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鬼迷心竅

2024-10-01 17:27:52 作者: 程小程

  《易經·水天需》六四爻辭:需於血,出自穴。

  在憂患之中等待,才能逃出洞穴。患得患失有時也會是一種很好的人生哲學,可能會失去機會,但是不會遭受毀滅,那些在富貴中忘乎所以的人,往往把兇險看成是機遇,其實是誇大了自己的能量,富水重船最怕淺灘,弱水空舟可以無憂萬里。

  我和喬好運帶著李平陽去洗了一個熱水澡,在大眾浴池裡,水汽蒸騰,各種各樣的人體如魚一樣自由穿梭,李平陽躺在水池邊,皺著眉頭看著滿滿一池子的人小聲嘀咕說:「這一池髒水,你們一直都在這樣的澡塘洗澡?」

  我和喬好運相視一眼,我說:「水不沃人,這池子裡的水是髒,可是在這洗澡的人心裡是乾淨的。」

  李平陽羞愧地一笑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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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用說對不起,追求高尚生活沒有錯,不過你要學會適應角色的轉換,心態調整不過來才是你最大的敵人。」

  喬好運說:「是啊,我本來想請你去高檔的洗浴中心去去晦氣的,是天一要求來這兒的,他說從今天起你要忘掉過去,忘掉不切實際的幻想,回歸本色,重新開始。」

  「謝謝,我也是窮人的孩子,苦日子過得不比你們少,小時候夏天是在河裡洗澡,一到冬天就不洗澡了,我現在落魄到這種地步,能洗一個熱水澡已經是很大的幸福了,我很感激你們。」

  我給李平陽搓背,喬好運給我搓背,我們一下子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的單純快樂,我從李平陽背上刮下一團團厚厚的泥垢開玩笑說:「你好東西吃得太多了,看這身油,搓下的泥都帶著海鮮味。」

  李平陽拾起一團泥蛋蛋湊到鼻子下聞了聞說:「沒有味呀?」

  我和喬好運大笑。我說:「你忘了我們那次吃完豬頭肉去洗澡了嗎?都把搓下來的泥當成豬油呢,你還可惜得要命說,剛吃完肉,不該這麼快泡澡的,熱氣一蒸把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豬油都泡出來了。」

  李平陽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說:「想起來了,天一,你這樣一說我又想吃豬頭肉了。」

  「沒問題,一會我們買二斤回去懷舊。」

  洗完澡,我們真就買了二斤豬頭肉,三斤大餅,回到茶社,泡了一壺茶,吃了個滿嘴流油。

  六子和陶然從外面進來,看我們徒手捏著豬頭肉往嘴裡送,驚呼:「你們這是幹什麼?」

  「練功。」喬好運鼓著腮幫子說。

  「練什麼功?」

  「小毛孩子屁都不懂,沒看過《射鵰英雄傳》嗎?洪七公知道不?這是丐幫最高的功夫,失傳很久了,我們剛從一本古籍里發掘出來的。」

  陶然抿嘴一笑轉身進房間裡去了。

  六子看我們吃得香,也拿了餅,伸手抓起一大塊豬頭肉往嘴裡塞,邊大嚼邊說:「我也練練這個功夫。」

  一會工夫,我們風捲殘雲把所有的食物消滅得乾乾淨淨。

  李平陽說:「還是當年那個味。」

  喬好運說:「哪有當年那個好吃啊,現在的豬都餵『三月肥』,三個月豬都出圈,全是激素催的,以前餵一頭豬要用近一年的時間,那肉多香。」

  我瞪喬好運一眼說:「你真掃興,人家說的是感覺,你一張口就俗了。」

  我讓六子在我房間裡加了張床,收拾好後對李平陽說:「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睡不著,我們說說話吧。」

