,到了一座橋上時,正逢那段路有霧,猝不及防就追尾翻了車,車上成箱的黃金乳散落一地。
鄭巨發正好出差回來經過那兒,看到那輛出事的貨車,以為是自己的客戶,急忙下車去察看,還好,那個司機沒有大礙。
鄭巨發給公司打電話,讓一位副總調了吊車,又帶了許多人來幫助貨車司機。
其中有一個質檢部的員工,在撿拾那些因破箱而散落在路上的產品時,發現了問題。
雖然金長生是造假出身,他造的假黃金乳幾乎亂真,光看包裝箱和產品包裝不容易識別真假,但是外包裝容易仿冒,裡面的東西可是鄭巨發請了研發團隊花了很大的代價研製出來的,營養成分從外觀上看不出來,但是口味和色度別的公司是調配不出來的。
那個質檢員幹活幹得口渴,順手擰開一瓶黃金乳喝了一口,馬上感覺出味道不對,就借著燈光細看包裝上的批號,黃金健公司每天生產的產品都要抽檢,質檢員對每天的批號都很熟悉,發現那個瓶上的批號根本就沒有生產過,於是悄悄向鄭巨發作了匯報。
鄭巨發做夢也想不到這麼一大車黃金乳會是假的,而且是從大都拉出來的,開始還不相信,直到讓公司里所有來幫忙的員工都檢驗完,才敢相信。
鄭巨發當時氣壞了,馬上向工商局和公安局報了案。
這一車貨價值十幾萬,非同小可,工商局和公安局頓時如臨大敵,連夜辦案,很快就查清了假貨的來源,不等天明,就封了金長生的公司。
金長生正好不在大都,沒有抓到他。他聽到公司被查封的消息,躲在外地不敢回家了,給衛道時打電話求救。
鄭巨發只是當時氣憤,等發現是金長生乾的,雖然仍然余怒未消,但畢竟都是大都人,低頭不見抬頭見,也不想做得太絕,衛道時一說情,他就同意不再追究了。
衛道時又讓金長生拿出錢來,打點了工商局和公安局的領導,罰了一大筆錢,這事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衛道時卻不肯就此放過金長生。
他說:「鄭巨發發誓要讓你進監獄的,不光要你進監獄,還要整你個家破人亡,要不是我舍了老臉,求爺爺告奶奶地四下托人求情,你小子算完了。」
金長生當然知道造假的後果,他明白衛道時沒說假話,於是又磕頭又作揖就差把衛道時捧成再生父母了。
衛道時說:「這件事雖然不會再追究你了,但是你得停業整頓一段時間,也好讓各方面的領導有個台階。」
「是是是,我聽你的。」金長生言聽計從。
這一次造假事件,讓金長生元氣大傷。
一個月後,金長生去找衛道時,吞吞吐吐地說:「衛主任,求你和工商局的領導通融一下,讓我的廠子恢復生產吧,再不開工,我那些客戶可都要跑光了。」
衛道時欲擒故縱,面露難色說:「你開工的事不用你找我,我也替你找過好幾回工商局局長了,他說還要再等等。」
「那可怎麼辦?每天銀行利息,工人工資,設備維護等一大筆費用等著,我快撐不下去了。」金長生愁眉苦臉地說。
「我也知道你的難處,兄弟,我是有力使不上啊,沒判你鄭巨發已經很不痛快了,上告了好幾次都被我托的有關領導給壓下來了,你要再生產,鄭巨發肯定不會罷休,到時候他再鬧起來,怕不好收場。」衛道時繼續施壓說。
「找個人和鄭巨發說和說和行不行?」
「怎麼沒找?我專門請一位副市長找他談過話,他就是不鬆口,他現在是上市公司,是市裡的支柱企業,在全國的影響又那麼大,他現在牛得很,副市長的話他根本不理。」
「我操他媽的,殺人不過頭點地,罰也罰了打也打了,他還想怎麼著?非得逼我家破人亡不可嗎?我明天去找鄭巨發,大不了我和他拼了!」金長生被衛道時挑唆得火起,暴跳如雷道。
「算了吧你,說氣話有什麼用?你有錯在先,人家怎麼做都不過分,好了,你消消氣,我們再想想辦法。」
「還有什麼辦法?」
「活人還能叫尿憋死?只要想就有辦法。」
「衛主任,我全靠你了,你說什麼我都聽。」
「有一個辦法,可以保證你能馬上開工,還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好,只要能開工就行,你快說。」金長生急不可耐說。
「你把公司轉讓了,不是你的公司了,他鄭巨發還有何話說?」
「這,這個可是我一生的心血,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那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衛道時作勢要撒手不管。
金長生急了,說:「容我再想想。」
衛道時看火候差不多了,慢條斯理地說:「不轉讓也可以,我在你公司入個股吧,有了我的股份,我就好和鄭巨發說話了,我的公司他敢不讓我生產。」
「行,這個法子行,衛主任,我給你百分之五的乾股。」
衛道時笑了:「百分之五算我的公司?到時鄭巨發問我金生源里有我多少股份,我怎麼說?這不明擺著是做樣子給他看嗎?他那麼聰明的人會不懂這個?」
「你想要多少股份?」金長生有些肉疼,怯怯地問。
「我不要你的乾股,要乾股不成了我在訛詐你嗎?我給你一百萬的現金,算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看怎麼樣?」
金長生心想,你這和訛詐沒有兩樣,我五千萬的資產,你投了一百萬就拿去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這不是搶劫嘛!
