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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尾聲

2024-10-01 17:10:22 作者: 訣別詞

  徐秉然幾乎是出院沒幾天就回去上班了,而且因為事務多多少少有一些堆積,所以變得格外繁忙,甚至很難找出時間在夏爸爸夏媽媽都在的情況下,大家一起吃一頓飯。

  終於等到元旦假期,兩家四口人才找到機會聚一聚。

  

  夏爸爸知道徐秉然和夏聽南湊成一對之後,反應比夏媽媽大多了,可以說是暴跳如雷。在他心目中,徐秉然從高風亮節的小白楊儼然變成了卑鄙無恥的豬仔,而他的寶貝女兒夏聽南就是被拱了的那顆小白菜。

  「爸,不至於。」

  「怎麼不至於?看著長大的兩個孩子居然暗度陳倉,擱誰身上誰受得了?」

  夏聽南尖叫:「都說了不是暗度陳倉!」

  徐秉然推門進來聽到的就是夏聽南的震怒聲,他的腳步頓了頓,還是趿拉著拖鞋進來了。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最近比較忙,很久沒有來看你們。」他把美容品和酒水都放在餐桌上,然後對著還在氣頭上的夏聽南點了個頭。

  夏爸爸看到徐秉然心裡還在冒火,覺得徐秉然這孩子不講道義,他讓徐秉然和夏聽南互相照顧是兄妹意義上的互相照顧,這照顧著照顧著怎麼就成男女朋友了?他不能接受,特別不能接受。

  但想到徐秉然前段時間剛受傷,現在甩臉色又不太好,於是,他用長輩的語氣僵硬地和徐秉然打招呼:「秉然,身體怎麼樣了?」

  「還在恢復中,沒什麼問題。」

  「呵呵,那就好。」

  徐秉然也很無奈,這事的確是他不厚道,辜負了夏爸爸從小到大這麼多年的信任。但事已至此,辜負就辜負吧,反正他是不可能對夏聽南放手的。

  夏聽南也一肚子火,還想辯解,這分明是兩情相悅,怎麼夏爸爸搞得好像天塌下來了似的。

  徐秉然注意到了,用手指颳了刮她的側臉,示意她別講話,免得火上澆油。

  她看了他一眼,聳聳肩,不說話了。

  這頓晚飯吃得有些陰陽怪氣,主要的輸出方是夏爸爸,一改平常溫暾的性格,句句話夾槍帶棒。徐秉然就是固定靶,一臉平靜地全然受下。

  但改也是不會改的。

  晚飯後,夏聽南借著飯後消食的由頭,把徐秉然從水深火熱中解救了出來,兩個人就像大學小情侶一樣,開始壓馬路。

  很無趣,也很有意思。

  兩個人從房子後面的小巷子裡走著,這條巷子裡白天總是很熱鬧,有很多小店,但到晚上都關了,只剩下幾家珠寶店還亮著燈。

  「好久沒往這邊走了。」她指了指另一個路口,「去那邊逛逛吧,我記得以前放學你騎車載我,經常會路過那邊的小店。」

  徐秉然看過去,那裡有很多小店,裡面有很多非正規的小吃,都是夏聽南最愛吃的。但他以前一般都直接飛馳過去,不給夏聽南胡亂吃零食的機會。

  他捏了捏夏聽南的手,手感不肉了,他又鬆開。

  夏聽南立馬瞪他:「你幹嗎這麼嫌棄?」

  徐秉然否認:「沒有。」

  「還說沒有?那你為什麼不拉我的手?」

  徐秉然一開始沒理她,過了一會兒,又輕輕拉住她的手。

  夏聽南的嘴角一下子翹起來。

  兩人往那個路口走了兩步,夏聽南忽然停住了腳。

  她看著滿地的狼藉,一臉扭曲地說:「這條路上怎麼全是狗屎?」

  徐秉然沉默地看著這條空蕩的路,戰術性地往後退了兩步:「我不是。」

  夏聽南一愣:內涵我?

