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奕棠，怎麼連燈都不開，我還以為你走了呢！恭喜你今天又談成一筆大生意。」

  一個穿米色毛衣的嬌俏女子立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

  沈奕棠收回心神，目光落在陳晞身上。

  她長得很纖細，身上有種沉靜溫柔的氣質，臉龐增添了少女時代不曾展現的明艷光彩，卻更加惹人憐愛。

  

  「你有心事？」陳晞盯著他蹙攏的眉心，走過去，雙手自然地為他按揉肩膀。

  他們分開四年，幾乎沒有聯繫，回凌江後更覺得他是個不可多得的男人，於是不斷找機會，希望能重溫舊情。

  他並不拒絕她的靠近，但她卻無法確定他的愛還在嗎？

  四年，他的改變真的很大。

  「沒有，這筆生意早點談完，我媽也可以安心休養了。」沈弈棠過了會才回答。

  「是啊！伯母應該很高興合約簽訂成功，其實最辛苦的人是你，我特意過來陪你共進晚餐，好好慰勞你一下。」

  陳晞彎下身子貼近他的耳朵，柔聲道。

  「好，你想吃什麼？」他起身攬過她的肩。

  陳晞歪著頭想了一會，微笑道：「還是你決定吧。你知道我才回來不到一個月，凌江的變化好大，我都快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呢！」

  「放心，我會送你。」

  四年前，他對她說話總是帶著寵溺，如今溫柔依舊，但內斂了許多。

  「還記得你以前經常親手做飯給我吃，不知道這幾年，你有沒有為其他女人……」陳晞目光閃動，帶著幾分試探。

  「只有你吃過我親手做的飯。」沈弈棠打斷她。

  共進晚餐時，沈奕棠有些心不在焉，腦海不時竄出何欣寧提出離婚的話語。陳晞似乎看出來了，關心地詢問。他不自在地解釋可能工作太累的緣故。

  陳晞很是體貼，柔聲道：「一會不用送我了，你早點回家休息吧！我們改天再約。」

  儘管如此，沈弈棠仍是親自開車載她到住處才放心。

  **

  回到家才剛過八點，比往常早了許多。沈弈棠走進大門，十分意外迎接自己的是一室黑暗，沒關的窗戶吹進一股冷風，環顧屋內，竟然突然感到一股陌生。

  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如此打量過這個家了，窗台上多了兩盆新種的蝴蝶蘭，客廳的魚缸里多了一群來去追逐的小魚，廚房裡案台上有本被棄在角落的食譜……

  沈弈棠拿起食譜隨手翻了翻，不禁想起何欣寧身系圍裙手忙腳亂做菜的樣子。

  再走到冰箱前，發現冰箱的櫃門上還貼著一張大大的笑臉貼畫。

  他不禁微微揚起了唇，打開櫃門，卻愣住了。

  裡面空空如也，只剩下最後一包方便麵，其他連個水果都不見。

  笑容從臉上消失，以前每個晚上那個女人都會做好飯菜擺在桌上的。

  他在廳內走了一圈，推開臥室門，只見深藍色的被褥整齊地鋪在大床上，像新的一樣，然而沒有何欣寧的身影，空氣都似乎冷清了幾分。

  習慣，習慣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他習慣了每天無論多晚回來，臥室里總留著一盞橘黃色的壁燈，她蜷縮在被窩裡，安安靜靜睡得香甜。

  所以他回來早了，沒看到她竟然會不習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牆上的鐘擺滴滴答答。

  夜深了，沈奕棠抽出一支香菸準備點燃，手機突然響了，顯示著陳晞的名字。他遲疑了幾秒鐘，按下接聽。

  「奕棠，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準備睡了沒有？我有點事情想拜託呢！」

  「什麼事？」

  「晚上吃飯時忘記說了——」陳晞拉長了聲音，突然語氣一轉，輕快笑道，「你知不知道最近有個人跟你一樣炙手可熱？他是一個有名的青年鋼琴家，後天有一場義大利交響樂團的演奏會，指名讓他擔任鋼琴伴奏，演出一票難求呢！」

