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打聽

2024-10-01 15:46:11 作者: 明月傾

  凌霜把話帶到,沒說是秦翊說的,只說是賀南禎的話,卿雲聽了,愣了愣。

  凌霜看她神色有異,不由得在心裡給賀南禎狠狠記了一筆。

  要說對賀南禎這種性格的了解,她說第一,沒人敢認第二,畢竟是和嫻月從小一塊長大的,知道但凡他們這種「風情萬種」的,骨子裡都有點像個長不大的頑童,惡劣得很。

  相貌又好,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兩相組合,就成了外人眼中讓人心頭痒痒的獨特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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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嫻月和卿雲就知道,這兩個性格其實是有點不對付的,要不是靠她在其中維繫連接著她們,肯定是不能像現在這樣親密的。

  她剛見完秦翊,既了結了一個大難題,給卿雲的那件事徹底收了尾,也算善始善終,心裡難免有些得意。

  再者秦翊這人也確實好玩,既不古板,也沒把她當女孩子,什麼事都坦坦蕩蕩的,真有意思。

  特別剛剛自己和如意故意板著臉從他身邊過去,他也沒什麼反應,仍然是淡淡的,一點不見輕狂。看來嫻月的四王孫里,就他還有點樣子。

  只可惜這傢伙怎麼對嫻月不動心呢。

  凌霜心中替嫻月遺憾,沒想到嫻月另有打算。

  獵場這種地方,嫻月是沒什麼興趣的,用她自己的話說:「到處都是泥,還動不動下場雨,又髒又亂的,有什麼好玩的。」

  她雖然愛挑剔,嬌氣,但其實是喜歡山野的,只是不喜歡自己去罷了。

  以前在揚州的時候,年年踏青,凌霜都要替她扛一大枝花回來,暖春就扛薔薇,冷春就扛桐花茶花,嫻月插在月洞門邊,能開半個月,花影扶疏,出入都看得見。

  她今年沒心情,還是因為雲姨的緣故。

  京中規矩大,高門大戶尤其如此,世人本就對美貌婦人有許多不堪的猜測,何況雲姨向來不拘小節。

  凌霜也隱約聽說,說她出身其實不高,文遠侯府卻是世代簪纓的高門貴戶,賀南禎的生母當年也是望族出來的,所以文遠侯爺娶她做繼妻時也算是力排眾議。

  因為這緣故,雲姨雖然是侯爺夫人,但和京中那幫貴婦人總不太合拍,她也我行我素慣了,並不在乎這些。這次的傳言雖然惡毒得很,她也早習慣了——寡居數年,背地裡難聽的話多了去了,如今不過是亮到明面上來罷了。

  雲姨並沒怎麼表示,嫻月卻是動了真怒。

  桐花宴第一天,蕭家設宴招待小姐們,她已經是憋著一股氣了,等晚上回來房內,氣哼哼卸妝,卸了一半,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發狠道:「別讓我查出來是誰……」

  凌霜不問也知道她在說什麼,卿雲卻呆得很,還勸她:「你又為什麼生氣呢?彆氣壞了自己身子。

  「這裡晚上冷得很,你別空著頭坐著,好歹戴個暖帽。」

  嫻月正琢磨逮人呢,也不接話,凌霜笑道:「她還在為雲姨的事生氣呢。」

  「橫豎是謠言,再難聽,過一陣子自己也平息了,起不了什麼事端,你也不必太著急,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卿雲道。

  「謠言是謠言,但平息卻沒那麼快。」嫻月皺著眉頭道:「我覺得背後一定有人在推波助瀾,得查清楚是誰造的謠言才行。」

  「這可沒那麼容易查清楚。

  「我估計是夫人裡面有人在傳,都是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咱們連邊也挨不著,怎麼查得清楚?」凌霜道。

  「你以後不當夫人?畏難怎麼行?」嫻月在這事上執著得很。

  「不是畏難不畏難的問題,這事不比上次李璟的事,怎麼查?

  「我是出得去,卻進不來,到處跑行,想進夫人堆里卻難。

  「你那些小廝丫鬟們消息也是底層,夫人們都不喜歡我們倆,邊也挨不上,我們怎麼能打聽到夫人堆里的事呢?」凌霜條縷清晰得很。

  她一番話把嫻月也說得頹喪起來,嫻月是天生成的不討夫人的喜歡,京中上了年紀的夫人們,誰沒跟個美貌侍妾斗過法呢?

  嫻月這副模樣,削肩膀,薄薄身子,桃花面,柳如眉,秋水一般的眼,站著不動都風姿萬千我見猶憐的,叫夫人們怎麼喜歡得起來,看雲夫人就知道,正經侯府嫡夫人,背後都被叫了不少句狐狸精呢。

  兩人正合計,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或許,我可以去探探消息。」

  臥室里除了她們就是卿雲了,但兩人還是忍不住有點驚訝。

  從小到大,不管她們合計什麼壞事,卿雲都是不參與,也不告狀。

  所以婁二奶奶也放心,因為知道有卿雲在,出不了大岔子。

  她從來都是最合乎規矩的大家閨秀,從來不做分外之事的,這次竟然和她們一起合謀起來了。

  嫻月第一個答應了下來。

  「行,你幫忙打探著,也不用刻意去問,只聽著聲氣就行。」嫻月心中其實早已有目標:「我懷疑就是常在趙夫人面前湊趣的那撥人里先傳出來的,趙夫人倒不是,她身份在那裡,而且和雲姨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那麼下作,可能是在她們裡面地位低一些的那些夫人心中嫉恨雲姨,又為了出風頭編出來的。