  「他肯定睡不著,不如我們哥仨商量一下看怎麼解決眼下的困難。」喬好運說。

  我說:「我對付困難的辦法就是睡覺,不停地睡覺,一覺醒來辦法就有了。」

  「你這是妥協,要能睡出錢來,我們都去買安眠藥。」

  我們都沉默了一陣子,李平陽的憂傷又浮上了臉頰。

  喬好運見他情緒又要轉壞,沒話找話說:「平陽,你講講股票的事,我還不懂這玩意是怎麼炒的呢。」

  「我不想再提這件事,股票把我毀了,現在一想起來就想哭。」李平陽哭喪著臉說。

  我說:「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換個話題。」

  「談女人你不想哭,可是你不是栽在女人手裡是栽在股票手裡,你要面對現實,你把心裡的苦吐出來心裡就不苦了,比如趙見那孫子欠我的錢,我向天一傾訴一番後心裡馬上就再也不想那事了,我覺得這招管用,平陽,你聽我的,就說說股票,這叫做疼痛療法。」

  李平陽說:「我以前也不懂股票,連K線圖都不會看,就是看證券報推薦哪只股票買哪只,後來懂了一點,可還是看不懂趨勢、調整、莊家進出什麼的,所以才會上了深圳那個諮詢公司的當,他們是拉高了股價,想出貨了,才到處打電話向我這樣的新手推薦,就等我去接他們的盤呢。」

  「我不信,他們炒作一隻股票得多少資金啊,你這百十萬能接得了他們的盤?」

  「全國多少炒股的呀?他們多騙些人不就多了?再說他們還有別的手段出貨呢!我聽說有一個基金公司的經理就是和一些私募聯手坑人,私募把股票炒高,然後那個基金的經理動用基金接盤,賺的錢兩人平分。」

  「有這樣的事?那基金不是虧了?」

  「基金虧的錢是老百姓的,他們才不管呢,賺一票夠他們吃一輩子的了,丟了基金的工作還能去干私募,他們怕什麼!」

  「他媽的,這幫孫子這樣黑啊!」喬好運罵道。

  「股市里黑的事多了,我也是後來才聽一個幹過操盤手的朋友說的,可惜我醒悟得太晚了,要不然,打死我我也不去碰股票啊。」

  「股市就是一個大賭場,願賭服輸,你也不要去怪別人坑你,只能怪你自己太貪婪。」我說。

  「可是我輸得太慘了,連性命都差點輸掉了。」

  「哪兒跌倒哪兒爬起來,你們的智商也不比別人差,我就不信賺不回來,平陽哥,別泄氣,湊些錢接著玩,我支持你。」六子在一旁不知深淺地插話說。

  「真是無知者無畏,你一邊玩去。」喬好運轟六子。

  「還別說,六子這話有幾分道理。」我說。

  「什麼?還要再去賭?」李平陽連連擺手說,「我死也不會再沾股票了。」

  「天一,你怎麼想出這個主意?你不是說過不熟不做嗎?」喬好運說。

  「還有別的辦法嗎?既然股市賺錢快,如果想要儘快湊齊一百萬,我看只能走這條路。」

  「是沒有別的辦法,可是這風險太大了,如果再賠了,那可就……」喬好運後面的話沒說,我們都能猜到他要說什麼,於是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平陽說:「天一,好運,算了,我不能連累你們,再說了,別說我們不懂炒股,就是我們精通股票操作,沒有很多的資金,想很快在股市上賺回一百萬也是不可能的。」

  「死馬當活馬醫,有希望比沒有希望強。」我說。

  其實我這也是權宜之計,完全是為了給李平陽一點希望,湊點錢買點股票放著,他至少還能去幻想有朝一日翻身,一百萬不是個小數目,借是沒可能的,做別的生意更是畫餅充飢,股市是投機市場,有風險也有暴利,要不然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冒著傾家蕩產的危險進去了,我想只要用心,再加上點運氣,或許可以扳回一局。

  李平陽已經輸了那麼多了,也該轉運了吧。我自欺欺人地想。

  「就是嘛,我師父說得對,有希望比沒有希望強,別忘了我師父可是周易大師,他測人事都那麼准,測測股票也沒問題吧,每天讓他卜一卦,測准了哪幾隻股票能漲再買,保准只賺不賠。」六子又冒了出來。

  「是啊,天一,你會占卜啊,哦,我說呢,你要平陽再進股市,你早就有打算了啊。」喬好運說。

  「我還真沒想過預測股票的事,我也從沒有試過,而且占卜這事有不益不占的原則,預測股票是益還是不益我還沒弄明白,所以你們也不要往這方面想。」我有些氣惱六子的多嘴。

  「怎麼是不益?我們是救人啊?真有神靈的話,他老人家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平陽跳樓吧,我看這事行,天一,你先試試,要是能測準的話,我們就去找資金,我向幾個哥們借個十萬八萬的不成問題。」喬好運看到了光明,頓時兩眼放光。

