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2024-10-01 16:19:17
作者: 江菲
天氣陰冷,雲天大廈頂樓辦公室的窗戶打開著。
沈奕棠是個嚴格自律的老闆,鮮少給自己放假,今年集團準備進軍高爾夫市場,但最近項目推進遇到了麻煩。
雲天看中的那塊地皮本以為勝券在握,但這幾天,突然殺出另一家實力雄厚的科技公司參加競標,且不知從哪傳出流言,說雲天集團在行業資質審核上存在一些問題。
沈弈棠扔下關於「江氏科技」的資料,將最信任的助理吳秘書找進辦公室。
「吳秘書,幫我再約一次商會的王治雄會長,如果他還不肯賞臉,就想辦法找找其他路子,總之我要當面跟他談一談!」
「總裁……」吳秘書遲疑了一下,「這件事很可能是王會長從中作梗,那麼就算找到他談恐怕也無濟於事。其實……只要您父親沈監事肯出面,應該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的。」
「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雲天的負面傳言真是王會長放的風,那麼也必須由他來澄清!至於我父親那邊,儘量不要驚動他。你按我說的去辦吧!」
沈奕棠心中有數,父親不管從前在市政處還是如今在商會,都從不插手雲天的生意,以他正直無私的做派,絕不會為了自家利益而利用職權。
吳秘書明白其中緣由,無奈嘆了口氣。
外人不懂,他這位為雲天效力超過十年的元老可清楚得很。
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年輕老闆從母親手中接下小酒店後,如何大刀闊斧改革,如何步步為營擴張,憑藉著常人難及的智慧與堅毅,一步一步創建起集團今日的恢宏基業。
沈父為何藉口辭去市政官職?只因背後妒羨之人傳出閒言碎語,說雲天集團今日榮耀,全憑沈父的地位與關系所成就。
悠悠眾口,有時難以清者自清,沈父選擇了隱退,沒想到在此之後的短短兩年,雲天的發展反而更加如日中天。
吳秘書打心底對沈家父子心服口服,但此番遇到的攔路虎是「王會長」——鼎鼎大名的景城集團大老闆,而土地競標拍賣會舉辦在即,時間緊迫,他的總裁大人真能讓問題快速地迎刃而解嗎?
沈弈棠見他杵著原地不動,道:「不用擔心,見到王會長,我自有說法。」
「我相信總裁,馬上再去聯繫。」
「嗯。對了,順便幫我想辦法弄兩張明晚音樂會的票,價格無所謂,要vip貴賓席。」
交代完畢,沈弈棠重新埋首於工作。
吳秘書果然高效,兩個小時後真的買來了兩張高價入場券,不過王會長依然沒約到。
沈奕棠注視著票券上彩印的人物,慢慢皺眉。
鋼琴旁一席白色燕尾服的年輕男子好生面熟,昨晚何欣寧喝得爛醉如泥,好像是他送回來的。
沒錯!票券背後寫著幾行介紹,「王逸辰」三個字映入眼帘。
「就是他!」冤家總是路窄,沈弈棠一把捏緊了票券。
**
當晚。
欣寧反覆回想如栩和媽媽的話,決定採納建議。但她拉不下臉收回暫不離婚的話語,於是抱著被子從主臥搬進了客房。
她想好了——今晚起,她要跟沈弈棠分房睡。
沈奕棠回家,迎接他的跟昨天一樣是滿室冰冷。桌上沒有飯菜,屋子裡沒有燈光。
推開臥室門,大床上空蕩蕩的,被子平整完好,該在被窩裡睡覺的女人竟然不見影子。
已近午夜,春雨敲打在窗戶上,滾落一滴滴水痕。
他看著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身影,不禁起了怒氣。
何欣寧要是又在外面跟人喝酒,他定要毫不客氣將她關在門外,或許以後都不該讓她再進這個屋子。
洗完澡,何欣寧還沒回。
他拿起電話便撥打,信號剛傳出去,馬上後悔地切斷。
一個女人三更半夜還不回家,成何體統?
即便是他母親那麼忙碌的企業家,都從不會應酬超過十點,且在父親面前絕對是溫婉賢惠的妻子。
沈奕棠越想越不滿,眼眸一眯,做出了嚴酷的決定。
他冷冷地把大門反鎖,然後扭頭進臥室睡覺,暗想何欣寧若進不了屋子就是咎由自取!