  「姚夫人的跟班也有可能,姚家是新貴,做事向來不體面。

  「夫人堆里的規矩說簡單也簡單,都是照著荀文綺和玉珠碧珠的樣子來的,像趙夫人為主,旁邊跟著幾個有面子的跟班,剩下那些,有急著往上爬的,也有安分守拙的,也有騎驢找馬的,你只安靜看著,有什麼消息回來告訴我就行。」

  她這一番吩咐下來,卿雲沒說什麼,倒先把凌霜弄笑了。

  「好啊,我總算是知道桃染平時消息那麼靈通是哪來的了,怪不得你的丫鬟奶媽都個頂個的機靈,合著都是你親手調教出來的唄。」凌霜故意逗她。

  嫻月白了她一眼,得意道:「你以為都像你似的,當甩手掌柜,一問搖頭三不知,這也是管家的本事。

  「瞧你把如意教的,整天跟你一樣到處野,你也替她考慮考慮將來。以後頂門立戶的本事,早學早好。」

  「你這麼厲害,我還考慮什麼,你到時候給如意也安排一下得了。」

  凌霜笑著打趣她,兩個人沒點正形,又鬧到一起去了。

  倒是卿雲做什麼事都認真,把嫻月的話都聽了進去,在心裡反覆掂量。

  她從來是這樣,不管做什麼,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如果說嫻月是女版的賀南禎的話,卿雲其實有點像女版的張敬程,是個端方君子,只是有時候太端正了些,讓人看著覺得有點迂,但誰都知道,這樣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靠得住的,絕不會幹什麼壞事。

  真出了什麼大事,也能做棟樑之材,只是平時少些靈活機動。但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話說卿雲打定主意要為雲姨扶正名譽,就開始凡事上心起來。

  夫人們喜歡她真不是沒道理,但凡這樣的盛會,心思活些的女孩子都三五成群玩起來,就算不是凌霜那樣無法無天,像比較活潑的荀文綺等人,都會出去逛逛,名義上是踏青,也有丫鬟跟著,但到底人多眼雜,拋頭露面的,上一輩的人看在眼裡,就有點看不慣。

  卿雲就向來安分,該女孩子玩的時候,她玩,人多了,她就退回來,守著母親做點針線,夫人們說什麼,笑什麼,她輕易不參與。

  要是打牌缺個人,或是有什麼事問到她那,她又溫柔又周全,沒有不會的,分寸十足,實在是讓人沒法不喜歡。

  像今天,上午晴了一陣,又下起雨來,蕭夫人於是準備了兩桌牌,剩下的人就在裡間喝茶,說些閒話,卿雲在旁邊做針線,這種場合,她向來是安靜聽著,有些話不是小姐聽的,她就非禮勿聽,只當不知道。

  偏偏平時不上心的時候,消息多得很,什麼勇伯侯家的老太太病了一冬,大夫說大概是過不了春天了。

  什麼羅尚書又納了個小妾,羅夫人賭氣裝病在家,所以連著兩場宴會都沒來,也有說是他家已經定下了羅夫人娘家那邊的小姐的。

  卿雲只當耳旁風,偏偏今天認真聽起來,聊的卻都是無關緊要的事了,別說雲夫人了,就連京中世家的事都少聊,都在聊趙侯爺年輕時放外任,經過黃河看的風致人情,眾人也湊趣,都說起這些年見過的外地風土人情來。

  她耐心聽了一下午,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倒把針線耽誤了,今年春天事忙,給嫻月的生日禮物還沒趕出來呢。

  她有心聽消息,熬到了最後一批人才走,趙夫人都先走了。外面的牌局也早散了。

  只剩下幾個地位邊緣的夫人在一旁說些知心話,卿雲隱約聽到些「也該自己保養些」

  「我家那才叫老封君呢」知道她們是在說自家長輩的習慣。

  眼看著這些人也走了,蕭夫人安排了外面的事,進來一看,頓時笑了,道:「大小姐怎麼還在這呢?」

  「想著繡完再走的,誰知道就這麼晚了。」卿雲笑著收拾東西道:「叨擾了。」

  「哪裡的話。」

  蕭夫人也是喜歡她的,把她的活計拿起來,看了一陣,見針線十分細密漂亮,又把她看了看,實在是人才出色。

  只惋惜家裡兒子早訂了親,不然拼著破例也要和趙夫人爭一爭的。

  卿雲告了辭,和月香出了蕭家待女客的桐花閣,蕭家的別苑其實不大,但與獵場相連,可見是宗室近臣,桐花閣落在山腳下,山廊蜿蜒,還有個小亭子,一路掛著燈,這時候人已經很少了。

  卿雲走到小亭子,才想起來頂針好像落在桐花閣了。

  好在回去也不遠,她帶著月香往回走,見小亭子那邊似乎有人,不想再耽誤時間,就從山廊下面過,因為有亭子的緣故,這段山廊平時是沒人走的,一棵桐花樹,將廊道遮得嚴嚴實實,好在天還冷,不怕有蛇蟲。

  她走下廊道轉角,隱約聽見有人聲,似乎是個女孩子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三分熟悉,換了平時一定不理,但今天她有意探聽消息,也就走了過去,誰知道說話的兩個人正在拉扯著,一個要走,一個不讓,女孩子剛好從轉角處掙扎出來了,兩人結結實實打了個照面。

  是柳子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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