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點兵

  應了一聲後，京兵侯成濟小步出列，小心的站在點將台前，縮了下身子。

  這時，楊道煥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侯成濟，你站那麼遠幹什麼？還怕我吃了你？」說著，放下手裡的濃茶，朝他勾了勾手指。

  侯成濟嚇了一跳，還是戰戰兢兢地迎著銳利的冷眸，小心翼翼的上前幾步。

  「你身上的鐵盔明甲怎麼很不合身？還有你的腰刀怎麼回事？拔出來給我瞧瞧。」楊道煥冷笑。

  「是！」

  侯成濟低低的應了一聲，他放下手裡的黑披纓長槍，左手撥正刀鞘，可能是因為過分緊張，撥了幾下都沒有撥正。

  而站在他對面的楊府家丁，卻個個按住刀柄，以防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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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成濟真急了，一手抓住刀鞘，右手緊握著刀柄，一拔，鏗鏘一聲，腰刀出鞘。

  刀刃鋒利無比，刀身寒光凜冽，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闞司文見了，暗暗鬆了一口氣。

  「你也算有本事，把刀磨得這麼亮！」楊道煥銳利的眼眸一閃一閃的，目光又落在闞司文身上，「這是你麾下的選鋒精銳？」

  「是……是的，末將一直注重軍士訓練……都堪稱精銳！」不知為何，闞司文的心裡就是哆嗦，說話時，明顯底氣不足。

  「這樣啊。」

  楊道煥點點頭，轉臉看向侯成濟：「你的刀不錯，可你身上的盔甲有問題，明顯不合身。」

  「卑下身為京營精銳，盔甲都是自行打造，朝廷補貼。打造的時候沒盯著，所以，小了一些。」

  侯成濟說話流利得多，卻比闞司文底氣還不足。

  砰！

  楊道煥輕拍桌子，呵斥：「你的鎧甲上有明顯的血跡，腰帶也非常不合適，說！你到底是從哪裡弄來這一副盔甲，如果不說實話，別怪我不客氣。」

  「上差！」侯成濟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地說道，「卑下並非有意為之，而是借不到盔甲……哦不不，卑下的意思是搶了……哎……」急得扇了自己幾個耳巴子。

  聽了他的話，闞司文坐不住了。

  「你？」闞司文大怒，站起身，訓斥道：「侯成濟，上差問你話你老實回答就是了，別東拉西扯！」

  楊道煥擺了擺手，讓闞司文坐下，他已經猜出是怎麼回事。

  「你說，這副盔甲是誰的，我可以饒你一回。」楊道煥臉上的凌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溫和。

  侯成濟早被嚇得驚慌失措，只得一五一十的說了。不過，他絕口不提是誰的主意，只說自己的餿主意。

  楊道煥按照侯成濟提供的名字，把那個被搶的士兵出列，讓侯成濟當面把全副盔甲還給那士兵，並記錄在冊。

  事後，他也沒有為難侯成濟，只是在甲冑不全的名冊上，記下了侯成濟的名字。

  「下一個。」

  書生聽命，打開花名冊，念道：「吳忠。」

  「在呢。」

  一個滿臉鬍鬚、身材還算魁梧的漢子，撥開面前的士卒，來到了點將台前。

  手裡的長槍往地上一戳，左手叉腰，神氣十足。

  楊道煥一看，便知道對方來頭不小，問道：「你姓吳，和恭順侯是什麼關係？」

  「這位上差果然眼力過人，俺是恭順侯府里的蒼頭，從父親一輩開始就在軍中效力。」

  吳忠有恃無恐的說道。

  為什麼楊道煥能猜到這傢伙和吳惟英有關呢？

  這就涉及到京營另一大弊政——虛冒。

  軍籍造冊，屬於武官階層的事。勛貴和皇親國戚就把自己府上的家丁或蒼頭，假冒選鋒壯丁，按月領糧。

  領餉或上面派人檢查，他們就跑來應付一下，出征或操練則查無此人。

  「你算有出息的，敢在我面前說實話！」楊道煥不屑地瞅了一眼吳忠，轉頭問闞司文：「闞將軍，他在營中待了多久？」

  「這……自加冠起，便在軍中聽命。」闞司文說話哆嗦。

  「多少年？」

  「十又一年。」

  「很好。記錄在冊。」

  楊道煥告訴了主簿一聲，轉臉看向吳忠，吩咐他下去。

  吳忠站著，巋然不動，眼神越發的嘲弄起來。

  「沒聽見？」楊道煥淡淡地問。

  「我聽見了！」吳忠嘲諷道，「世人都說，你安西侯乃是大明擎天一柱，今日一見，不過如此，也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說罷，竟笑了起來。

  他身後的部分士兵，也跟著笑起來。

  「呵！」

  楊道煥冷笑一聲，大手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臉上露出無比從容的微笑，嘴裡淡淡地說道：「你甲冑齊全，身體也沒問題，我幹嘛要為難你呀。」

  「呵呵！」吳忠冷笑幾聲，「那是你眼睛不行，老子身上的甲冑是借的，你沒發現罷了。」

  「借誰的？」

  「你管不著！」

  吳忠說罷，一臉嘲諷的笑了起來。

  他後面的士兵，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你主人在我這裡吃了癟，你想替他出氣。」楊道煥坐著，巋然不動，「可我提醒你，不要以為自己是兵痞，就可以肆無忌憚。」說著，對外面冷聲道：「來呀，給這位弟兄見見，錦衣衛的手段！」

  「喏！」外面應答一聲，數十名錦衣衛從後面進來了。

  成化皇帝這回是下了狠心，還派了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親軍，陪同楊道煥審查京營。

  腳步一響，全場頓時都是這些錦衣衛身上，冷酷的嗜殺之氣。

  這些令人聞風喪膽的酷吏，給人一種魔鬼般的寒冷，讓人見到他們不由得矮了三分。

  吳忠退幾步，緊張地道：「我……我可是恭順侯府的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恭順侯算個屁！」理刑千戶韓璟啐了一口，「別說恭順侯，哪怕是親王，郡王也不敢阻攔錦衣衛辦事！」說著，掃視全場：「那些剛才笑的人都出來，咱請你們到錦衣衛坐一坐。」

  話音剛落，錦衣衛上前，把早就物色好的目標，一個個揪出軍隊的隊列，像拖狗一樣，拖著到了點將台前。

  整個軍營頃刻噤若寒蟬。

  闞司文嚇得站起身，臉色一片慘白。

  「你坐下。」楊道煥說道，「剛才笑的人都帶走，其餘繼續接受點卯。」

  「是。」

  沒有一個士兵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