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人生總有些事是靠運氣來爭取，卻靠勇氣來葬送，比如婚姻。

  欣寧十分清楚，沈奕棠娶自己是遵從他父親的意願。或許，他從來不知道，她要的一切也不過是他的愛情而已。

  何爸跟沈爸年輕時候在同一個部隊，是互相救過性命的親密戰友，後來沈爸一路高升為市政副書記，「沈興國」成為市民心中最敬重與愛戴的領導之一。

  不過，他前些年宣稱身體原因申請離職，在妻子要求下轉而擔任了市商會的監事長。

  總之，沈父絕對是一個響鐺鐺的人物。

  

  而何爸退伍轉業後，只是國企的一名普通員工。

  中間十幾年兩人一度失去聯繫，重逢後竟然完全沒有身份地位的隔閡，反而交情更融洽了。

  兩年前，沈興國以不容拒絕的姿態威嚴下令——一定要讓兒子跟何家女兒結婚。

  殊不知那時候，「沈奕棠」的名字早在欣寧心中暗藏好些年了。

  事情還得追溯到欣寧剛考上S大的時候。

  那天，何爸難掩興奮地對她說：「欣寧，原來你沈伯伯的兒子也在S大，念的是金融，明年才畢業。你在學校要有什麼事可以去找奕棠，他會照應你的。」

  欣寧當時並不以為意，真正改變她心思的是放寒假。

  在沈爸的要求下，沈奕棠替她買好同一班次的火車票，兩人一路同行。

  想不到從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很懂得照顧人，找鋪位、打開水的事做得細心體貼。

  「我有個女朋友叫陳晞，為她練出來的。」隨意而簡短的一句話，欣寧永遠記得他提到陳晞時的寵溺神情。

  那是人生第一次，她少女的心感覺到一種羨慕，以及些許難以言喻的酸意。

  那也是第一次，她將一個男生的身影悄悄藏在心底。

  **

  夜深，沈奕棠坐在書房裡點燃了一支煙。

  猶記得兩年前，父親壓迫式地命令自己結婚。

  「欣寧有什麼地方配不上你？像她那麼優秀的女孩子，能喜歡上你，願意嫁給你，簡直就是你一輩子的福氣！」

  福氣嗎？他痛恨那種福氣！

  她每次到沈家，都一副笑盈盈的樣子，眼睛有事沒事隨著他轉。

  她愛他，好似非要讓所有人看見，若非這樣，父親根本不可能強迫他娶她！

  沒人知道，當他牽起她的手站在雙親面前，他的心有多沉重悲哀，感覺自己就是一顆身不由己的棋子，為盡孝道犧牲了自己的婚姻。

  從小，在父母的影響下，他認為婚姻莊嚴神聖，必須跟自己愛的人結婚。

  陳晞才是夢想的新娘，從十九歲相識開始，他將最熱血最浪漫的歲月都送給了她。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娶別的女子，就如從沒想過陳晞會那麼瀟灑地離開他一樣。

  陳晞的離開如同背叛，讓他很痛，且痛了很久，儘管如此，他仍不願意隨便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

  新婚那夜，他報復似的占有欣寧純潔的身體，看到她痛苦地擰眉，在自己身下顫抖，他只有一閃而過的心軟。

  他要她記住，嫁給他不是幸福的開始，而是可怕的墳墓！

  在父親面前，他對這個妻子噓寒問暖，溫柔體貼，認真扮演著完美丈夫，然而私下裡……他會控制不住地刁難她，嘲諷她……

  不過，不論他如何冷酷以待，她似乎都沒放在心上。

  如果說，這段婚姻帶給他最大的好處是什麼？那就是家裡多了個盡職盡責的免費保姆，晚上還多了個為他暖被窩的女人。

  「沒有燙過的襯衣，你覺得我能穿出去見人嗎？」

  「這些衣服，都是私人手工訂製，必須要手洗。」

  從此，她每天晚上都堅持為他洗衣服，將襯衣的袖口、領口燙得半點褶皺都不見。

  「最好每天都準備晚餐，因為我隨時可能回來吃。」

  欣寧原本並不會做飯，何母將這個獨身女兒當寶貝，從小到大得到細心呵護，幾乎沒進過廚房，第一次正式下廚還是他說這句話之後，她一邊對著食譜，一邊細細研究，皺眉思索的模樣比高考時還要認真。

