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審案（五）

  「傳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牟斌！」

  楊道煥的聲音洪亮，驅趕了不少人的瞌睡蟲。

  所謂會審，是有主次之分，他們只是陪審，主要還是聽楊道煥。

  但，這不代表他們就不開口。

  如果遇到質疑，也是可以說上幾句。

  問題是，楊道煥比起不少審案的人員更心思縝密，也不動刑，連誘導一點的話都不多說。

  順藤摸瓜式的審問方式，讓陪審團跟著思路走，邏輯清晰。

  這種不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做法，讓他們實在找不到開口質疑的理由。

  牟斌，就是周鐸這條線上的證人。

  「卑職牟斌，參見主審官。」

  

  「牟斌，你和周鐸是什麼關係？」

  「回大人，卑職是他的部下。」

  「今日下午，你可曾和周鐸一起喝酒？」

  「地點？」

  「城郊，望江樓。」

  「誰告訴他，張翠花帶著夏旺、趙恭去錦衣衛？」

  「錦衣衛千戶葉廣。他也是周大人的部下，得知此事，跑到大人最常去的地方。」

  緊接著，牟斌把事情整個過程，敘述了一遍。

  所說內容，基本上和周鐸的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兩人只是偶遇，並不是周鐸專程找到他，而且兩人的關係，並不是故友。

  也就是說，周鐸純粹是找個飯搭子。

  楊道煥一方面吩咐衙役到望江樓核實這件事，一方面詢問和蕭偏兒一起上茅房的士兵來了沒。

  得到的回答是，來了！

  楊道煥讓文書把蕭偏兒有關的供詞翻出來，然後讓那選鋒過堂。

  那選鋒顯然是頭一回遇到這場面，嚇得渾身發抖。

  「你叫什麼名字？」楊道煥問。

  「小人侯國恩。」

  選鋒說話結結巴巴的，身體一直在抖。

  「侯國恩，你和蕭偏兒是什麼關係？」楊道煥又問。

  「小人和他同屬耀武營步軍，同一個班當值。」

  「蕭【表情】遇害當日，你在幹什麼？」

  「小人在當值。」

  「哪裡當值？」

  「貴府的西跨院，四殿下住所外圍。」

  「和誰一起？」

  「與蕭偏兒並十四名弟兄一班，負責東門至北門一段巡哨。」

  「巡哨時，有沒有離隊？」

  「有。」

  「單獨還是和別人一起？」

  「和蕭偏兒一起上茅房，他前面，我後面。」

  「出來時，他在幹什麼？」

  「沒幹什麼，一直在等小人，然後一起回去。」

  「你是撒尿還是拉屎？」

  「撒尿。」

  無論是時間，還是人證，一再證明，蕭偏兒沒有作案時間。

  楊道煥還沒有私心，問了蕭偏兒當日的配裝情況，他們清一色配的透甲槍和柳葉刀。

  這東西並非某人專有，而是巡哨時發放，換班歸還。

  理由嘛，自然是為了充門面。

  楊道煥又叫來了侯國恩一起巡哨的士兵，問了個清楚。

  直到此時，楊道煥才正式傳關押在錦衣衛的蕭偏兒，進堂接受他的審問。

  正堂一片安靜，唯有鐵鏈的拖動聲，不斷響起。

  蕭偏兒跪在堂中，叩一首。

  楊道煥道：「蕭偏兒，你承認是自己殺害了兄長蕭【表情】。」

  「是。」蕭偏兒一臉生無可戀，求死之心躍然臉上。

  「你為什麼要殺他？」

  「一時氣不過，他總是偷偷拿我的銀子出去賭錢，終於忍無可忍就動了手。關於他對我做的事，都可以打聽。」

  「你是什麼時辰殺他？」

  「不記得了。大概是戌正初刻，反正天黑看不清，本想應該沒人發現，沒想到大人找到了府上，我就動了手。」

  「可是……名冊上清楚記載，你當時正在當值，請問你怎麼做到當值的同時，動手殺人。」

  蕭偏兒面色一變，知道自己的謊話被揭穿了！

  驚訝的表情，自然落在楊道煥眼底，繼續追問道：「還有，你領柳葉刀和透甲槍都有記錄，怎麼做到拿著巡哨才配發的兵刃，跑去殺自己兄長！」

  「大人……我……我是被逼的。」

  還沒說出人證，蕭偏兒已經知道隱瞞不住了。

  「誰逼你？」楊道煥問道。

  「是，是我的叔父，蕭興！」

  「他為什麼逼你來自首？」

  「因為是他殺了我哥。」

  原來蕭興和周鐸打了一架，被打得鼻青臉腫，心裡慪氣。把這件事告訴了蕭【表情】，蕭【表情】揚言要給他報仇。

  然而，蕭興怕他出事，跟上去後發現，蕭【表情】和周鐸談的很高興。

  蕭興誤以為蕭【表情】和周鐸做的局，害他在那麼多人面前出醜，一怒之下在周鐸走後，殺了侄兒蕭【表情】。

  後來周鐸被釋放，楊道煥又找上門詢問，蕭興害怕了，就讓蕭偏兒出來頂雷。

  蕭偏兒也是沒辦法，他一家就蕭興月糧最高，木已成舟，只能為了一家人不會餓死，而出面自首。

  「他有沒有跟你說過，殺害蕭【表情】之後，遇到過什麼人？」楊道煥問道。

  「沒有。」蕭偏兒搖頭，「哦。他只說進營時遇到兩個軍官，被他糊弄過去了。他讓我不用擔心，兩個軍官眼睛長在額頭上，看不到他身上有血。」

  「將蕭偏兒身上的枷鎖去掉，送到房間暫歇。」楊道煥吩咐完衙役，這才對陪審眾官道：「諸位，案子審到現在，人命案已經查得八九不離十。」

  他拱手道：「蕭興嫌疑最大，理應接受審問。可是周鐸這邊牽涉到錦衣衛的大員，具體該如何處理，需要請旨再行事。」

  刑部尚書杜銘，代表三法司開口道：「就請安西侯入後堂，向殿下請命而後行事。」

  其他人也是這個意思。

  唯獨錦衣衛這邊，有不同的意見。

  朱驥道：「朱遠是錦衣衛都指揮僉事，掌北鎮撫司，又是保國公的親弟，需要更加謹慎為好。」

  言下之意，這事太子都做不了主，得請示皇帝。

  已經是深更半夜，請示皇帝已經不可能，只能拖到明天早上，再開堂審問。

  這一拖，也就給了朱遠一點準備時間。

  顯然，這是錦衣衛處於維護同袍的目的，做的一點挽救措施。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你不護短，人家就不跟你混，即便是不出於自己真心也要那樣做。

  「兩方意見，我都報給太子，請太子定奪。」楊道煥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