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吵架

2024-10-01 15:49:52 作者: 明月傾

  因為這番折騰,婁家母女是有些遲到了的。

  到的時候,不僅客人全部到了,連貴客也到了七八成了。

  滿座兩三品的命婦,更有王侯家的夫人,中間不必說,老太妃是已經到了的,清河郡主也在陪坐,偌大的金谷堂,滿滿都是衣著華麗的貴婦人和小姐們,怪不得都說是整個京中的盛會,實在是場面盛大。

  婁二奶奶沒到金谷堂,就有點慌了。

  「叫你們快點,非要拖,現在好了,當著眾人面進去,我看你們怎麼好意思。」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

  她正一邊訓女兒一邊往裡走,在外面這樣訓女兒,其實這在貴婦人們看來也有點「到底是商家女習氣」的。

  好在剛到金谷堂外,就有個年長的女官模樣的人從花叢後走出來道:「二奶奶來了?」

  「呀,是薛姐姐。」

  婁二奶奶頓時笑得見眉不見眼,親昵地拉住她,薛女官也知道她是故意要進去時顯得和自己親近,以在京中所有的貴婦人面前顯擺一下她家和秦府的關係,所以就任由她拉著,道:「郡主娘娘在裡面等你們呢。」

  其實清河郡主讓薛女官來接,就是要壯她的聲勢,給她這個面子,這才是正經世家出來的行事,相比之下,婁二奶奶那些務實的小心思,就讓人有點好笑了。

  嫻月見婁二奶奶這樣得意忘形,都不在凌霜面前遮掩了,不由得看了凌霜一眼。

  好在凌霜正在四處張望,像在熟悉秦府的地形,沒有把這段對話聽進去。

  否則她一定能意識到,婁二奶奶叫出那句薛姐姐,就肯定不是第一次見這女官。

  而且清河郡主何等身份,為什麼要派貼身女官,在這等一個遲到的五品小官的夫人?

  都說婁二奶奶商家女難登大雅之堂,但那都是背後說說。

  婁二奶奶在花信宴上,其實有著最厲害的本錢,就是三個出落得花枝一般的女兒,卿雲自不必說,今日的嫻月更是風頭無兩。

  她那身煙雲羅,實在是石破天驚。

  正如凌霜所說,整個金谷堂,也沒有一個人穿的是今年新上的煙雲羅,連去年的都沒有——誰得了煙雲羅,能忍得住一年不穿呢?

  雖然是改過身量的,但嫻月天生一副好骨頭,身架也嫵媚風流,要用她們背地裡不好聽的說法,叫「妖妖調調」,其實是正經弱柳扶風的身架,有些地方寬鬆些,反而更顯得裊娜苗條,賀雲章也選得好,這身煙雲羅是妃色,暗金紋,如同一團雲霧一般,隨著她走動微微搖晃著,她整個人是雲中的一枝海棠花,鬢邊還簪一朵深粉色芍藥,半開未開,襯得臉色如玉,胭脂醉染,半垂著眼睛,其實眼波如同秋水一般。

  別說年輕小姐們,就是上了年紀的夫人們,也不禁想起當年在內宅里斗「小妖精」的經歷。

  相比之下,凌霜的紫金花冠和鐲子都是第二眼第三眼才能發現的東西了。

  清河郡主也是第一次見婁家的三個女兒,好在旁邊有女官提醒,她也看到了凌霜手上的鐲子,於是認真打量了一下她,有點意外。

  她還以為嫻月才是那個「凌霜」呢。

  畢竟秦翊的爹,當年和她離心,為的也是這一款「美色」。

  凌霜剛跟著自家娘親給堂上的貴夫人們行了一圈禮,剛落座,只覺得有雙眼睛盯著自己,一看,竟然是清河郡主。

  其實她倒不是對清河郡主不好奇,只是為了秦翊的朋友義氣,不願意好奇地多盯著她看。

  畢竟秦家的往事在京中都傳了個遍,連婁二奶奶都說過不少,聽了這麼多關於清河郡主的傳言,已經算對秦翊不講義氣了,還要把傳言和她聯繫到一起,就更不好了。

  其實她進門時就發現了,清河郡主其實特別貌美,雖然已經有了年紀,但也是十分明艷大氣的美人,怪不得秦翊也頗有幾分姿色。

  可見男人實在沒有道理可講,再美的美人,他們辜負起來也是不手軟的。

  但清河郡主不知道為什麼盯著她看,別是為了那補衣服的事吧?