客房裡,欣寧蜷縮在被窩中,不停地翻身。她從小怕冷,好多個寒夜都會自動尋找丈夫溫暖的胸膛。
可此刻,半睡半醒間,她怎麼挪動都找不到熟悉的熱源……
窗外天色漸亮,以前她都是靠生物鐘自動催醒,這一次卻是因為整晚沒睡踏實,提前睜開了眼睛。
按照往常習慣,她總會比沈奕棠先半小時起床,親手做早點。
他雖很少回家吃晚餐,但早點還是很給面子的,尤其喜歡吃她的拿手絕活「七成熟黃金荷包蛋」。
不過,今日起她再也不要做沈大少爺的小奴婢了!
欣寧伸了個懶腰,慢慢起床,早餐只做一份——熱牛奶、荷包蛋加吐司。
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猜想那男人也該醒來了。她收回關心的心思,獨自坐在餐桌前悠然地吃起來。
沒過多久,主臥門從裡面打開,沈奕棠看到眼前一幕,差點以為自己沒睡醒。
再定睛一看,真的是何欣寧正在獨自用餐,她一邊喝著牛奶一邊滿足的嘆息,儼然是享受的姿態,而荷包蛋的香味飄入他的鼻息間,立刻勾起他的食慾。
「HI! Good morning。」
欣寧看到他,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沈弈棠的臉色卻很難看,冷冰冰道:「你還知道回來?」
「這裡是我家,當然要回來了。」
欣寧這才明白,敢情他根本不知道她一夜都睡在客房。
可恨!以為她沒回家,竟也不急著找人,連個電話都沒打,難道他其實早就想要擺脫她?
如此一想,欣寧的心驀然抽緊。她很想從他的表情里找到一絲在乎。
可惜沒有。
他根本不是在乎,而是強烈的質疑與譴責。她握緊牛奶杯,手指控制不住微微地輕顫。
不想心太疼,她勉強喝下一大口,提高了語調反問:「怎麼?不會是晚上沒有我在,睡不著覺吧?」
「你怎麼進屋的?」沈弈棠瞥了一眼大門,防盜保險設置有三層,依然完好地緊鎖著。
欣寧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門鎖如防賊一般被鐵鏈掛鉤緊緊地扣著。
原來,他不但沒有找她,還把門反鎖,壓根拒絕她回來……
血色悄然從臉上退散,她只覺得這個瞬間,有一隻無形的黑手將自己的心臟狠狠地揪碎了。
她真的好心痛,面對他的冷酷無情,她忽然懷疑自己多年來到底愛上他什麼!跟他結婚,純粹因為少女時代對愛情的憧憬?還是生性太倔,非要給自己的愛戀贏得一個圓滿的結局?
每次只要他稍微對她和顏悅色一點,她就傻得恨不得掏心掏肺。
有好些次,他應酬到凌晨三四點,她因為擔心而睡不著,總是每過十來分鐘就會睜開眼睛,跑到客廳看看他回來沒有。
最後索性躺在沙發上等,一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她會立刻驚醒跑去給他開門……
如今回憶起來,那真是她何欣寧做出來的事嗎?
簡直就是可悲,根本不值得!
沈奕棠注視著她,她的眼睛很清亮,但此時透出一股他沒見過的冷淡,甚至是排斥。
他濃眉擰起,面前的妻子讓他陌生,不似少女時候的俏皮可愛,也不似婚後兩年裡的溫婉柔順。
究竟是她太善於偽裝,還是他對她了解得原本就不夠?