  他這樣一說,我也動心了,是啊,我這是救人,不是做惡業,應該算得上是有益的事,可是預測股票從何下手,我得好好研究一下,這也是個新課題,不妨試試。

  我說:「我要先聽平陽講講股票操作的原理,看看預測學能用得上嗎。」

  喬好運說:「這事好辦,我去書店買些有關股票的書來,我們一起學習,然後再結合平陽的實戰經驗,你找准規律再動手,只要我們有的放矢,不怕玩不轉。」

  說干就干,喬好運去書店找書,我聽李平陽講股市的事,六子忙著去證券市場開戶。大家分頭行動,一起幫李平陽點燃了生的希望。

  以前我從沒有接觸過股市,只知道那是一個能圓很多人發財夢的地方,也是很多人的墳場。我對股市的全部了解是來自劉青雲、鄭少秋主演的電視劇《大時代》,那是一部非常棒的電視劇,至今印象深刻,裡面對人性和親情的刻畫入木三分,看得一顆心時刻揪緊,幾乎透不過氣來,可是電視劇里所說的香港股市卻十分的陌生,以為那不過為劇情的需要,編導故意虛構出來為了烘托氣氛的。後來又看過潘虹主演的電影《股瘋》,那是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中國全民炒股的事的,加之一些報告文學和楊百萬的回憶文章,才發現,股市原來真的是一個可以製造神話的地方。

  李平陽盡其所能,向我講解了股市和股票的奧妙,又對著電腦演示了一遍操作方法,為了增加我對股市的理性認識,他還帶我去證券市場蹲守了幾天。那裡人頭攢動,情緒高漲,所有人的情緒都隨著指數的漲落上下波動,希望和失望在這裡沸騰,開心和傷心在這裡交會,吵鬧和沉默在這裡堆積,令我對股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在大屏幕前分析K線圖,講得旁觀者頻頻點頭,還有收盤後一些資深的炒股客在討論一些股票的後勢,探討股票背後的公司的情況,個個都是熟稔在胸,似乎他們選中的股票一轉眼就會給自己帶來幸福生活。

  李平陽說:「在這裡,人們只看到機會和財富,很少有人會在乎風險,雖然那牆上醒目地寫著『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股市創造的一夜暴富的神話容易讓人們利令智昏。」

  我說:「這就是股市的魅力。」

  「所以說啊,外國的股市是投資市場,中國的股市是投機市場,都想投機取巧,股市能不熱嗎?」

  回到茶社,喬好運問我有感覺了嗎。

  我說:「我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覺得挺好玩的。」

  「不只是好玩,還有殘酷,很多老人把養老錢和賣雞蛋的錢都投進去了,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陶然背著畫夾走出來淡淡地說,然後輕盈地飄了出去。

  「有人賺就會有人賠,如果我們賺了,那可能就是別人的養老錢和賣雞蛋的錢對嗎?」我問。

  「可以這麼說。」李平陽說。

  「那這就是不義的事,是惡業,不能用《易經》來做這樣的事。」我說。

  「不用《易經》,用技術我們不行,我們鬥不過狡猾的莊家。」

  「莊家?我們能賺到莊家的錢嗎?」

  「所有的股票都有莊家在操縱,所以我們賺的錢也不能叫不義之財,就像大海里的水,來自江河湖泊,你取一瓢,你說這瓢水是誰的?」喬好運說。

  「財富是流動的,在你手上是你的,拿出來撒出去,融匯到股市上去,就分不出你我,你不賺別人賺,難道所有炒股的人都是在做惡業嗎?」喬好運又說。

  「所有在股市虧錢的人恨的是莊家,從沒見他們恨過散戶,說我的錢全被散戶們賺去了。」喬好運又說。

  他的話攪得我心神不定。

  我說:「我需要好好理一理思緒。」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給伏羲老祖上了香,然後虔誠跪拜,閉目祈禱,期望他老人家能指點我該不該做這件事。

  有一個聲音說,為幫一個人解脫痛苦,你會看到千萬個人的痛苦。

  另一個聲音說,貪婪的人必將受到懲罰,有貪婪心的人自身做的就是惡業。

  一個聲音說,一瓢水雖少,盛的卻是五湖四海的眼淚。

  另一個聲音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浩蕩之水,微瀾之波,算得了什麼呢?

