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降妖伏魔
2024-10-01 17:27:01
作者: 程小程
《易經·澤山咸》九四象曰:貞吉悔亡,未感害也。憧憧往來,未光大也。
守正道沒有憂悔,也不會受到大的傷害,現在還不能光明正大,所以只能心神地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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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古話說,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學會了易經,我也學會了忍,可是有些時候,衝動都是不知不覺間放出去的,等想到該忍耐時,已經晚了,我在陽光下釋放了心魔,這魔鬼便把我拖到黑暗裡折磨我。
看守所如果是我的地獄的話,那禁閉室就是地獄裡的油鍋,我被拔毛剝皮,抽筋剔骨,然後是油煎火烹,還不讓我死去,一點點零切碎割直到覺不出痛。
鄭巨發,你不說我們是心連心的情誼嗎?為什麼你這時感應不到你的兄弟正在受苦,還不快點來救我?
我在禁閉室里關了兩天,吃喝拉撒睡全在那方寸之間,幾乎崩潰,還好,張鳴沒有把我忘了,正當我意志消沉,神志漸漸模糊時,只聽嘩啦一聲鐵門響動,他把我放了出來。
張鳴這回拿正眼看了看我,臉上不知是快意還是驚詫,總之那神情很耐琢磨。
經過油鍋一煉,我已經從人脫胎成了鬼吧,怎麼沒把他給嚇死!
我故意走近他,說:「張所長,這別墅不錯,謝謝你。」
張鳴捂住了鼻子,沖我一擺手:「快滾回監室去,洗澡換衣服,局裡一會來人提審你。」
我說:「不用,我不嫌髒。」
「你成心的是吧?在這裡沒待夠?那等提審完再接著來。」
我被張鳴一腳踹進了監室,驚飛一屋子的烏鴉,個個掩鼻轉頭,齊聲聒噪:「快出去,快出去!」
我湊到老才跟前:「老大,我想死你了。」
老才喊:「老伊,把他叉出去,用水沖一百遍。」
我仰天大笑,用手把所有人挨個摸了一遍,邊向洗漱室走去邊說:「這回我和你們臭味相投了。」
老伊不嫌我臭,幫我脫了衣服,給我打好水,一邊給我擦身體一邊說:「小心著涼,你先適應一下。」
我說:「你進屋吧,我自己來。」
老伊說:「那天我沖你搖頭了,你沒看到。」
「謝謝。」我冷淡地說。
「小周,這裡的人不是人,都是鬼,你不用和他們較真。」
「我也是鬼。」
「你不是,我在這裡關的這段時間,別的沒學會,但是學會了看人。」
我冷笑:「你能看清我嗎?」
老伊搖了搖頭:「我看不清你,但是能看出你和他們不一樣……和我也不一樣,這裡關的並不都是社會渣滓,也有冤魂,是冤魂,只有有冤的才能成為不散的魂,真正有罪的都成了鬼了。」
我轉頭看著他:「你也是冤魂?」
老伊點點頭:「我可能出不去了,有人不願意讓我出去。」
我心裡說,當官的說自己不貪,誰信啊。冰城有一個趙向前,大都還會再出一個不貪的伊長江嗎?我這麼幸運,一生能遇到兩個清官?