  凌霜頓時有點心虛,實在不好意思,只好也朝清河郡主笑了笑,清河郡主其實心裡對於凌霜,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的。

  不然也不會在婁二奶奶說明了來意之後就大方答應,著手定親的事了。

  她年輕時與秦翊的父親鬥了個兩敗俱傷,後來反而念起佛來了,一切順其自然。

  況且秦翊也確實厲害,她這個母親反而有點畏懼他,也知曉他的能力,既然是他選中的人,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情上的事,她也不是沒強行扭轉過,可惜扭出來的瓜不僅不甜,瓜藤都扭斷了。

  所以「凌霜」不是嫻月,反而是意外之喜。

  她也是宮裡教養出的人精,打量了一下凌霜,見她說話做事,行為舉止,都透著股灑脫的勁,倒和她年輕時有幾分相像,看她樣子,雖然是規規矩矩上門做客的小姐,卻不像別的小姐一樣故作忸怩,反而神氣得很,眉目間也有股漫不經心的神態,倒也大氣。要真像她母親那樣市儈,反而不好了。

  清河郡主身邊女官見她神色,就知道她對凌霜是滿意的。等到清河郡主再略一抬手,立刻明白了過來。

  凌霜正和嫻月說話呢。

  她也不知道嫻月是怎麼失心瘋,忽然搞起犧牲那套的,本來這樣的場合她們倆一直是一派的,都不討夫人們喜歡,湊在一起說說笑笑挺好玩的。今天雖然場合隆重,凌霜卻不怕,還逗嫻月:「你看黃玉琴,腦袋要壓壞了。」

  黃玉琴那頂冠好是好,貴也是貴,但重也是真的重,饒是黃玉琴是卿雲來之前京中小姐里端莊的典範,也有點吃不消了。

  「她那梳頭師傅有問題。」嫻月瞟一眼就看出關鍵:「這樣重的冠,怎麼能全靠頂心發固定?

  「一定要從滿頭編一些小辮子,歸到頂上,然後紮緊,像這樣光是梳上去用頭繩,除了頂心發都是不受力的。

  「寧願把真頭髮都編成辮子固定,用假髻包在外面都行。這個冠這麼重,黃玉琴今晚回去,頭得痛死,頭皮都得疼幾天……」

  凌霜聽得都替黃玉琴疼,嘖嘖了幾聲。

  「我們等會補粉的時候,替她改一改頭髮吧。」她道。

  嫻月瞟她一眼,嫌棄道:「我不攬這事,免得惹一身臊。黃玉琴家卯足了勁今天要她出風頭呢,生怕別人作怪,你別靠近她,到時候疑上你就不好了。

  「她和卿雲的交情又沒到那份上,要是你和蔡嫿那樣,我也就替她改了。」

  「那就繞過她家,我私下問問她。」

  嫻月懶得理她,剛想罵她兩句多管閒事,只見清河郡主身邊的女官走了過來。

  「婁三小姐,郡主娘娘讓你等會午膳的時候挨著她坐,小姐喜歡吃什麼,我現在交代廚房做去。」

  凌霜從三個月前進京,花信宴都參加了十幾場,從來也沒這個待遇過。

  夫人們都是看見自家女兒跟她玩,都讓丫鬟和媳婦過來把女兒叫走的,什麼時候竟然有夫人來示好的了,只怕還是看秦翊的面子。

  嫻月倒不驚訝,見凌霜驚訝,索性替她回答了:「她不愛吃甜,愛吃些鹿肉牛肉這些,其餘按揚州的口味做就好了。」

  「好,我去告訴娘娘去。」薛女官笑了一笑走了。

  凌霜滿頭霧水。

  「什麼意思,怎麼清河郡主對我這麼好?難道是秦翊的關係?」

  「你想知道?你問他去啊。」嫻月道。

  她是開玩笑,但凌霜是真有這打算,但說話間文郡主帶著荀文綺到了,也就放下了。

  荀文綺這次果然是卯足了勁的,文郡主其實上了年紀身體也不太好了,還攙著兩個丫鬟呢,但為了荀文綺撐腰,還是來了。

  頓時滿堂人都站起來行禮迎接,寒暄一陣,十分熱鬧。

  不止秦翊他們那些王孫有等級之分,郡主也是有的,文郡主和清河郡主,就相差了一層,清河郡主更貴氣些,先太后親自教養不說,封地也大,不然老太妃也不會賣她面子,出來參加這場芍藥宴。