  一個聲音說,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另一個聲音說,解脫不了千萬人的痛苦,不如去珍惜身邊人的生命。

  ……

  我睜開眼,困惑地看著伏羲像,他笑眼看我,並不曾有一言一語吐露,那些話又是誰說的呢?

  我想了許久,才醒悟,伏羲老祖什麼話都沒說,那只是我內心的掙扎。什麼話都不說當然不會有錯,什麼事都不去做當然不會有惡業,凡事都是有因果的,萬物總是好壞相間的,善有善的造化,惡有惡的因果,不會因一人之力所改變,我能做的其實只是眼前的事,是力所能及的事,浩蕩之水,微瀾之波,又能算得了什麼呢?揚大善,藏小惡,有時候是沒法選擇的事情。

  我拉開門,對李平陽說:「你選一隻股票吧,我先找找規律。」

  喬好運和李平陽相視一眼,臉上溫暖起來。

  喬好運說:「太好了,我這就去籌措資金,天一,把你那一萬塊錢也貢獻出來吧!」

  李平陽感激地看著我們,喃喃地說:「我拿什麼報答你們呢!」

  「說什麼呢,我們是同學,當然要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你什麼都不用想,好好選股。」喬好運說完激情滿懷地走了。

  我把李平陽選好的一隻股票寫好代碼名稱,放在面前,捧起三枚乾隆通寶,搖了六次,得出一卦,然後認真研究計算,找出漲跌的規律。

  我連著試驗了一周的時間,每天早晨在股市開市之前起卦,盤中盯著電腦驗證,細細琢磨,總結得失,慢慢地摸索出了其中的奧妙。

  我又做了一周的驗證,準確率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慢慢地可以根據卦象的旺衰強弱,斷出大致的漲跌點數了,就是剩下不準的那百分之十,也無太大的偏差,多是漲跌點數上下幾個點的誤差,不會斷錯漲跌,這樣就把操作控制在安全的邊界裡了。

  我發現用《易經》預測股票其實很簡單,難以把握的只是具體點位,一隻股票漲兩個點和漲五個點,在賺多賺少上分別很大,可是用卦表現出來就很難了,這全靠感覺。

  比如我起了一個主卦《乾為天》變卦《水天需》的卦:

  [img alt="" class="image-wuzhu" src="../Images/m3-cutq_157_27769_l.jpg" /]

  問財妻財爻為用神,子孫爻為原神,兄弟爻為忌神,父母爻為仇神,那麼用神日克又得不到月生扶,是為日破,是一個大不利的卦,原神雖得日建,但辰月泄水,兩個動爻一個持世且全對原神不利,所以這個卦象對應的股票就是跌的,而且跌幅不小,至於跌多少,就要仔細分析卦里的其他所有項目了。

  通過一段時間的研究,我總結出一個規律,(此為秘訣,在此奉獻前半部分,懂六爻的可以驗證一下,不懂者請勿妄用)一是財旺子旺必大漲(靜卦財旺值日建必大漲);二是子旺財不旺必大漲而後大跌;三是財旺子不旺,有兩種情形,一種為不大跌收平或小陽;另一種為有大跌收平或微跌……

  所以這個卦是大跌卦,盤中有大震盪,收盤當跌七個點左右,這七個點的跌幅是怎麼來的,主要是看卦旺衰的程度和經驗積累以及第一感覺。

  易經預測的樂趣就在於可以不斷地用它去試驗對新生事物的預測,遠古的農耕時代,伏羲他老人家不過是用八卦記載曆法、天氣,預測陰晴圓缺,他大約也不會想到後人可以無限地鑽研出更多的功用,吉凶禍福,人事更替,四時八作無不包容。

  天氣變化是有規律可循的,股票這東西就複雜了,能把變化莫測,瞬息萬變的股票測准,這也是我沒想到的事。

  李平陽說中國的股市是消息市、政策市,還有一個偏激的說法是「黑市」,完全不按市場規律來,常常會在盤中突然有各種利好利空的消息襲來,在開盤前所作的預測,怎麼可以預知盤中的消息變化呢?