  她氣得直接一個鎖喉,然後被徐秉然穩穩接住,背在了身上。

  徐秉然覺得夏聽南越來越沒有重量了,以前背在身上分明重得很,好像她就是全世界,現在卻十分輕鬆,好像全世界就是他與生俱來的一部分。

  他偏頭看夏聽南,發現夏聽南也正在看著他。他低頭抿著嘴笑,左邊的酒窩若隱若現。

  夏聽南看著他的笑,一下子就不氣了,趴在他背上問:「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啊?」

  「快要警察節了,宣傳處想讓我做代表參與下活動。」徐秉然背著她慢慢往前走。

  雖然是公家單位,但也離不開網絡宣傳,最近徐秉然的風頭正盛,蹭熱度是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徐秉然當然也不能拒絕,所以最近總是被拉去準備材料還有採訪等等,等到警察節當天可能還要參與網絡直播。

  原本他們還想叫徐秉然去表演個節目,後來徐秉然以身體原因推辭了。他在業務大隊,每天工作都干不完,哪裡有這麼多時間搞這些。

  夏聽南不高興道:「怎麼這麼花里胡哨,你又不是網紅。」

  「嗯。」徐秉然輕輕應道。

  一條黑漆漆的小路,徐秉然卻忽然覺得這裡比哪裡都要亮。

  過去的二十八年,生離死別、疾病痛楚、天災人禍在徐秉然的人生輪番上演。他看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分明站在十字路口,卻時常覺得無路可走,但在此時,他忽然明白,所謂「一切都會好起來」不是虛無的謊言,不是人類用來自我安慰的假話。

  如此廣袤的天地,夏聽南和他只是平凡得不能更平凡的人,是浩蕩山河中的小小一粟,是人潮人海中流動的空氣,是洶湧波浪中的水滴,但對徐秉然來說,她卻是他的完美主義。

  否極泰來,大概也就是如此。

  一月十號,警察節當天,網上鋪天蓋地的都是有關公安的宣傳,夏聽南和錢雲會上班摸魚,找了個樓梯間看直播。

  已經開始了一會兒,主持人講了一大堆,然後開始放市裡的宣傳片。這時候的彈幕還沒多少,只有一千多人觀看。

  錢雲會問道:「徐帥哥什麼時候出來啊?」

  夏聽南鬱悶地說:「我也不知道啊。」

  這話說完,徐秉然就出現了,先是放了一小段他在醫院英勇救人的畫面,然後是徐秉然的一段獨白,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寫的稿子,念得字正腔圓,表情也十分嚴肅,配樂卻十分煽情。

  「作為人民警察,立黨為公,執法為民……

  「踐行『三能』精神,平常時間能看得出來、關鍵時刻能沖得出來、危急時刻能豁得出……」

  市局宣傳處掌握了收視秘訣,果不其然,直播觀看人數肉眼可見地飆升,彈幕多到差一點把徐秉然的臉給淹沒了。

  夏聽南越看越鬱悶:喂,這些人怎麼都喊老公啊?我都沒喊過呢。

  等徐秉然的片段結束,彈幕又恢復了之前的寥寥。

  夏聽南虛弱地說:「好了,我們回去工作吧。」

  「別啊,你沒聽主持人說,一會兒徐秉然也要出現在現場嗎?」

  夏聽南滿腦子都是彈幕里的「老公」,哪裡還聽得進什麼。

  於是,她們繼續耐心地等待著,終於在影片結束以及兩位主持人講完一大堆祝詞之後,看到了徐秉然。他站在幾排人中間,依舊鶴立雞群。

  他面色冷峻,身穿定製警禮服,胸前掛著授繩與獎章,挺胸收腰,身姿筆直又挺拔,戴著大檐警帽,帽子上的帽徽熠熠閃光。

  「我愛這一身湛藍的警服,我愛警服上明亮的警徽。」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念著,身後的屏幕里,是危難時千千萬萬身穿警服的勇士前仆後繼,奮勇抗擊的畫面,聲勢浩大,一往無前。

  「有人犧牲,就有人站起來,警察不只是個職業,更是一種責任,他們比世界上許多工作都承受得更多,遇到危險不能怕,不能跑,因為他們是警察,是人民信任的人。

  「對黨忠誠、服務人民、執法公正、紀律嚴明。

  「這十六個字,已經刻進血肉里。

  「敬禮——」

  一聲乾淨利索的口號,整齊劃一,不差分毫的動作。

  徐秉然站在人群中,指尖筆直地抵著帽檐,眼神是始終如一的堅毅。

  鏡頭給一個個身穿警禮服的警察特寫,他們的左胸都有無數徽章,比徐秉然胸前的更多,那都是光榮的標誌,是風裡受的傷,是雨里結的痂,是社會安定的基礎。

  在人民看不到的地方,平安社會是無數人奮鬥拼搏,沒日沒夜工作的結果。

  颱風、地震、洪水、疫情……災難來了,百姓放假,警察加班,請戰書上的手指印紅得滴血,二十四小時待命,時刻備勤,直至最後一刻。

  掃黑、緝毒、淨網、反詐、排爆……人民公安在血與火、生與死面前徘徊,徐爸爸犧牲,夏爸爸常年不著家,徐秉然為救人受重傷,夏聽南這輩子最親近的三個男人都是警察,都有說不出的苦與淚,這也正是她愛他們的地方。