  但文郡主的身份,拿來給荀文綺撐腰,還是夠了。

  「說是荀家沒辦法,咬牙賣了些地,給荀文綺置辦了這頂牙冠,衣服則是文郡主給的,她也算把荀家折騰夠了,荀家置辦好了衣服,她又嫌棄不要,好在如今衣裳不愁銷,被另一家買走了。」

  凌霜打量了一下荀文綺,見她的冠上滿是各色珠花,衣裳也是重工的老錦緞了,十分華麗。道:「那也沒你這些好看啊。」

  「那當然了,我這是煙雲羅,就這頂冠差點,但我本來就不適合戴冠,我本來想好了的,用赤金拉成細絲,做成花冠,上面點綴瓔珞珊瑚,像藤蔓一樣,用紅玉攢成花的形狀,纏繞在髻上,又輕盈又很適合雲鬢,剛好又應了荼蘼宴的典故,荼蘼不是爬架的嗎?」嫻月道:「可惜用不上了。」

  「怎麼就用不上了,你去打一頂來,明天戴也是一樣的,芍藥宴不是三天嗎?」凌霜道。

  嫻月對她的品味嫌棄得很。

  「你不懂,」她只懶洋洋靠在一邊,玩她的手絹子,道:「沒法跟你說。」

  凌霜看她這樣子,就猜到多半和賀雲章有關,她對賀雲章不甚了解,但在京中也聽了些傳言,都說捕雀處下手特別狠,這樣的行事風格,和賀雲章的性格脫不了關係。

  況且上次她跟秦翊打聽,秦翊也沒什麼好話。

  「你別在這唉聲嘆氣了,我上次可問過秦翊了,他說賀雲章人不怎麼樣的。你別整天惦記他了。」凌霜低聲道。

  嫻月立刻冷下臉來。

  「誰惦記他了,你別在這信口開河。」

  她冷著臉否認完,過了一陣,又余怒未消地道:「秦翊未必又是什麼好東西?

  「捕雀處他還是主官呢,就是虛銜,也能幹事,你沒見到程筠他爹,仗著和咱們爹同職,都能給爹造成那麼大麻煩,秦翊還高一階呢,光知道說別人不好,他是死人哪?」

  凌霜一看嫻月這護短的勁,心裡就知道,這次是凶多吉少了。

  虧她還想撮合嫻月和秦翊呢,看這樣子,多半便宜賀雲章了。

  她有心再打探一下關於賀雲章的消息,再加上也確實想找秦翊玩,所以大家賞芍藥的時候,她就趁機溜了出去,秦府她也來過一次,有點印象,正準備找找秦翊的書房在哪,只聽到背後一聲口哨聲,回過頭來,只見秦翊穿了身玄色錦袍,繡著麒麟,正站在她身後。

