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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沉默的帝王

2024-10-01 17:46:40 作者: 秋予岸

  沉默的人,不止是朱祐樘,還有朱見深。

  這位老皇帝,聽了太子宮中太監的匯報,盤腿坐在御案邊,陰沉著臉,批閱奏疏。

  可是,心始終不靜,如何能批閱?

  嗖,老皇帝把奏疏甩在桌上,破口大罵:「上疏的題本,早就有規矩不能字太多,朕已經說過好幾次,一個個,都不省心!」

  罵著,端起茶碗,狠狠地灌了一口濃茶。

  估計是真的被氣到了,老皇帝說話都利索了許多。

  「皇爺。」伺候在旁的韋興,一邊往茶碗裡添水,一邊小心翼翼的試探,「都是下面的人不曉事,您別為了他們氣壞了身子。」

  「氣?朕……朕有什麼好生氣的!」老皇帝怒道。

  見皇帝怒氣未消,韋興心頭一喜,這可是進言的好機會。

  他知道,老皇帝不是因為奏疏,而是因為楊道煥的話,戳穿了皇帝的面子。

  

  皇帝這個人最好面子了。

  話又說回來,誰不好面子呢?

  他添完水,把水壺交給宮女,而後上前為老皇帝整理奏疏,一邊小心的、謹慎地說道:

  「皇爺。因為楊道煥整頓京營,京城裡傳了不少的流言蜚語,老奴不敢說,不說又對皇爺不忠,說了,又是欺瞞皇爺。」

  老皇帝端起茶盞,瞥了他一眼:「老貨,跟朕打啞謎。有話只管說,朕朕還沒死呢。」

  撲通!

  韋興跪在地上,磕頭:「皇爺恕罪,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別廢話!」

  老皇帝盤腿坐在涼蓆上,「有話快說。」

  「老奴遵旨。京中傳言,楊道煥在清點兵員時,安排飯食和銅錢給接受清點的京營兵將。」

  韋興跪著說道,「老奴起初以為,他只是為了讓那些京營兵將早點來接受清點。可是,時間一長,京中將士對他交口稱讚,這就不得不防啊。」

  是的,敢讓皇帝親軍稱讚不已,當臣子的也算做到頭了。

  韋興吃准了這一點,瞅準時機後,一擊必殺。

  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他沒有等到皇帝的雷霆震怒,只等來弱弱地一句:「你說該怎麼辦?」

  這要是在以前,韋興絕對趕緊調整態度,及時收場。

  現在,他已經把話說出口,無法挽回。而且楊道煥一旦知道,也必會記恨在心。

  既然已經幹了,那就不妨干到底!

  想到此處,韋興開口道:「皇爺。楊道煥一身的毛病,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把他弄死。」

  說話時,始終不敢抬頭,只盯著地面。

  「我問的是辦法。」老皇帝放下茶碗,「不是聽你廢話不斷。」

  「老奴以為……」韋興答道,「找幾個給事中上疏彈劾,再把他在西北乾的那些事拿出來,條條都是死罪。」

  「然後呢?」

  「朝廷可以恩養他,把他調到南京坐營管操,以示朝廷大度。」

  然後,換來的是一陣沉默。

  韋興不敢抬頭。

  老皇帝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奴才,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我當初真是瞎了眼,養了這麼條狗。

  耗光了幾窖銀錢,還要替朕做主,肆意處置大臣。

  他扶著額頭,仍然發著燒,心想自從貞兒走後,我這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難道真的油盡燈枯?

  連天酷熱成這個樣子,都不覺得熱。

  「這這還不夠,還還有他的黨羽。」朱見深心裡想著事,說話結結巴巴。

  「皇爺所言極是。」韋興心裡樂開了花,這我熟啊,誰還沒陷害過幾個大臣,「讓李孜省找個理由,把劉大夏、楊一清、代寫奏疏的楊廷和都通通治罪。」

  他見皇帝沒有回應,繼續道:「這些都來自湖廣,與楊道煥結為鄉黨,不可輕饒!」

  「還有呢?」老皇帝繼續摸額頭。

  「奴才以為夠了。這樣做,已經可以給京中勛臣一個交代,牽連太廣,不利於太子日後施政。」

  「行,你去辦吧。」

  韋興可不會傻到,真的就這樣去,那不是自討苦吃。

  他,不是司禮監!

  於是跪在地上,一直沒動。

  朱見深靜靜地看著他,半響後,問道:「為什麼不去?」

  韋興心頭一個咯噔,感覺情況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糟糕。

  「去呀,抓同黨,把那些曾經在楊道煥麾下的官員,通通給朕抓過來。」朱見深語氣很淡。

  越淡越有問題。

  韋興嚇得五體投地,只撅著屁股,好像一條狗。

  皇帝現在的脾氣,真真是喜怒無常。

  「除了他們,還有錦衣衛里的上百人,也一起抓。」朱見深淡淡地繼續說道。

  砰!

  韋興的心裡卻如遭雷擊。

  皇帝對他剛才說的話,嚴重的不滿!

  以前都是這麼辦事,不把一件案子辦大辦廣,以顯示全是那些大臣結黨營私,不這樣怎麼顯得皇帝英明。

  而且,皇帝是個溜肩膀,自始至終不粘鍋。每每有事,都推給李孜省、鄧常恩他們一伙人,都是他們蒙蔽了聖聽。

  這可是與大臣鬥爭多年,換來的寶貴經驗。

  「還有一個人不能放過。」朱見深繼續說道,「那就是躲藏在朕的深宮之中,常常出入於機要,朕這些年都沒有看出他來,直到現在才發現,他原來是逆黨的同謀。」

  一瞬間,一股涼意從頭頂竄到尾巴尖!

  哐哐,韋興重重的磕頭:「老奴知罪了。但是,老奴不是楊道煥的同謀,乞求皇爺明鑑。」

  「明鑑?他在西北的時候,每次向宮中進獻,都沒少你一份,你難道都忘了。」

  說著,朱見深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韋興的身上,「還是說,你嫌他給的少,雙方直接撕破了臉。」

  「老奴知罪。」韋興已經說不出其他的話。

  他全靠本能在求生。大大方方的承認,或許能博得一線生機。

  朱見深看了他一會兒,壓下怒火,「自即日起,不用你在朕身邊服侍了。」說著,臥在涼蓆上,有氣無力的說:「看在這些年你用心伺候我的份上,讓你活到老。」

  「皇爺……」

  「滾。」

  「老奴,告退。」

  韋興背對著殿門,緩緩爬了出去。

  「韋泰。」等他出去之後,朱見深緩緩開口。

  「老奴在。」韋泰悄然立在皇帝身邊。

  「以後你在朕身邊服侍,梁芳和韋興都不要來了。」朱見深閉目說道,「眼不見心不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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