我現在誰也不信,鬼也罷魂也罷,各有各的道,我走自己的,都說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相同的是淪落,不同的是心境,這樣的環境下,誰和誰都不會成為同心的朋友。
我說:「你不要和我說你的事,我不想聽。」
老伊苦笑:「小周,我不是想說我的事,給你說了也沒用,只是我覺得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因為我深有感觸,外面的人除了我家人可能沒人相信我是清白的,你也一樣,你說自己是被陷害的,沒人相信你,只要進了這裡,想輕易地出去,很難,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不語,擦乾了身體,看看那身發臭的衣服,皺了皺眉頭。
老伊拿來自己的一身衣服說:「我們身材差不多,你先換上吧。」
「這——」我為難地看看他。
「是乾淨的,昨天在太陽底下曬過了。」老伊說。
「謝謝。」我沒有多餘的衣服,也只能穿他的了。
我從審訊室回來時,老伊把我的衣服已經洗好了,掛在鐵柵欄上曬著,這讓我很感動,自從進了看守所,處處都是冷眼,人人都對我使絆子,老伊的舉動讓我很溫暖。
從禁閉室出來我只安生了兩天,第三天晚上,吃完晚飯,大家坐在一起等著老才開電視,老才剔完牙,說:「今晚上開聯歡會,慶祝六子入住第五監室一百天。」
六子一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諂媚地說:「謝謝老大。」
「咳,我講一下規則,每個人都必須出一個節目,出的節目要所有人都叫好,算過關,有一個不叫好的,做一百個伏地挺身,然後加一個值班。」老才說。
監室夜裡有值班的制度,每班兩個人,兩小時一換,加一個班就是值四小時,一夜也差不多就過去了。
老才說話的時候老伊悄悄掃了我一眼,我和老伊雖然仍是在語言上交流不多,但我們現在已經很默契了,我能看懂他的眼神。
我知道這是老伊提醒我小心,老才又想整我。
老才第一個開始,他唱了一首歌:「愁啊愁,愁就白了頭,自從我與你呀分別後,我就住進監獄的樓,眼淚呀止不住地流,止不住地往下流……」眾人都跟著齊唱,唱完齊聲叫好。
一個管教過來:「深更半夜的鬧鬼哪?」
老才說:「沒鬧鬼,鬧春,賈所長,我們開聯歡會,你一起來吧!」
賈所長眯著眼,皮笑肉不笑地說:「老才,今天我值班,你別給我惹事啊,對了,明天吃辣子雞,你們室要不要?」
賈所長是分管看守所食堂的副所長,油水很大,嫌犯們每改善一回生活他都能賺不少錢,一份辣子雞三十塊錢,頂多有三四塊無名指那麼大的骨頭,可是只要他打了招呼,每個監室都得紛紛響應,要不然,今後再想吃點好的就難了。
老才說:「要,怎麼不要,我們要兩份,賈所長,我想吃雞頭了,明天給我挑一個啊。」
賈所長不動聲色地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走過去了。
老才說:「接著來,唱歌的不要了,講故事、笑話,要葷的不要素的。」
戴腳鐐的老強說:「我來,我講一個賈所長的故事,是真的啊。有一天賈所長在看守所里值班,中午時他從所裡帶了兩隻雞腿給老婆送回家去,一進家門,就看見一個男的光著屁股正趴在他老婆身上弄事,他老婆的小褲衩褪到了小腿下面,上面濕乎乎一片,兩個雪白的奶子被那男的吃一個摸一個,他老婆爽得直哼哼。他看得兩眼冒火,跑到衛生間找了一塊搓衣板,罵道,狗日的,敢弄我老婆。照著那男的屁股狠狠地打下去。只聽他老婆嗷的一聲,罵他,天殺的,我使了半天勁不讓他進來,讓你一下子給打進來了。」
眾人哄堂大笑,都說過癮,他這算過關了。
老才看看我,說:「到你了,你來個什麼節目?」
六子在一旁壞笑,我知道我這關不好過,他們合夥想整我,我再怎麼努力,他們也不會叫好。
我沉默良久,把自己會的故事想了一遍,哪一個都不能滿足這幫窮凶極惡之徒的獵奇施虐的心理。
老才說:「怎麼樣,開始做伏地挺身嗎?」
我無計可施,只能這樣了,俯下身來準備做一百個伏地挺身。六子馬上接來一碗涼水放在我頭頂。
我說:「為什麼要放涼水在我頭上?」
「我們這裡的伏地挺身就是這樣的,快做吧,千萬別讓涼水灑了,灑了還得重放。」
他媽的,這些王八蛋真是什麼損招都能想出來。不放水在我頭頂我也做不了一百個伏地挺身,還弄一碗水擱我頭上,當我是武林高手呢!
