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天一測字
2024-10-01 17:26:28
作者: 程小程
因為一場童真的遊戲,我們與菁菁拉近了距離,她原本設防的心也對我們完全敞開。
我們回到暖融融的屋子裡,脫掉濕漉漉的外套,用毛巾沾去頭髮上的雪水,相互看看凍得通紅的臉頰,相視而笑。
我捧著熱氣騰騰的茶杯暖了會兒手,叫服務生進來點了酒菜,邊吃邊聊。
菁菁說:「謝謝你們兩個給了我一個美妙的夜晚,讓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雖然短暫,卻是彌足珍貴。」
菁菁身處高官達貴之間,每天都要謹小慎微,尤其是現在和趙向前共同承擔了一份無比沉重的責任,心裡更是壓力重重,她需要好好釋放一下,發泄一下。
快樂很快被殘酷的現實取代,菁菁臉上又陰雲密布:「小周,你找我因為何事?」
「我不方便去探視趙市長,想向你打聽一下他的情況。」
「現在他的傷勢很穩定,」菁菁淡淡地說,「慶幸的是他的辦公室是在三樓,掉下來時又正好落在汽車上。」
「沒有生命危險就好,他不該走這一步的,前面有水,岸邊有舟,頭頂有雨,手裡有傘,萬事都是有克有生,何必把自己逼到不能轉身呢!」我感慨說。
「你到底是什麼人?」菁菁問。
「我是趙市長的朋友啊!」
「他哪裡會有你這麼年輕的朋友?說吧,你找我的真實用意是什麼?」菁菁直率地說。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趙市長的朋友,我很敬重他的人品,也知道他的自殺是出於不願與惡人同流合污,可是又無法擺脫那些人的魔爪。這件事說起來我有很大的責任,如果一開始我能態度明確地答應幫他,並且始終站在他身後的話,他可能不會走這一步了。現在,我想作一下補救,把他未做完的事幫他做完,讓他心靈得到慰藉,可是靠我的力量肯定不能辦到,所以來求助你。」我說。
「他向你求助過?」菁菁面露疑色,「你是做什麼的?」
「我研究周易,在周易預測方面還算有些心得,我和趙市長相遇在峨眉山,他把我請來就是想藉助《易經》的力量解脫困境,可是我因為憚於官場的可怕,不願陷進來,沒答應他的要求……後來我在暗地裡作了一些努力,也窺知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可是趙市長沒有等到我和他接上頭……」我說。
「你說的是什麼事件?」菁菁又警惕起來。
我說:「我說的這個事件其實是一個巨大的陰謀,你也知道的,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個陰謀的主謀不是梁在道,也不是朱盛,而是肖北,肖北所做的這一切不是為了梁在道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要替舅舅一家報仇,」我把自己知道的毫無保留地全說了出來,「因為我懂《易經》,我知道事情有因有果,想解決問題,要先找到問題的根源所在,我找到了……」
桃兒插話道:「我們被肖北軟禁起來了,無法與趙市長聯繫上,我好不容易才偷跑出來,想找趙市長的,可惜晚了一步。」
我點點頭:「是這樣的,我想告訴趙市長,要從複查蔣衛東的案子著手,只要掌握了梁在道和朱盛合謀害蔣衛東一家的證據,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了。」
「蔣衛東?原冰城市道路工程公司的老總?肖北是他的外甥?」菁菁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世上竟有這樣的事?肖北上門去做梁在道的女婿是為了復仇?」
「不錯,正是這樣,他隱忍了五年之久,只為了替舅舅一家報仇,所以才有了今天這個陰謀……」我把肖北的情況詳細地複述了一遍。
菁菁與桃兒聽得欷歔不已,菁菁說:「善惡到頭終有報,只分來遲與來早,肖北的勇氣和血性雖然值得人欽佩,可是連累無辜的人卻又讓人可恨!」
桃兒說:「冤有頭債有主,他應該找機會把梁在道和朱盛兩個人殺了,這才是武俠小說里的快意恩仇,這才叫有血性。」
「在他心裡,他的仇人豈止梁和朱兩個人,因為蔣衛東的案子不能昭雪,他已經把所有當官的都看成自己的敵人了,這次他看到趙市長以死明志,才被觸動,要不然我怎麼能被放出來?所以,我要和菁菁小姐商量一下,看怎麼才能覆核蔣衛東的案子,把梁在道和朱盛送上法庭,還死者一個公道,還趙市長一個清白。」
菁菁搖頭說:「多年前的案子要重新覆核談何容易,梁在道在冰城根深蒂固,關係網縱橫如織,一有風聲他就會知道,誰敢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和身家性命去賭一場沒有勝算的賭局?」
「那世上就沒有個公道嗎?」桃兒憤憤地說。
「有公道,在人心裡,不在官場裡。」菁菁冷笑說。
我說:「我曾經占過一卦,從卦象上看,梁在道應該和當年蔣衛東的滅門案沒有關係,我的分析是,朱盛在利用梁在道,他做了事要梁給他擦屁股,或者他打著梁在道的旗號在為非作歹,當然這是要法律說了算的。」
菁菁問:「你想讓我怎麼做?」
「不是我要讓你怎麼做,而是為了趙市長為了正義,你知道該怎麼做。」
「為了趙向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菁菁說。
她不知道我已經洞悉她和趙向前的親密關係,在極力躲閃著。
這種情感是屬於兩個人的秘密,我無意得知已屬不妥,怎麼可以去說破呢!