可是他若不答應,衛道時真要翻了臉,說不定他的舊帳要重新翻出來,到那時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啦。
金長生強忍不快說:「衛主任,你不能乘人之危啊?能不能……再少點?」
「我是乘人之危?我要這樣當初就不幫你了,算了,你既然這樣看我,我還是別自找沒趣了。」衛道時冷冷地說。
「不,不是,我不會說話,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衛主任,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永生不忘,只是,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太多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一分錢不要你的,給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行不行?」
衛道時微笑說:「兄弟啊,你不愧是商人啊,你的算盤可真清,可是你卻有一筆帳沒算清,雖然我拿的現金不多,可是我的人脈多啊,這年月人脈就是財富,不光是財富,還是不可估價的財富,比如你這次遇到的事,不是我罩著你,你得進去蹲幾年大牢,你的損失恐怕不止一千萬吧,這樣算起來,我也算是給了你一千萬,不值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嗎?」
這個帳要這麼算下去,金生源都成衛道時的恐怕都不止,金長生多少有些明白著了衛道時的道了,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任其宰割了。
金長生怕再激怒他,不敢再討價還價了,只得忍氣吞聲違心地答應了衛道時。
於是,衛道時以馬小龍的名義在金生源公司入了股,不費吹灰之力就成了身價千萬的大股東,看著金長生被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樣子,衛道時心裡樂開了花。
金長生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恨自己一念之差去造假,恨自己去和鄭巨發爭高低,恨自己認識了貪婪的衛道時。
也就是這時,金長生對鄭巨發更加地恨之入骨,他以為這一切都是鄭巨發造成的。
金長生的公司重新開工後,馬上在全國範圍內網羅了一批管理人才和市場開發人才,並且高價購買了一個科研機構的乳飲料配方,取名叫白金乳,也請了一位當紅的影星來代言,其用意很明確,就是劍指黃金健公司。
無奈的是黃金乳在消費者中已經形成了良好的品牌形象,擁有很大的市場占有率,像白金乳這樣跟風的品牌很難撼動它的市場第一的地位,這對急於求成的金長生來說,無疑是不能接受的。
這時衛道時向他推薦了一個人,此人名叫唐淼,自稱擁有美國耶魯大學博士學位,做過某國際飲料公司大中華區的市場總監,據說還打過幾場漂亮的攻堅戰,那個國際飲料品牌能迅速在中國站穩腳跟多虧了他的智慧。
金長生此時正是求賢若渴,飢不擇食,粗粗看過唐淼的簡歷,馬上就簽了聘任合同,聘任他為金生源公司的市場總監。
唐淼還帶來一個助手,叫俞敏,是一位年輕的女孩,畢業於大都師範大學,後來又拿了國內某知名大學的經濟管理碩士文憑,任職經歷很簡單,只在一個私企做過幾天總經理助理。
這兩個人一進入金生源公司,就誇下海口,說六個月內提高白金乳的市場占有率百分之二十以上,達不到目標,主動辭職。
金長生當然高興,也非常信任唐淼和俞敏的能力,於是為他們提供一切方便,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讓他們放手去干。
俞敏和歐陽雲錦是高中同學,兩個人的關係一直非常要好,直到上了大學兩個人都沒有中斷聯繫,歐陽雲錦在黃金健公司工作後,曾力邀俞敏去黃金健公司,但是黃金健公司人才濟濟,給不了她很好的職位,只能先在市場部做一個普通文員。她覺得自己並不比歐陽雲錦水平低,歐陽雲錦在做董事長的秘書,自己去了那裡要從一個文員做起,上升空間有限,就拒絕了。