我爬起來說:「老大,都是落難的弟兄,你別欺人太甚。」
「沒人欺負你,這是遊戲規則,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他們要拿不出節目也照樣做。」老才揚揚得意。
老強說:「不想做可以啊,講一個葷段子。」
我想了想說:「這樣吧,我給你們做一個遊戲,老大,你把生日報出來,我能說出你以前發生過的事,說不準的話我甘願受罰。」
老才冷笑:「你能說出我以前發生過的事?你當自己是半仙啊?好,給你個機會,說不準別怪我不客氣了。」
眾人也都有了興趣,紛紛起鬨,讓老才報生日。
老才的八字記得很準,精確到了具體時辰,這倒方便了我。
我不慌不忙,把他的流年在心裡過濾了一遍,從他一歲時開始說起。
「你一歲那年差一點餓死,兩歲到五歲跟著你奶奶要過飯,六歲時父親去世,得癆病死的,九歲跟母親改嫁到一個騸豬人家裡,經常挨繼父的打,你十歲那年流浪在外,十三歲進過一次局子,十七歲也進去過一次,二十五歲又進去過,蹲了三年,出去後到南方待過一段時間,與人打架,差點被砍死,你頭上的刀疤就是那時留下的,你這回進來是因為一個女人,人家不喜歡你,你把她父母打傷了,她母親因傷致死,這一回劫難,你得在大獄裡蹲十年,十年後你會在東北方向安身,以後不會再有什麼災禍了,但是因為你作惡太多,折了你的陽壽,你到五十五歲那年會得一場大病,應該是中風,會偏癱,晚景很淒涼。」
我邊數落他的劣跡,邊察看他的反應,他竟然沒有發火,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我講完之後,過了很長時間他才幽幽地說:「你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你有天眼?」
我是開了天眼,但這不是天眼看到的,是用他的八字推算出來的,人生有命,生日密碼記錄著一個人一生的命理運程,他這樣不學無術的人永遠是不會懂的。
六子看老才的神態反常,問:「老大,他說得對不對?」
老才瞪了他一眼,將身子朝床上一躺說:「睡覺。」
眾人都覺得沒趣,也都回到了床上。
一個人記得自己曾經發生過的事不奇怪,若是知道了自己今後的命運,就足以震動他的靈魂,還有比一眼看穿未來更可怕的事嗎?我猜老才這一夜要失眠了。
老伊沒想到我三言兩語竟滅了老才的囂張氣焰,悄悄向我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朝我做了個手勢。我跟著他去了洗漱室。
他說:「小周,你真行,你會算命?」
我點點頭:「我學過周易。」
「你幫我算一算可以嗎?」
我說:「推八字行,預測不行,這裡的陰氣太重,氣場不暢。」
老伊很是失望,嘆息說:「是啊,這裡面關的都是牛鬼蛇神,一團烏七八糟,就是神仙來了也看不清世事了。」
我說:「我給你測個字吧,你寫個字。」
老伊忙說:「好好,謝謝你。」
老伊擰開水龍頭,濕了手指,在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冤」字。
我看過後,說:「這個字上面是寶蓋頭,下面是一個免字,說明你這一回有驚無險,有人會關照你,能免你的災難,但是這免字的腿上多了一個點,說明你的前程仍然要受到牽絆,再想回到以前的位置上是不可能的了。」
老伊大喜過望:「能洗清我的冤屈就行,前程不前程的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這一回讓我徹底醒悟了,什麼權力財富,都是過眼煙雲,我只要能恢復自由,打死我也不會在官場混了。」
我說:「其實你也不用這樣消極,人生哪能一點坎坷沒有,你就當迷了一迴路,跌了一跤,以後走穩點就行了。」
老伊握著我的手說:「小周,謝謝你讓我看到了希望,出去後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你。」
我笑笑,起身準備回房間,一轉身,看到門口擠著許多的腦袋,他們都在看著我。
這是一群迷路的羔羊,每個人都需要別人給指出一條希望之路。