  那一幕清晰地留在了沈奕棠的腦海里。

  他想，她一定是個廚房白痴，才做一次飯就把四個手指頭割傷了，掌心還被燙到，她忍著沒吭聲，更沒有抱怨。

  當然了，那麼不中用，還敢哭訴嗎？他理所當然假裝視而不見，只言半語的問候都吝嗇出口。

  後來品嘗她的「傑作」時，味道果然怪異到讓人難以言喻，他立刻毫不客氣地給予了高度批評，看到她發白的臉色以及躲藏在背後的小手，他莫名覺得快意！

  當然，那以後他完全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回家吃飯，而每夜擺在桌上的飯菜越來越色香味俱全……

  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認，何欣寧有著驕人的容貌，皮膚細膩白皙，曲線玲瓏，天生濃密柔軟的髮絲充滿了女性魅力。

  在床第之間的反應，她是被動的，常常帶著生澀和痛苦。

  他偏偏喜歡折磨她，她越躲閃，他便越興奮。

  新婚那段時間，他幾乎每夜都要將她累暈過去才肯罷休。

  不過他也發現，她的性子可真是倔。有時候面對他急切的攻占，明明痛得額頭直冒冷汗，仍不肯開口向他求饒半句，只是那樣睜大眼睛，全然理解似的注視著他。

  惱人的是她無辜的反應讓他有一絲自我厭棄。此後不敢再對她索求太多，動作也下意識輕柔了不少。

  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她臉上的笑意，他竟然怔愣了好久……

  其實，沈母文燕並不喜歡欣寧。

  文家是名門望族，文燕可謂出身高貴，又是商界女強人，對寶貝兒子從小寄予厚望，挑兒媳婦的眼光自然不低。

  何家爸爸不用多提，何母陳青卻是市城中村土地主的女兒。

  雖說這年頭「地主」就是財富的標誌，但文燕打心眼裡瞧不上這種親家，總覺得身份和涵養上都與沈家不匹配。

  如果不是礙於丈夫的堅決和說一不二的威嚴，她恐怕也會反對到底。

  這樁婚姻一開始就不是因為相愛。

  所以沈奕棠提出旅行結婚，文燕大力支持這種時尚做法，沈父卻堅決要舉行婚禮。

  最後，兩人只匆忙註冊登記就趕去了馬爾地夫蜜月，至今都沒有補辦婚禮，婚姻關係幾乎都不為外人所知。

  之後，沈奕棠把精力全部放到公司上。事實證明，他有著天生的商業頭腦，遺傳了父親的沉穩與母親的精明，雲天集團的異軍突起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

  暮色逐漸籠罩大地，外面華燈初上，又是一天過去了。

  總裁辦公室里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昏暗。諾大的辦公室異常安靜，沈奕棠放下文件，煩躁地揉揉眉心。

  「愛情對我而言就像空氣，既然你給不起，那麼沈奕棠，我們離婚吧！」他想起欣寧昨夜的話，仍是生氣。

  昨天採訪時，她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教人不能相信，家裡逆來順受的她在工作上竟有如此幹練犀利的一面，還妄想藉機試探他的內心。

  或許昨天他太仁慈，應該讓她明白，他愛上一個人就不會改變，其他女人別痴心妄想能打動他。

  當初結婚她想結就結，現在離婚還能想離就離嗎？

  她以為他沈弈棠的人生可以被如此擺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