  這個世界總要有人奉獻,不是我們,就是他們,當你以為危險離你很遠的時候,其實危險就在身邊。只不過總有人擋在前面,用紗布蒙住你的眼,告訴你不用怕,世界還是美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錢雲會眼角有些淚花,她捂著嘴聲音哽咽:「好感人,你家男人好帥。」

  夏聽南抿嘴,緊緊盯著畫面里敬禮的徐秉然,喉嚨里像被堵了一樣難受。徐秉然到底為什麼這麼帥?我以前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夏聽南想穿越回去給自己一拳,讓自己清醒一下。

  錢雲會用肩膀撞她:「哎,快看,這些彈幕也太不要臉了,什麼虎狼之詞都有。」

  夏聽南仔細看了看,一臉崩潰。

  錢雲會吸吸鼻子,一臉八卦地問:「所以你家帥哥到底怎麼樣?」

  夏聽南裝作沒聽見。

  前天,她去徐秉然家裡玩SWITCH,原本穿得就多,蹦蹦跳跳之後又出了一身汗,就算把能脫的都脫了也還是熱得慌。於是,她乾脆回家換上以前的那件白色短袖睡衣,下面隨便套了條很短的短褲就繼續來玩舞力全開,和穿著厚衛衣的徐秉然像是在兩個季節。

  她覺得自己沒什麼問題,不管是遊戲技術還是穿著,都沒有問題。偏偏徐秉然死死盯著她不放,好像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她慢慢停下動作,隨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奇怪地問道:「你到底在看什麼?」

  徐秉然的視線落在她胸口,滑到腿上,又移開。

  「這件衣服你怎麼還沒丟?」

  夏聽南莫名其妙:「上次不是你說這件好看嗎?」

  徐秉然喉結滾了滾,「嗯」了一聲。

  夏聽南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看:「到底是什麼?沒什麼問題啊,這件我穿這麼多年了,還挺好的啊?」

  徐秉然不知道怎麼說,不管過了多少年,夏聽南這副樣子在他面前依舊充滿殺傷力。

  根本忍不了。

  徐秉然輕而易舉地把她抱起來帶進了房間。

  房間裡暗暗的,夏聽南呆呆地躺在床上,而徐秉然的頭埋在她的懷裡。

  「怎麼了?」她問道。

  徐秉然的嘴好像被布料蒙住了,有點悶:「你知道你的睡衣哪裡來的嗎?」

  「不是我媽買大了的嗎?」

  徐秉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頭,看著她輕輕地說:「這是我的衣服。」

  空氣好像一瞬間停止了流動,夏聽南大腦宕機。

  「你的衣服?」她覺得頭有點昏,「什麼意思?」

  徐秉然說:「這是阿姨從我這裡拿走給你當睡衣的。」

  夏聽南這件睡衣就是他的衣服,當年買來還沒穿過幾次,就因為長身體而被壓在箱底,後來整理出來想扔掉的時候被夏媽媽看到了,夏媽媽覺得將近全新的衣服丟掉太浪費,乾脆就拿去給夏聽南當睡衣了。

  往後每一次看到夏聽南在夏天穿著他的衣服,來到他的房間,徐秉然的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

  徐秉然情不自禁湊上去親了一下夏聽南的眼睛。

  聽聞真相的夏聽南頭腦發熱,整個人都在冒煙,忍不住把自己往他懷裡藏。

  徐秉然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她立刻想起他腹部的傷口,立馬又退開了。

  她躺在床上側頭看他,然後忍不住咬著下唇笑起來,臉蛋紅撲撲的,很好看。

  徐秉然真沒看過她這副害羞的樣子,從小到大都沒有,於是又忍不住湊上去親她。

  兩個人耳鬢廝磨了一會兒,夏聽南問:「今年新年,跟我回老家嗎?」

  徐秉然反問:「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回去嗎?」

  「我想帶你見我奶奶。」

  「好。」

  於是今年的春節,徐秉然不再是一個人待在空蕩的家中,也不是躺在單位的宿舍或是哪裡,而是圍坐在夏家的兄弟姐妹堆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大家聊天。