我說:「趙向前是一個有理想有正義感的好市長,我認為應該替他了卻煩惱,讓他今後全身心地投入管理城市上去。」
「他還能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去嗎?」
我說:「他的官運還沒走到頭呢,當然還要繼續做市長。」
「我是說他的身體能恢復到以前那樣嗎?」
我說:「你隨便說個數字,或者漢字也行,我給他占一卦。」
菁菁沒有用嘴說,卻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前」字。
中國的漢字以象形為主,象在《易經》里是最重要的三個法則之一,中國古人的偉大之處就在於把每一個文字都能和世間萬象對應起來,而這些字的出處淵源非常深,所以也蘊涵了極豐富的宇宙間的信息,只要懂得漢字的玄機,通過這些字就可破譯出你想預知的某種秘密。
所以在《易經》預測里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分支,叫「相字」,也稱為「斷字」或「測字」。求占者隨便寫一個字,相師可以通過寫字者的用筆力度、寫字時的情形、字的外形等外應,再融合進字意字訣等,預測出求占者所求之事。
古書上有記載關於斷字的故事,宋朝謝石是一個相字大師,宋高宗微服私防,遇到他,就用手杖在地上寫了個「一」字,讓他來相字。謝石看過之後,心裡不免狐疑,在土地上寫的字,這「土」上加「一」,不就是王嗎?謝石馬上恭敬有加地施了一禮。宋高宗微微一笑又用手杖寫了一個「問」字,因為手杖為土塊所梗阻,這個「問」字兩旁的豎畫寫得斜刺飄飛,謝石大驚,跪地叩首稱頌「聖上」。宋高宗問他如何看出他是「聖上」,謝石說:「聖上所寫這個『問』字,左邊看是君,右邊看還像君,所以一定是聖上到了。」宋高宗頷首道:「不要多講了。」因為這件事,後來,宋高宗把謝石召到朝里做了官。
有一次宋高宗寫了一個「春」字讓謝石測。謝石奏道:「秦字頭太重,壓迫得『太陽』沒有光芒,日後必成大患。」宋高宗默不做聲。其實當時正值秦檜專橫弄權,許多官員都是敢怒不敢言。謝石也因此得罪了秦檜,被貶到了荒蠻之地。
我雖然對相字沒有深入研究,但是見菁菁寫了一個「前」字,馬上明白這個字是趙向前的名字,可見趙向前在她心裡有多麼重要。如果按斷字法看,甲骨文中「前」從水舟刀,為水中的船,刀割繫船繩之用,船行為前,喻指趙向前現在雖然被束縛住,如有外力相助,仍然會勇往直前,前程無憂。
我復以梅花易數測之,用神受克,元神受治,是為不吉,正合趙向前當下的處境,而動爻持世化回頭生,正說明他生命力旺盛,日後定能轉危為安。
我把卦象說與菁菁聽,菁菁聽完心裡大為安慰,面色也暖起來,說:「只要他沒事,我做什麼事就都有了意義,你能否預測一下,壞人會不會得到應有的下場,正義能不能得到伸張?」
我說:「你再寫一個字。」
菁菁就又寫了一個「好」字。
我笑說:「這一個字,不用我用梅花易數推演,單看字面的意思可知,這夥人必將毀在一個女人手裡。」
菁菁說:「你要這樣預測我也會,『好』字當然是『女』『子』二字的組合,我若寫一個『壞』字呢?你該作何解釋?」
我說:「測字法雖然看似簡單,其實內里包含了深深的玄機,俗話說『相由心生』,你寫這個『好』字時的瞬間意念並沒有想到會是『女』『子』二字的組合,所以我這樣解釋是準確的,而你若有意為之,那就成了文字遊戲了,測字不是簡單的拆字,要看外應和內應,此時此地,此刻此念,這個字這樣解就是對的。」
「你說得雖然有些道理,可我還是覺得太牽強了,請你用卦再預測一遍。」
我點點頭,開始演算,用「好」字的筆畫數排出卦,然後取用本日的數字為23,在左手逆向查出本日的地支,用所取地支與日干相配,看過本日的生克沖合之後,再用「十三訣」取象……我認真地推算完說:
「從卦上看,這件事你正在做,而且決心非常大,你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你明天要動身去北京是嗎?不過有一個隱而未現的關鍵人物你忽略了,他才是促成這件事的主宰者,你一個人的力量太弱了,必須得有這個人的支持才可成功。」
「你算得不錯,我明天正是要去中紀委遞材料的,你說的這個關鍵人物是誰?是在冰城還是在北京?」
「在冰城,而且就在你辦公室的樓上。」
「我辦公室的樓上?你說盧思源?」菁菁疑惑地說,「可是趙向前的自殺是他力主以意外定性的,他分明是想息事寧人,他怎麼可能支持我去檢舉梁在道一夥呢?」
「領導做事是有所顧慮的,也許他這樣做是為了麻痹對方呢?或者他已經在暗中著手調查了呢?現在他並不知道整件事的結在肖北身上,你應該去找他,把蔣衛東滅門案的真相告訴他,免得他走彎路,只要他把蔣衛東一案查清了,梁在道和朱盛這個堡壘就徹底被瓦解了。」
「可是我空口無憑他怎麼會相信我?」
「肖北手上有蔣衛東一案的證據。」
「我明白了,只要盧思源下定決心為蔣衛東翻案,肖北會把證據拿出來對不對?」
「有鐵的證據盧思源會沒有決心嗎?」
「好,你這樣一說我是豁然開朗了,看來我今天是來對了,我明天先去見盧思源。」菁菁說。
我看了看表,已是夜裡十二點鐘了,我說:「為什麼要等到天明?早一刻行動就早一刻占據先機,要知道,我們的對手現在肯定不會閒著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現在去見盧思源?」
「我想他現在是睡不著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