  「嚯,誰家的花籃跑出來了?」秦翊上來就笑她。

  凌霜這冠上本來就可以插花,剛才賞芍藥,清河郡主娘娘親自給她摘了一朵白芍藥插在鬢邊上,婁二奶奶又補了支木香花,其實是好看的,但也確實像個花籃。

  凌霜頓時不幹了。

  「你以為你多好看呢?」

  凌霜反唇相譏道,把他看了又看,秦侯爺今日畢竟自家待客,穿得英挺又瀟灑,貴氣十足,懶洋洋地扶著佩劍,任由她打量自己。

  但再漂亮,也不是挑不出缺點,凌霜罵道:「哼,又不用你牽馬,穿得跟要上陣一樣,賣弄你家裡刀劍多是吧。」

  「我不上陣,但要上班。」秦翊笑著告訴她:「我要去衙門有事,過來跟你打聲招呼就走。」

  「什麼事?抄家不是歸賀雲章管嗎?」凌霜想起正事來,問道:「嫻月好像真栽在賀雲章手上了,你倒是跟我好好說說賀雲章這個人呀,我老覺得不太安心。」

  「賀大人前途無量,有什麼不安心的。」秦翊道。

  凌霜也知道他和賀南禎兩人是一派,在京中有點橫著走,把誰都不看在眼裡的感覺。見他不願意多說,只好作罷,道:「行吧,你去吧,對了,你是吃了飯走還是現在就去?」

  「問這個幹什麼?」

  「你娘讓我坐她旁邊吃飯,什麼意思?看你的面子嗎?」

  秦翊只是笑而不答。道:「那你有好東西吃了,我娘吃全素齋的,全是豆腐。」

  吃倒是小事,凌霜主要還是羨慕他能出去玩,嘆氣道:「唉,還是你瀟灑,說走就走了,外面男客不是還有宴席嗎?你不用招待的?」

  「我招待他們?」秦翊笑眯眯。

  這人真是沒救了,凌霜就知道,他和賀南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兩個人都眼高於頂,眼裡沒有別人。

  別說同輩王孫里,連那些上一輩的官員過來諂媚,他們也是不做停留,拔腿就走的,偏偏別人還沒法把他們怎麼辦,最多說一句「秦侯爺性情涼薄」,就已經算很大膽的褒貶了。

  凌霜只能羨慕地看著他跟自己交代完,就帶著小廝要走了。

  婁二奶奶說她無法無天,其實還是有法有天的,像芍藥宴這樣的場合,她還是不敢換上男裝跟秦翊出去玩的,雖然羨慕得不行,也只能老老實實待在這裡。

  「誒,等等。」她又叫住秦翊:「你忙完衙門的事多久啊,下午還不回來嗎?」

  「我約了南禎騎馬。」秦翊道。

  凌霜就知道,他能有什麼公事?

  官家防他像防賊,放個賀雲章在他身邊,說是副手,其實是看守,賀雲章大權獨攬,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她雖然沒做過官,但管過鋪子,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她也知道秦翊是找個藉口躲出去了,表情更加可憐兮兮,秦翊走出老遠了,回頭看,她還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裡,芍藥園那邊熱鬧得沸反盈天,連鳥雀都待不住。她這種脾氣,去那待著確實跟上刑差不多。

  凌霜也拖著不想去芍藥園,但又怕在外面待久了,娘叫人來找,挨罵倒是小事,怕以後盯得更緊,想溜出來都不方便了。

  如意也知道這點,催著她回去,凌霜只能不情不願地往芍藥園那邊走,還沒到園子裡面呢,在側門口就聽見有人在說話。

  這跋扈語氣,不是荀文綺又是誰。

  她也是玩不膩,從凌霜第一天參加梅花宴開始,她就帶著她的幾個小跟班在欺負人,這都過去三個月了,卿雲都訂了親了,這撥女孩子也都多多少少有了著落了,她竟然還在玩這一套,也算是初心不改了。

  這次被堵住的不是別人,是黃玉琴家的一個旁支的姨表妹,叫做楊潺潺,據說是家中服孝,所以今年到三月才參加花信宴,只是來看看深淺的,並不急著定下來。

  三個月花信宴下來,再膽小的女孩子都成熟了許多了,用卿雲的話說,這三個月真比三年還長,女孩子們的心性成長自不必說,原先那撥都成熟了。所以荀文綺也沒法像以前一樣咄咄逼人了。

  但荀文綺這個人,可能長了狗鼻子還是怎麼的,一堆女孩子裡,她就是能準確無誤找到最膽小的那個,逮到落單的時候,就往死里欺負。

  楊潺潺今天也是倒霉,不偏不倚被荀文綺逮個正著,嚇得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了。

  凌霜看到她們的時候,荀文綺已經讓玉珠碧珠這兩個左膀右臂上去鋪墊了一陣了,估計又是那三板斧,先是叫住落單的女孩子,要是不站住就道「荀郡主叫你還不理人是吧?你真是厲害了」,要是老老實實停下來聽她們說,她們就對那女孩子評頭品足,說出些尖酸刻薄的話來,其他小跟班就在旁邊竊竊私語,或者不懷好意地笑,要是那個倒霉蛋還敢反抗,就由荀郡主去以勢壓人了。

