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好想念阮雨聲

  她真的好累好累。可即便再累，她都還是好想要再見到阮雨聲。

  市實驗極高的分數線變成了一個懸掛在空中的寶物，葉瀟知道，她必須要跳得特別高，才有可能摘取到這個寶物。

  為了取到這個寶物，她開始拼了命地學習。她的時間表不再被媽媽逼迫著安排得滿滿當當，現在的她甚至可以熬到媽媽主動來催促她休息和睡覺。

  第一次，她這樣深切地體會到了一個成語的含義。這個成語叫作「心甘情願」。

  她連續每次大考小考都毫無例外地占據著年級第一名的寶座，所有人都對她說，葉瀟，你太拼了，你已經足夠優秀了，不用把自己逼得這麼緊。

  又不是非得考上市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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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她的努力程度還遠遠不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必須要考上市實驗。

  「今天你過生日，看你這個學期表現還不錯，獎勵你看一晚上電視。」初一下學期的暑假，媽媽在她的生日聚會結束後，忽然開口對她說。

  她搖了搖頭說不想看，然後在媽媽一臉驚愕的表情中，拎著書包走進了臥室。

  電視有什麼好看的。

  電視裡又沒有阮雨聲。

  葉瀟坐在書桌前，把抽屜角落裡的密碼鎖日記本拿了出來，輕輕翻開。

  在一年的時間裡，不知不覺間，葉瀟寫下了好多篇日記。與其說是日記，倒不如說更像是一些她想對阮雨聲說的話。

  「阮雨聲，這次全市聯考的數學卷子好難，不知道最後一道大題你有沒有做對。」

  「阮雨聲，今天數學老師留了一道超綱題，說不指望我們班有人能做出來。他越是這樣說，我越是想把它做出來證明給他看。但是我好笨，越做心情越煩躁，所以又用筆把卷子給劃破了。我猜如果被你看到的話，你肯定又要笑我。」

  「阮雨聲，明天就是全市中學生單科競賽的初賽了，我們一起加油，一起拿到中考加分。」

  「阮雨聲，今天我們全家去市里跨年了，在中心廣場看了煙火秀。雖然我沒看到你，但我知道，我們在看同一場煙花。新年快樂，阮雨聲。」

  「阮雨聲，我發現我體育好差，八百米要跑四分半。市實驗的體考分數線好高，我覺得我肯定完蛋了。為什麼葉風可以跑那麼快，我好生氣。」

  「阮雨聲，今天下雨了，好大好大。我今天肚子好痛，練了一下午的舞，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突然好想讓你背我去學琴。」

  「阮雨聲，我又失眠了。凌晨看書的時候，感覺心臟好疼好疼。」

  「阮雨聲，我好累啊。」

  「阮雨聲，我想你了。」

  一頁接著一頁地讀完，葉瀟的眼角漸漸泛紅。她把日記本合上放回抽屜的角落裡，再次翻開手邊的練習冊刷起題來。

  她告訴自己，還有兩年，七百多天的時間。

  只要她再堅持七百多天，她就可以去找他算帳了。

  元旦家庭晚宴上，葉瀟剛在座位上坐下，就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單詞小本，利用等餐的時間默背起單詞來。

  坐在她身邊的葉風皺著眉問她：「不至於吧你？」

  葉瀟沒理他。

  「欸，你真想考市實驗啊？」葉風問。

  葉瀟依舊沒理他，卻被她媽媽搶過了話茬：「小風也好好學，到時候去找你姐，你倆正好做個伴。」

  說得好像我已經考上了一樣！葉瀟腹誹。

  「對了瀟瀟，聽說你作文寫得特別好，有空快教教小風作文怎麼寫。」小姨忽然說，「他期中考試作文又寫跑題了，真是把人愁死。」

  葉風瞬間滿臉委屈。

  「你考語文帶腦子了嗎？作文都能寫跑題。」葉瀟挖苦他道。

  「你怎麼還人身攻擊啊？」葉風一臉不滿，突然想到什麼，扯出身後的單肩包把拉鏈拉開，低下頭翻找起什麼東西來。

  「誰還沒有優秀作文了，我這兒也有！」他掏出了一張作文紙，拿著它在她面前使勁兒晃了晃。

  葉瀟接過作文紙，一眼就瞥見了卷面上兩個鮮紅的數字，笑了下問：「四十八分，這麼高，你寫的？」

  「可能嗎？我期中考試作文才三十多分。」葉風否認，很快又得意地挑了下眉，湊過來說，「我隔壁班一個女生寫的，你可以看看，是不是比你寫得好多了。」

  葉瀟無語，拆台道：「又不是你寫的，你這麼嘚瑟幹嗎？」

  「嘁！」葉風把他的寶貝作文紙一把搶了過去，「不看還我！」

  葉瀟沒忍住彎起了唇角。在她的印象里，一向尾巴翹到天上去的葉風第一次公然表現出了對一個人的崇拜，這倒還真是件挺新鮮的事。

  所以，同樣作文不好的阮雨聲，在看到她寫的優秀作文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他也會拿著市裡的優秀作文雜誌，指著雜誌上她的作文一臉嘚瑟地向周圍的同學們炫耀，告訴別人他認識這個作文寫得特別好的女生嗎？

  會嗎？

  葉瀟不知道答案，卻還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了。她努力地擠進他的世界，妄圖在他的世界裡留下痕跡。

  她怕他會忘了她，再也不記得她。

  如果真的變成這樣，到時候，她又該怎麼辦呢？

  三年的時間很漫長，可葉瀟卻放平心態，一天接著一天地熬了下來。她騙媽媽每周末都在學校的圖書館複習，實際上每次都背著書包往奶茶店跑，坐在阮雨聲的座位上，抱著一杯茉莉綠茶看書和做題。當她累得不行的時候，她會把頭輕輕地靠在身邊的牆壁上，靜靜地望著見底的玻璃杯出神。

  她真的好累好累。

  可即便再累，她都還是好想要再見到阮雨聲。

  這一次，她心甘情願把自己封閉進分數的枷鎖里，不是媽媽逼她的，不是周圍人任何人逼她的，是她自願的。

  她心甘情願來吃這份苦，只是為了能夠在更高處和他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