  我也懷疑這點,生怕盤中外部的突襲信息會干擾到預測的準確度。可是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有一天,早晨起來,國內國外利好不斷,網上的聲音一致看漲,可是我預測的那隻股票卦象顯示卻是大跌。李平陽他們全都表示疑惑,齊說這卦不准。

  開盤後,那隻股票低開五個點,然後一路向下,到收盤跌到了跌停板上,而其他的股票紛紛大漲,即使跌的也是微跌,而大盤更是大漲一百多點。

  幾天後那隻股票才發公告,原來是季報巨虧。

  也就是從那時,李平陽他們才對我的預測深信不疑。

  喬好運大為驚訝,說:「這也太神奇了,今後我們就坐等財富盈門吧。」

  我說:「不一定,就像今天這種情況,你們在開盤前不是一度猶豫疑惑嗎?如果手上有這隻股票的話,你們會怎麼操作?能否按預測的指令去做呢?會不會看到開盤跌了五個點,以為已經應驗了,然後受大盤暴漲的影響,心存僥倖而不清倉呢?」

  李平陽深思了片刻說:「是的,完全有可能,炒股最怕的是管不住手,還有貪心。」

  「所以,我們既然決定用《易經》預測來做股票,那就堅決按照卦象來做,不能有半點的猶豫,否則會影響到今後卦的準確,也會打亂我們的計劃。」

  李平陽說:「我們聽你的,一定會嚴格執行你的指令。」

  喬好運借來了六萬塊錢,加上我的一萬,溫鴻拿來兩萬,陶然又支援了一萬,湊成了十萬整數,全存進了帳戶里。

  我們坐在一起,看著存摺,心情凝重。

  喬好運說:「天一,全靠你了,我們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成則皆大歡喜,敗則萬劫不復。」

  李平陽心情更為複雜,埋著頭不敢看喬好運的眼睛。

  陶然安慰說:「大戰之前氣可鼓不可泄,都高興點,別弄得這麼沉重。」

  六子說:「是啊,怕什麼,有我師父在,保准馬到成功,一天賺一個漲停板,十天就完成任務了。」

  溫鴻說:「哪有這樣輕鬆的事,凡事要往好了去做,照壞處打算,不管輸贏都不要怕,天塌不下來。」

  然後眾人都看著我,等待我表態。

  陶然說得沒錯,氣可鼓不可泄,我雖然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可是不能在他們面前表露出來。

  我說:「通過這麼多天的學習,我對股市多少了解了一點,那句股市名言說得對,「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關鍵就在『謹慎』這兩個字上,《易經》不是萬能的,預測也不是可能的,不要盲目樂觀,但也不要有太多的顧慮,我想只要我們能認真謹慎地操作,在確保資金安全的前提下,機會肯定是有的,關鍵就是大家要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不要想著馬上去賺一百萬,世上沒有這麼順利的事,我想我們該定一個計劃,用一年的時間完成目標行不行?一個月賺百分之十總可以做到吧?」

  李平陽嘆息了一聲。我知道他心裡怎麼想,他重荷在身,惶惶不可終日,一年的時間可能對他來說太長了點,多一天等待就是多一天的煎熬,可是不把時間定得長一點,他們肯定會急於求成,然後影響到心態,心態不好當然會影響到操作,只有抱著一份平和的心去面對這件事,才能做到不出差錯。

  喬好運說:「一年啊?太長了點吧?我借錢時可給我哥們說最多半年就還錢的。」

  「就是一年,這本身就不是能速戰速決的事,要知道欲速則不達,只有充裕的時間我們才能遊刃有餘,至於你說的還款期限,到時再說吧。」我不容分辯地說。

  「讓大家都跟著受累了,我真是無地自容,無以回報。」李平陽歉疚地說。

  喬好運拍拍他的肩膀說:「平陽,你要老是這樣說就沒勁了,我們這也是跟你學學理財啊,等賺夠了你那一百萬,我們大家以後就都有一條發財的路了。」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旦真能幫李平陽挽回損失,我就收手,決不會再用《易經》預測炒股,可是現在我還不能說。