  其實她們之所以這樣欺負人,也是享受那個耀武揚威的快樂。

  凌霜過去的時候,正聽見玉珠在狗仗人勢地道:「……沒錢就不要來參加芍藥宴了,撿別人不要的衣服穿,故意給咱們荀郡主找不痛快是吧?」

  楊潺潺也是老實,還跟她們認真解釋道:「我不知道這件衣裳是荀郡主試過的,只是聽裁縫說剩出來一件,又喜歡,就買下來了。」

  「你倒是喜歡了,你知道這衣裳怎麼來的,是荀郡主府上出的樣子,又拿出宮裡的花樣給裁縫照著做的,一共做了三件,這件是挑剩下的,原本荀郡主想挑一件出來,剩下的毀掉的,是王嬤嬤勸了一句,讓賞給裁縫了,只當抵工費了,誰知道流落到你手裡了,你倒好意思,大搖大擺穿出來了,真不要臉。」

  這話也只哄哄楊潺潺這種深居閨閣的小姐罷了,放了婁家姐妹里任何一個,哪怕是探雪呢,都能聽明白這裡面的彎彎繞。

  但凡好裁縫,總是供不應求的,何況是芍藥宴前這種緊張的時刻,這事在凌霜看來,如同明鏡一般:多半是文郡主那邊搶不到好裁縫,也懶得搶,索性拿出宮裡的什麼不外傳的工藝來,招攬了好裁縫,裁縫比照著出個新樣子,一做三件,大概款式都是一樣的,只是料子顏色和細節不同,荀郡主選了其中一件,剩下的給裁縫拿去賣,當抵了工錢了。

  多半衣料裡面裁縫也出了,不然怎麼會給兩件那麼大方。

  說白了就是文郡主拿宮裡的工藝跟裁縫換了件衣裳,玉珠碧珠跟著婁三奶奶學管家,不會這道理都不懂,偏要這樣說,就是為了捉弄楊潺潺。

  楊潺潺果然上當,聲音弱弱地問:「那我明天不穿這件了,行嗎?」

  「還等明天?你現在就給我回去換了。」荀文綺囂張得很,道:「別在這丟人現眼了,看著就噁心。」

  楊潺潺雖然家世一般,但也是嬌生慣養的小姐,哪裡聽過這種重話,頓時眼淚就出來了。臉也通紅,道:「但今天是芍藥宴啊,怎麼能回去換衣服?姨母知道了要問我的。」

  「我管你呢,你自己去跟郡主娘娘說,說你不舒服,要先回去,聽到沒有?」玉珠也仗著荀文綺撐腰,對楊潺潺惡形惡狀。

  「那我回去就不好來了呀,就不能等吃完午飯嗎……」楊潺潺也軟弱得很,還在跟她們商量,實在聽得人心頭火起。

  「不能!」荀文綺斬釘截鐵地道,鄙夷道:「別賴在這了,你以為芍藥宴是什麼呢?是郡主娘娘給秦翊選人,你就是賴在這,也是選不上的,快滾回去吧!」

  要是換了平時,凌霜最多把她們驚散了,不會認真管的,畢竟荀文綺在京中的小姐里已經耀武揚威許多年了,幫得了一時幫不了她們一世,萬一遇到個軟弱的,還反咬一口,就更煩心了。

  但今天這楊潺潺實在可憐,又是黃玉琴的遠房表妹。

  再加上荀文綺這惡形惡狀,勾起當年她欺負蔡嫿的舊事來。

  偏偏今天蔡嫿又被她姑母留住,來不了,不由得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直接站出來道:「荀文綺,你也差不多得了,整天只知道欺負小女孩子,有點出息沒有了?」

  荀文綺對別人其實都還好,欺負她們跟捻螞蟻一樣,不為了多開心,就為了自己可以享受使喚人的快樂,唯獨對婁家二房這幾個女孩子恨之入骨。看見凌霜,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呀,婁三小姐,聽說你跟喪家之犬一樣被關在祠堂,怎麼又活過來了呢?」荀文綺立刻嘲諷道。