「何欣寧,你真是虛偽!」不知怎麼地,沈奕棠難以接受這樣的她。
欣寧剛喝下的牛奶差點被氣得活活吐出來,「我虛偽嗎?隨便你怎麼說都好,我堅信跟某些人相比,我做人做事不知道誠實多少倍!對了,有的人明明已經結婚了,還冒充單身,天天跟舊情人糾纏不清……」
「何欣寧!」沈弈棠厲聲警告。
「我知道我名字很好聽,但拜託你不要叫得這麼大聲。」
欣寧白了他一眼,視線不經意轉到空蕩蕩的魚缸時,導火線徹底引爆了炸藥。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她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睡衣領口,緊緊地拽著,「好!我虛偽,你呢?一個陰險的冷血殺手!你不甘心由我提出離婚,就殘忍害死了我的寶貝蝶尾!」
蝶尾熊貓是金魚中的極品,她上次在網站查到它們的資料,喜歡得不得了。
後來王逸辰費盡心思托人從日本帶回來幾條回來,她剛收到這份禮物時,興奮地盯著它們看了整個晚上。
說到蝶尾之死,沈奕棠簡直覺得莫名其妙。
他扳開她的手指,撫著睡衣領口的褶皺,幸災樂禍冷笑道:「要栽贓嫁禍也得有點證據,就算我有心害死它們,也不會用那種愚蠢的法子。不過,你真想知道是誰幹的?」
「少狡辯!不是你還有誰?」欣寧呼吸變得急促。
沈奕棠冷笑更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夜有個瘋女人喝醉酒,把整包魚食都倒進魚缸里……」
「你……你胡說!」欣寧漲紅了臉色,難以接受他嘴裡的「瘋女人」就是自己。
「這種小事還不值得我胡說,你應該反反覆覆、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回想,說不定可以想起蝶尾是如何被殘忍謀殺的。但如果你非要賴在我頭上,很抱歉,這個黑鍋我不背!」
欣寧轉頭,怔怔地注視著魚缸,努力回想著。她知道,沈奕棠雖然冷酷,但從不齒說謊,他的驕傲和教養都不允許。
「想起來了?」沈奕棠俯頭,玩味地盯著她。
欣寧的臉色忽明忽暗,過了一會,心痛地朝他低吼。「是!想起來了,想起就是你害死了它們!」
呼吸,深呼吸,不敢相信真是自己的做的。一分鐘後,她重新回到桌旁繼續早餐,努力紓解內心的悶痛。
「你真是我認識的何欣寧?」沈奕棠狐疑地盯住她,頭一次發現她如此教人捉摸不透。
「對,你也可以認為我就是『女人善變』的最佳代言人!」何欣寧也是頭一次發現他因自己的話而愣得徹底,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暗暗吸了口氣,以不經意的語氣宣告,「順便告訴你,我收回前晚的話,暫時不打算離婚了。」
「什麼?」沈奕棠更是驚訝。他曾以為婚後自己一直掌控著主導地位,最近才發現或許從來沒有過,剝去她故作柔順的外殼,他竟描繪不出她到底是怎樣的個性?
欣寧沒再回答,荷包蛋吃得有點食不知味。
「不想離婚了是吧?那麼何欣寧,我的早餐呢?」沈弈棠大聲質問。
不記得從哪天起,一起床就可以看到香噴噴的七成熟黃金荷包蛋,色澤鮮嫩,擺在雪亮的盤子裡那樣誘人。
也不知從哪天起,他習慣了去公司前,先吃完她親手準備的餐點。
然而,今天沒有,什麼都沒有!餐桌上甚至連他最常用的那隻杯子也悄然匿跡了。
「你的?哦——」欣寧站起身,看都沒看他一眼,兀自收拾好餐盤走進廚房。「忘記告訴你,雖然不離婚,但我們以後恐怕要分房睡了,畢竟沒什麼感情的男女睡同一張床很奇怪。至於什麼早餐晚餐,如果你想在家吃,可以請鐘點工過來幫忙。如果你只吃得慣我親手做的早點,那麼很抱歉,就算沈先生付工資,我也不願意再為你煎半顆蛋。」
「何欣寧,我勸你不要太過分。」沈奕棠自問耐心足夠好,但短短時日內,接二連三被她挑起了怒火。
「怎麼會過分呢?沈先生,以前是因為我喜歡你,心甘情願為你做一切。現在我不喜歡了,當然就不願意做了。或許你要說,我們還沒有離婚,但是婚姻法可沒有規定當妻子的一定要做飯給丈夫吃,你沒那個權利,我也沒那個義務。」
沈奕棠站在廚房門口,擋住了她的去路,伸出手臂將她困在門板與胸膛之間,這種親密與狹小的空間讓欣寧莫名反感,她立刻推他。
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嘴角撇著冷笑。
「還沒離婚就是夫妻,至少……我現在還有權要求你儘儘你……做妻子……在床上的義務吧……」
說罷,他將唇湊過去,動作又快又猛,欣寧來不及抗拒,便被他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