  「你希望我陪你一起去聽音樂會？」沈奕棠靠在沙發上，眼眸微閉。

  「當然。再說我是學畫畫的，音樂可以帶來靈感。可惜我忘記提前預定票券了……弈棠，你有沒有辦法訂到兩張？」

  「嗯。你想去的話，我一定幫你實現。」

  「謝謝你，弈棠，有你這句話我真的好開心。」陳晞難掩欣喜。

  「好了。」沈奕棠輕輕打斷她，「時間不早，休息吧！訂到票我告訴你。」

  「好，那晚安！」陳晞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突然又道，「奕棠，其實這四年我想你！每一天，一直很想很想你……」

  沈奕棠深擰眉心，注視指尖未點燃的香菸，一個姿勢維持了許久。

  時鐘的指針悄然對準了十二點，他恍然驚醒，發現欣寧還沒回來，忍不住撥打她的電話。

  開始是無法接通，後來通了卻無人接聽，最後一個電話索性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何欣寧啊何欣寧，還沒離婚呢！你一個女人半夜不歸，到底在做什麼？

  沈奕棠將電話甩在沙發上，煩躁地扯了扯襯衣領口。

  今夜，他全都忍了！

  念在以前很多個夜晚都是她等他的份上，這一次他忍了！

  他挽起袖口，先去陽台給蘭花澆了水，再給魚缸里的小魚添了食，然後去浴室沖涼。

  如果沖完涼後，那個女人還不回來，他就要立刻採取尋人行動。

  **

  零點，住宅區的大門外終於有了動靜。

  欣寧腳步不穩地下了車。

  奇怪，她明明沒喝多少，怎麼就是感覺天在旋轉，地在搖晃，胸口悶悶地想要吐？

  「如栩……我們再來干一杯！逸辰，你……不准喝，因為你要負責開車送我和栩回家……做護花使者……」

  她和王逸辰、汪如栩是高中同學，在學校里曾被稱為「三劍客」，關係極好。

  大學畢業後，她進雜誌社做記者，如栩當上了律師，而王逸辰繼續他的鋼琴生涯，每年到世界各地巡迴演出。

  這次，鋼琴王子終於回故土來舉辦演奏會了。

  「逸辰，這次你要久留些日子啊……我現在可需要你了……」

  「我的大小姐，快清醒一點，已經到你家樓下了。」

  王逸辰趕緊扶住她不斷下滑的虛軟身子，可不敢相信她的胡話。

  欣寧晃晃腦袋，抓住他的襟口，口齒不清道：「嘿……你是不是怕被沈奕棠看到？沒關係，如果被他看到，你就告訴他……你是我的姘頭……你長得這麼帥，又是有名的鋼琴家……」

  「寧寧，你打算把我的一世英名全毀了嗎？」王逸辰無奈地叫著她的小名，盯著她臉頰上因醉酒而起的嫣紅。

  「毀了就毀了，又不是毀你清白……哈哈，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女朋友……客串一下我的情人，正是見義勇為的表現。回頭我請市長頒你一個……一個愛心市民獎！」

  「我不稀罕什麼愛心市民獎。」王逸辰刻意忽略她前面的話語。

  從高中時代起就知道，這個女子其實嬌蠻有個性，不好惹，尤其是喝醉的時候。

  果然，何欣寧一跺腳，聲音里多了抹哭腔：「你不稀罕……你竟然不稀罕，嗚……如栩明明說你會稀罕的！」

  王逸辰心口一緊，這張秀麗的臉蛋明明是在笑著，眼角卻濕濕的，淚珠不斷滾落到唇角。

  他穩穩扶住她，懊惱地擰眉道：「又是汪如栩那個女人胡說八道的？」

  「她說，你暗戀我很久很久了，可是……等你想正式追我的時候，我卻被姓沈的娶走了……」

  「別信她！她是律師，嘴巴像把刀子，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哦……」欣寧失望地嘟起嘴，輕輕推開他，「不是真的嗎？我原本還想著……你幫我脫離苦海呢……」

  雖是醉言醉語，但王逸辰莫名沉默了下來，怔怔注視著她。

  她痛苦地按住胃部，身子又開始往下滑，他嘆息一聲，只好抱住她。

  這一次，手臂多了分堅定的力道。

  「放開她！」

  一道低沉的嗓音比夜風還要冷上幾分，沈奕棠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一隻手牢牢扣住欣寧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