自從我在六子的「百天慶祝晚會」上露了一手之後,我的處境馬上得到了改善,不僅沒有人再為難我,他們在改善生活時還會主動請我加入。
六子礙於老才的面子,不敢當面向我示好,在背地裡向我表達了歉意。
老才也沒有以前那樣兇惡了,而且經常愁眉不展,大概是在想晚年生活不能自理,孤苦無依的事。
我不計前嫌,有求必應,給每個人都看了一遍流年,並且用《易經》去開啟他們的心智,一時間整個第五監室空前的和諧融洽。
老強犯的是殺人罪,他家在一個山村,家裡非常窮,有一天,他得知鄰居剛賣了糧食,手上有一千塊錢,就想借五百塊錢修修房子準備給兒子娶老婆,於是買了酒菜,請鄰居來家裡喝酒,他向鄰居提出借錢的事,沒想到人家不肯借給他,他一怒之下借著酒勁用錘子將那人砸死了,然後跑到鄰居家把那一千塊錢翻走了。
第二天醒了酒才知道自己幹了一件蠢事,警察一來他就主動交代了。
他識字不多,但喜歡聽評書,也很會講故事,平時在村里人緣很好,沒人能想到他會為五百塊錢殺人。
他現在經常把一首詩掛在嘴邊:「酒是杜康名傳流,能和萬事解千愁。成事壞事皆因酒,洞賓醉倒岳陽樓。」
他說:「我以前恨自己窮,現在恨酒,窮日子富日子總是一個過日子,可是因為酒,我害得別人過不成日子,也害得我走上了斷頭路。」
窮日子富日子都好過,等死的日子不好過,白天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吵吵鬧鬧還好過,一到夜裡他就睡不著覺,唉聲嘆氣,獨自流淚。
我講解他的八字來寬他的心:「你犯這件事,說是因為酒生禍,其實是你命里有這一劫,你的八字命宮裡有刑克官煞,你和你兒子是父子相刑,不是你死就是你兒子亡,你想想你是替你兒子了,心不就放下了嗎?都說虎毒不食子,為了兒子今後的幸福你犧牲也是值得的。」
如果他不是一個死刑犯,我是不能這樣講的,因為父子相刑未必就是你死我活的刑克,我這是為了給他一個安慰,讓他在不多的日子裡能睡個安穩覺。
他驚訝地問:「真是這樣嗎?我是替我兒子死的?」
我點點頭:「是的,你四十九歲這年本就有一個坎,你兒子是三十五歲有坎,所以,如果你過了坎你兒子就過不去,現在你正好倒在四十九歲的坎上,因為你們是父子刑,你有災就化解了你兒子的災了,不過,你要是早遇到高人,對你的八字做一番補救的話,是完全能解了你的災的。」
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對人生命數連連稱奇。
老強經我這一番開解,也釋然了許多,雖然對沒能提前預知自己的災禍感到後悔,但是一想到自己是替兒子擋了一難,也算是死得其所,心裡就平靜多了。
我說:「佛法講因果報應,這是非常有道理的,雖然前生後世誰都沒見過,存在不存在無法解釋,但是有一點是無法否認的,那就是你的因造就你子孫的果,你這一世多做善事廣結善緣,你的子孫就會受益,他們的一生就會幸福平安,這裡既有人際關係上的作用,也有心理暗示作用,更有一種你看不到的磁場影響,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做了善事心身愉悅,事業家庭就順利和美,你做胎生子也是健康的,子女受你的精神狀態影響,他的心情就陽光,你們說是不是?」
「對啊,這不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道理嘛!」
「太精闢了,小周,我們要是早認識你該多好!」
「可惜晚了,我們都做了太多的壞事,想回頭都難了。」
眾人紛紛發表感慨。
我說:「做善事,做好人,什麼時候都不晚,老才,六子,你們即使判了刑也有出去的一天,重新開始就行了,只要做每一件事想想前因後果,命運是可以一點點改變的,老強,你雖然一死難免,可是你也能做善事啊。」
老強驚訝地問:「我還能做善事嗎?」
「能啊,你把你的器官捐獻了就是最大的行善積德,你雖然殺了人,可是因為你的捐獻器官也可以救人一命啊,這不就抵消你的罪過了嗎?」
