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父親之愛子

  「父皇……」

  稚嫩的聲音，在武英殿裡響起。

  

  說話的皇子正是四殿下，朱祐杬。

  他又在朱見深活著的兒子之中排行第二，僅次於太子朱祐樘。

  朱見深望著他的眼神，滿是慈愛。

  「好孩子，到父皇這裡來。」他招了招手。

  朱祐杬懵懵懂懂的走近，走近這個天下權力最高的男人，在他身後母妃的注視下。

  宸妃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心裡無比緊張。

  該不是我兒可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吧？

  有人比她還緊張，那就是覃昌。

  前面剛起用餘子俊，現在又唱這一出，不會是想讓楊道煥輔佐四殿下吧？

  不會吧？

  楊道煥雖然有功勞，卻不是樞臣，託孤也輪不到他。

  在眾人複雜的心思之中，朱祐杬走到皇帝面前。

  朱見深愛憐的打量著二兒子，含淚說道：「好孩子，你不要怪父皇心狠。」

  「心狠？」一聽到這兩個字，朱祐杬大惑不解，回頭望了一眼門外的母妃。

  宸妃心裡咯噔一下，皇帝是想幹什麼？

  「傳旨！」

  沒等她想清楚，朱見深威嚴的聲音迴蕩在殿內，「諸皇子已近成年，朕決定依循祖制，冊封他們為親王，眼下雖養在宮中，他日長大就外放就藩。」

  如同一聲驚雷，爆炸在頭頂。

  在場所有人，除了朱見深，都被這番話震驚到了。

  還是覃昌反應迅速，他當即叩首：「臣覃昌，遵旨！」

  韋泰也跟著下跪。

  殿外，宸妃身形一挫，差點沒站穩。

  她把攙扶的宮女一把推開，剛想進殿，卻被朱見深一道凌厲的眼神攔在外面。

  「好孩子，以後就藩外地，安享尊榮富貴，切莫效法那些無德的宗室王爺，自取其禍。」

  朱見深看了宸妃片刻，扭頭衝著朱祐杬笑道，「還有，不要荒廢學業。」說著，輕輕地拍了拍朱祐杬的肩膀。

  到了這個時候，朱祐杬也已經明白了什麼，跪下，叩首。

  噠噠噠……

  一騎離開京城，疾馳向城外校場。

  京營里，楊道煥正在清點營兵，忽然聽到腳步聲。

  他抬頭看時，趙承慶已經到了點將台下，遂問道：「你這麼著急忙慌幹什麼？」

  「爺，剛得到一件大事。」

  趙承慶登上點將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

  楊道煥將信將疑的拆開，首先看到餘子俊被重新起用，擔任兵部尚書，掌部事。原掛名兵部尚書的尹直，改禮部尚書。原本實際掌管兵部尚書的馬文升，外調南京干兵部尚書。

  這樣的調動，其背後蘊藏的深意，令楊道煥感受到了。

  「真是皇恩浩蕩啊。」楊道煥笑道。

  趙承慶卻道：「皇恩浩蕩的事，還在後面呢。您繼續往下看，保管讓您大吃一驚。」

  「哦？」

  楊道煥決定往下繼續看，然後就看到讓他震驚的文字。

  朝廷遵循祖制，以英國公張懋、保國公朱永、襄城侯李瑾慶、雲侯周壽、安西侯楊道煥為正使，萬安、劉吉、尹直三位內閣閣臣，吏部尚書李裕。戶部尚書李敏為副使……冊封皇子！

  從皇四子朱祐杬一直到皇八子朱祐枟，都獲得冊封。

  最大的十一歲，最小的只有五歲。

  「這是皇帝在給自己安排後事。」楊道煥小聲道。

  「宮裡送出來的，估計詔書很快就到。」趙承慶左右看看，繼續小聲道，「帶出來的人還說，冊封大典應該很快會舉行，讓您心裡有個準備。」

  「準備什麼，無非是注意禮節罷了。」

  楊道煥心裡納悶，怎麼皇帝突然下詔冊封諸皇子，難道他自己預感到大限將至？

  還有一個問題，我雖然是正使，卻是勛臣的身份，我可不想當勞什子勛臣！

  話說，能不能找個理由拒絕啊？

  楊道煥習慣性的摸著下巴，盤算著這裡面的得與失。

  趙承慶瞧著楊道煥臉上變幻莫測，猜測他在思考問題，便靜靜的候著。

  「不管了！」楊道煥覺得自己不能待在京營，心道：「我得找個機會，拜別一下馬文升，還有拜會餘子俊！」

  想著，楊道煥吩咐拿來火盆，把信紙點燃，扔裡面燒成灰燼。

  「你找個理由請求回西北效力，還有！」楊道煥吩咐道，「告訴楊兵憲，就說朝中一年內恐怕不會大動刀兵，讓他監督訓練，靜待天時。」

  「明白。」趙承慶抱了抱拳。

  等他退下，楊道煥仍然耐著性子，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繼續清點京營士兵。

  昨日太子的沉默，震耳欲聾。

  自己說那些話，固然是為國家考慮，卻也忽略了這是個一家一姓之天下的時代，屬實找抽。

  可是，京營的糜爛，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總結下來，有如下數點：

  一是冒領空餉，包括勛貴的族人、蒼頭、虛造名冊種種不法，按照比例進行推算，京師八十個衛所，至少有十五萬是假的。

  如此龐大數目的背後，又是多少勛貴吃飽飽。

  二是私占軍丁，導致的操練時間不足。

  楊道煥清點完耀武營的人數，曾經讓整個營，按照朝廷制定的操練之法，進行演練。

  結果，號炮響了幾聲，他們不知道吶喊；鼓角齊鳴，僅走十幾步就稀稀拉拉，再走十幾步，已經和串門的沒區別。

  更不了的是，頭一天聽說第二天操練，個個來的很積極，太陽一出來都喊受不了了，得歇一會兒。

  最後，只好把他們都放了。

  事後估計私占的軍丁，至少兩萬以上，且長期從事副業。

  三是老弱充役，按照楊道煥的推算，十二團練營，能聽號令的只有三萬六千，其中還有部分很勉強，占十分之三。

  「真真是頭疼死了！」楊道煥看著一個個可憐兮兮的眼神，心裡著實不忍，又非常無奈地把他們寫在老弱之列。

  「爺。」陳黎在一旁，誤以為他中暑了，「要不下去歇歇？」

  「不歇！」

  楊道煥立刻坐正，「連一半都還沒辦完，歇個大頭鬼。不過，進展的確有些慢。」

  他想了想，「從明天開始，把錢大成他們仨叫上，還有家丁中的什長通通都叫上，然後一起清點人數。」

  「這個主意好。」陳黎早就想說了，光這幾個人，想清點完十二團練營要到猴年馬月，當即高興的奉承主子。

  忽然，響起傳旨太監的旨意：「安西侯楊道煥，接旨。」

  「臣，楊道煥，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