  我說:「在開戰之前,我要和大家約法三章,溫鴻,你記下來,然後貼到牆上。」

  一、嚴格按預測的結果操作,不准對預測結果持有任何懷疑,哪怕預測得不准。

  二、保守秘密,不能對外透露我們用《易經》預測股票的事情。

  三、不管每天的賺賠,都要在開盤前向希望工程帳戶匯入一百塊錢。

  四、我不看任何消息面,不准在我面前討論有關股票操作技術方面的問題。

  五、賺不喜賠不憂,不准半途而廢,得意忘形。

  溫鴻寫完,貼在了牆上,大家又看了一遍,都表示贊同。

  我讓李平陽和喬好運選了一隻股票,準備明天開始操作。

  喬好運忽然說:「不對啊天一,一次預測一隻股票怎麼夠,如果我們選的股票總是不漲,你測得再准,那也賺不到錢啊?」

  「你以為《易經》預測是萬能的?可以幫你在茫茫股海里直接挑出那隻漲不跌的股票?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說到底,世間的事還是有舍有得,這也是一種公平。」

  「你可以把每隻股票都測一遍,哪只能漲我們買哪只。」

  「不可能,股票的漲跌受影響的因素太多了,我一天只能測一隻,測第二隻信息就不准了,所以你們選出的股票要有短期上漲的潛力。」

  「這太難了,上千隻股票呢,我們哪能知道誰會漲啊,如果選的股票我們的資金一進去,它要停牌了怎麼辦?有的股票可能會一停就是半年甚至更長時間!」李平陽說。

  這個我可沒想到,如果我們的資金被關上半年,那可就抓狂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天意了,不過,我們這麼多人,都是好人,點兒不會那麼背吧!」溫鴻說。

  我說:「這和好人壞人有什麼關係?別信口開河。」

  李平陽打開電腦,讓我看他的股票池,他這段時間在不停地篩選股票,股票池裡已經放了十幾隻他看好的股票了。

  我說:「我不懂選股的事,你自己挑出一隻我們先操作幾天試試。」

  李平陽要給我講解每隻股票的基本面,漲跌情況,我擺手道:「我不聽這個,這會干擾我的。」

  「我拿不定主意,如果選錯了怎麼辦?」

  「你憑感覺隨便選一隻就行。」

  六子拿過滑鼠,在一隻股票上一點說:「費什麼勁啊,就這個了。」

  李平陽看看我。

  我說:「可以,先做一周看看情況,不行的話再換吧。」

  第二天一早,我做完運動,洗漱完畢,搖出卦,還不錯,是一個六衝變六合的旺卦,開盤就應該買進,收盤會有六個點左右的收益。

  我把預測結果交給李平陽,讓他據此操作。

  九點鐘的時候,溫鴻和喬好運不約而同地從單位跑了過來,圍在電腦前,等著開盤。

  開盤時那隻股票低開好多,而且還有不斷下跌的趨勢,李平陽緊張地看著我問:「怎麼辦?下單嗎?」

  「我不懂,你自己拿主意。」

  「不敢買啊,再跌怎麼辦?」

  「主卦六衝代表早盤,變卦六合代表尾盤,下跌時買進沒錯吧,尾盤會有至少六個點的漲幅,我認為可以買。」

  「那我動手了?」李平陽猶豫地說。

  「買買買,別一會兒漲上來後悔。」六子著急地說。

  陶然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你們這一群股盲,我真服了,我聽說股市里有一個詞叫『搏傻』,就是說的你們吧。」

  「你還笑,這可是十萬塊錢的籌碼,沒了我們就得跳樓去。」喬好運不滿地說。

  「至於嗎?十萬塊錢就跳樓!」

  「你是不至於,一幅畫隨便一賣就值十萬八萬的,我們可是借的錢。」

  「既然想玩這個遊戲就得放開手腳玩,這樣優柔寡斷的能成什麼大事?不要怕,這十萬塊錢賠了我賣畫給你們補上,要相信周老師,全買了。」陶然催促道。

  聽陶然這樣說,喬好運來勁了,對李平陽說:「聽陶然的,買!咱們有後盾怕什麼!」

  我看著他們有的摩拳擦掌,有的心神不定,有的滿不在乎,幾個腦袋在電腦前擠成一幅市進百態圖,心裡也是感慨萬千,看來這股票真是輕易不能碰的,再平和的人在它面前都會失去理智,說到底還是人性的貪婪和恐懼所致。