老強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點,我的肝救一個人,我的腎救一個人,我的心……噢,心不能移植是吧,這樣我至少可以救兩個人,值了,值了,我找管教說說,看怎麼辦器官捐獻手續。」
老伊含笑看著我:「小周,你也救了大家!」
老才說:「小周,你說命數能改是嗎?你幫我改改吧,我不想到老了無依無靠,一個人暴屍荒野。」
我說:「我幫不了你,這事得靠你自己,《了凡四訓》里講過一個故事,一位算命先生算出了凡只能活到五十三歲,考功名只能考第三名。後來他遇到了雲谷禪師,告訴他,只有平常人,才會被命數所束縛住,若是一個極善的人,命數就拘他不住,因為極善的人,儘管本來他的命數里註定要吃苦,但是他做了極大的善事,這大善事的力量可以使他苦變成樂,貧賤短命變成富貴長壽。反過來作惡多端也可折福。命由自己造,福由自己求,修善才能得福,後來了凡許願要做三千件善事,做完之後,果然改變了命數,科舉考試考了第一名。後來他又許願做一萬件善事,也實現了,了凡最後活了七十三歲。所以,我命在我不在天,多去積德行善,肯定能改變命數。」
老才若有所思,說:「我出去後一定要好好做人,再也不做壞事了,我也要做一萬件善事,從現在起我就開始做,來,我現在把你們的錢都還給你們。」
老才掏出一大把收據,看守所里沒有現金,家裡人送來錢,看守所把錢數印成五塊十塊的收據交給本人,花錢時撕下就行了,這裡流行的說法是,我們的錢都是撕著花的。老才把所有人的錢都放在床上,招呼眾人拿回去。
眾人一時不知所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才,都像在夢遊。
我也沒想到老才這樣一個令人生畏生厭的凶神惡煞,會因為我三言兩語一下子就改變了,可見每個人的心底都是藏了一份柔軟的。
老伊先把自己的錢拿過來,又分出一半給老才說:「老大,你家裡沒人給你送錢,我這一份你留著。」
眾人也都學老伊的樣子,留了一半給老才,老才竟然哭了:「我以前對你們不好,別怪我啊!」
一個不想今後、沒有前途、看不到希望的人,破罐子破摔也是情有可原,我們都為他的轉變高興,誰還會計較以前的事。
我說:「老才,我教你占卜吧,以後若是出去了,也算是有了一門手藝。」
老才激動地說:「真的?我那樣對你,你還肯教我手藝?」
「那些事不是都過去了嘛,不要再提了。」
老才忙下了床,在我面前跪了下來:「師父在上,受小徒一拜。」
除了老伊之外,其他人也都說:「我們也要學,你也收下我們吧。」
我忙拽起老才,對眾人說:「我們能在這裡認識也算是有緣,我教你們可以,但是我不收徒,你們不要叫我師父,還是叫我小周就行。」
老才說:「那不行,連小偷行里都興拜師,你教我們吃飯的手藝,這是要受用一生的,哪能不拜師,來,大家都跪下,磕頭!」
老伊在旁邊看著,微笑說:「小周,你就認了吧,古人有一字之師,你教他們本領,就更有資格做他們的師父了。」
這十幾個人里,有小偷,有搶劫的,有殺人的,有詐騙的……雖然佛門都不拒屠夫,我也不能不加選擇就隨便收徒啊,如果把我教的手藝用在正道上還好,要是拿它去坑人騙人,我的罪過豈不大了?
我搖搖頭說:「占卜看相還有風水學是很複雜的學問,能不能學得會要看你們各人的悟性,我不收徒,你們有興趣就聽聽,學得會學不會,今後用得上用不上都順其自然吧。」
我開始給他們講占卜的基礎知識,先從陰陽五行開始,告訴他們五行生剋的重要性,於是,第五監室里,全是背誦「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的聲音。
儘管我聲明不做他們的師父,可是他們還是一口一個「師父」地叫我,我的地位也從老末一躍變成了實際上的老大。
見他們學得熱火朝天,老伊把我拉到天井裡和我聊天,他也壓抑太久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很多官場秘聞也不避諱我,全都告訴了我。
最讓我震驚的是,他講了一件拆遷的事,竟然是關於袁紹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