  而夏聽南倚著他,笑得很開心,聊得很放鬆。

  奶奶端著水果送到他們這些年輕人面前,然後對徐秉然說:「小徐,你多吃一點啊,不夠再和我說,我再去拿。」

  然後,夏聽南和大家喊著奶奶偏心。

  奶奶笑著說:「人家小徐帥,我偏心怎麼了?」

  什麼是圓滿?這好像就是圓滿。

  這是徐秉然做夢都不敢想的烏托邦,讓他的話語卡在喉嚨里,又咽回心裡,只想擁住夏聽南再也不放開。

  窗外的煙花一個接一個升騰而起,五顏六色的光透過窗印在徐秉然的臉上,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著繽紛世界的美好。

  這就是徐秉然,經歷了無數坎坷,卻依舊正直善良,依舊是夏聽南記憶中那個清爽乾淨的少年。

  夏聽南問他在想什麼。

  徐秉然說,我在想我這一輩子還能幸福到哪種程度。

  夏聽南捏了捏他的手臂,在其他人都在注視著手機和電視的時候,偷偷親了一下他。

  她笑著說:「每一天都會比前一天更幸福。」

  他們在夏聽南的老家待了一個星期,奶奶真的很喜歡徐秉然,非要給他包紅包。徐秉然當然不好意思收,他都快三十了,哪裡有收長輩紅包的道理,但奶奶很執著,非說他長得像過世的爺爺。

  徐秉然用目光向夏聽南求救,夏聽南壓根沒看見,專心致志地和幾個哥哥姐姐打遊戲。

  最後,他聽了半個小時夏奶奶和夏爺爺的傳奇愛情,終於妥協地把紅包收了下來,但轉頭就把紅包塞進了夏聽南手裡,讓她還回去。

  夏聽南用手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她看向徐秉然的表情很微妙,好傢夥,就來了一天,她奶奶就變成他奶奶了。

  徐秉然解釋:「奶奶說我長得像你爺爺。」

  聞言,夏聽南眼淚都笑出來了,憋著笑告訴徐秉然,爺爺是個矮冬瓜,但奶奶是村裡有名的美人,如果當初不是爺爺人好口碑好,奶奶才看不上他。

  徐秉然的臉木了。

  在假期結束前,夏聽南把那個紅包偷偷塞到了奶奶的枕頭下面,還偷偷包了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進去,紅包鼓得合不上口。

  臨走前,夏聽南拉住奶奶說:「奶奶,下次放假再來看您,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無聊了就給我打電話,上班時間也可以,我不忙就會接的。別怕打擾我,我巴不得找人講講話,您也知道我話多。」

  奶奶慈祥地笑:「好好,聽南,和小徐要好好的,知道嗎?」

  旁邊的徐秉然捏了捏夏聽南的手。

  夏聽南握回去,笑著說:「肯定好好的。」

  今年過年早,情人節在春節的半個月後。夏聽南和徐秉然都已經上班了,那天剛好是周一,是一周痛苦的開始,但偏偏是個情人節。

  夏聽南沒有刻意提醒過徐秉然情人節這個事情,但她很期待徐秉然給自己一個驚喜——非常典型的小女生心理。

  於是夏聽南這一天過得十分焦慮,每一分每一秒都等著下班,從上午起就總是走神,下午又一直看手機。

  太陽西斜,圖書館四周的窗戶都印著初春的光,不像夏日令人沸騰,很是溫暖。

  夏聽南走到徐秉然曾經坐過的那個位置,那裡坐了人,是一個高中女生,和夏聽南以前一樣留著短短的頭髮,不一樣的是女生桌子上的課本疊得很高,手上正在寫天利三十八套,寫得很認真。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學生時代的徐秉然,想到他在燈光下沉靜的臉,想到他扶著後脖扭頭的動作,想到他看到她出現之後的一些不耐煩的小表情。

  很真實。

  夏聽南咬著下唇憋了一下笑,覺得徐秉然以前真的是可愛極了,明明看她這麼煩,但還是一直陪著她、擔心她,最後又喜歡上她。

  好像每一天,都更喜歡徐秉然一點。

  好像每一天,都能從記憶里挖掘出徐秉然經年中暗藏著的感情。

  很細微,很溫柔,像微風,看不見,但感受得到。

  下班後,徐秉然依舊沒有給夏聽南發來消息,夏聽南捏著帶來換的漂亮新衣服,想了想還是換上了。

  「愛你每個結痂傷口,釀成的陳年烈酒……讓世間美好,與你環環相扣……」夏聽南哼著歌在車站等車,腳打著拍子,自得其樂。

  不知道徐秉然下班了沒有,最近他們大隊接了一個專案,忙得不得了,聽說領導還問他要不要去外地培訓一年,回來之後行政職務可以升半級,但被他拒絕了。徐秉然對職務什麼的並不看重,只想干好手上的工作。