這一次俞敏一到金生源公司便被唐淼委以重任,做到了市場部副總的位置,心裡自然很美,不免要向老同學炫耀一番,主動約歐陽雲錦吃飯,說是敘敘同學之情。
歐陽雲錦聽說她去了金生源公司,為了避嫌,推辭了幾次,後來鄭巨發知道了,說:「同學相聚是人之常情,公司是競爭對手,你們不是,為什麼要躲著人家呢?去吧。」
鄭巨發的大度讓歐陽雲錦很感動,這才和俞敏坐到了一起,並且很快就又像以前一樣親密無間了,雖然是這樣,她也有自己的底線,只談風花雪月,不談工作。
可是俞敏卻不是這樣想的,她和金生源公司有六個月的約定,六個月內完不成承諾就得走人,所以,她和歐陽雲錦交往不單純是為了敘舊情,更兼有暗中摸黃金健公司老底的目的。只是她做得不露聲色,從不主動提工作的事,只是旁敲側擊,察言觀色。
職場中人,同在一辦公室里沒有真正的友誼,分屬兩個競爭對手的公司里兩個人就更沒有真正的友誼可言,歐陽雲錦被俞敏一如既往的熱情所蒙蔽,以為兩個人還像從前一樣,都是單純真誠的心,所以並沒有特別地提防她。
兩個人就這樣來往著。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三個月過去了,唐淼的手段用了不少,可是白金乳的銷售依然並不理想,別說一下子提高二十個點的市場占有率,就是提高兩個點都很困難,唐淼和俞敏都很焦急,雖然嘴上不明說,但心裡都明白,自己把話說得太大了。
其實,金長生雖然對唐淼很相信,但是對在六個月內要提高百分之二十的市場占有率並沒有信心,黃金乳畢竟是先他們的產品上市一年多了,市場體系健全,客戶穩定,想一下子奪回百分之二十的市場,肯定不切實際,只要能不斷地向上走就行了,唐淼和俞敏真在六個月內實現不了目標,他也不會輕易換人。
唐淼不懂金長生的心理,看著最後的期限臨近,越發地緊張,天天對著銷售進度表苦思冥想,希望能想出一個絕妙的計策,一舉打敗黃金健。
這時,俞敏無意間透露了一個信息,提醒了他。
原來,有一次俞敏和歐陽雲錦在一起喝咖啡時,歐陽雲錦接了一個電話,是鄭巨發讓她去接我的,說要我預測一個銷售計劃能否可行。
歐陽雲錦接完電話匆匆走了。俞敏把我的名字記住了。
俞敏回到公司後,對唐淼說:「我發現黃金健公司成功的一個秘密,鄭巨發不光有一流的研發人員和市場營銷高手,他的背後還有一個周易大師在幫他。」
「周易大師?就是那些占卜算卦的江湖騙子?」唐淼不屑地說。
「周天一不是江湖騙子,當年他在大都大戰侯仕貴,令堂堂一個大學副校長名譽掃地,後來辭職退隱江湖,就已經顯現出他不光擁有周易絕學,還通一些神鬼之道,鄭巨發在認識他之前也只是一個做假貨的小商人,這幾年事業突然暴發,一順百順,公司上市,黃金乳行銷全國,你能說沒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幫他嗎?」
「周天一?他懂神鬼之道?你信這個?」
「我信啊,我在師範大學讀書時,和侯仕貴的女兒侯華是同學,她也懂占卜,我就親自見證過周易的神奇,有一次學校舉辦籃球比賽,我們幾個同學賭誰輸誰贏,輸了的請吃燒烤,每次侯華都贏,後來我才發現她是用占卜預測輸贏的。還有一次一位教授的一支派克筆丟了,那支筆是他美國的老師送的,他很著急,在宿舍里沒找到,又跑到教室里去問同學誰見了,侯華當時就作了一個預測,果斷地說,你的筆在洗衣機里。那個教授半信半疑,跑到洗衣房去找,從洗衣機拽出自己的上衣,那支筆果然就別在上衣口袋裡。」俞敏說。
「占卜是占卜,和神鬼之道沒有關係,我不信這世上有神鬼存在。」唐淼不以為然地說。
「神鬼之道並不一定是真有神鬼存在,他可以擁有類似神鬼一樣莫測的神秘力量,可以改變很多事情的結果,反正我聽到過很多關於周天一的傳奇故事,有人傳說他認識了一個隱居的世外高人,學到了可以改變人的命運的絕學,我在想,金生源公司生意不好,是不是周天一使了什麼法術呢?」