  李平陽把所有的錢都買了進去。

  所有的人都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眼睛直瞪瞪地盯著電腦,房間裡靜得嚇人。

  幾分鐘後,股票並沒有上漲,反而繼續向下走,李平陽懊惱地念叨著:「跌了,跌了,買早了。」

  「再等等就好了。」

  「又不是神仙,能買那麼准,師父不是說了嗎,收盤會漲上來,別急。」

  「漲上來了,漲上來了!」

  「漲——」

  「漲——」

  「漲——」

  所有人都齊聲喊起來,和《大時代》里那群瘋子一樣,他們群情激昂,手舞足蹈。

  到中午收盤時,終於如所料的一樣,從最多跌五個點,漲到了紅線上。李平陽忙著去查帳戶,看到帳上已經賺了三千多塊錢,幾個人都興奮了,紛紛擊掌相慶。

  李平陽說:「這易經還真的是神奇,看來我有救了。」

  「那當然,我師父是誰啊,一代宗師,天下無敵!」六子得意地說。

  我喝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滿嘴胡扯什麼!」

  六子做了個鬼臉,躲到一邊去了。

  溫鴻說:「師父,你把這手教給我。」

  「幹什麼?你也想去拿這個炒股?我告訴你,不要動這個念頭,不是為了幫平陽消災解難,我不會出此下策,而且現在也不能說這招就管用,你要明白,貪財的人必定為財所害,平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不要有任何痴心妄想。」

  到了下午收盤,這隻股票漲了四個點,全天的收益在百分之七,初戰告捷,眾人欣喜若狂,也顧不上我的約法三章了,個個都又唱又跳,似乎一百萬伸手可及。

  我也跟了一天的盤,看著股票漲漲跌跌,看著他們的情緒隨著漲跌不停地劇烈波動,我感到了一種後怕,我想也許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我有些醒悟,這一百萬真的不好掙,即使能賺到,我們這些人中說不定會有人因此瘋掉。

  接下來的幾天裡,這隻股票漲漲跌跌,一直在調整,並沒有多少操作空間,幾個人天天盯在電腦前,看得頭暈腦漲,熱情慢慢地減了許多。

  喬好運說:「天一,這樣不行,我們把時間都浪費在一隻股票上了,眼看著別的股票漲,等得心焦啊。」

  我說:「你們對《易經》預測的期望值太高了。」

  人生的機會有很多,我們能把握住的永遠只有那麼一兩個,甚至連那一兩個機會也把握不住,何況是不以人的意志力為轉移的股市呢?

  除非你的運氣出奇地好,否則只有等待,能不能等來還要看你命里有沒有。

  李平陽說:「天一,我有個想法,能不能讓你的兩個徒弟也和你一起預測,你們三個人一人一隻股票預測,然後我們看哪只股票能漲,我們就買哪只,做超短線,這樣機會就多一些。」

  我知道他是心裡著急,一個身負金錢債又兼人情債的人,本就是度日如年,每天還要被鈍刀子割肉一樣的股市折磨,其心裡的難受可想而知。

  他的全部希望都在這十萬塊錢的籌碼上,他的全部信心都在我的預測上,可是,他不懂《易經》預測的原理,也沒有弄明白人性的弱點所在,他只想抓住所有的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解脫出來。

  我是不會教溫鴻和六子學股票預測的,我怕他們走了歪路。

  我耐心地對李平陽說:「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想過沒有,即使我們能預測出三隻股票,即使都預測得很準,可是如果這三隻股票都一個股性呢?都一樣不死不活地槓著,你又能怎麼辦?再者,退一步說,假設每天有一隻股票是漲的,你又能保證你的資金在進出時不會有損失?如果時間點上掌握不准怎麼辦?你現在的心態已經太浮躁了,如果每天不停地操作,你的心態會更壞,到那時,我怕有人會瘋掉!」

  李平陽低頭不語。

  我想,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我得另作打算了,可這是一百萬啊,如此巨大的一筆錢,誰又能幫得了呢?鄭巨發肯定能拿得出,可是我該怎麼向他開這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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