  夏聽南知道後,雖然的確鬆了一口氣,但其實她早已做好面對這種情況的心理準備,甚至還想如果徐秉然出差一年。她就天天看小說打遊戲出去玩,反正她不怕自己無聊。

  學生們騎著自行車嬉笑打鬧,每一個人臉上都是笑容,好像沒有煩惱。一旁的榆樹依舊有些光禿禿的,道路旁的草地卻開始抽芽,有一陣青草味道瀰漫,讓人感受到欣欣向榮的氣息。

  今天的公交車來得尤其慢,一輛一輛駛過的車都不能通往她和徐秉然的家,唯獨那一輛可以回家的車遲遲不來。

  她胡思亂想:今晚老母親在家,晚飯不用愁了,唉……徐秉然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算了,忘了也正常,明年情人節一定要讓徐秉然狠狠地補償一下!

  下一秒,她就看見徐秉然向她跑來。風鑽進他的衣擺里,後背被撐得鼓起一個溫和的弧度,他的臉上有一層薄汗,也有帶著運動後的紅潤,像是一個發光體,路人紛紛投來視線。

  「怎麼不接電話?」他跑到她身前喘著氣問道。

  夏聽南整個人呆住了,連忙看了一眼手機,好幾個未接電話,還有徐秉然的信息。

  「我上班靜音了,忘記把聲音打開了。」

  徐秉然點點頭,呼吸還是很急促:「沒事。」

  夏聽南的視線不受控制地看向他的手,他手上拿著一枝紅色的玫瑰,和徐秉然整個人格格不入,有點搞笑。

  她壓住嗓子裡的酸麻,輕輕問道:「這是給我的嗎?」

  「不好意思,我聽同事說起來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徐秉然耳朵發紅,不知道是跑過來的原因還是其他。

  最近忙得昏頭,他急匆匆地來找夏聽南,急匆匆地買下廣場上賣花的學生手裡的玫瑰。

  但只有一枝,只有這一枝了。

  「你還想要什麼?我去買。」他蹙眉問,有點猶豫要不要把手裡這枝孤獨的花給她。

  徐秉然不是一個浪漫的人,有些時候甚至有些木訥,需要夏聽南不斷地提點暗示。但他依舊想給夏聽南最好的,因為他知道她會喜歡。

  夏聽南搖了搖頭,接過那枝玫瑰,眼睛發熱,嘴角咧到耳朵。

  「這個就夠了。」

  和路上其他手捧一大束玫瑰的情侶不一樣,他們這一隅看起來實在有點寒磣,但夏聽南覺得每一個細節都被無限放大了,刻進腦海。無論是喧囂的街景,還是空中飄動的樹葉,無論是喘著氣出現的徐秉然,還是這一朵簡單盛放的玫瑰花。

  玫瑰是浪漫的象徵,卻有美中帶俗之感,然而夏聽南發現自己依舊會心動,不是對滿大街的玫瑰感到心動,而是對帶著一枝玫瑰出現在她面前的徐秉然心動。

  什麼玫瑰?是為了被斬首而生長的頭顱,就像徐秉然總是帶著溫熱堅定的目光,等待她的擷取。

  夏聽南忽然覺得也不是非要拍一大束花發朋友圈炫耀留念,她只有這一朵花,她要好好藏起來,不讓別人知道。

  她並不在意童話故事講的是什麼,她只覺得自己依舊是童話書里的小王子,而她心中只會有自己親手澆灌出的那一朵玫瑰,她會回到自己的星球,因為徐秉然總是在等著她。

  夏聽南看到玫瑰的中間夾了一張對摺的小字條,然後抬頭看向徐秉然。

  徐秉然的視線落在花上,又落在她的臉上,忽然抿嘴笑了一下。

  「不看看嗎?」

  夏聽南心跳得厲害,她慢慢把那張字條拆開,看到了裡面的一行字,那是徐秉然的字跡,寫得倉促又認真——

  【我愛你,稟性使然。】

  我把自己放在你的手裡,希望你能將我妥帖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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