「他真有這樣的本領?」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唐淼看著銷售報表陷入沉思,良久,喃喃地說:「為什麼我們作了那麼多的努力,銷售仍然不理想?難道真的被周天一作了法?」
「我們推出了那麼多針對黃金乳的營銷計劃,鄭巨發一直沒有激烈的反應,對我們視而不見,他憑什麼這麼自信?難道不是周天一給他吃了定心丸的緣故嗎?」
俞敏的話似乎很有道理,把唐淼給說得動了心,他說:「你能找到你那個同學嗎?讓她幫我們預測一下,看是不是周天一背後搗鬼!」
「好啊,我試著聯繫一下她。」
沒費多少力氣,俞敏很快聯繫到了侯華。
兩個人在成都侯華的「易通天下」里見了面。
侯華見到風塵僕僕的俞敏,感到很驚訝:「我記得以前你是個慢性子的人,從宿舍到餐廳你能走半小時,常常是我們吃完飯了你才出現,現在怎麼這樣利索?昨天通的電話今天就飛過來了,我只知道可以整容換腎,沒聽說能換基因啊!」
「去你的,一見面就拿我開涮,我什麼都沒換,還是原來的我。聽說你現在成了女周易大師,急著想一睹大師的風采,所以馬上趕過來了。」
其實上大學時,俞敏家裡條件不好,每次吃飯,她是故意等餐廳人少時才去的,那樣買最便宜的飯菜就不會尷尬了。
「什麼大師,不過混口飯吃罷了,哪像你,現在做到副總了,怎麼樣,年薪得在百萬以上吧?」
「什麼副總呀,是市場部副經理,也就是一個跑腿的。哎,對了,你怎麼不在大都開個預測公司,跑這麼偏遠的地方幹嗎?」
「我爸爸在這兒找了份工作,我得過來照顧他,所以就來了。」侯華不想多談自己的事,問俞敏,「你不會是專程來看我的吧?是不是找我有事?」
「真讓你說著了,咱們是老同學,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遇到困難了,想請幫我一把。」俞敏毫不掩飾地說。
「你做那麼大的事業,我能幫你什麼忙?」
「這事還非你出馬不可,走吧,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去,我做東,咱們邊吃邊說。」
「吃飯不急,先說說你的事,一會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讓你一飽口福。」侯華說。
「也好,事情是這樣的,黃金乳你聽說過沒有?」
侯華點頭:「當然知道了,高慧美做GG的嘛,我現在就喝這個,可以養顏美容,調節內分泌什麼的。」
「騙人的,如果黃金健公司的飲料可以調節內分泌,那我們公司的產品就能長生不老了,」俞敏說,「你聽我說,我們公司生產了一種產品叫白金乳,主要競爭對手就是黃金乳,對了,我們公司和黃金健公司在一條路上,面對面。現在黃金健公司對我們公司打壓得厲害,我是和公司簽了六個月的合同的,如果六個月內白金乳的市場占有率提高不了二十個點,我就失業了,所以我想請你幫幫我。」
「這事你找錯人了,我不懂市場銷售,幫不了你。」
「你是周易大師啊,你做做法事,把黃金乳給幹掉,我們公司不就起來了嗎?」
「小敏,你說什麼呀!我又不是神仙下凡,我做什麼法事?你腦子沒問題吧?」侯華感到有些好笑。
「我腦子沒毛病,我知道你肯定能做到,你不想幫我對嗎?你放心,酬金方面不會虧待你,事成之後給你五十萬。」
「不是錢的問題,這事我真做不來,你找找別人吧。」
俞敏像看陌生人看著侯華說:「你怎麼了?同學之情不要了,錢你也不要嗎?」
侯華笑了:「小敏,同學情重要,錢也重要,可是你說的這種事我真做不了,即使會做也不能去做。」
「為什麼?」
「商業競爭要靠智慧和實力,旁門左道不是成功之道,再說了,如果我幫你用了這種辦法打敗別人,我會遭報應的。」
「他們用了我們為什麼不用?兩個不同重量級別的選手在一起打擂,我們當然鬥不過他們。」俞敏反駁道。
「你是說黃金健公司用旁門左道才取得這麼好的業績?」
「當然了,我親耳聽到鄭巨發打電話讓他的秘書去找周天一幫他做事的。」
「什麼?周天一?你說黃金健公司是鄭巨發的?周天一在幫鄭巨發做事?」侯華聲音冷得嚇人。
俞敏點頭說:「不錯,正是他們兩個,當年你爸爸和周天一……」
侯華止住她的話說:「不要說了,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