  「你說事就說事,東拉西扯什麼?」凌霜冷冷道:「還是你也知道自己沒道理,所以心虛了。」

  論吵架打架,凌霜都是一流好手,果然荀文綺就被繞進去了,怒道:「我會心虛,你怕是瘋了吧?」

  楊潺潺這女孩子還算不錯,見凌霜給她出頭,怕她吃虧,在她身後小心翼翼拉她衣角,是催她快走的意思。

  但她哪知道凌霜的戰績。

  「好,你不心虛就好。」凌霜立刻反過頭來朝著楊潺潺道:「你還能找到那裁縫嗎?」

  她是先問清楚,免得楊潺潺臨陣脫逃。

  楊潺潺雖然膽小,也知道凌霜是給自己撐腰,小聲道:「是姨母找的,應該能找到。」

  「那就好辦了。」凌霜朝荀文綺道:「既然那裁縫這樣不知足,荀郡主白賞給他的衣裳,他竟然敢拿到外面去賣錢,咱們就一起去找到他對質。

  「橫豎楊潺潺家也是真金白銀買的衣裳,誰能想到呢,花一大筆錢買件新衣裳,穿來赴宴,還要被人指著臉罵是撿別人剩下的,這不怪那裁縫怪誰。走走走,我做中人,我們三個去找到那裁縫,當面對質,把他好好罵一頓!」

  她一手拉住楊潺潺,一手就要去拉荀文綺,荀文綺大驚,連忙閃躲,玉珠不愧是她麾下的一員猛將,立刻道:「誰要跟你們去對質,郡主的時間多寶貴?」

  「誒?不是你們在說嗎?說看到楊潺潺穿這種衣裳,噁心得不得了,要她立刻回家去換了,一刻都不能等,怎麼現在又不著急了?走走走,既然這麼急,就找到那裁縫,大家一起出氣!」

  凌霜知道做這衣服時的情況一定和自己推測的差不多,多半文郡主那連衣料都沒怎麼出,荀文綺心裡是清楚的,怎麼敢去對質?

  荀文綺也有點草包,還不如玉珠反應快。玉珠立刻罵道:「誰著急了?再說了,叫楊潺潺趕去換,是因為她犯了錯,荀郡主又沒錯,憑什麼浪費自己的時間跟你們去對質?芍藥宴比這破衣裳重要多了。」

  「哦,看來你們還想分對錯,那就去裁縫那分對錯好了。」她還激一下荀文綺道:「你不敢去,不會是心虛吧?」

  荀文綺雖然傻,但也會審時度勢,自然不會中這激將法,只當作沒聽到,仰著臉高傲地朝玉珠道:「別跟這些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對嘴對舌了,把自己的身份都弄低了,走吧,郡主娘娘還等著咱們說話呢。」

  她說得趾高氣昂,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怕了,帶著一堆人走了。

  楊潺潺沒想到凌霜真能一個人把這幫氣勢洶洶的女孩子們全打退了,頓時眼睛都亮了。

  「謝謝姐姐,你是卿雲姐姐的妹妹吧……」她認真向凌霜道謝:「多謝你給我解圍,我回去一定跟我姨母說,讓她幫我謝你。」

  「那倒不用了,」凌霜道:「快進去吧,裡面估計快叫吃飯了。」

  「姐姐不進去嗎?」楊潺潺不解地問。

  「我在外面再待一會兒,等吃飯了就進去了。」凌霜道。

  楊潺潺其實只認識卿雲,知道她是這幫女孩子的典範,也隱約知道最漂亮的那個是嫻月,對於凌霜這個老三卻知之甚少,今天被她解救了一番,才知道她原來人這麼好,不愧有兩個那麼出挑的姐姐,可見婁家二房的女孩子真是個個優秀。

  但她怎麼不進去呢?

  楊潺潺走出老遠,看她還站在芍藥園的門口,仰著頭看一棵落完了的杏花樹,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有點孤單似的。

  芍藥園裡正熱鬧,秦家的園林好,芍藥也好,眾人都紛紛忙著賞花,交口稱讚。

  也有看游魚的,也有放風箏的,也有在對著芍藥描花樣的,楊潺潺見眾人都熱熱鬧鬧,尤其卿雲和嫻月兩人,一個是女孩子們的中心,夫人們也交口稱讚,一個漂亮得讓人沒法忽視她的存在,這兩個姐姐一襯托,更顯得後來悄悄進來的凌霜孤孤單單了。

  楊潺潺不由得有點心疼她。

  等到午宴的時候,見她又是一個人在那,遲遲沒入座,鼓起勇氣,想叫她過來和自己坐在一起。

  但剛走了兩步,就看見一個女官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像是清河郡主身邊的女官似的。

  楊潺潺這才知道為什麼凌霜遲遲沒入座——那個女官過來,引著凌霜,坐到了主桌上,清河郡主的身邊。


關閉
📢 更多更快連載小說:點擊訪問思兔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